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度
「尊府太太此症,乃是急痛攻心。這心中藏有鬱氣,一時受了外界的刺激,血不歸心,是以暈厥炫目。日後多加註意及調養,應該一兩月後可無虞。」
「只是在此期間切莫勞心費力......」
「大爺,東院的仁大爺和信二爺來了!」
不一時,只見王仁,王信兄弟二人快步進了壽華堂的院門,行至正屋門前便是止住身形,未敢擅入。
王攸回神后,也起身相迎。
「攸兄弟,嬸子早上還好好的,怎麼......?」王信這頭話音未落,王仁便是一腳踹了過去,好在王信反應快,躲閃了過去。
王仁怒斥道:「你說的這是什麼放屁的話,嬸子為咱們這個家裡操勞了這麼多年,可以說是嘔心瀝血。你個白眼狼,若是沒嬸子,你小子指不定在哪呢?對你我而言,嬸子和親生母親並無分別。妹妹當年出閣的時候,是嬸子幫襯著的,你成婚的時候,也是嬸子在一邊給你操辦。」
王信急忙低頭認錯,王仁沒搭理他,反對王攸致歉道:「攸弟,你放心,大哥我自會幫你,只是不知眼下嬸子如何了?」
「有勞大哥和信二哥掛心,我母並無大礙,郎中說是調養些時日就可痊癒。」
「那就好!你不知道,我一聽家裡出了事,就飛馬回來。」王仁面露焦色,而後又上前拍了拍王攸的肩膀,嘆息道:「你的事我聽說了,人都說『做官難,難做官,尤其是清官更難做』。旁人都說你有君子之風,可在大哥我眼裡看來,你還是個少年人。那些小人的眼睛里只知挑刺......算了,不提了。嬸子我能進去瞧瞧嗎?」
「眼下還不大方便......」
「那好吧,稍後我讓你大嫂和二嫂一併過來,探望一番。」說完,王仁兄弟二人便是告辭而去。
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王攸的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一時,葯經底下人煎好送來,王攸親嘗后,再送進裡屋侍奉石夫人喝下。
胞姐王鸞雙目通紅,眼淚仍掛在臉上,礙於情面又怕吵著母親,只是一心侍奉左右。黛玉看了一眼王攸,同樣是默默無言。
不久,石夫人悠悠醒轉,令得場間眾人一喜。
「娘!(娘!)」王攸和王鸞二人皆齊聲喚道。石夫人在看了一眼兒女后,微微抬起手,伸出手指指向黛玉,虛弱的說道:「留下......」
王攸不解其意,茫然且愧色的看向姐姐,王鸞試問道:「母親可是要留她下來,有話吩咐?」
果不其然,石夫人微微點頭。
......
屋外一處僻靜的廊下。
「你難道就沒想過出差池嗎?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母親,為了我和黛玉,可是你今朝站在金殿上,做出那無法回頭的事時,可曾想到萬一你失敗了呢?彼時你和父親皆身處絕境,誰能相救?這你想過嗎?母親氣的何止是你瞞著所有人,更氣的是你這事做的太莽撞,不留餘地,將自己立於險地,至少你也應該找人商量一番。我知道你是怕家裡一時不寧,令你有後顧之憂。可那些人呢?那些和咱們家互有往來的多年世交,他們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他們為何要救?難道就因為咱們家素日里和他們互有往來,有了世交之誼?姐姐,你將人想的太簡單了。」
「那你又如何篤定你能全身而退呢?這還不是因為那些人念著往日里的和咱們家的情誼,才在天子面前保全了你。」
「姐姐又錯了,真正保全我的並非是他們,而是天子。」王攸否定道。
「天子既要保你,那為何還要動父親?這不是相悖嗎?」
王攸凝神的看向王鸞,正色道:「姐姐何曾也學得這般窮根問底了?妄議君上可是不小的罪名,還是打住吧。」經此提醒,王鸞也猛然驚覺自己失言,忙閉口不談。
王攸怕她多想,回頭心悸不眠,於是又道:「他們看重的從來不是我,而是父親。我敢斷言,一旦他們知曉父親的境況,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是對的起咱們家的了。其時留在都中的我立刻就是眾矢之的,可能下場比眼下這削官罷職更加凄慘。你和母親都暫且將心安下,至於父親,應該會平安無事的。」
「那你以後怎麼辦?」
「什麼以後?哦,我知道了,姐姐是擔心自己未來的親事吧!」王攸半開玩笑的笑道。
「找打,我不與你開玩笑。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王鸞雖是虛打了一下,王攸還是配合她躲了一下。只聽王攸從容道:「一個官罷了,沒了便沒了,有什麼可惜的。」
「那她呢?好不容易得了一個五品誥命,也被你一併弄丟了。在這兒自沒人敢說什麼,可那面府上呢?那老太太心裡會怎麼想。還有你這不孝的罪名又該如何摘除呢?母親的話你也聽著了,她雖還沒到走不動路的年紀,但也是有了白頭。你這些年少有在家的時候,就是來母親這屋,也只是吃個飯,聊聊天,晨昏定省的,自然就不會注意。母親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不為你計算又為何人計算。現如今你也成了婚,有了主意,就覺得母親和我這個當姐姐的成了累贅,心裡難免嫌棄。你們伉儷情深是你們二人的事,不過我還是得勸你一句,凡事皆有一個度,過猶不及。」
「是!姐姐說的我都記住了。」王攸作揖道。
姐弟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直到有丫鬟過來傳,說是石夫人要見兩人,才作罷。
再度回到屋內,石夫人氣色較之剛才已經好了許多,林黛玉坐在床前的小杌上,親自喂湯藥於前者,甚至不忘了從一邊丫鬟手中接過乾淨的帕巾,替婆婆擦拭額頭上的冷汗以及嘴角餘下的葯漬。
「玉兒,你且回去吧。」石夫人在舒緩了一口氣后,吩咐道。
「是!母親。」黛玉應聲稱是,盡了禮數后便告退而去。
王攸雖心生疑惑,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詢問的時機,不過母親和黛玉之間關係融洽,倒是令他順心不少。
是故在黛玉離開后,便是於榻前跪了下來,叩首道:「令母親遭逢此難,實乃兒欺瞞之過。父親一事還望母親寬心,若母親仍心氣不順,兒自願受罰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