第2章 夜中遇客兩三人
也因玉上豁口,未及留神,竟將手指割破。
那玉本是白璧無暇,卻在沾染血液之後,只轉瞬之間那白玉牌兒竟就成了血色。且上面那人面鳥身的圖像也愈發栩栩如生了起來。
大號老鼠睜著骨碌雙眼,似也瞧得驚奇。
「鼠兄,這是什麼東西?」林秀好奇問它。
老鼠卻未作答,只雙眼轉了兩圈,便將目光挪向了火邊肉條。
大抵在它看來,那玉牌雖怪,也終是不及這烤肉來得吸引。
在這荒郊野林,林秀本自醒來時就心中發慌,此時有這老鼠作伴,倒也稍覺寬慰起來。
反覆瞧了那玉牌兩眼,便往身上口袋塞入,然後將火堆扒拉一番:「鼠兄你要是想吃,我分你一點?」
老鼠溜溜雙眼瞄向了他,似也真是聽得明白,前足作揖,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過得小半時辰,烤肉漸顯焦黃,約莫是熟了。
林秀便折斷一截,遞到老鼠面前。
老鼠一把抱過,拖到一石縫邊,就啃噬起來,狼吞虎咽。
林秀自己也折了一段,入口咀嚼,只覺肉味腥重,這未加調料處理,果真還是有點難以下口。
草草吃了幾口,稍慰飢感,便再難下嘴了。
反觀那老鼠,倒是吃得歡快,給它那一段只不到片刻,就啃了個乾乾淨淨,只剩零零蛇骨。吃完之後又爬到火堆邊,盯著剩餘蛇肉。
林秀左右也吃不下,索性也就將剩餘蛇肉全朝它送了過去:「你既喜歡吃,便都給你好了。」
老鼠大喜,叼起腕大的蛇肉幾個翻跳就落進了草堆里不見了。
林秀略為錯愕,本以有它相陪,稍解寂寞,卻不想它拿了大肉,轉身就跑。瞧那匆忙勁兒,或是要去會某隻母老鼠去了罷!
廟前影影綽綽,山風偶起,吹得那芭蕉葉紛紛起舞,像個巨漢擺臂,好不嚇人。
忽有蛛網落在臉上,他揮手一掃,卻見廟外那棵巨大芭蕉葉也是忽然一橫,自個動了。
這突然的動靜,嚇得他頭皮發麻,忙迭退入禪房,再看那芭蕉樹,已靜若泰山,紋絲不動。
「可剛剛……」
明明是動了的。
他回憶剛剛情況,芭蕉葉子本是隨風上下擺動,可突然之間橫向一掃,怪異非常。
看著院外的芭蕉樹,他忽然又揮掃了一下沾染到自己頭髮上的蛛網,可當他手臂再次揮動時,那芭蕉葉也跟著舞動了起來。
看動作,竟與他幾乎一般。
林秀嚇得臉色一白,不敢再看,急忙縮於牆角,如坐針氈。
正愁要怎樣才能熬過今晚,廟外忽傳來人語,由遠而近。
到廟門口時,或是見著裡面有火光搖晃,來人也未直接進來,只問了聲:「主人家可在?」
這聲音聽著粗獷,應是個北方漢子。
林秀驚怕稍緩,同時也是心中暗喜,既有人來,便不必怕了。
從牆角處露出半個身來,也覺好笑,這就一破廟而已,哪來的主人家?
不過對方既開口問話,自然所詢者就是他了。
也就答了一句:「此地無主,幾位若是落腳,進來便是。」
粗獷的北方漢子站在門口,在他邊上還有兩個長得秀氣的男子。瞧年歲,都在弱冠左右。
只是那北方漢子背著牛角弓,麻衣短袖,像個獵戶。
後邊兩個男子,綸巾儒衫,倒像是讀書人士。
林秀心中犯疑,這莫非真是進入另外時空了不成?
這地方還是故鄉那塊地方,只是滄海桑田面貌不再。且這裡的人,個個瞧著怪異,穿著打扮儘是古代模樣。
說實話他可是半秒也不想在這裡多待,但來了這裡,又有誰能告訴他該如何回去?
一時間,心中悲惶而不安,不禁長嘆了一聲。
那北方漢子進得院來,豪邁一笑,「好端端的,兄台嘆什麼氣?」
林秀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慘顏一笑,略作搖頭。
北方漢子又問他:「外鄉人?」
大抵是瞧著林秀衣著怪異,便不當是本地客。
林秀張了張嘴,本想說是本地人,可如果是跨越時空,彼時的本地人,可否算得上是此時的本地人?
他看了北方漢子一眼:「比起我,你倒更像個外鄉人。」
北方漢子哈哈一笑,徑自朝火邊坐下:「你倒是說對了,俺老家本是北邊的,前些年逃難過來,但如今,也算得上是半個零陵郡人了。」
漢子坐定,從身上粗布包里拿出一條肉乾來,先是分了那兩個年輕人一份,隨後又給林秀遞了一份:「嘗嘗?」
林秀接過,嗅著味道,像是麂子肉,小小咬了口,略有咸香。雖還帶點苦楚,卻比起之前那蛇肉要美味得多了。
「聽兄台口音,倒像是個本地的。」漢子邊吃肉邊對林秀說。
倒也是個健談的。
林秀感嘆:「我也不知自己算不算本地的。」
漢子:「莫非也是回來尋親的?」
尋親?
林秀:「且算是尋親吧。」
漢子爽朗一笑,指著邊上看著內向的一少年說道:「巧了,這小哥也是來尋親的。」
待林秀看過去,那內向少年竟還彬彬有禮,以作揖書生禮:「在下張清源。」
待看向另一少年,卻見他臉上高傲,眼神頗帶不屑,並與張清源說道:「與這等不孝之輩,如此客氣作甚?」
這話一出,林秀便是不悅了。
他們彼此應是首次相見,剛碰面,就被罵作不孝?
張清源面露尷尬,小聲勸了句,讓同伴說話莫要這麼沖。
可那同伴卻說道:「還不讓人說了?《孝經》有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他好端端將頭髮削成那麼短,難道不是不孝?」
張清源又拉了拉他,一面讓他莫說了,一面也向林秀告歉。
林秀聽得這話,也自嗤笑一聲,與書獃子也懶於計較。
那北方漢子大抵是沒那麼多講究的,此時說了句:「你們讀書人句句不離孝,可俺從北至南,所見孝者,卻是不多。為孝之道,應在本心,剪個頭髮而已,又算得甚麼不孝?」
那高傲者冷笑一聲,似有種夏蟲不可語冰的不屑,之後也未多言,只坐在一旁吃肉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