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終於到來的時刻
冷少情隱隱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身體一撐就要起身:「宇文瀟……」
「你閉嘴!我一個字都不想聽!」生平第一次,宇文瀟對冷少情口出惡言,且目光深沉冰冷,似乎面對著自己累世的仇敵,「我知道,從一開始你對傾雲就懷著別樣的心思,如今你可終於一親芳澤、得償所願了?」
冷少情一怔:「你說什麼?一親芳澤,得償所願?我倒是想,可惜……」
「如今事實俱在,你還裝什麼糊塗?」宇文瀟冷笑,卻遮不住滿腹的心痛,「不過你與傾雲既是兩情相悅,那你最好有辦法讓端木搖曳改變主意,否則你還是會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
扔下幾句話,端木搖曳拂袖而去,可是因為心痛和絕望,他的腳步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他居然砰的一聲撞上了門框,身體都被反彈了回來。定了定神,他再度舉步,卻又被門檻狠狠地絆了一下,不得不扶住門框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不曾撲跌在地!
狼狽不堪地穩住身形,宇文瀟終於掙扎著出門而去。想他堂堂安逸王,武功獨步天下,罕逢敵手,如今居然被一道門檻整得如此狼狽,他心中該有著怎樣的痛苦?
百里傾雲猛地跨上幾步,似乎想要去攙扶他,可是眨眼之間,宇文瀟便去得遠了。冷少情已經掙扎著坐起身來,皺眉說道:「傾雲,宇文瀟在說什麼?我似乎並未聽懂……」
「聽不懂便對了。」百里傾雲頹然地在椅子上跌坐了下來,「不過少情,此番我與王爺只怕是……再也回不了頭了……」
「怎會如此?」冷少情聞言不由吃了一驚,也顧不上體內劇毒剛解,掀開被子下了床,「傾雲,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宇文瀟方才說什麼……一親芳澤,得償所願,是什麼意思?」
「這……」百里傾雲有口難言。要她如何告訴冷少情,她為了打消百里曦照對宇文瀟的疑心,而自己用手指……這話即使是對宇文瀟也萬萬說不出口,更何況是對冷少情?
見她猶豫,冷少情不由皺眉:「怎麼,很難啟齒?」
「是。」百里傾雲老實地點頭,「少情,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不能說。但我可以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做一絲一毫對不起王爺的事……」
「我自是信你,何鬚髮誓?」冷少情淡淡地笑了笑,「不過……傾雲,紫衣衛乃是皇上最信任的親信衛隊,凡是被他們追擊的人,自然都是想要對皇上不利的人,可是為何方才聽到紫衣衛追擊於我,你居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救我,而不是將我交給紫衣衛?你不覺得你的選擇很不合常理?」
百里傾雲不由一怔,繼而在心中吐槽:我管你什麼親信衛隊,我並不是百里曦照的女兒好不好?這具身體里裝的乃是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要我如何對一個與我毫無關係的人效忠?倒是你,滿合我的脾氣,我自然會救你了。
暗中嘀咕了片刻,她挑唇一笑說道:「想要對父皇不利的人,就一定是壞人嗎?你我相交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我一樣信你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何況要我見死不救,我做不到。」
這次輪到冷少情不由自主地一愣,繼而含義頗深地微笑起來:「要你見死不救你做不到?那就是說,今夜不管來的人是誰,你都會出手相救了?」
「那可未必。」百里傾雲搖頭,「但若是你,我一定會救。」
冷少情心中一暖,眸中浮現出一抹隱隱的感動:「為什麼?」
「因為你是冷少情。」百里傾雲輕笑出聲,似乎覺得這樣的對話很有趣,「這個理由,夠充足嗎?」
冷少情緊盯著百里傾雲略有些蒼白的臉,半晌之後才點了點頭:「我想夠了,而且這正是我最喜歡的答案。傾雲,烏蘭太子還是不肯改變主意,依然想要娶你為妻嗎?」
「是。」百里傾雲臉上的笑容變成了苦笑,「這一關,我怕是過不去了。不過這樣也好,反正如今王爺對我誤會已深,根本解釋不清了,那我又何必留在安逸王府,徒然惹他嫌惡?趁早離開,或許還能給彼此留下一點念想。」
冷少情張了張口,卻有些無話可說,心中暗暗計較著該如何弄清楚其中的隱情,好讓宇文瀟明白百里傾雲的無辜。
與百里傾雲對冷少情的信任一樣,冷少情對百里傾雲的信任也是無條件的。雖然還什麼都不知道,但他卻深信百里傾雲絕不會背棄宇文瀟。
或許,宇文瀟只是當局者迷。
安逸王府中的所有人再度發現,他們的王爺似乎又變了,而且這一次變得還相當徹底。可是不同於上一次的異常,宇文瀟並不摔東西罵人,更不會碰任何人一根指頭,他每日從早到晚所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喝酒,喝得昏天黑地,不分日夜,便是白痴也知道他根本是在借酒澆愁。
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才讓王爺絕望到了無生趣的地步?府中所有人均忍不住暗暗猜測,卻是誰也不敢當面去問,那不是找死嗎?
自然,旁人不敢問,初寒醉是敢的。看到宇文瀟這自殘一般的行為,他急得抓耳撓腮,上躥下跳,不止一次地詢問宇文瀟究竟是怎麼了。可是無論他怎麼問,宇文瀟都只是搖頭,然後一杯接一杯地往口中灌酒。再問得急了,他便直接揪著初寒醉的衣領將他扔出去,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門繼續喝,直把初寒醉急得眼睛赤紅,就差一頭碰死了。
他本是宇文瀟的貼身侍衛,奉了初聞笛的密令嚴密保護宇文瀟的,可是照這樣喝下去,宇文瀟這個人非廢了不可!他可是金鼎國未來的皇帝啊!如果初聞笛回來看到宇文瀟變成了這副樣子,還不得活活扒了他的皮?
這一日,初寒醉又問得急了些,宇文瀟二話不說,起身揪著他的領子將他扔出颯然居,然後關上房門回去繼續喝。初寒醉急得吐血,砰砰砰地狠命捶打著房門:「王爺!王爺開門!王爺您到底是怎麼了?王爺……」
「哥,」初弄影突然從一旁冒了出來,目光陰沉地盯著緊閉的房門,「瀟哥哥還在喝酒?」
「可不是?」初寒醉嘆了口氣,倚著房門坐了下來,「弄影,你說王爺究竟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還能是怎麼了?自然是為了百里傾雲。」情知宇文瀟是在為百里傾雲即將離開而痛苦,初弄影又妒又恨,咬牙切齒地說著,「烏蘭太子看中了百里傾雲,要帶她回烏蘭國。瀟哥哥不想讓她走,又不敢違抗皇上的命令,當然會借酒澆愁了!」
之間與冷少情有關的那些曲折,初弄影是不知道的,因此難免做出這樣的猜測。初寒醉聞言嘆了口氣,頹然地說道:「若是這樣,那……那就沒有辦法了,誰敢違抗皇上的命令?可是如此一來,王爺還如何……」
如何奪回天下,替先皇復仇?
初弄影自是管不了那麼多,如今她滿腦子想著的就是盼著百里傾雲早日離開安逸王府,離開金鼎國,她好夜夜專寵,做宇文瀟唯一的王妃,金鼎國未來的皇后!這烏蘭太子也真是的,趕緊帶著百里傾雲走就完了,還賴著這裡做什麼?不怕夜長夢多嗎?
兄妹倆正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就見侍衛匆匆而來,抱拳奏道:「初護衛,宮裡來人了,說是皇上命王爺即刻入宮見駕,不得有誤!」
入宮?初寒醉微微吃了一驚,忙站起身點頭說道:「知道了,我馬上稟報王爺,你去吧。」
侍衛答應一聲轉身而去,初寒醉立刻回身敲響了房門:「王爺!宮裡來人,要您……」
「本王聽到了。」一聲門響,宇文瀟醉眼朦朧、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這就……這就去……嗯……」
酒醉之下腳步本就浮虛,何況宇文瀟還滿腹痛苦,因此腳底下一個踉蹌,整個人都歪向了一旁。初寒醉嚇了一跳,手臂一伸攔腰抱住了他:「王爺!您還是先想辦法醒醒酒吧,這個樣子入宮,豈不是會惹皇上生氣?」
「生氣便生氣,怕……什麼?嗝……」宇文瀟打著酒嗝,甩開初寒醉踉踉蹌蹌地往外走,「何況本王為何會……這樣子……嗝……還有誰比他更……嗝……清楚……」
初寒醉無奈,只得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寸步不離地守護著他。看著宇文瀟的背影,初弄影氣得直跺腳:「百里傾雲!你怎麼還不趕快消失?只要你走了,瀟哥哥就不會這麼痛苦了!你最好趕快給本姑娘滾蛋!哼!」
這話說的,大錯特錯,如果百里傾雲真的走了,那才是宇文瀟痛苦的真正開端,如今的痛苦,不過是序曲而已。
宇文瀟雖然喝得醉醺醺的,好歹還認識通往皇宮的路,居然準確無誤地進了御書房,打著酒嗝跪拜見禮:「兒臣……嗝……參見父皇……嗝……」
百里曦照愕然,盯著搖搖晃晃的宇文瀟半晌說不出話來:這……這是神馬狀況?喝成這個樣子居然還敢入宮見駕?好,果然不愧是安逸王宇文瀟。
宇文瀟在地上跪了半天,頭頂的帝王依然一聲不出,他不由奇怪地抬起頭,不知死活地追問了一句:「父皇召兒臣前來,有何……嗝……吩咐?」
吩咐?吩咐你個鬼!百里曦照瞬間滿臉陰沉,冷哼一聲揚聲叫道:「來人!拿醒酒湯來給安逸王醒醒酒!」
「是!」門外的侍衛答應一聲,以最快的速度端來了醒酒湯。宇文瀟倒也聽話,咕嘟咕嘟將一碗湯全都喝了下去,坐在一旁直喘粗氣。
百里曦照倒也有耐心,一直等宇文瀟迷離的目光漸漸變得清澈了些,這才冷哼一聲開口問道:「可清醒了?若還不夠清醒,朕讓他們再端一碗醒酒湯來給你灌下去!」
「兒臣不敢!」宇文瀟渾身一機靈,忙不迭地起身下跪,「兒臣無狀,冒犯了父皇,罪該萬死!請父皇責罰!」
百里曦照哼了一聲,倒是沒有責罰宇文瀟的打算。宇文瀟滿臉的憔悴看在眼中,他心中自然明白原因是什麼。畢竟硬生生搶走了他千嬌百媚的妻子,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既然什麼都不能做,借酒澆愁總是可以的吧?想到此,他自然也就不忍心太過苛責這個倒霉的女婿了。
多少有些理虧,百里曦照嘆了口氣說道:「瀟兒,你心中難過,朕是知道的,可這一切都是為了金鼎國的江山,朕也沒有辦法。不過只要兩國結盟一旦促成,你便是頭號功臣,朕絕不會虧待了你,一定再好好給你尋一個與傾雲一樣的好女子,你放心,啊?」
與傾雲一樣的好女子?怎麼可能?你可知什麼叫「曾經滄海難為水」?何況傾雲真的還如從前一樣好嗎?若是,她為何要背棄我?
痛苦地顫了一下,宇文瀟的語氣生硬得有些不自然:「多謝父皇,兒臣不敢!兒臣既然無力保護自己的妻子,以後也不敢再坑害那些好女子了……」
被宇文瀟不軟不硬地將了一軍,百里曦照也不禁有些訕訕然,乾脆跳過了這個話題,試探著問道:「那……烏蘭太子之事你考慮得如何了?最近端木搖曳不斷給朕施壓,朕只怕拖延不了多少時候了!瀟兒,你如果真的想清楚了,不願成為金鼎國的罪人,那就讓傾雲暫時搬到雅清別院與端木搖曳相處幾日,如何?」
如何?你是金鼎國的皇上,你決定的事誰有說「不」的權力?何況傾雲待我之心早已改變,她早已背棄了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硬抓著她不放?這一紙休書,她可盼了很久很久了!
輕輕閉了閉眼,宇文瀟狠狠一咬牙,口中頓時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瀰漫開來,令人作嘔。接著咬破舌頭的劇痛,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兒臣自是不願成為金鼎國的罪人,因此此事只要……只要傾雲願意,兒臣……無話可說!」
「當真?太好了!」萬萬料不到宇文瀟居然答應得如此痛快,百里曦照喜出望外,險些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瀟兒,你如此深明大義,肯犧牲小我成全大我,朕萬分欣慰!你放心,朕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至於傾雲那邊,你不必擔心,朕會說服她的!瀟兒,朕替金鼎國所有的子民謝謝你了!」
「兒臣不敢……」宇文瀟只覺得一顆心痛不可抑,身軀再度搖晃了起來,「父皇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兒臣先……告退了……」
「好好好!你先退下吧!」百里曦照喜滋滋的揮了揮手,只想儘快跑去告訴端木搖曳這個好消息,「瀟兒,朕知道你心中必定有些難過,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好好跟傾雲告別吧!」
宇文瀟已經痛苦得說不出話來,匆匆施了一禮之後便退了下去。外面的初寒醉等得心焦,又害怕宇文瀟方才狼狽的樣子惹怒了帝王,更是擔心得要命。一看看到宇文瀟終於毫髮無傷地走了出來,他不由大喜過望,展動身形飛奔了過來:「王爺,您怎麼樣?皇上可曾為難您?」
宇文瀟搖了搖頭,繞過初寒醉便向前走去,臉上是一片死灰般的絕望。初寒醉怔了怔,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只是搖了搖頭,不緊不慢地跟在宇文瀟身後回到了安逸王府。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宇文瀟心中的痛苦幾乎達到了頂峰,令他失去了做任何事的興趣,因此回到府中之後,他決定辜負帝王所賜的那碗醒酒湯,繼續喝他個昏天黑地:傾雲,你馬上就要去雅清別院陪著端木搖曳了,你可願意嗎?比起端木搖曳,只怕你更喜歡冷少情吧?否則你怎會與他有了夫妻之實?只是這一次,我幫不上你的忙了,如果你真的想與冷少情在一起,那就親自去向皇上說明吧……
百里曦照顯然是真的著急了,因此宇文瀟剛剛回到安逸王府不久,他的一道聖旨便降到了纖羽閣:「聖旨下!五公主百里傾雲接旨!」
五公主?到了此處不是應該稱「安逸王妃」嗎?怎麼成了五公主?百里傾雲暗中嘀咕,一股不祥的預感從心底升了起來,忙上前幾步斂衽欲拜:「妾身接旨……」
「五公主請起!」內侍忙一伸手扶住了百里傾雲,笑容可掬,「咱家傳的那是皇上的口諭,皇上說了,公主不必跪拜,站著聽便好。」
「多謝父皇!」百里傾雲稱謝起身,「公公,父皇傳了什麼口諭給本宮?」
內侍躬身施禮,恭恭敬敬地說道:「回五公主的話:皇上命五公主收拾行裝,即日起搬入雅清別院,替皇上招待烏蘭太子!」
什麼?搬入雅清別院?
瞬間明白了百里曦照的意思,百里傾雲只覺得大腦轟然一響,頓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百里曦照要自己搬入雅清別院陪端木搖曳?這豈非等於要拆散自己和宇文瀟,然後要自己嫁給端木搖曳了嗎?
這……這究竟是什麼回事?端木搖曳不是說絕不會強迫自己的嗎?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他就鼓動百里曦照命令自己搬去與他同住了?好你個烏蘭太子,你倒是好手段!可是我招你惹你了?父皇膝下那麼多公主你不選,為何一定要盯著我不放?我已經嫁人了你知不知道?一女不嫁二夫你知不知道?
「……五公主?五公主?」見百里傾雲只顧發獃,內侍也有些奇怪,忙提高聲音喊了幾聲,「五公主!」
「啊?啊!」百里傾雲回神,想也不想地搖頭,「不行!本宮決不答應!本宮要去見父皇,請父皇收回成命!」
說著,百里傾雲邁步欲走,內侍見狀雖不敢強行阻攔,卻立刻極快地開口說道:「回五公主!皇上說了,此事是經過安逸王同意的,因此您不必再入宮見駕,直接收拾行裝,由咱家帶人護送公主去雅清別院便是!」
百里傾雲的腳步猛地僵在了當地,半晌沒有任何反應!他說什麼?經過了安逸王的同意?就是說宇文瀟已經徹底放棄了自己,同意將自己讓給端木搖曳了?之前的海誓山盟呢?甜言蜜語呢?全都不算數了嗎?
就因為誤會我跟冷少情有了苟且之事,所以你就如此絕情,甘心把我送給別人?王爺,你就如此不信任我嗎?為什麼你不曾想一想,這件事或許另有內情,我或許另有苦衷呢?你就這麼毫不猶豫地認定是我背棄了你,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好,你很好!可是我還是要當面問一問你,是否真的決定徹底結束我們之間的一切!
百里傾雲一咬牙,恨恨地跺了跺腳,然後徑直往颯然居衝去。內侍見狀大急,伸長了脖子大叫:「五公主……」
「留在此處等候本宮!」百里傾雲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清冷無比,「是也非也,本宮會給你一個答覆!而且,很快!」
抿緊了雙唇,百里傾雲不顧沿途侍女侍衛驚訝疑惑的目光,很快來到了颯然居的門口。守在門外的初寒醉看到她,忙起身見禮:「屬下見過王妃!」
「免禮。」百里傾雲微微喘了口氣,「王爺呢?是否在裡面?」
「是……」初寒醉的目光略略有些躲閃,似乎在逃避著什麼,「可是王妃最好先不要進去,因為……」
「瀟哥哥!你別這樣嘛……」
看到初寒醉的反應,百里傾雲眉頭一皺,剛要伸手敲門,門內卻突然傳出了初弄影甜到發膩的嬌嗔,其中還夾雜著宇文瀟低低的笑聲,以及其他一些曖昧的聲音!頭腦中幾乎立刻浮現出了一副少兒不宜的畫面,百里傾雲抬起的手又僵在了半空,幾乎咬破了嘴唇!
「王妃……」初寒醉滿臉惶恐,急得結結巴巴,「王妃莫要……生……王爺的氣,他……」
「男歡女愛,人之常情,本宮怎會生氣?」百里傾雲突然笑了笑,放下手轉過了身,「其實本宮此來也沒什麼要緊事,既然王爺此刻不方便見本宮,本宮便不進去打擾了。請初護衛轉告王爺一聲,自今日起本宮便會住進雅清別院,以後怕是少有機會回到府中了,請王爺……珍重!」
扔下幾句話,百里傾雲回身便走,只是在迴轉身的一瞬間,眼淚便瘋狂地流了下來:宇文瀟,你我從此恩斷情絕!
看著百里傾雲決然而去的背影,初寒醉好一會兒不曾反應過來她究竟說了些什麼。直到佳人那縷芳香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才如夢初醒:「雅清別院……雅清別院?!王爺!王爺不好了!王爺您快開門!王妃要搬離王府了!王爺……」
吱呀一聲,颯然居的大門被打開,宇文瀟出現在門口,青灰色的臉上一片絕望的微笑:「本王知道,皇上剛剛跟本王說了。」
「可是……可是王爺您不去把王妃追回來嗎?」初寒醉幾乎跳腳,恨不得在宇文瀟的屁股上踢一腳,好助他一臂之力,讓他追上百里傾雲,「王爺,王妃方才說了,從此之後怕是回不了安逸王府了,請您多珍重!您……您快去把王妃追回來吧!」
「哎呀!哥,你添什麼亂呢?」初弄影難掩心頭的興奮與得意,眉飛色舞地說著,「你沒聽到瀟哥哥說嗎?那是皇上的旨意,是聖旨,違抗聖旨是要殺頭的!難道你希望瀟哥哥出事嗎?再說了,百里傾雲是為了瀟哥哥的金鼎國才要嫁給端木搖曳的,她這樣做是應該的!」
太好了!百里傾雲終於滾蛋了!從此之後安逸王府之內還有誰比我大?哈哈!雖然方才瀟哥哥只是要我陪他演戲,並不曾真的親近我,但只要百里傾雲這個眼中釘消失了,那還不是早晚的事?哼!
初寒醉可沒功夫理會初弄影這些爭風吃醋的事,瞪了她一眼之後苦苦勸著宇文瀟:「王爺,王妃一心一意地對您,您不能這麼絕情吧?就算她真的必須犧牲自己,您也總該見她最後一面,聽聽她要跟您說什麼,怎麼能……」
「哥!你有完沒完?!」初弄影更加火大,衝出門雙手叉腰站在了初寒醉的面前,「走都走了,還見什麼最後一面?小心……哼!」
瀟哥哥要是真的追了出去,小心百里傾雲一時心軟,竟然又跟他回來了,那可就糟天下之大糕了!
被初寒醉的話說得心中劇痛,宇文瀟只覺得眼前一片恍惚,不得不咬牙扶住了門框,才勉強忍過了那陣劇烈的心痛。不願再面對初弄影那令人噁心的嘴臉,他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入颯然居,砰的一聲把門關了過來。
「你……」初弄影一下子傻了眼,衝過去拚命敲門,「瀟哥哥!瀟哥哥你幹什麼關門?我還不曾進去呢!你快開門!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我會好好安慰你的!瀟哥哥……」
「滾!」門內的宇文瀟終於爆發,聲嘶力竭地尖叫了起來,「滾!都滾!所有人都給我滾開!滾得遠遠的!誰敢在我面前出現,我把他碎屍萬段!滾!」
「……你……」初弄影氣得肺都要炸了,卻也知道宇文瀟如今正在氣頭上,六親不認的,所以只好恨恨地踢了大門一腳,不甘不願地走開了。
宇文瀟倚著門板,慢慢滑坐在了地上,只覺得一顆心彷彿被掏空了一般,整個人都空空蕩蕩的,冷得渾身都在發抖。他頹然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突然有兩滴晶瑩的水珠啪嗒啪嗒地落在了他的手心裡,緊跟著是第三滴、第四滴……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然而此時正在傷心的人,並不止宇文瀟一個,至少還有百里傾雲。
僵著肩背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著月無淚氣鼓鼓地收拾著行裝,百里傾雲幾乎毫無反應,彷彿整個人都被抽空了一樣。不可否認,此時的她很痛苦,然而可笑的是,她居然一滴淚都流不出來了。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悲傷,已經透入了骨髓里。
「……公主,您倒是說話呀!」月無淚將一個包裹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滿臉憤怒的疑惑,「原本王爺不是死也不肯讓您嫁給烏蘭太子的嗎?為何如今連面都不露了?你們之間到底怎麼了嘛?」
怎麼了?我也不知道。百里傾雲笑了笑,聲音空空洞洞:「如今說什麼都沒用了,我還是儘快離開比較好。無淚,你也不必多問,儘快收拾好行裝,我們去雅清別院。」
月無淚的動作頓了頓,依然不肯死心:「公主,您真的想好了?您喜歡了王爺那麼多年,未嫁入王府之前就已經飽受相思之苦,如今終於得償所願,本該與王爺相親相愛一輩子的啊,怎麼突然就要跟了別人呢?您真的捨得王爺嗎?」
「捨不得又如何?」百里傾雲嘆了口氣,「捨不得也要舍,何況聖意難違,我也沒有辦法。總之你別多問了,儘快收拾便是。若是再拖延下去,惹怒了父皇,難免會連累王爺。」
月無淚無奈,而且眼見什麼都問不出來,只得暫時住了口,不甘不願地收拾了一下。開門叫隨行的侍衛進來將東西拿了出去,月無淚才攙著百里傾雲出了門。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纖羽閣,百里傾雲一閉眼,轉過身上了馬車,緩緩關閉的馬車門隔斷了她的視線,也將隔斷她與安逸王府所有的關係……
馬車緩緩地駛入了雅清別院,早已接到消息的端木搖曳難掩心頭的喜悅和興奮,早早便帶著無痕在門口等候。看到馬車,他大喜過望,三步並作兩步趕到車前,恭恭敬敬地抱拳施了一禮:「搖曳見過五公主!五公主辛苦了!」
對於這搶走百里傾雲的太子,月無淚自是沒有什麼好臉色,雖然不敢開口說什麼,卻毫不避諱地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才過去打開車門,將百里傾雲饞了出來:「公主小心些……」
百里傾雲下了馬車,低垂著眼瞼還了一禮:「太子殿下不必客氣,父皇命妾身前來招待殿下,妾身自是不敢抗旨不尊。若有照顧不周之處,還請殿下多多海涵!」
百里傾雲此語自是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我之所以來雅清別院,只不過是不能違抗聖旨而已,並非對你有什麼想法,因此你若是夠聰明,最好也不要對我有什麼想法。
端木搖曳自然明白百里傾雲的意思,臉上那溫和的笑容立刻僵了一下。不過片刻之後,他便重新微笑起來:「搖曳不敢,勞動五公主大駕,搖曳已是深感不安,豈敢有什麼痴心妄想?公主原來辛苦,快請入內歇息片刻。無痕,幫五公主收拾行李。公主,請。」
端木搖曳如此彬彬有禮,百里傾雲也不好太過令人難堪,便點點頭隨著他往前走。端木搖曳在前頭帶路,一邊走一邊溫和地說著:「雅清別院內居處不少,搖曳仔細挑選了一陣,覺得公主住在『邀雲閣』最是合適。邀雲閣周圍環境優雅,名字中還含有公主的芳名,意境更是符合如今的情況,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百里傾雲勉強點了點頭,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殿下有心了。殿下遠來是客,本應由妾身招待殿下才是,如今倒勞煩殿下為妾身張羅這些瑣事,實在過意不去……」
王爺,你我之間尚未做成真正的夫妻,便如此生生分離了,不知你心中可有一絲難過的感覺嗎?反正我這顆心是空了,碎了……
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耳邊正好聽到端木搖曳的聲音:「公主客氣了,搖曳萬萬沒有想到此生還有機會與公主共處一室,實在是……公主請。」
進入邀雲閣,百里傾雲在月無淚的攙扶下坐了下來,神情萎靡困頓,提不起半點精神。端木搖曳顯然也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人,立刻便抱拳說道:「公主想必還要細細收拾一番,搖曳便不打擾了,請公主好生歇息。哦,對了,搖曳這便去命人為公主燒制幾道烏蘭皇宮內特有的菜肴,晚上為公主接風洗塵,搖曳告退。」
懶得再在端木搖曳面前強顏歡笑,百里傾雲只是禮節性地起身施了一禮,端木搖曳便退了出去。月無淚狠狠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壓低聲音說道:「公主,您何必給他好臉色看?若不是因為他,王爺怎會對您如此絕情?」
百里傾雲嘆了口氣:「無淚,你不懂,王爺對我如此,其實不能怪烏蘭太子……」
是的,不能怪端木搖曳,至少,不全怪他。端木搖曳雖然對百里傾雲一見傾心,卻從未強迫她接受自己。倒是宇文瀟,對她百般不信任,這才導致了如今的後果……
月無淚確實不知其中的內情,只當是端木搖曳從中攪局,才迫使百里曦照不得不做出如此決定的,因此心中將端木搖曳罵了個狗血淋頭。罵完端木搖曳,又將宇文瀟腹誹了個夠,兀自氣得俏臉通紅,摔摔打打地收拾著東西。
百里傾雲坐在一旁看著她,除了苦笑還是苦笑。看到月無淚將大多數東西都放在了柜子里,只取出一些必需品放在一旁,她不由嘆了口氣問道:「無淚,你這是什麼意思?」
「公主,您還真打算在雅清別院常住哦?」月無淚白了她一眼,滿含希望地說著,「奴婢瞧得出來,王爺是很喜歡您的,沒有了您,他一定會非常痛苦!因此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親自來接您回去了!既然這東西很快就得帶回去,那又何必拿出來呢?就這樣便好。」
想得真好——只可惜,理想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這一次若不是宇文瀟點頭,百里曦照怎麼可能命自己搬入雅清別院與端木搖曳同住?宇文瀟誤會自己與冷少情有了夫妻之實,這才會像丟垃圾一樣把自己丟出了安逸王府。親自來接?下輩子吧。
夜,月華如水。
到了晚間,端木搖曳果然親自過來請百里傾雲,說是酒菜已經上桌,請百里傾雲移駕過去一敘。百里傾雲推辭不得,又不敢得罪這個舉足輕重的太子殿下,只得讓他回屋等候,勉為其難地換了衣衫,稍稍梳洗了一下,這才由月無淚陪伴而來。
酒宴設在端木搖曳所居的「雅客齋」。烏蘭使者團中顯然有廚藝精湛的御廚,因此剛一邁進雅客齋的大門,百里傾雲便聞到了一陣陣撲鼻的香氣,果然與金鼎國皇宮內的菜肴大不相同,縱然滿腹心事,居然也勾起了她幾分食慾。
端木搖曳正站在門口翹首等待,不多時,便看到一襲淡藍色的身影飄然而至,宛如凌波微步的仙子,美得極不真實。端木搖曳難掩目中的渴慕之色,忙緊走幾步迎了上去:「搖曳見過公主!公主請!」
端木搖曳也換下了白日里那身銀灰色的長袍,換上了一襲月白色的長衫,越發襯得他整個人溫潤如玉,俊朗如滿月,十分吸引旁人的目光。百里傾雲心中對他雖頗有微詞,卻還是忍不住目含讚賞,屈膝見禮:「妾身不敢,見過太子殿下。」
雙方見禮之後各自落座,端木搖曳伸手端起了酒杯,殷勤地說道:「這杯酒,搖曳敬公主,多謝公主的招待,請!」
謝我?如今是你招待我比較像吧?百里傾雲心中苦笑,卻並未動手,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殿下恕罪,妾身酒量欠佳,一向很少飲酒,就不在殿下面前獻醜了,殿下請盡興。」
端木搖曳微微一怔,繼而盯著手中的酒杯苦笑起來:「公主這話,叫搖曳好生難堪。公主滴酒不沾,要搖曳一人自斟自飲,如何盡興?」
「呃……」要命了!我不會又得罪你了吧?
百里傾雲嚇了一跳的同時又有些無奈,只得伸手去端酒杯:「罷了!父皇命妾身前來招待殿下,妾身總要叫殿下滿意才好,否則豈不是慢待了貴客?既然如此,妾身只好捨命陪君子……」
「公主不必如此!」端木搖曳的本意顯然並非強迫百里傾雲飲酒,因此手一伸就要去搶奪酒杯,卻不小心一把握住了百里傾雲滑膩的柔荑,登時有些尷尬起來,「呃……這……」
接觸到對方的手心,百里傾雲才察覺到自己的手有多麼冰涼,不由猛地一下把手抽了出來:「妾身無狀,殿下恕罪!」
端木搖曳貪戀地感受著手心殘留的柔滑觸感,口中忙不迭地道歉:「不不不!是搖曳唐突佳人,還望公主千萬恕罪!公主既然不善飲酒,搖曳自是不敢強人所難,來,請公主嘗一嘗這幾道小菜,搖曳認為還算過得去呢!」
一邊說著,他一邊示意無痕將酒壺酒杯撤了下去。百里傾雲見狀心中一暖,也不忍再掃他的興,舉起筷子每樣都嘗了一口,果然有一股明顯的異國風味在舌尖綻放開來,她不由展顏一笑,點頭說道:「好吃得很!看來殿下品味不俗,因此無論衣食住行都極為精緻,果然不愧是出身皇室的人!」
「多謝公主誇讚!」端木搖曳很是高興,笑得眉眼彎彎,越發俊朗得令人移不開視線,「公主既然喜歡,便多吃一些,搖曳瞧公主的氣色,比初見之時可是差得多了……呃……搖曳說錯了什麼?」
百里傾雲原本面帶微笑地聽著,可是端木搖曳「氣色」云云這句話一出口,她便陡然變了臉色:好你個烏蘭太子!你還好意思提這茬兒?若不是你對我如此糾纏不休,我怎會落到這樣的地步?說我氣色不好?有你如此從中攪合,我這氣色好得了才怪!
端木搖曳並不知百里傾雲自破處子之身、導致宇文瀟誤會她一事,因此他便不明白百里傾云為何突然變了臉色,心中頓時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好在百里傾雲接著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重新擠出了一絲略顯僵硬的微笑:「沒有,妾身多謝殿下關心,殿下請,菜要涼了。」
「……是。」
見百里傾雲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端木搖曳心中縱有天大的疑惑,也不敢開口追問了,只得拿起筷子悶悶地吃了起來。
一頓飯吃得味同嚼蠟,端木搖曳原本的滿腔歡喜也在百里傾雲冷淡的眼神中漸漸消失不見,只餘一腹苦澀。
不多時,二人便草草結束了這頓晚餐,端木搖曳吩咐侍女將桌子收拾乾淨,泡了熱茶上來,替百里傾雲斟了一杯:「公主請。」
「多謝殿下。」百里傾雲如坐針氈,巴不得立刻就離開此處,「殿下若是沒有其他吩咐……」
端木搖曳抬頭,對上了百里傾雲的眸子。看到他眼中那絲淡淡的苦澀,百里傾雲竟覺心裡一跳,下面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
端木搖曳也不再開口,就那麼靜靜地注視著百里傾雲的臉。許久之後,到底還是百里傾雲不敢繼續與他對峙,苦笑一聲嘆了口氣:「對不住,太子殿下,妾身心中委實有些難受,實在是難以對殿下笑臉相迎……」
「搖曳明白,此事原本就是搖曳強人所難。」難得的是,端木搖曳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淡淡地笑了起來,「公主肯在搖曳面前流露真性情,搖曳很是高興。如果公主在雅清別院真的如此痛苦,明日一早搖曳便奏明皇上,還請公主回到安逸王府便是。搖曳曾經說過不會強迫公主,這話依然算數……」
「不!不不!殿下誤會了!妾身絕無此意!」百里傾雲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擺手拒絕,「殿下如此不俗,妾身住在此處又怎會覺得痛苦?妾身只是覺得自己已是他人之妻,留在殿下身邊實在是辱沒了殿下,因此總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公主萬萬不可如此!」端木搖曳聞言自是驚喜萬分,正色地說著,「公主天人之姿,就算曾經是他人之妻又如何?在搖曳心中一樣冰清玉潔,如蘭似玉,令搖曳萬分仰慕!公主不氣搖曳死纏爛打搖曳便知足了,若說自慚形穢,也是搖曳自慚形穢,配不上公主的絕世風華!」
怎麼,開吹捧大會嗎?
百里傾雲暗中苦笑,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最終只是簡單地說道:「總之殿下不必多想,妾身既奉皇命在此招待殿下,便一定會盡心儘力。至於殿下離開之時會作何決定……一切到時候再說。」
百里傾雲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借著這幾天的時間,你再加深一下對我的了解,倘若你終於發現我並非你的良人,你便一人離開。倘若到了那時你依然決定帶我回烏蘭國,我亦會跟隨。
端木搖曳聰明絕頂,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因此他也不著急賭咒發誓表明自己的誠心,點頭說道:「是,謹遵公主吩咐。時候不早了,公主又舟車勞頓,想必已經乏了,不如搖曳這就送公主回房休息如何?」
百里傾雲本欲拒絕,卻又不願再為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多費唇舌,便任由他將自己送回了邀雲閣。看著他離開之時略顯落寞的背影,百里傾雲心中也有些難受:這烏蘭太子也是性情中人,又那般超凡脫俗,想必也是無數少女趨之若鶩的對象吧?只可惜,他怎就偏偏看上了自己這有夫之婦?
想到「有夫之婦」,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宇文瀟。百里傾雲著實想不到,宇文瀟居然會絕情到那樣的地步,連她最後一面都不肯再見。自己馬上就要被別的男子帶走,他不但絲毫不急不痛,反而與新歡在房中飲酒作樂,真箇是有人歡喜有人愁,「由來只聞新人笑,有誰聽過舊人哭」!
打發月無淚回房休息,百里傾雲卻了無睡意,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月色出神,許久之後,她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王爺,你好狠的心……你我縱無夫妻之實,卻好歹夫妻一場,你居然就這樣一腳把我踢給了別人?你這一腳踢得夠狠,夠絕情,我算是徹底認識你了……」
喃喃地說了片刻,百里傾雲才離開窗口,坐到了桌邊,繼續望著燭火發獃。只是她卻怎麼都沒有想到,不遠處黑暗的竹林中,一襲雪白的人影正透過窗口怔怔地看著她纖瘦的背影,心中的痛苦比她只多不少:宇文瀟。
雖然誤會百里傾雲與冷少情有了夫妻之實,宇文瀟卻發現自己對百里傾雲的愛意非但沒有減少一分一毫,反而越來越濃烈,只不過愛得越深就恨得越深、痛得越深罷了!
雖然身處古代,宇文瀟卻並不如一般男子那般,容忍不了自己的妻子有一點點污漬。如果百里傾雲**於冷少情是被逼無奈,或者另有苦衷,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在乎,依然會像從前一樣疼她愛她。可是……可是事實恰恰相反,她居然是真的喜歡冷少情,這讓宇文瀟如何能夠接受?
他可以容忍身體的背叛,卻絕不能容忍心的背叛!所以,他默許了百里曦照的問話,同意百里傾雲搬入雅清別院。原以為這樣一來便可以眼不見心不煩,誰知道百里傾雲不過剛剛離開了片刻,他便覺得受不了了,終於趁著夜色偷偷潛入了雅清別院。
剛剛潛入別院之時,宇文瀟找了好幾個地方才看到百里傾雲居然正陪著端木搖曳飲酒作樂,一顆原本就隱隱作痛的心不由更痛了些。可是靜下心來之後,他卻極容易看出百里傾雲一直緊鎖雙眉,並不如他想象得那般歡天喜地。難道她心中也不願意搬到這裡來嗎?她應該更願意去安陽王府陪著冷少情吧?
不久,百里傾雲便被端木搖曳送回了邀雲閣,宇文瀟自然也就悄悄地跟了過來。方才百里傾雲說的那幾句話他並不曾聽見,只是躲在暗處緊盯著那襲曼妙的人影。
原本是一對甜蜜恩愛的夫妻,卻硬是變成了如今的樣子,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不能相守!這一切該怪誰呢?如果不是百里曦照硬要犧牲傾雲換得烏蘭國的結盟,情形又怎會變得如此?
如果自己早日找到極樂丸解藥的配方,解了群臣的後顧之憂,也可以早日舉起義旗誅殺叛臣,奪回天下,登基為帝!到那時,誰還敢從他手中奪走傾雲?因此,要想奪回最心愛的人,只有先奪回天下!而要奪回天下,就要找到極樂丸解藥的配方!
宇文瀟的目光漸漸變得深沉冷厲,盯著百里傾雲的側影沉默了片刻,終於一甩手轉身而去!百里曦照,你等著!你已經奪走了我的父皇母后,奪走了我的天下,我決不允許你再奪走我最心愛的人!
一陣悠悠的晚風輕輕吹入了房中,百里傾雲突然聞到了一股並不陌生的清新之氣,口中不自覺地低聲叫了起來:「王爺?不,怎麼可能?他誤會我與少情,早就與我恩斷情絕,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呢?一定是我太思念於他,產生的幻覺罷了……」
夜色漸漸深沉,百里傾雲依然了無睡意,直到天將微明時才躺到床上小憩了片刻。百里曦照既命她搬入雅清別院招待端木搖曳,她自然不好賴床不起,是以儘管因為一夜不曾睡好而頗覺困頓,她還是強撐著起床洗漱,換過了衣衫。
端木搖曳倒是不曾急著過來找她,只差人過來詢問百里傾雲早餐習慣吃些什麼,並接著命人做了來,反倒將百里傾雲照顧得無微不至,令百里傾雲越發拘謹。用過早餐之後,一切都收拾停當,端木搖曳才來到了邀雲閣。百里傾雲忙起身見禮:「妾身見過太子殿下!」
「公主快快免禮!」端木搖曳恭敬地回了一禮,招手示意身後的侍女將抱在懷中的古琴放在了桌上,含笑說著,「久聞公主精通音律,搖曳早就有心請公主指點一下,卻又怕唐突佳人。今日既有此等絕佳的機會,搖曳便彈奏一曲,請公主指點如何?」
又來這招?你跟少情學的嗎?
百里傾雲心中苦笑不已,卻又怕端木搖曳誤會而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指點不敢當,殿下既然有此雅興,妾身敢不從命!」
「如此,多謝公主!」
端木搖曳顯得很是開心,施禮之後一撩袍服坐了下來,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撥動琴弦試了試音,接著便全神貫注地彈奏起來。
這烏蘭太子人優雅,彈奏出的琴聲也透著一股水靈清透的優雅之氣,聽來確實給人一種神清氣爽、耳聰目明之感。百里傾雲原本滿腹心事,滿懷痛苦,卻也在琴聲的洗滌中漸漸沉靜了下來,一顆心也變得清透了許多。
一曲既終,餘音裊裊。端木搖曳十指一收,微微點頭說道:「請公主指點。」
「好曲子。」百里傾雲由衷地讚歎,唇角總算露出了一絲真心的笑意,「此曲悠揚清透,聽來頗能清滌心中的污垢,給人一種前所未有的通透之感。妾身方才還覺心頭煩悶不已,聽了這曲子之後,倒覺得舒暢多了!」
端木搖曳聞言,眸中頗有驚喜之意,不由微微一笑說道:「公主果然是行家。不瞞公主,此曲名為《空靈咒》,原本就有令人靈台空明、洗滌塵埃的作用。搖曳瞧公主心緒不佳,因此厚顏獻醜,只望稍解公主心中的煩悶。方才彈奏之時搖曳心中還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弄巧成拙,不過方才公主終於露出了一絲真正的笑意,搖曳便可稍稍鬆一口氣了。」
百里傾雲聞言一怔,唇邊的笑意漸漸消失不見,輕嘆一聲說道:「殿下有心了!像殿下這般善解人意之人實在不多見,只可惜殿下這番心意怕是要給錯了人……」
「公主不必擔心,搖曳此舉絕無齷齪,僅僅是為了幫公主派遣心中的煩悶。」端木搖曳目中有著淡淡的痛苦之意,態度卻依然謙和有禮,進退有度,「搖曳雖仰慕公主天人之姿,卻絕不願對公主有一絲一毫的勉強,請公主放心。」
「妾身……」百里傾雲張了張口,卻又覺千頭萬緒無從說起,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說道:「罷了!無論如何,妾身還是要謝謝殿下的一番苦心!」
聽罷曲子,百里傾雲便陪著端木搖曳在雅清別院隨意走動著。端木搖曳已經在別院內住了多日,院內的景緻早已看了好多遍了,可是此番有佳人陪伴,便是再普通不過的一草一木在他看來也如同仙境,箇中滋味自不必細說。倒是百里傾雲第一次來雅清別院,頗覺新鮮,漸漸也就轉移了注意力,不再總是自憐自傷。一番遊覽下來,夜色便漸漸降臨了。
本以為在雅清別院的日子會特別難熬,頗有度日如年的感覺呢,如今看來,似乎也並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嚴重。望著窗外的夜空,百里傾雲自嘲一般笑了笑,已經準備安靜地度過在雅清別院的第二個夜晚了。
已經是子時過半,百里傾雲嘆口氣吹熄了燭火,躺在床上望著紗帳出神。可是就在她朦朦朧朧剛要有几絲睡意之時,突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蘭花香,不由一個機靈翻身坐起,低聲說道:「少情?」
「是我!」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同時伴隨著冷少情低沉的聲音,「傾雲,快穿上衣服隨我回安逸王府!」
回安逸王府?百里傾雲吃了一驚,僅有的几絲睡意也跟著無影無蹤。一邊起身披上外衣,她焦急地低聲問道:「是王爺出了事?」
「是!」冷少情低聲答應,招手示意跟在身後的人進來,「快隨我走!醉人會扮成你的樣子暫時睡在房中,希望天亮之前我們可以趕回來!快!」
一聽說宇文瀟出了事,百里傾雲又是著急又是心痛,穿衣服的手也跟著哆嗦起來。冷少情見狀目光一凝,上前幾步替她將衣服穿好,口中低聲說道:「莫慌!宇文瀟雖然出了事,但短時間內還不至於有性命之憂!披上醉人的披風,我帶你走!」
冷少情的安慰起了作用,又聽說宇文瀟暫時沒有性命之憂,百里傾雲果然鎮定了些,接過醉人遞過來的黑色披風系好,深吸一口氣說道:「好了,我們走!醉人姑娘,你千萬小心!」
「放心!」醉人低聲應答,「奴婢得蒙王爺傳授了一些武功,能夠應付!而且王爺已經將奴婢的臉易容成了公主的樣子,若是天亮之後公主還趕不回來,奴婢便裝病不去見那烏蘭太子,想必不會太快露出破綻!至於月姑娘那邊,王爺也早有安排,到時候會配合奴婢的,公主放心回去救治安逸王吧!」
想不到冷少情居然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百里傾雲感激萬分地沖冷少情點了點頭:「少情,大恩不言謝,等王爺脫險之後,再一併答謝你的恩德!走吧!」
冷少情更不多說,上前幾步握住百里傾雲的手,低聲喝道:「走!」
百里傾雲只覺一股雄渾柔和的內力自冷少情的手心傳入了自己的體內,整個身體頓時變得輕盈無比,竟不由自主地隨著冷少情飛了起來,嗖的一聲便躥出了門!
哇!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
一邊在冷少情的幫助下隨他一起飛檐走壁,百里傾雲忍不住連連咂舌,只覺耳畔風聲呼呼,兩旁的景物如飛一般往後倒退著,簡直太神奇了!
不過……現在似乎不是感嘆這個的時候。百里傾雲顧不得體會飛檐走壁的神奇感覺,眼看二人已經離開了雅清別院,便壓低聲音問道:「少情,究竟是怎麼回事?王爺到底怎麼了?」
冷少情的內功之深厚果然非同凡響,因此雖然還在疾馳,且手中還攜著一絲內力也沒有的百里傾雲,卻絲毫影響不了他開口說話:「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方才我已經準備就寢了,宇文瀟的貼身侍衛初寒醉卻突然通過安陽王府的秘密通道找上了我,說宇文瀟身中劇毒,只怕唯有你才能救。但是雅清別院有重兵把守,且端木搖曳更是萬中無一的高手,他知道依他的功力,絕無可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將你帶回府中,因此不得已之下才找上了我,要我務必儘快將你帶回去替宇文瀟解毒。」
原來如此。百里傾雲點了點頭,反倒微微放下了心。因為五公主用毒的本事出神入化,只要救治及時,宇文瀟應該不至於有性命之憂才是。不過……
「少情,王爺為何突然中了劇毒?」百里傾雲皺著眉頭詢問了一句,「何況他的武功獨步天下,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夠傷得了他?」
聽到問話,冷少情卻只是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只能問他自己了。因為就連初寒醉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說宇文瀟入夜之後便換上夜行衣離開了,而且不准他隨行。誰知不久之後,他便返回了安逸王府,並且中了劇毒……我知道的也只有這麼多了。總之先回去解了他的毒再說,遲了怕是來不及。」
百里傾雲聞言,不再多說廢話,任由冷少情帶著自己一路飛馳回到了安逸王府。既然宇文瀟此行的目的十分隱秘,二人自然也就不會驚動其他人,悄悄地進入了颯然居。
颯然居內,宇文瀟緊閉雙眼躺在床上,初寒醉、初弄影兄妹陪在一旁,各自急得抓耳撓腮,上躥下跳,卻偏偏毫無辦法。除此之外,颯然居內外便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了。
看到兩人飄然而入,初寒醉大喜過望,撲過來急切地說道:「王妃!您可回來了!快來看看王爺究竟中了什麼毒!他……他似乎昏過去了……」
昏過去了?百里傾雲和冷少情齊齊地吃了一驚,雙雙撲到了床前,果然發現宇文瀟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地躺著,就連呼吸都時斷時續,顯然真在遭受劇毒的折磨。而隨著他的呼吸,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甜香之氣突然湧入鼻端,兩人不由臉上變色,齊聲驚呼:「落黃泉?!」
百里傾雲倒是不曾想到冷少情居然也認得此毒,不由詫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少情,你也知道落黃泉?」
「天下最難解的奇毒之一,我只是聽說,卻從未見過,更不會解。」冷少情苦笑一聲,頗有些汗顏,「我對毒藥雖略有涉獵,但也只能解一些尋常劇毒,像落黃泉這種天下奇毒,我便束手無策了,頂多只能從這股甜香的味道中分辨出是什麼毒而已。」
「落黃泉」的確是當之無愧的天下奇毒。此毒乃是用世間毒性最烈的九種花草,淬以世間最毒的九種毒蟲,經過九蒸九曬煉製而成。但在煉製的過程中,這九種花草九種毒蟲加入的先後順序不同,便會產生不同的毒性,需要用不同的解藥方能解毒。若解藥用得不對,則不但不能解毒,反而會加速毒性在經脈中擴散的速度,令中毒者一命嗚呼,直落黃泉。「落黃泉」之名,便是由此而來。
不過此毒無論毒性如何變化,有一點是絕對不會改變的,那就是此毒在進入人體之前雖然無色無味,但只要一與人的血肉接觸,則立刻就會散發出一種極為特殊而且濃烈的甜香之氣,方才冷少情和百里傾雲正是憑藉這股甜香,分辨出正是「落黃泉」之毒的。這甜香乍一聞到會覺得彷彿花草之香,時間稍長則會令人感到頭暈目眩,煩惡欲嘔。因此初寒醉兄妹根本不敢靠近床前,只是遠遠地守著宇文瀟。
聽到此毒如此厲害,初寒醉自然更加著急,搶上一步問道:「那……王妃可能解此毒嗎?王爺是否還有救?」
百里傾雲略一遲疑,臉上顯出一絲淡淡的為難之意:「落黃泉之毒本宮倒是能解,但有個環節會比較麻煩……」
「麻煩?」初寒醉先是一怔,繼而神情急切,「可是需要什麼藥材?無妨無妨,王妃請儘管吩咐,屬下就是拼著一死,也會替王妃將藥材找來……」
「不不,初護衛不必著急,本宮並非這個意思。」百里傾雲苦笑了一聲,簡單地解釋了幾句,「王爺中毒雖深,但卻絕非無救。本宮這裡有落黃泉的解藥,只是麻煩之處就在於,王爺服下解藥之後,落黃泉的毒性只能化解,並不能立刻消失。此時,必須由一女子同時服下解藥,然後與王爺嘴對嘴將化解之後的劇毒吸入自己腹中,王爺才能解毒。而吸入化解后的劇毒也不會讓這女子中毒,只不過會承受整整三個時辰的腹痛之苦。那種劇痛極為猛烈,尋常女子怕是難以承受……」
初寒醉聞言目瞪口呆,想不到世上居然還有如此奇特的解毒之法。然既然解毒所需之人必須是女子,他縱然急得半死,依然半分力氣也使不上。沉吟了片刻,他遲疑著問道:「王妃,必定是女子不可嗎?屬下能否……」
「不能。」百里傾雲搖頭,「落黃泉之毒毒性奇特,非女子不能解,且必須嘴對嘴將劇毒吸出。可是如今王爺……必定不願與本宮接觸,因此只怕……」
說著,她轉頭看向了一旁默不作聲的初弄影。雖然已經成為宇文瀟的側妃,然而只有初弄影知道,宇文瀟根本從未碰過她一根頭髮。此刻終於有機會與宇文瀟肌膚相親,她自是求之不得。然而百里傾雲方才卻說……必須承受三個時辰的腹痛之苦,不知道這腹痛究竟有多劇烈?
見百里傾雲的目光轉向了初弄影,初寒醉立時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忙不迭地點頭說道:「好,此事便交給弄影吧!為了救王爺,承受些腹痛之苦怕什麼?便是要咱們兄妹的兩條命,咱們也在所不惜!王妃,求您快救救王爺!」
「正是,只要能救瀟哥哥,我什麼都捨得!」此時正是向宇文瀟表明真心的時候,初弄影自然不願錯過,故意大聲地說著,彷彿想讓昏迷中的宇文瀟聽到一樣,「要解毒就儘快,遲了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腹痛而已,有什麼大不了?權當吃壞了肚子好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都好辦了。百里傾雲點頭說道:「好,那就請初姑娘稍候,本宮立刻為王爺和初姑娘服下解藥。」
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青色的瓷瓶打開,百里傾雲將兩粒雪白的藥丸倒在了手心,然後放下了瓶子,將其中一粒交給了初弄影:「初姑娘,將此藥丸用溫水送服,一旁稍候。」
初弄影依言取過藥丸,就著溫開水服了下去。雖然一向對百里傾雲十分厭惡,但是眾目睽睽之下,諒她也不敢用毒藥害自己。
百里傾雲早已命人扶起宇文瀟,讓他盤膝坐在了床上,然後小心地將那粒解藥塞入他的口中,又灌了他幾口溫水。片刻之後,宇文瀟突然渾身一顫,眉頭更是緊緊地皺了起來,似乎在忍受某種極大的痛苦。
「王爺!您……」初寒醉大驚失色,邁步就要往前沖。
「初護衛止步!解藥開始生效了!」百里傾雲低聲斥責了一句,揮手招呼初弄影,「初姑娘,快過來!」
初弄影只覺頭皮一陣發麻,但到了此時已是箭在弦上,容不得她後悔了。是以她一咬牙,迅速走到了床前。百里傾雲已經一把抓住了她,急促地說道:「與王爺嘴對嘴,你腹中的解藥會將王爺體內的劇毒吸引過來,你什麼都不必做!」
初弄影點頭,小心地伸出雙手將宇文瀟的腦袋扶正,然後迫不及待地向前一傾身子,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散發著涼意的唇清香柔滑,觸感實在是太好太好!瀟哥哥,我終於親到你了,終於……
剎那間的感覺讓初弄影心旌神搖,忍不住想要得更多。然而就在這一剎那間,她突然感到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甜香之氣猛然沖入了自己的口中,不等她反應過來便順著她的咽喉一路往下,瞬間落入了腹中!
「哇……咳咳咳咳……」猝不及防之下,初弄影的身體整個向後跌了出去,並且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樣子好不狼狽,「瀟哥哥,你……」
宇文瀟的身體已經軟軟地倒了下去,正倒在冷少情的懷中。百里傾雲示意冷少情將他放在床上,一邊替他蓋好被子一邊說道:「初姑娘請放心,王爺所中之毒已解,他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不過落黃泉之毒毒性太過霸道,因此王爺會昏睡幾天,以休養元氣。等王爺醒來之後,便一切恢復如常了。只是初姑娘你……怕是會受苦了。」
腹中很快有些不舒服起來,並且泛起了一陣微微的疼痛。只是如此而已嗎?幸虧答應替瀟哥哥解毒了,這下瀟哥哥還不得萬分感激我的救命之恩?
初弄影暗中得意,故意一揚頭說道:「瀟哥哥已是我的夫君,我為他受苦是應該的,誰讓我們是兩夫妻呢?」
宇文瀟靜靜地躺著,臉色雖依然蒼白,卻已沒有方才中毒之後的死灰色。探手試了試他的脈搏,確定劇毒的確已經消解,百里傾雲站了起來:「初護衛,小心守護王爺,萬不可讓任何人打擾他。少情,我們還是儘快返回雅清別院,免得醉人姑娘出了意外。」
冷少情點頭,還未開口說話,初弄影便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道:「對對對,你還是快走吧,莫忘記你已經不屬於這裡了,瀟哥哥也不想再看到你。如果他醒了之後看到你在這裡,一定會生氣……啊!啊!啊啊!我的肚子好痛!啊啊!」
見她對百里傾雲如此無禮,初寒醉又氣又急,剛要開口訓斥,初弄影卻突然尖銳地慘叫起來,而且一邊尖叫一邊用力抱著腹部,整個人都撲跌在了地上!
「弄影!你怎麼了?!」初寒醉大驚失色,撲過去想要將她扶起來,「你……你的肚子怎的了?你說話呀?」
「痛!好痛!痛死我了!」初弄影滿地翻滾,聲嘶力竭地尖叫著,冷汗很快流了滿臉,「救命!救命!哥快救我!好痛啊!痛死我了!」
初弄影此時的痛苦絕不是假裝出來的,她還沒有那麼高的演戲天分。雖然百里傾雲已經一再強調這腹痛之苦會比較難以承受,但她依然沒有想到居然會痛到這樣的地步。腹中彷彿有千萬把燒紅的鋼刀,正在一刀一刀地切割著她的內臟,那種痛,根本不是任何語言所能形容!
看到她痛得五官扭曲、尖聲慘叫的樣子,初寒醉自是嚇得魂飛魄散,一邊儘力阻止她繼續翻滾,一邊急切地抬頭看向了百里傾云:「王妃!王妃救命!弄影這是……這是怎的了?您快救救她!」
百里傾雲輕嘆一聲,搖頭說道:「初護衛不必驚慌,此乃正常現象。本宮方才不是說了嗎?劇毒吸入腹中之後,初姑娘會承受三個時辰的腹痛之苦,如今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
什麼?三個時辰?如今不過才片刻的功夫,已經痛得她滿地打滾了,若真的痛上三個時辰,那還不得活活痛死?
包括冷少情在內的所有人聞言,不由齊齊吃了一驚,怪不得百里傾雲方才說尋常女子怕是難以承受這種劇痛,如今看來,此言半點不虛!
初寒醉惶急不堪,看著在地上翻滾嚎叫的初弄影,他眸中露出明顯的不忍之色,連聲哀求道:「王妃,您……您想想辦法!難道……難道弄影真的必須承受三個時辰的腹痛之苦?您也看到了,這片刻的功夫她都承受不住,她……她根本熬不過三個時辰啊!」
「本宮不是神仙。」百里傾雲輕輕搖了搖頭,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落黃泉之毒的藥性就是這麼猛烈,而且本宮方才也徵求過初姑娘的意見了,她是自願為王爺承受這番痛苦的。還有,腹痛只是開始,痛到一個時辰之時,初姑娘便會開始不停地吐血,吐出的血中因為帶有落黃泉的劇毒,因此血色濃黑如墨。待毒性漸漸消失,吐出的血也漸漸轉紅,直至三個時辰之後,血色變得正常,腹痛也跟著停止,初姑娘便會沒事了。」
什麼?還要吐血?腹痛三個時辰,吐血兩個時辰?這番折騰下來,我這條命還能留得住嗎?初弄影生不如死地在地上翻滾著,不顧一切地嚎叫起來:「不要!不要了!我反悔了!我不要承受這樣的腹痛,我不要吐血!我不要!救命!救命啊!百里傾雲,你立刻給我解毒!聽到沒有!」
百里傾雲目光一寒,回頭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宇文瀟,唇角勾出了一抹淡淡的冷笑:「初姑娘要反悔?可你方才說過,只要能替王爺解毒,你什麼都捨得,怎麼如今連這份腹痛之苦都不願承受了嗎?那你如何向王爺證明你待他之真心?」
「你……啊!啊!好痛啊!啊!」初弄影惱羞成怒,再加上劇痛之下理智盡失,終於不顧一切地將實話吼了出來,「真不真心與你無關,我要你立刻替我解毒!快!痛死我了!」
百里傾雲冷笑一聲,點頭說道:「好,本宮只希望你莫要後悔。」
說完,她再度取出落黃泉的解藥吞下,然後示意初寒醉將初弄影扶了起來,接著與她嘴對嘴將落黃泉的毒性吸入了自己腹中,這才後退一步說道:「好了,三個時辰的腹痛之苦本宮替你承受,你可滿意了?嗯……」
已經開始發作的毒性絲毫準備時間都不留給百里傾雲,蝕骨磨心的劇痛立刻席捲而來。不過百里傾雲的反應比初弄影壓抑得多,她只是緊按腹部咬緊了牙關,口中溢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
「嗯……」伴隨著百里傾雲的後退,初弄影只覺得那股讓她生不如死的劇痛突然消失,渾身上下雖然軟綿綿的毫無半分力氣,卻終於不必再承受那樣的痛苦了!這一瞬間,用「從地獄到天堂」來形容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緩過一口氣,初弄影幸災樂禍一般狠狠盯著百里傾雲,冷笑一聲說道:「你既然可以將劇痛吸入你的腹中,為何不早說出來,害本姑娘受了那麼多苦?我看你果真是蛇蠍心腸,不安好心!難怪瀟哥哥不要你,哼!」
「弄影!不得胡言亂語!」初寒醉氣極,若不是看在她剛剛受了那麼多苦的份上,他真想一個巴掌扇過去!
百里傾雲倒是並未計較她的冒犯,只是冷冷一笑說道:「倒不是本宮有意不說,而是……本宮原本想給你一個向王爺證明真心的機會的。初姑娘,如果你真的願意……嗯……為王爺承受三個時辰的折磨,那麼王爺一定會被你的真心感動,從而好好待你一生的。只可惜……嗯……你知道嗎?王爺此時雖在昏迷,但他意識仍在,因此他可以聽到方才發生的一切。」
初弄影大驚失色,忍不住刷的回頭看向了宇文瀟:「你……你說什麼?!瀟哥哥聽得到?!」
宇文瀟聽得到?那自己方才說「反悔了」,還逼百里傾雲將毒性吸走,豈不是全都被宇文瀟聽到了?他見自己連這點痛苦都不願為他承受,那……
初弄影悔恨不已,忍不住回頭盯著百里傾雲咬牙切齒:「混蛋!你……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想要破壞我跟瀟哥哥的關係!我告訴你,你不會得逞的!沒那麼容易!瀟哥哥明明就在昏迷,他怎麼可能聽得到?他才不會聽你胡說八道!」
百里傾雲冷冷一笑,懶得在再與她計較。何況腹中的劇痛已經翻江倒海,她快要像初弄影一樣滿地打滾了。咬牙保持著最後的理智,她回頭在冷少情耳邊低語:「少情,帶我去纖羽閣,我……快撐不住了……」
冷少情眸中滿是心疼之色,點頭說道:「好。」
俯身將百里傾雲打橫抱起,他低聲說道:「初寒醉,小心守護宇文瀟,任何人不得隨意靠近!將傾雲送回雅清別院之後,本王會儘快返回!」
「是!屬下遵命!」
「你……」眨眼之間,冷少情已經帶著百里傾雲消失在颯然居,初弄影氣恨不已,忙不迭地回身撲倒在床前,抓著宇文瀟的手急急地說著,「瀟哥哥!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聽到的那樣!我對你是真心的!真的是一片真心!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雖然……剛才……但那都是百里傾雲那賤人的詭計,真的!你千萬不要相信她啊!我對你是真心的……」
初寒醉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弄影啊弄影,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機會曾經那麼近地擺在了你的面前,你卻不懂得珍惜,怨得誰來?這下王爺是永遠不可能真心接受你了……
其實也難怪初弄影只捱了片刻功夫便受不了了,因為落黃泉的毒性的確太過猛烈,叫人生不如死。不過是從颯然居回到纖羽閣,何況冷少情的速度快如流星,百里傾雲卻已覺得不只是腹中,渾身上下每一條神經、每一個細胞似乎都痛了起來,痛得她眼前金星亂舞,好不難受。
好不容易回到纖羽閣,百里傾雲喘息著低聲說道:「少情,放我下來。你……你找個地方躲上三個時辰,然後煩你送我回雅清別院……」
「為何要我躲起來?」冷少情皺眉,將她放在了纖羽閣中的床上,「方才初弄影的樣子我都看到了,你居然要承受三個時辰那樣的痛苦,你要我如何放心將你一個人留下來?我陪著你。」
「可是我……」
「不必多說,我意已決。」冷少情輕聲阻止了她,順手將門關了過來,在黑暗中握住了百里傾雲的手,「傾雲,不知宇文瀟究竟惹到了什麼人才遭此厄運,但無論如何,我們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中毒之事。因此你若實在痛得厲害,便……便咬我吧,最好不要叫出聲來,免得驚動旁人。」
「我知道……嗯……啊……」百里傾雲低低地答應了一聲,接著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慘叫了起來,整個人都軟倒在了冷少情的懷中,「少情,辛苦你了……這是落黃泉的解藥……你……服下一粒,免得我吐血之時害你中毒……」
冷少情依言服下解藥,順勢將百里傾雲摟在了懷中,口中低聲說道:「放心,我這樣抱著你絕無絲毫不軌之心,只是想給你一些力量,助你抵抗劇痛。傾雲,撐著些,如你所言,宇文瀟會明白你待他之心,你這番痛苦,註定不會白白承受。」
「我知你一番赤子之心……我只是……遺憾不曾先遇到你……」百里傾雲痛得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不得不借著與冷少情的交談稍稍轉移一些注意力,「自從第一次聞到你身上的……蘭花香,我便知你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君子……少情,如果有……來生,即使先遇到……王爺,我也要……」
「噓……莫要許給我這樣的承諾,」冷少情苦笑,越發用力地摟緊了她,「今生遇到你卻只能看不能動,已足夠我嘆息。如果真的有來生,我只願再也不要遇到你!」
「你……這話說的太打擊我了吧?」百里傾雲忍不住失笑,「真不給我面子……枉我還……嗯……不行了……好痛……」
劇痛來得更加猛烈,百里傾雲已經完全沒有說話的力氣,痛得意識模糊,卻又因為那股劇痛而無法真正昏迷,這種酷刑,什麼時候才是終點……
劇烈的腹痛持續了一個時辰之後,果如百里傾雲所言,她開始不停地嘔血。怕弄髒冷少情的衣服,她原本想掙脫他的懷抱的,可是冷少情卻緊摟著她不放,她亦沒有多少力與他拉扯,只得乖乖地伏在他的懷中。
黑暗中,冷少情只能聽到百里傾雲壓抑到極致的呻吟聲,而且胸前不斷地感覺到一股股濕潤和溫熱,他知道,那是百里傾雲吐出的毒血。何況每當她吐出一口血,房中的甜香之氣便濃烈幾分。若不是事先服了解藥,只怕他早就昏迷過去了。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因為強忍劇痛,百里傾雲渾身上下都已經被冷汗浸透,甚至連帶著浸濕了冷少情胸前的衣衫。就在她覺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那種折磨的時候,劇痛突然一下子消失不見了:煉獄般的三個時辰,終於宣告結束!
覺察到百里傾雲一直僵直的身軀突然放鬆,冷少情也跟著鬆了口氣,低聲問道:「結束了?」
「嗯。」百里傾雲低低地答應,渾身上下再也沒有絲毫力氣,「少情,謝謝你……」
「多餘。」冷少情嘆了口氣,慢慢放開了手,「既然結束了,我們立刻回去吧?遲了怕端木搖曳會發現破綻。」
「嗯。」百里傾雲答應一聲,起身往房中灑了一些藥粉,「少情,我吐出的血中含有劇毒,因此方才我已經灑下解藥,一會兒我們出去之後你務必關緊門窗,三日後方可開窗通風,並悄悄派人打掃,萬不可讓人看到房內的玄機。至於封閉此間的理由……你自己去想,我實在沒有力氣了。」
冷少情點頭:「好,一切交給我!你只管放心回雅清別院休息,走!」
當下二人不再耽擱,冷少情立即將百里傾雲送回了雅清別院。二人返回之時已接近辰時,早已天光大亮。幸虧月無淚早已接到冷少情的授意,提前擋在門外,並著人告訴端木搖曳五公主身體不適,暫時不方便見客,這才未曾露出破綻。
天色雖已大亮,但冷少情畢竟武功卓絕,為避免打擾五公主休息,端木搖曳更是嚴令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邀雲閣,倒為其偷梁換柱創造了最佳的條件。是以不久之後,冷少情便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百里傾雲送回了邀雲閣,然後帶著醉人悄悄離開了。
離開雅清別院,冷少情自然還顧不上回府休息。安逸王府中還有一個大大的爛攤子,他必須回去收拾乾淨,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否則若是被百里曦照安插在府中的眼線看出破綻,難保不會節外生枝。
見二人離開,月無淚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拍著胸口說道:「公主,您總算回來了!奴婢都快嚇死了!萬一那烏蘭太子不信奴婢的話,硬要闖入邀雲閣,那可就糟糕……呀!公主,這些血是……」
說話間,月無淚已替百里傾雲解下了披風,接著便被她滿身的血污嚇了一跳。百里傾雲無力地搖了搖頭:「我沒事。無淚,你先去燒些熱水,我要洗一洗身上的血污。至於其他,一會兒我再跟你解釋。」
月無淚不敢怠慢,立即去燒了熱水,伺候百里傾雲脫去了被臟污的衣物,然後扶著她進入了浴桶,輕輕撩起水擦拭著她凝脂般的肌膚:「公主,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王爺中了劇毒。」百里傾雲微微一嘆,「這些血乃是為了替他解毒……」
伴隨著輕輕的水聲,百里傾雲將昨夜發生的事情簡單地敘述了一遍,累得渾身無力。月無淚聽得驚心動魄,又為百里傾雲心疼,忍不住嘴一撅說道:「王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公主您這樣一片痴心對他,他居然還懷疑您?真是太過分了!」
百里傾雲張了張口,最終還是苦笑一聲搖了搖頭:「罷了,多說無益。無淚,扶我去榻上休息片刻,我實在是……累得很。」
月無淚答應一聲,扶著百里傾雲回到了榻上,伺候她睡下了。被劇毒折磨了整整三個時辰,百里傾雲早已疲累不堪,因此幾乎是立即就陷入了沉睡之中。月無淚不敢離開,一直靜靜地守在房中,綉著一條錦帕打發時間。
百里傾雲這一覺足足睡了兩個多時辰,直到午時將近才醒了過來。剛剛睜開眼睛,聽到動靜的月無淚便放下針走了過來:「公主,您醒了?肚子餓不餓?可要吃些東西?」
百里傾雲定了定神,借著她的攙扶坐了起來,揉著兩側的太陽穴問道:「無淚,如今什麼時辰了?」
「快到午時了。」月無淚取過外衫披在她的身上,「烏蘭太子已經來了兩次,見公主還在沉睡便自行離開,命奴婢小心伺候著。公主,奴婢給您燉了些補品,在火上熱著呢,可要現在端上來?」
昨天半夜失了那麼多血,而且一直到現在還滴水未沾,百里傾雲的確感到飢腸轆轆,好不難受,因此立刻點頭說道:「好,我還真餓了。」
月無淚頓時開心地笑了笑,立即伺候百里傾雲穿衣下床,又端了熱水來讓她洗臉凈手,這才去廚房端了熱熱的補品進來。然而不等百里傾雲吃上幾口,門口的侍女便躬身來報:「五公主,太子殿下來了。」
「又來了?」月無淚頭痛地皺了皺眉,「還真是不讓人消停……」
「無淚!不得胡言亂語!」此處畢竟是雅清別院,里裡外外皆是端木搖曳的人,若是被他們聽到這樣的話,豈不又是一樁罪過?因此百里傾雲忙喝止了她,這才微微一笑說道:「請太子殿下進來吧!」
侍女答應一聲轉身而去,片刻之後,端木搖曳瀟瀟洒灑地邁步而入,看到百里傾雲坐在桌旁頓時臉露喜色,忙上前幾步問道:「公主醒來了?身體可好些了嗎?之前公主一直在沉睡,叫搖曳好生擔心!」
百里傾雲起身行了一禮,神色如常:「多謝太子殿下挂念,妾身只是偶感不適,睡了一覺之後已經好得多了。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端木搖曳抿了抿唇,面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奇怪,蘊含著期待、喜悅、猶豫、擔憂凡此種種,令百里傾雲心中不自覺地一跳:難道他要……
「皇上方才著人來雅清別院,」百里傾雲正在驚疑不定,端木搖曳已經開了口,「說請搖曳和公主即刻入宮見駕。搖曳來了兩次,公主都在沉睡,因此未敢打擾。如今公主既已醒來,不知是否……遲了怕是皇上會……」
皇上召見,自然必須即刻入宮,遲了便是大不敬之罪。只是百里曦照這個時候命自己和端木搖曳入宮所為何事?難道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將二人配成一對了嗎?
百里傾雲暗中苦笑,面上卻還算正常,點頭說道:「父皇既然傳旨召見,妾身自該立即入宮。請太子殿下稍候,妾身換過衣衫便來。」
不多時,百里傾雲便梳洗完畢,換了一身素凈的宮裝,這才隨端木搖曳一起入宮進了御書房,跪拜見禮:「兒臣(搖曳)參見父皇(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百里曦照輕輕咳嗽了一聲,有些迫不及待地說著,「來人,賜座!」
二人謝恩落座,百里傾雲還未在椅子上坐穩,便聽百里曦照開口問道:「傾雲,這幾日與搖曳相處得如何啊?搖曳才華橫溢,為人又謙和有禮,你二人想必相處得十分愉快吧?哈哈哈哈……」
哈哈你妹。要不是你,我怎麼會跟宇文瀟徹底決裂?
百里傾雲心中極不是滋味,然而當著端木搖曳的面,她又不好流露出內心的真情實感,只得敷衍地點頭說道:「是,太子殿下的確是人中龍鳳,兒臣自慚形穢。」
「哪裡,話可不能這麼說。」百里曦照呵呵地笑著,自以為儒雅地捋著頜下的鬍鬚,試探地說著,「傾雲,朕為何要你搬入雅清別院招待搖曳,你心中明白。後天便是朕的壽辰,壽辰之後,搖曳便會返回烏蘭國,你……考慮得如何了?可要隨搖曳一起離開嗎?」
怎麼,這個時辰終於還是到來了嗎?如今就是我必須做出決定的時候了?然而這個決定權從一開始便不在我的手裡,你又何須多此一問?無論我是否願意隨端木搖曳一起離開,你的決定都絕不會改變,不是嗎?何況如今宇文瀟誤會我至深,我就算留下又有什麼意思?
百里傾雲不過是略一沉吟,端木搖曳的眸中卻已經露出了明顯的緊張和失望之色。百里曦照口中問的雖是自己的女兒,目光卻一直在端木搖曳臉上打轉,是以一看到他如此,帝王便立刻慌了,緊跟著開口說道:「傾雲,兩國聯姻乃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承蒙搖曳不棄,願與你一起攜手為兩國結盟做一番努力,你可不要辜負了搖曳一番心意呀!否則……豈不是對不起金鼎國上下無數臣民?」
你不必拿這頂大帽子壓我,我又不曾說過不去。百里傾雲暗中冷笑,面上卻十分平靜:「是,父皇和太子殿下的苦心,兒臣自是明白,兒臣更不想做金鼎國的罪人。因此,兒臣願意陪太子殿下一起返回烏蘭國,不過,兒臣有幾句話必須說在前面,還望父皇和太子殿下恩准。」
「願意陪太子殿下一起返回烏蘭國」幾個字聽在耳中,兩人均大喜過望,尤其是端木搖曳,更是興奮得滿臉通紅,宛如一個剛剛要到糖吃的孩子:「好好好!公主有什麼話請儘管說!搖曳一定會滿足公主所有的要求,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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