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7章、大閑人 像女人 矮矬子
考成評估表寶玉製作出來了。
共分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自己意願。這個簡單,兩個選項,一個願意,一個不願意。
設計這部分的目的,是怕有人想出去但不能出去的,也有可能因為聽到整改被嚇到或是有自知之明主動申請離開的。
第二部分是自評,共十級對應十分,自己認為能打幾分就打幾分。這個占綜合評估百分之二十。
第三部分是他評,又分三小部分。
第一,本院主人的評價。如襲人晴雯等必須接受怡紅院主人寶玉的評價,占綜合評估百分之三十。
第二,本院除主人外其他人的評價,如襲人必須接受怡紅院其他所有人的評價,占綜合評估百分之三十。
第三,院外人的評價,這個採取隨機調查,占綜合評估百分之二十。
評估採取實名制,最後依照得分,從低往高,擇定開恩放人的對象。
得分越低越有可能被請出大觀園。
考成評估工作並不難做,難的是後續安撫工作,寶玉早有心理準備。
評估當天,他將大觀園所有人召來。
鳳姐與平兒雖不參與這次評估,但她們也坐在旁邊。
既是奉賈母之命行監督權,也是想看看寶玉的執行力。
所以儘管不少人內心不滿、抱怨,很想跳起來抗議,這時候也只能忍著。
在考成評估表發放之前,寶玉作了一番發言,強調公平公正。
因為倘若評價自己不公,與他人評價大相徑庭,只能說明自視甚高或過於自卑。
倘若評價他人不公,那他人也會不公地評價你,所以必須本著實事求是的態度。
大觀園裡各人評估由寶玉親自負責,隨後請鳳姐在大觀園外進行一番隨機調查。
最後統計匯總工作則由李紈、寶釵、黛玉、迎春、探春等人共同完成。
做事的人多,很快便有了結果。
但在大觀園,寶玉了解的人畢竟少數,為避免「誤殺」,他對眾姐妹說:「你們先看,看你們想留下來的人是否得分低。」
黛玉忙問:「如果正是這樣呢?」
「按理說不會,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這是寶玉的基本判斷。
「可萬一呢?」探春接道,「人各有脾氣與偏好,有的人跟這個合得來,跟那個合不來,這是常有的事。」
「萬一出現這種情況,最後當然還得以你們為主。」寶玉坦言,「但要記住,本次考成評估,旨在清算那些庸碌懶惰混日子手腳不幹凈的,大觀園以後不養閑人。」
探春笑了笑說:「寶哥哥,可我們不也是閑人嗎?也不怕你惱,都說你才是最大的閑人呢。」
「從今往後不會。」寶玉自信地道。
探春忙又說:「我只是開玩笑,寶哥哥莫當真,即便如此,又怎樣?我們才是這裡的主人。」
寶玉卻一本正經:「我可是認真的,主人也要自食其力,整改后大家跟著我幹些營生掙錢。」
寶釵笑道:「你是男兒,我們是女子,不宜拋頭露面,幹什麼營生?」
「誰說女子不如男?放心,我能讓你們坐在大觀園裡就把錢掙了。」
「你什麼時候變成大忽悠一個了?」黛玉撇嘴一笑。
「不信等著瞧。先不說這個,如果評估與你們心意基本吻合,那就將不合格的挑出來,再斟酌一二,確定之後,明日便公布開恩放人,不接受說情。」
「真要這麼狠嗎?將近一半的人。「李紈笑道,「這可不像你。」
「心軟和仁慈只會害死我們。」寶玉堅定地道,「這才剛開始。」
……
次日,告示一張貼出來,大觀園瞬間人聲鼎沸。
那些想留又能留下的當然暗自慶幸,大鬆一口氣。
可在告示上看到自己名字的,便意味著成為這次開恩放走的對象。
儘管每人得銀十兩作為補償,可仍是唉聲嘆氣者有之,哭哭啼啼者有之,奔走相告託人求情者有之……
背地裡破口大罵者亦有之,若非鳳姐與平兒再行監督權,恐怕當場就有人罵了。
這番整改,不得不說雷厲風行,快刀斬亂麻似的,甚至有些人都沒反應過來。
當天寶玉躺在院里並未露面。
準確地說,是自打考成評估表收集起來后,他就再也沒有露面過。
有人來找,除自家人,包括怡紅院里的丫頭,他也都是避而不見。
就怕說情。
人情太累。
兩世為人,夠了。
「要不我去看看外頭的動靜吧?肯定亂成一鍋粥了。」襲人擔憂地道。
寶玉搖頭:「不用,外頭有鳳姐壓陣。」
「對呀,你出去,看見你,讓你請二爺怎麼辦?」晴雯道,「這種事兒也就當時激憤,過兩天自然會平靜下來。二爺不僅給他們銀子,還承諾出去後有難大可以找他,已經仁至義盡,還想怎樣?哪家主子也不能養他們一輩子。」
「二爺,焙茗傳口信兒,說要見你。」麝月忽然進來稟道。
「什麼事?」
「他氣得臉色發紫,說要請示二爺。」
「領他來。」
「好。」
麝月答應一聲便去了,很快便將焙茗領到寶玉跟前。
焙茗一看就猴精猴精的,這個時候寶玉還真需要這種人。
「不知道這些天我不見人嗎?」未等焙茗開口,寶玉先聲奪人。
「二爺,有急事請示。」焙茗說話時瞥了襲人、晴雯、麝月一眼。
寶玉沖襲人等一抬手:「你們先去忙。」
待襲人、晴雯、麝月幾個退下,焙茗才咬牙切齒地說道:「二爺,外頭有人罵你,罵得可難聽了,被我撞見,叫人掌嘴教訓了他一頓,可他拒不悔改,依然破口大罵,我只好將他綁了,還娘的罵個不停。」
「因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二爺整改?聽說他老母和妹妹都被二爺開恩放了,求告無門,要進來找二爺理論,被賴大總管阻擋臭罵一頓,一氣之下,他竟撒潑罵起二爺來,膽兒簡直肥到天上。我來就是請示二爺該怎麼發落。」
「都罵我什麼了?」寶玉不疾不徐,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這……」焙茗為難,這是可以說的嗎?
「撿最難聽的說。」
「二爺……」焙茗苦笑,性子變了嗎?
「說呀!」寶玉陡然拔高音量。
「他罵二爺像女人,沒有陽剛之氣,還罵二爺是個矮矬子……」
寶玉笑:「嘿,我是這樣的人嗎?」
「當然不是。」焙茗神速地道,「他是嫌自己命長,找死。二爺就是平時太和氣,誰也不怕,所以那些兔崽子才敢在二爺頭上動刀,二爺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若是生氣,待我去收拾他們就行。」
「他人現在在哪兒?」
「我把他關進一個小黑屋裡,嘴巴用爛布堵住了,可那傢伙極不老實,狂躁得不行,我怕傳到太太、老爺耳里,所以急著請示二爺,該如何處置。」
「外頭的人都散了沒有?」
「都散了,我來時就不見幾個人。」
「那扶我過去。」
「二爺,去哪兒?」
「見見那個膽兒肥上天的傢伙呀!」
「二爺,這事兒哪用你親自出馬?」焙茗趕緊阻止,「二爺只管吩咐,想怎麼處置招呼一聲,讓小的們去辦就成,不勞二爺。再說,二爺身上還有傷,萬一被老太太、太太知道了,我們又得挨罵不是。」
「我怕你們辦不好。」
「二爺想怎麼辦?」
「走,去了自然知道。」寶玉站起來,雖然下半身痛,但覺得還能行。
「二爺真要去嗎?」
「廢話。」寶玉兩眼一瞪。
焙茗忽然感覺自己要闖禍了。他原本只想邀功表現來著,以二爺的好脾氣最多也就罵兩句,然後不了了之,誰知……瞧二爺這架勢,可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