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8章、代爺行權 掄鞭抽人
寶玉剛一走,賈政便搖頭嘆氣,然後坐著一動不動呆若木雞。
王夫人感覺自己一片心意白費了,進來勸道:「老爺這又是何苦?」
賈政抬頭嘴唇蠕動著想說,但又不知如何開口,唯有一聲長嘆。
王夫人眼淚在眼角打轉,說道:「我知道老爺怕寶玉學壞,時常綳著一根弦,對他未免嚴苛了些,但他又不是那種無理取鬧不懂禮節的孩子,剛能走動不就來看你了?老爺可也別將孩子逼得太急!」
說完,王夫人眼淚奪眶而出。
賈政又是一聲長嘆,正想著好歹安慰兩句,恰值賈環來問安。
正眼一看,這賈環總是給他一種人物委瑣、舉止荒疏之感。
再想到寶玉,雖怒其不爭,卻是神采飄逸、秀色奪人,雖厭惡科考取士,卻又在詩詞歌賦上頗有造詣……
無論相貌還是文采,賈環皆大為不及。
再想到賈府其他幾個子侄,如賈珍、賈璉,又或親戚薛蟠之輩,整日花天酒地鬥雞走狗,比起寶玉更是不如。
如此想來,心情也就釋然幾分,命賈環退出,對王夫人感慨地說道:
「我平日對寶玉是嚴厲了些,但總歸我是為他好,怕他學壞了呀!」
王夫人點頭說道:「這兩日我靜處時也想過,也許我們所認為的好,並不是寶玉想要的,老太太那種才是。」
「那不就是放任嗎?」賈政來一句。只是牽扯到老母,他也沒多說什麼。
王夫人道:「也不能說叫放任吧,無論如何,寶玉喜歡,看他與老太太,每次有說有笑,可只要見了我們,便立即……」
說到這兒,王夫人又想到寶玉下床去了賈母處幾回也不來看他們夫婦,還是在她的呵斥與提醒下才勉為其難來的。
心下又不禁隱隱作痛,再次忍不住潸然落淚,餘下的話也難以為繼了。
怎麼說,她都是年過半百的人,就寶玉這一個兒子,若與她彷彿越走越遠,那她的心豈能不痛?讓她豈不擔憂?
但她也心知肚明,要改善與兒子之間的關係,關鍵在老爺而不在她。
這就是她為什麼勸完兒子,接著又來勸老爺之故,總不能放之任之。
還好,老爺這回口風稍有迴轉,並沒有像從前總幾句話將她頂回去。
……
聽完寶玉交代,焙茗只得從學堂取來教鞭,然後去找倪二與鐵頭。
路上一顆心砰砰直跳,「二爺近來行事怪誕,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好端端地讓我去抽人,抽人也罷,可偏偏抽倪二與鐵頭兩個潑皮。」
「萬一人家惱了,翻臉不認人,那我不死也得脫層皮,二爺太特么坑人。」
儘管焙茗一路抱怨,可沒轍,硬著頭皮也得來,只願待會兒倪二與鐵頭聽話,認可他這個師父代表,不然可就玩大了。
倪二與鐵頭已等候多時。
見焙茗來忙問:「師父呢?」
「二爺今日園裡有事,派我來的,所以我接下來的一切行為將代表二爺。」焙茗挺直腰板,鎮定自若地說道。
「有何指示?」
「你倆先跪下。」
「啥?」倪二眼睛一瞪。
「我此刻代表你們師父二爺。」焙茗為了壯膽,故意拔高音量施以壓迫。
見倪二與鐵頭依然猶豫,只好掏出一張親筆遞過去:「不信你們瞧這個。」
倪二與鐵頭接過一看。
果然見上面寫著「一切聽焙茗指示」,下面還有師父「寶玉」的大印。
「我們沒見過師父的筆跡。」倪二說。
「還有,萬一這掌印是你偷來的呢?」鐵頭補充道。
「二爺的厲害你們沒有見識?我有這個膽兒嗎?」焙茗反問道。
「那倒也是。」
「姑且信你。」
倪二與鐵頭這才跪下。
焙茗故作威嚴擺出一副師長的架子,朗聲說道:「下面我每給二爺的一道指示,便抽你們一鞭子,好讓你們記憶猶新。」
「等會兒,這也是師父的指示嗎?」倪二當即兩眼一瞪就要跳起來。
難怪焙茗手裡拿著一根鞭子,他正想問何用,沒想到竟是抽他們。
「當然。」焙茗擲地有聲,「你們想,不然我敢嗎?日後問起,倘若發現我撒謊,那我這條小命不得交給你們?」
「諒你也不敢。」倪二哼了一聲。
「快說,師父有何指示。」鐵頭催道。
「這裡有一百兩銀子,你們去請一名拳師,不是教你們,而是開館授徒。」
說完,焙茗舉起鞭子。
啪!啪!
使勁兒向倪二、鐵頭後背掄去。
痛得兩人呲牙咧嘴。
倪二喝道:「你就不能輕點兒?」
「不能,這是二爺的命令,要見血。第二句話,聽好,招募弟子以十來歲為宜,忠誠,能吃苦,若懂水性更好。」
啪!啪!
又是一人一鞭。
本是大熱天,衣服單薄,狠狠兩鞭子下去,都已經能看見後背的血痕了。
倪二與鐵頭也只能咬牙忍著。
「第三句話,從前你們放重利債,幫人看場子,從今兒起都不許再做,往後也不可喝酒誤事,否則有你們好看。」
啪!啪!
教鞭上都已沾有血跡。
倪二與鐵頭的上衣也被鮮血染紅。
「第四句話,至於你們的吃穿用度,皆由二爺負責,絕不會虧待你們。不過,你們切不可偷懶,必須盡心儘力。」
啪!啪!
焙茗這次出手倒是輕了些,畢竟已經見血,回去可以交差了。
「你快點說。」倪二催道。
儘管這一鞭子焙茗已經手下留情,可仍難以忍受,關鍵莫名其妙。
「第五句話,無論你們做什麼,有困難儘管找二爺,但任何時候絕不能以二爺的名義行事,更不能以二爺的徒弟自居。」
啪!啪!
「好,代表師父行使權力已經結束,你們可以起來。」焙茗大鬆一口氣,真怕倪二與鐵頭跳起來干架。
待倪二與鐵頭起身,焙茗忙鞠躬陪笑說道:「這都是二爺的意思,你們可千萬別將怨氣灑在我的頭上哈。」
鐵頭答道:「既是師父交代,我們哪來怨氣?且師父說了負責我們吃穿用度,那我們就不用放重利債替人看場子。」
「你們如此通情達理就好,剛才抽你們時嚇得我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焙茗拍著自己胸口,喜笑顏開地說道。
「只是我們不明師父為何這般指示?」鐵頭又不解地問道,「師父到底要做什麼?為何開館授徒且要招募水性好的年輕弟子?」
焙茗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你問我我也不知,反正二爺就是這麼吩咐的,你們按照二爺的指示照做便是了,到時候自然知道,銀子不夠可以隨時來找我,但必須交代清楚銀子的去向,最好開好票據。」
頓了頓。
焙茗接著道:「二爺最近神出鬼沒,以我觀察必有一番作為,所以你們好好乾,跟著二爺一定可以讓你們衣食無憂。剛才你們自己都想明白了,日後不用放重利債幫人看場子,那都是違法被人瞧不起的勾當。」
焙茗這番話,既是鼓勵提醒他自己,也是給倪二、鐵頭打氣。
雖然說得有點違心,但他自認為也不是信口胡謅,且當「一張大餅」吧。
畢竟大餅總能給人以力量與希望。
「好了,銀子你們拿著,記住二爺的五句話,我也該回去交差了。」
焙茗看著教鞭上的斑斑血跡,心滿意足揚長而去,感覺好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