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阿萍

對方也是一個匿名賬戶私聊自己的，這讓路夜暫時不能確定對方的身份和來意。

如果對方就是純粹瞎嗶嗶、嘩眾取寵呢？

似乎問一嘴也無妨？

路夜剛打算回復，忽然一種異樣的感覺冒出。

「不對啊……既然這個事涉及到『公司的秘密』，那他怎麼知道的？」

「他是公司人？」

路夜此刻回過神來，他打消了回復的衝動。

如果對方的話是真的，【黯星社】真的屬於「公司的秘密」，那麼公司一定會封鎖消息，不讓底層人知曉。

「底層人不了解情況，一定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能夠回答問題的，必然是知情的公司人。」

「所以我剛才問了這麼久，都沒有人回復……是因為底層人不知曉情況！」

「公司人也不能回答，因為公司人直接說這件事是一種忌諱！」

路夜想通了其中關節，背後略微沁出冷汗。

好傢夥，在套我的話！

他才不相信有一個公司人這麼好心，專門跑過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就這樣，隔空對話的兩人都大致清楚了對方的身份。

路夜雖然不知道這個公司的人為何忽然私聊自己，但是他知道接了這個話茬准沒好事。

萬一【黯星社】是某個掌握珍稀資源的組織，公司人認為自己掌握信息，想要套話追蹤呢？

小心駛得萬年船，路夜絕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翻車。

於是，他果斷將那個匿名用戶拉黑，心中也不再好奇【黯星社】的事情。

有些事，知道得太多也不好。

路夜將這些思緒拋之腦後，趁著天還沒黑，他要去平時去的大排檔飽餐一頓，這是他得到巨款后的第一個想法。

他推開家門，穿過幽黑潮濕的走廊，朝外走去。

樓道間堆滿了垃圾，散發出了難聞的腐臭味。

這是一座正方形的破舊大樓，足夠高，也足夠寬，但密密麻麻的單間卻猶如蜂巢，又顯得擁擠。

這裡可不止只有租戶——性偶館、賭檔、美髮店、蒼蠅餐館、義體診所等等一應俱全。

這裡是一座鋼鐵城寨，骯髒、擁擠、破敗，但卻是第九街區的底層黑戶們的家園。

一個底層人，生老病死都可以在這棟樓里度過。

冗長回折的走廊將一戶戶串聯在了一起，只有中心的空地才能承載不多的日落光芒。

有鼻子上打著十幾個釘子的小哥，在性偶館前抽煙徘徊。

有全身覆蓋著粉色皮膚的小妹，剛剛從義體診所走出。

也有穿著汗背心卻露出機械軀幹的大爺，招呼著路夜進賭檔玩兩把。

路夜當然不會沾染這些習慣，他很清楚：底層人正是因為習慣於容易獲得的安逸，而導致了一生的痛苦。

他向著四周瞥了眼，發現吉米哥和其他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鬼火組】成員正在挨家挨戶地進行著貸款業務介紹，場面頗為專業。

【鬼火組】的人，身上總是帶著刺鼻的香水味，這幾乎成了他們的特徵。

同時，鋼鐵城寨的中心停著一輛大巴，這是【鬼火組】的移動義體診所，他們替【藍宇】公司為黑戶們免費移植義體。

路夜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從大巴旁走了過去。

「為什麼不能移植了？我還有眼睛，還有心臟，還有大腦……這些都可以換成義體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到了路夜的耳中。

側頭看去，那是路夜認識了數年的鄰居阿強。

阿強的下顎、身體、軀幹已經全部移植成了義體，他除了一頭金髮，幾乎看不出人樣了。

也對，自路夜認識阿強以來，他便一直接受著【鬼火組】的義體移植。

這些年他不知道欠下了多少錢，便一直使用著義體移植來解決。

「PRA議案規定義體改造不能超過70%，你已經到了極限了。」大巴車下來了一個【鬼火組】成員，將阿強推了出去。

「可是……我不改造義體，我就沒錢還上房租啊！」阿強尚存的人類雙眼流出眼淚，他哆哆嗦嗦，知道自己的末日即將到來。

忽然，他看到了路夜，就像抓住了稻草一般湊了過來：「路哥，你這是還上房租了吧……還有沒有餘錢，救兄弟一命吧！」

路夜從容推手，擋住了他的來路。

阿強什麼德行，他是知道的。

終日嗜賭，沉迷超夢。

底層人雖說無法像公司人一樣領取工資，但是總歸有著謀生的方法。

有動手能力的，可以製造簡易的捲軸、奇具、藥劑，並掛在【女媧】上售賣。

就算沒有這功夫，也可以製作一些簡單的手工藝品、縫製皮具，賺個營養劑的錢也不是大問題。

再不濟，就學習一點【挖礦】、【砍伐】的生活技能，去城市外圍地帶開採。雖然累點，但也好歹有個收入來源。

再不行……哪怕做鴨呢？

哦不，阿強已經移植了新的生殖板塊，恐怕在這鋼鐵城寨里沒人買賬了。

路夜曾經因為可憐阿強帶著年幼的妹妹一起生活，還救濟過他。

然而……這混賬轉頭就把錢拿去購買了【藍宇】的超夢服務，讓自己足足爽了一個月。

「我今天的房租也沒還上，簽了高利貸合同，還想找你借點呢。」路夜一把推開阿強，頭也不回地向前方走去。

對待已經爛了的人，你只能強硬些，否則就會纏上你。

阿強見路夜跑了，急的癱倒在地上，又對著旁邊說道：「阿萍，快去追你路夜哥哥，他能救我啊！」

一個穿著破爛衛衣的小女孩看了阿強一眼，隨即默不作聲地追上前去。

路夜剛在一家大排檔坐下，就發現了阿萍跑到了自己旁邊。

小女孩臉上髒兮兮的，骨瘦如柴，本來應該10歲年齡的身高看上去卻只有7、8歲。

她靜靜地站在路夜旁邊，一頭金髮耷拉下來，低著頭捏著衣服下擺，不知道怎麼開口。

路夜看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

阿強這個混蛋，自己作死還要連累妹妹。

「老闆，來碗豬腳面！」路夜向大排檔老闆吆喝著。

他已經連續吃了一年的合成食物了，都快憋壞了。

「呃……再加一份吧！」路夜瞥到了阿萍，又叫了一碗。

老闆很快就將兩碗面端了上來，放在了路夜的桌子上。

路夜抽起一雙筷子，遞給了在一邊像罰站似的阿萍。

「吃點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