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目光交錯

嘉洲中學的中午格外熱鬧，走廊上熙熙攘攘。

午休期間的高三教室不是都像高三二班那麼內卷，也有氣氛比較輕鬆的班級學生會在走廊上追逐，肆意揮灑這最後一點校園青春。

在眾目睽睽下，江昱帶著林南兮徑直出了教室門。

原本是想儘可能低調地和林南兮商量事情，但是從江昱拉住林南兮的手的那一刻起，同學們看過來的眼光都變了。

對於這些正處在青春躁動期的少年少女們來說，眼下的場面大家懂得都懂。

即便兩人再怎麼一清二白，就這麼拉著手出去，一定會被誇大其詞、淪為課後談論的資本。

男女同學之間的感情糾纏一直以來都是學校最熱門的話題。

江昱前腳剛走，後腳就聽見原本安靜的教室炸開了鍋。

林南兮畏畏縮縮地跟在他身後，想要把自己的手腕從江昱的手裡抽出來，可是扭了幾次，反而被江昱抓得更緊了。

兩人來到走廊，在江昱的身後是一面白牆，他就這樣把手鬆開，然後又鄭重其事地看著林南兮的眼睛。

林南兮哪敢抬頭看江昱。

她只能深深地低著腦袋，看著自己的腳背，雙手緊張得交叉在身前，就跟犯了錯正在接受教訓的小孩子一樣。

嘉洲中學的教學樓四處都是攝像頭，再加上現在是午休活動時間，整個建築里填滿了人，江昱不覺得自己能找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所以乾脆就在教室外面把事情說清楚得了。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站著，一高一矮的身體落差形成了強烈的視覺對比。

高高大大的男生將瘦弱的女生堵在牆角，遠遠看去，就像是正在進行一場校園霸凌。

身側不時有學生路過，紛紛投來目光，不禁朝這邊多看一眼。

江昱不會在意他人的目光，但是林南兮不同。

她會特別在意任何一條朝她看來的視線，不管那些視線是好是壞，是批判還是感嘆，林南兮都會如芒在背。

她局促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縮著肩膀，想儘快回到屬於自己的陰暗角落裡。

可她偏偏不敢反抗江昱。

作為紀律委員，與班上頭號問題差等生水火不容，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據林南兮了解，江昱不僅長得凶，性格也挺凶的。

如果反抗他的話……下場大概會很慘吧。

林南兮現在只想平平安安地度過高三最後時期。

「對不起……」

還沒等江昱組織好語言。

林南兮的一句道歉直接給江昱整不會了。

「？」

「你道歉做什麼？？」

林南兮膽怯地抬起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江昱的眼睛。

媽媽說過，和人交流的時候，要儘可能的看著對方的眼睛說話，這是最起碼的尊重。

林南兮強忍著內心的恐懼，看著江昱說：

「因為……昨天早上升旗儀式江昱沒有穿校服，所以我扣了江昱的操行分。」

少女額前的劉海遮住了半雙眼睛，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閃爍著真誠的光，臉龐勇敢地抬了起來。

「……啊？」

還有這種事情嗎？

連江昱自己都不知道。

他聽見林南兮繼續用坦誠的聲音說：

「江昱昨天在數學課上吃零食，被老師點名，所以又扣一分……」

「還有眼保健操不規範，也扣了分。」

「？？」

江昱愣住。

這女人到底是偷偷扣了他多少分？？

感情她沒事都喜歡盯著他這個差生看是吧？？？

「不是……」

江昱給一頓氣笑了。

他又不是來說這種事情的。

他知道學校操行分的規矩一直以來都是拿來唬人的東西，雖說打著『操行分不合格就不允許畢業的旗號』，但實際上到最後該畢業還是會順利畢業。

江昱知道自己只要老實本分不影響他人的話，所謂的操行分對他來說就不存在約束力。

所以江昱一直都沒在意過這些東西。

可是當林南兮認認真真地將自己的罪數一一抖落出來的時候，江昱還是覺得又好笑又好氣。

「對不起……」

就在他笑得肩膀直抖的時候，林南兮又溫柔地補了一聲。

江昱笑著嘴角就僵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眼前的少女太過害怕的關係，那種膽戰心驚的感覺模模糊糊地傳遞到了江昱的內心深處。

她不會真的把自己當做是在校園霸凌了吧？！

他江昱可不是那種欺凌弱小的人啊！

「咳，那什麼。」

江昱清了清嗓子說：

「你最近……身體上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林南兮望著腦袋，眸子里閃著疑惑，很顯然不明白江昱在說些什麼。

江昱覺得不應該啊。

他這邊可是每天都在身體上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感知反饋，林南兮那邊什麼也沒有？？

不過江昱仔細想了想，發現也對。

畢竟他一個人在家啥事都不用做，每天打打遊戲吃吃飯睡睡覺，一天就這麼平穩地度過去了，根本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刺激。

經過江昱剛才的實驗，基本可以確定林南兮和他之間的感知共享是雙向反饋的。

可是他這邊造成的反饋很少的話，林南兮那邊很有可能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身體情況。

「那個……江昱同學，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回教室了……關於操行分的事情，其實還有很多方法賺取分數，你可以……」

「你脖子怎麼了？」

這傢伙還在糾結操行分呢，可江昱一點也不在乎這件事，他很快把目光放在了林南兮的脖子上。

少女白皙纖瘦的脖頸處，有一小片紅色的痕迹，仔細一看的話，應該是某種泡狀的創傷？

林南兮下意識地捂住脖頸後退半步。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抬起的腦袋，又這麼焉嗒嗒地低了回去。

她生怕展露出缺點被人討厭，所以總是這樣謹慎地把自己藏起來。

「……昨晚做菜的時候，油水濺起來，燙了一點。」林南兮說。

「你還會做飯！？」

江昱生在富貴人家，在他的同齡人圈子裡，連做家務的人都找不出半個，更別說是做菜這件事情了。

他小小地震驚了一下，重新審視了一遍眼前這位身嬌體小、看上去連鍋都很難端起的少女。

但江昱應該在意的重點完全不是這個。

回過神來的江昱恍然大悟。

「難怪我昨晚六點的時候，脖子突然疼……」

感情是她把自己燙著了啊？！

能不能愛惜自己的身體啊喂……

「昨晚六點……？」

聽見江昱準確地說出自己做飯燙傷的那個時間點，林南兮在驚訝中睜大了眼睛。

他怎麼會知道是晚上六點……

而且，江昱在說『脖子疼』的時候，用手捂住的位置，和她燙傷的地方一模一樣？！

林南兮的腦海里不經意間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某種奇妙的心理感應迫使她抬起了臉龐。

此時的江昱也在低頭注視著她。

兩人視線交錯的瞬間，彷彿連周圍的時間都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