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故技重施，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天君那始終雲淡風輕的臉色終於有變，他皺起了眉頭，天空黃雲漸開，一隻船形豎眼徐徐睜開。
同樣宏大的意念轟搗而出，與那股穿梭而至的精神念力碰撞，天上風起雲湧，彷彿有兩個龐然大物在搏殺。姜離的意念遭到攔截，卻未退卻，而是演變出一股如道一般深遠的氣息。
冥冥漠漠，巍巍蒼蒼，精神意志以形而上的形式駕馭住風雲，倏然一轉，化出了姜離的身影。
『果然是成了。』天君見此，目光之中隱現晦色。
要說之前還拿不準，現在見到姜離以意念現形，便知他果真是達到了那和覺者一樣，有人念其名，則其人必有感應的境界。
這等境界，便是天君也未曾達到。
他雖然也是精通易道，但其人早就上了蒼天的黑名單，若是多用卜算推演之法，恐怕早就被蒼天乃至大尊察覺到了。
用易道玄術進行卜算推衍，則必然會與目標建立聯繫，甚至會留下一些痕迹。在進行推衍之時，也是有可能被他人察覺，進行反算。
用姜離前世的話來講，因果線就像是網路，你能通過這個「網路」找到你想要的，其他人也能夠順著網線找到你。
天君上了蒼天的黑名單，大尊也曾經追尋姬繼稷的痕迹，直到百年前姬繼稷被道君打殺了肉身才停止。這種情況下，天君當然不敢輕易動用易術。
他甚至還創出了一種截斷因果之法來阻止他人算到自己。
而易道玄術這種東西，說起來玄乎，實際上也是免不了用進廢退的道理，你都鮮少使用，能保證不退步就很厲害了，想要精進，那難度可比其餘人大多了。
更別說想要擁有「念念不忘，必有迴響」的能力，還需洞悉因果，明察諸般聯繫，並且還要在心念之法上有不俗成就。在此之前，大尊雖然在易術上要勝過覺者，卻也沒擁有這一能力。
姜離也是偷學了《山墳》，才算是有了這順著網線找人的能力。
否則的話，他也就只有在自身的統治範圍之內才有類似之能，需要【朕即國家】的神通進行配合。
如今姜離展現出如此境界，自然是叫天君警覺。
而姜離以風云為載體所化的身影則是如同活人一般，落到了高台之上，目光落到太白真君之身，道：「真君到底還是站在了朕的對立面。也好，當初真君給朕添的堵，朕可都沒忘，這一次倒是能夠找回場子來。」
姜天子表示自己作為謙謙君子，該有的德行是一個都不會缺，比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昔日被添的堵，終有清算之時。
只是太白真君背後還有道君，就是和道君結仇了。
此前姜離固然和道君為敵，但那是立場的對立，本質上並無什麼仇怨，但若是他殺了太白真君，那就不一定了。
天君聞言，目光微動，輕笑道：「看來天子是信心滿滿，連道君都不懼了。」
「朕何須懼道君？」姜離雲淡風輕，也是笑道，「朕又不與道君結仇。」
說話之時，太白真君和天君同時有感，一股劍意遙遙鎖定此處。
「朕此來，是要看一看誰人敢直呼朕之名，順便也是要來下戰書的。」
姜離看著太白真君，道：「玉虛觀廣乘道人慾要挑戰劍道第一的太白真君，不知真君敢接否？」
話音落下，太白真君劍心瞬動。
一道劍光在剎那之間穿過長空，從姜離身側掠過，直直射向太白真君。
劍速之快，便是疾風迅雷也是難及，天下之間無一劍能與其比擬。若非太白真君提前劍心有感，可能得等到劍光及身才知曉其存在了。
當是時，太白真君身前劍影浮動，一口古雅的劍器鏘然插在身前的地面上，那道劍光觸及劍器之身，擊得劍身後仰，又是倏然一震，劍芒迸發，將這道劍光擊散。
「陰陽兩極劍！」太白真君看著身前之劍，徐徐道出劍光之名。
此劍，正是廣乘道人之獨門劍法——陰陽兩極劍。
而這道劍光，就是戰書。
廣乘道人要挑戰太白真君，堂堂正正，若是應戰，接下戰書，則如簽生死狀，生死由命，不得生怨。
至少，對於道君這樣有道德的人來說，是不會因此而出手報復的。
現在的問題是——
「真君，要接戰嗎？」姜離看著太白真君，問道。
太白真君也同樣看向姜離，只覺此情此景，又是何其相似。
當初，他的弟子就是接了姜離的戰書，雙方在神都龍淵湖上堂堂正正一戰，最終以太白真君弟子元真身死告終。
現在時過境遷，但相似的一幕再度出現，姜離替廣乘道人下戰書，雖非他親自下場，但這主意肯定是他出的。
彼時的元真為了宗門之名聲，應下姜離的戰書，而現在的太白真君，他倒是沒有相關顧慮，但他也同樣不能拒絕，更無法拒絕。
廣乘道人昔日曾經敗在太白真君手下，劍道第一的名頭就是以其他三位劍道強者的落敗奠定的。現在敗者再度挑戰，太白真君理當不懼其人，該接下戰書的。
若是不接，這是否代表太白真君怕了呢？
須知廣乘道人可是今非昔比，此戰廣乘道人勝算也不小。甚至若是文殊沒死，也同樣有著不小的概率能勝過太白真君。
要不是姜離使計外加文殊遭了申公豹，以其如來不毀真身之能，彼時的姜離想要以硬實力勝過他，那是基本不可能的。
其餘的劍道強者在這些年裡都是有了極大的進步，太白真君要是不迎戰，那就是自承不如人。
以他的性子，要是不迎戰，也唯有覺得自己不如人一個理由。
太白真君沒的選擇，他現在面臨心障，要是拒絕，只會加重心障，屆時哪怕就算能夠壓制勾陳真靈，太白真君也是絕無晉陞成功之理。
「看來，貧道沒的選擇。」太白真君冷冷盯著姜離。
下戰書的真正原因其實不是怕道君報仇，而是不給太白真君拒絕的機會。
換做其他方法，哪怕是姜離計劃再如何周密，也是難過天君這一關。有天君相助，想要對付太白真君可沒那麼容易。
唯有這一招，能讓太白真君和廣乘道人一對一，創造出剷除他這個戰力的環境。
「你也可以選擇自廢劍心，放棄劍道。」姜離淡淡道。
迎戰，勝負未定；
不戰，則劍心必廢。
要是太白真君願意自廢劍心，姜離也是可以接受的。
「時間，地點。」太白真君沒有猶豫，直接問道。
他接戰了。
姜離聞言，微微一笑，道：「地點便定在現在隔離兩軍的漢江之上，時間由真君來定，如此才算是公平。」
確實公平，甚至要是太白真君願意，定個一年半載之後也沒問題。
但是，還是那句話，他不能避戰。
玩弄文字遊戲是沒用的，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定在一年半載之後，只能說明太白真君自認為會輸。
「七日之後。」
太白真君的回答依舊沒有出乎姜離的預料。
「善。」
姜離頷首，「那麼七日之後，漢江之上，廣乘道人與你一戰，既分高下——」
「也決生死。」太白真君鏗鏘有力地回道。
風雲所化的身影徐徐淡去，姜離的意念也隱入虛空，轉眼間就已經不見了痕迹。
太白真君則是毫不拖沓，對天君道：「為貧道準備居所，貧道要靜心沐浴，以待七日之後的那一戰。」
「上清派在山腰處有一道觀，你便去此處落腳吧。」天君道。
到了這一步，天君也不可能阻止太白真君。而且他本來就是要讓太白真君動手的，阻止他出手，豈不是本末倒置？
太白真君也不問其他事情，知曉了地方，就乾脆縱起劍光，前往山腰道觀，留下天君一人獨自在高台上。
天君看向荊州的方向，幽幽雙目之中不見波瀾，只是低聲道：「好一個姜天子。」
他請來太白真君這一戰力，姜離緊接著就是一封戰書，逼太白真君應戰。圍繞著太白真君這顆棋子，二人做出了攻防，結果是姜離佔據上風。
不過真正的勝負，還是要落到這場劍斗的結果上。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天君低聲說著，身上突然浮現一種幽邃而陰沉的氣息，山峰上也是憑空多出了一陣陰風。恍惚間，似有鬼哭神嚎之聲響起。
這一幕場景轉瞬即逝，猶如幻覺一般，但天君身上的陰冷氣息卻是久久未散。
當初姜離虎口奪食，搶了土伯這個資糧，但是土伯對《陰符經》做出的修改，卻是早就通過共鳴被天君得到。而顓頊道果具有陰陽兩相性，一者為陽，以天上大日為象徵，一者為陰，以水德和幽冥為代表。
天君得土伯之功，雖是失了土伯的功力，但修鍊成幽冥天，並不難，畢竟他才是最了解《陰符經》的人。
這場大戰所產生的陰靈殘魂，就是天君最好的資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