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殊榮

第9章 殊榮

第9章殊榮

伴著小插曲過去,東堂殿內再恢復了原先的肅穆。

在劉放、孫資以及今日當值伴駕的侍中劉曄等人顧問應對,天子曹叡繼續署理朝政,而諸散騎與給事中則是繼續充當著聽眾。

時間在尚書台僚佐、各州郡計吏以及宗室事務上稟者的紛至沓來中悄然流逝。

第一次有機會入東堂的夏侯惠,也在悉心聽政中發現了,如今魏國的士人權柄已然遠遠蓋過了宗室與譙沛元勛,以及中書省的攬權之炙。

比如,在一些宗室事務之上,天子發問之餘,皆是劉放與孫資應答的。

而並非是使人招來宗正,或者同樣在殿內就坐的曹肇與秦朗等,且他們二人對此的反應是一臉坦然。

似是,已經習慣了?

這令夏侯惠感覺有些悲哀。

君主被拒在尚書台門外、宗室對朝政無有置喙之權

魏國建立不足十年的時間,士人的權柄就被九品中正制催生得如此之大了!

也不知道始作俑者,那個刻薄打壓宗室、為了尊天子號而向士族世家妥協的魏文曹丕,若是在泉下有知,將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此外,夏侯惠還發現了中書省的另一個弊端。

如天子曹叡在詢問一些不算緊要的州郡上表之時,劉放等人同樣不予諸散騎或給事中作答、歷練的機會,直接便提出建議了。

可以說,除了以社稷老臣擔任的侍中之外,中書監劉放與中書令孫資將東堂內其他人皆當作了可有可無的擺設。

老臣戀權,使新貴無所事,矛盾自然就會出現。

也難怪在原先的歷史軌跡上,夏侯獻與曹肇等人在即將獲得權柄的時候,便迫不及待的對劉放與孫資放出狠話了。

想來,那是因被壓製得太久了,所以才會忘形而口不擇言罷。

當然了,縱使夏侯惠對朝中積弊心有所悟,但此時的他並沒有改變的實力,就連進諫的資格都沒有。

因而,他繼續保持著恭順的姿態,安之若素的聽政著。

就是此時的朝政事務儘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事調任、州郡上表春耕情況以及順便歌頌功德等等雜事,連廟堂朝臣都不甚了解的夏侯惠,自然聽得昏昏欲睡,索性闔目養神了。

而在銅臺案后的天子曹叡也看到了,但沒有再次動氣。

相反,他心中還頗為讚許。

他以為夏侯惠又是因為距離太遠而闔目凝神傾聽了,且連這種瑣碎雜事都能如此專註,勤勉任職的態度自是可嘉!

於不知覺中,便到了晌午時刻。

曹叡終於暫罷署事,轉入東堂內側的小殿用膳與小歇。

其中,有殊色深得曹叡寵愛的、寢止嘗同的曹肇,不出意外被特殊照顧,一併入側殿與天子共用膳了。

劉放、孫資與劉曄三位老臣,亦在眾人的避道行禮中施施然離去。

在東堂內聽政過的近臣都知道,如果他們此時離去了,也就意味著天子在下午的時候不會再署政了。如若下午的時候,天子不歸寢宮,而是設宴或者前去巡查各司的話,於用膳畢時會讓侍宦出來宣布孰人將留下伴駕,其餘人則是可自行出宮歸家了。

通常,這個人選都是秦朗。

除非天子有了雅興,與眾人設文會同樂。

這些不成文的規矩,都是在來東堂的路上王肅告知的。

對此,夏侯惠還心有憤憤然——先前沒有伴駕之時,他可是一直在樓舍內等至酉時了,方敢離開宮禁的.無端多枯坐了兩個時辰!

不過,等下出宮了,要去作些什麼呢?

知道自己不可能被曹叡留下伴駕的夏侯惠,在起身舒展跪坐久了的氣血不暢時,心思也在盤旋著。

以往,他有了閑情便會讀兵書或者習弓馬,偶來閑情也會郊遊踏青。

但今日看到士族權柄已然如斯、宗室元勛式微如此後,他便有了結交親朋好友、與權貴斡旋之心。

畢竟依如今的環境看來,他如果想做些什麼的話,單槍匹馬是不可能成功了。

必須要有志同道合者!

只是,孰人合適呢?

夏侯惠在東堂門廊側緩緩踱步之餘,眼角餘光也撇入殿內的同僚們。

此刻,殿內的近臣或前去更衣、或坐等侍從送來飲食、或如夏侯惠一樣起身踱步疏通氣血。

如若細心一些,就會發現他們已然分作了好幾個小團體。

如王肅、劉邵等人聚集在一起閑談,夏侯獻與秦朗攜肩前去更衣、其餘不認識的給事中也根據出身門第與性情三兩靠攏一起同案而食。

唯有杜恕是異類。

既沒有與人攀談,亦沒有用餐或者更衣,依舊保持著聽政的姿勢在席位上端正跪坐著,唯有的不同,是此時的他正在闔目養神。

看到這一幕的夏侯惠心中一動,但隨即又躊躇了起來。

無他。

杜恕才能是不缺的,但他與其父杜畿都不受魏國天子信重。

杜畿被荀彧推舉入仕,任職河東太守后政績「常為天下最」,但卻在郡守任上呆了十六年之久。魏武曹操不將他擢拔入中樞的理由,是河東郡乃「股肱要地、充實儲備的所在」,唯以他鎮之。

但廟堂重臣都知道,那是因為荀彧反對曹操稱公,以致他被「恨屋及烏」了。

待到曹操封王,他才被徵召入朝為尚書。

但一直到曹丕繼位后,功勞卓著的他才被賜爵為關內侯,曹魏代漢後方進封為豐樂亭侯,且食邑僅僅百戶。

對比其他臣僚而言,杜畿得到的待遇很不公。

尤其是,當杜畿被曹丕遣去監造御樓船、試水時溺亡后,曹丕竟然只是讓杜恕繼承了爵位,但於執政期間都沒有讓其萌蔭入仕!

直到曹叡繼位了,杜恕才被朝廷想起,召來洛陽任職。

如此情況下,杜恕對曹魏的好感自然就少了。

且更重要的是,杜畿與司馬懿都是被荀彧舉薦的,二人之間頗有交情,如今司馬懿算是位極人臣了,夏侯惠不敢確信杜恕會願意與自己一起謀算司馬氏。

畢竟,杜恕又不知道歷史的進展!

又或者說,即使他知道了,也未必就甘願為曹魏登鋒履刃、百死不辭!

唉.

若不,且先接觸一番,看他心跡如何再做打算吧。

心中悄然做出定論,夏侯惠步歸就坐,剛想出聲招呼隔得不遠的杜恕時,小殿內一名侍宦小趨步而出,輕咳一聲吸引眾人的注意力后,方朗聲而道,「天子有詔,散騎常侍王肅、給事中秦朗、散騎侍郎夏侯惠午後伴駕,其餘人可自行歸府。」

「唯。」

眾皆恭聲而應。

沒有被留下伴駕之人,自是起身散去。

也不免將一記羨慕的目光,投落在神貌驚愕不已的夏侯惠身上。

是的,驚愕。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才第一次前來東堂聽政,竟會被留下來伴駕了!

或許對於他人而言,這是求之不得的機會、天子恩寵的殊榮,但對現今的他而言卻是一種苦差.

不止是還沒有摸清天子秉性,擔憂伴駕之餘會觸怒天顏。

更因為剛剛他光顧著自作思緒了,又覺得侍從送來的吃食太少太清淡,便打算歸去自家再用餐。常年勤習弓馬的他,長得很雄壯,食量亦是很大的,宮禁內配給近臣的食物並不能讓他飽腹。

但如今,他想吃都沒有了。

當侍宦剛宣讀天子口諭罷,侍從們竟開始將所有吃食都收走了。

且隨著眾人陸續離去,那名侍宦見夏侯惠兀自端坐不動,便很好心的來到他跟前,輕聲說道,「夏侯侍郎,還請隨仆前去車駕前恭候,天子今日不小憩,很快便起駕了。」

呃~

好吧。

「多謝提醒。」

夏侯惠輕輕頷首,起身含笑道了聲謝,大步往殿外而去。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麼的,龍行虎步之際,他開始覺得腹中一股飢餓感在襲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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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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