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姐妹

主卧之中，洗漱過的謝家姐妹二人躺在床上。

兩人大哭過一場，發泄了情緒，雖然仍舊哀傷，但已經不會難以自已：

謝夢寒是已經將噩耗消化了些時日，又見到唯一親人，一下有了主心骨；

謝夢嵐則是父母早亡，在家族中牽挂不多，唯一在意的這個妹妹又平安到了眼前；現在她和陳長青感情日篤，自有依靠，情緒一過，也就平靜不少。

兩人在床上，避開家中往事，能聊的也就只有幾個話題了。

「……姐姐，姐夫對你可還好？」

「夫君對我，怎麼說呢……」

謝夢嵐眼睛亮晶晶的，一下打開話匣：

「嫁給他之前，我從未想過與人結為道侶，是如此快樂的一件事情。」

「他既不像其他修士那樣心中只有天道，沒有人情；又不像沒有前途的修者不務正業，只知玩樂。他修行之時認真，修行之外又像個普通人。」

「他會得意的跟我說煉成了什麼丹，送我貴重或不貴重、但都很有心意的丹藥，又會向我抱怨煉丹房的任務重，學徒笨……」

「我們相處時，就真像話本中的凡俗夫妻，舉案齊眉，互相體諒。他會關心我，挂念我，尊重我；我也敬重他，愛戀他，支持他。有時候，和他在一起時，我會想，哪怕不能修仙，就這樣當凡俗夫妻，一起老去，也是極好的。」

「若非要說哪不好，只有一點……」她頓了頓，暈紅上臉，「也不是不好，就是他對那事，也太熱衷了些。嗯，雖然我也沒有不喜歡就是了。」

謝夢寒本來聽著姐姐緩緩講述，看她臉上似乎都發著光的樣子，心中正自感動，眼睛都有水汽凝聚；結果突然聽到這句，頓時俏臉飛紅，啐了一口，掐著姐姐的軟肉，又羞又急：

「你，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不知羞了……」

一想到這就是姐姐姐夫的床，雖然剛換過寢具，她也頓生異樣之感。

謝夢嵐嘻嘻笑道：

「我都成婚啦，這有什麼？以後你有了道侶，也會這樣的。」

謝夢寒再啐一口，羞紅著臉說道：

「絕不會！」

頓了頓，她突然幽幽嘆了口氣：

「這樣看來，姐夫還算不錯。可惜，天賦太差，配不上姐姐你。」

謝夢嵐聽了，挑了挑眉，不服道：

「怎麼配不上我了？我天賦更差。」

「可，可是姐姐你這麼美，這麼聰明！人又最好了……」

「修仙界怎會缺少美貌女子？外表是最不值得提的了。」

謝夢嵐嘆了口氣：

「而且，夫君已是煉丹師了。」

「當初知道他成為煉丹師時，我既開心又擔憂。開心自是他地位肯定不同，擔憂也是因為此：我怕我再也配不上他啦。好在夫君人品極佳，又對我有情意，我才放下心來。這次他突破鍊氣中期，我也只有欣喜，不覺擔心了。」

「什麼？煉丹師？鍊氣中期？」

謝夢寒驚訝無比，低聲叫道。

當初聯姻時，謝家自然也將陳長青了解的七七八八，自是知道他無論煉丹還是修行，都是停滯多年，天賦到頂。若無天大奇遇，絕不可能突破。

謝夢嵐食指點著嘴唇，歪著頭：

「是啊，而且聽他說在初級煉丹師里還算不錯呢，年末時還得了嘉獎。雖然我也不懂他們煉丹工坊那一套。」

「這……好吧。初級煉丹師也沒什麼了不起，還是姐姐更好，他若能再進一步還差不多。」

謝夢寒低聲道。

謝夢嵐敲了敲妹妹的額頭，失笑道：

「是是是，比起我們天才妹妹是沒什麼了不起，但配我是綽綽有餘了。」

「再說，突破哪有那麼容易？一輩子都是初級煉丹師、甚至煉丹學徒的比比皆是，煉丹術畢竟是仙門百藝之首。整個陳家的中級煉丹師也沒有多少呢，別難為你姐夫了。」

「其實，道侶之間也沒有什麼配不配得上的，天賦並不是最重要的東西。」

謝夢嵐低聲道：

「陳元齊天賦無雙，你觀他如何？」

「別提他的名字！」

謝夢寒臉色一變，寒聲道：

「一直以來，無論師門長輩，老是想撮合我與他。然而此獠剛愎自用、目中無人，我早就不喜；這次無數人勸他不要出戰，鍊氣期又對局勢無大影響，他卻從來聽不進去。」

「若不是他，我謝家滿門又豈會……我必殺他！」

她臉色凜然，一下從依靠姐姐的嬌弱小妹，又變成了微露崢嶸的天才修者。

「別說胡話！這畢竟是在陳家。」

謝夢嵐低聲道，頓了頓，咽下了「他畢竟是夫君的族兄弟」。

「何況我謝家此難，他也只是起因，罪魁禍首還是血月教，又或者……」

她猶豫了下，考慮到事關妹妹師門，沒有說出心中推測，搖了搖頭：

「總之，我不是要與你說這個……」

「姐姐從小就聰慧，看事情比我更透徹。」謝夢寒打斷道，她點點頭，又搖搖頭，「但我必殺他。」

謝夢嵐無奈，只得心道以後再勸，然後轉移話題：

「好吧好吧。我只是想說，你一心修行，性子也一直驕傲，什麼都要做到最好，就連道侶也要最好的。只是最好的道侶，不一定是要最好的天賦。而你姐夫對我來說，就是最好最好的道侶了。」

謝夢寒低聲道：

「我曉得了。」

謝夢嵐聽出敷衍，知道妹妹性子，搖了搖頭。

謝夢寒心想，姐姐姐夫那樣相處可讓凡人羨慕，但所謂道侶道侶，修道天賦如果不是上佳，又怎麼當得了道侶？

然而今天心中觸動，不知怎的，仔細思索姐姐的話之後，突然在想，若是自己要在陳元齊和姐夫二人中擇一，又當如何？

陳元齊是不可能的，那……

謝夢寒心煩意亂，只覺今天的對話似乎對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產生了巨大的衝擊，只有暫且不去想。

姐妹二人在床上安靜躺下，卧室一時無聲。

突然，謝夢寒的聲音響起：

「姐姐，姐夫……真那麼好嗎？」

半晌沒有聲息傳來，她都以為姐姐已經睡著，卻突然聽到謝夢嵐輕笑回答：

「真那麼好。明天你可能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