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第249章 輕舟已過萬重山
第249章輕舟已過萬重山
尹嶙深深地看著小越侯,說道:「家師高深莫測,悲天憫人,自然與孤城一案毫無關聯,若非如此,他後來也不會襄助陛下,為天下百姓掙得一個太平了。」
文帝聞言,下意識點了點頭。
的確如此。
當時的尹青,就好似上天派來拯救他的一般,從農桑民事,到軍機韜略,無一不知,無一不曉,若不是自己勢力壯大之後,尹青想要歸隱民間,如今一個「第一列侯」的位置是跑不掉的。
可此時卻有人說道:「呵,我看不然吧?能將一個無辜孩童擄來作替死鬼,我看心如毒蠍,算什麼悲天憫人?」
眾人看去,只見左御史面露不屑。
「城破之日,叛軍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入城中見人就殺,那等混亂場面,為何還要多此一舉?」
尹嶙面上不惱,看向左御史說道,「不知左御史可聽說過,脫褲子放屁這句話?」
「你!」
左御史漲紅了臉,一甩衣袖道,「簡直有辱斯文!」
尹嶙笑笑,沒理會他,而是繼續道:「當時以家師的能力,只需將我救走便可,為何還要在其中放一具孩童屍體,掩人耳目?」
他表面說著此話,心中卻暗道,那具屍體就是我放的,但是我就不承認。
小越侯又問道:「即使如此,那麼我們收殮的那具孩童屍體又是何人?」
「小越侯,你這個問題,恕在下無法作答,當時我被家師打暈帶走,如何得知後面的事?至於那個稚童屍體為何會出現在我房間里,不然你問問凌益?問問彭坤?」
尹嶙冷笑道,「或者,你可以問問你自己,畢竟當年,孤城城破,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功勞」二字,尹嶙咬得很重。
此話說完,他丟了一個冷眼過去,便不再理會小越侯。
瑪德,一個小越侯,一個左御史,來來回回都是這兩個人,沒完了是不是?
「你!」小越侯氣極,但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啊,誰知道那個孩子是誰啊?
就算那個就是真正的凌不疑,可然後呢?
沒人證明凌不疑到底是不是凌不疑,也沒人能證明誰才是凌不疑,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沒人在意這個!
他走到文帝身邊,恭敬行禮道:「陛下,臣自幼時便立誓報孤城一仇,身份泄露唯恐露出破綻,讓賊人有可乘之機,非有意欺君,望陛下恕罪。」
文帝稍稍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尹嶙,也如凌不疑的感覺那樣。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他現在回想起尹青的種種,不禁頗多感慨。
但他現在還想確認一件事。
「你真的……才是真正的阿狸?」文帝問道。
「若陛下覺得是,那便是了。」
尹嶙笑了一聲,看向凌不疑,又看向倒在地上已經不知真實與虛幻的凌益,還有坐在旁邊心神複雜的霍君華、程少商。
他開口道,「霍無傷對杏果過敏,一吃便知,身上還有一個虎頭胎記,可我,卻沒有任何特殊之處,是的,我沒有辦法證明我就是凌不疑,也不想證明。」
「真真假假,又有什麼意義呢?」
尹嶙走向霍君華和程少商,牽起他們兩人的手,一個是母親,一個即將是他孩子的母親。
看著他們又道:「人生的意義,只在於守護好自己所在意的人,便足夠了。」
「你真的……是阿狸?」霍君華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只要這個孩子說「是」,她就認。
尹嶙點點頭,笑著說道:「是。」
「阿狸……」霍君華沒有大哭,但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似乎叫一聲「阿狸」,她的阿狸就真的會回來……
不,這就是她的阿狸。
那是母子之間血脈的共鳴,做不得假,做不得假的!
霍君華心中篤定。
「阿母,我回來了,再也不離開了。」尹嶙的眼眶也有些泛紅,仍受一些前身的影響,但更多的,還是他對這個場景的感觸。
即便經歷了三個世界,但內心依舊柔軟。
霍君華突然想到什麼,問道:「這些年來,我總做一個夢,有個孩子深夜跑到我的床邊,為我撫背順氣,是、是……」
她看向尹嶙,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
「是我,阿母。」尹嶙點點頭。
霍君華淚如泉湧,捂住嘴巴。
她沒想到,自己的兒子,這些年來始終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尹嶙笑嘆一聲,說道:「當年我跟隨師父學得歧黃、自然等術,聽聞您的病情,便想為您做些什麼,但當時師父不讓我來都城,怕我會暴露身份,被叛軍餘孽下毒手,我便等到武功、歧黃之術稍有所成之後,才從河東返回都城數次,為您治傷。」
「阿狸……」
霍君華聽聞此話,鼻子一酸,她伸出手輕輕摩挲著尹嶙的臉龐,「孩子,你、你吃了多少苦啊……」
尹嶙搖搖頭:「都過去了。」
他今天編了不少假話,但也只是為了讓所有人更能接受一些罷了。
就像他說的,真真假假,又有什麼意義呢?
此刻再無人多說一句,每個人的心中皆有自己的思緒,但此刻都不願打擾。
……
今日的結局,註定不僅僅只是母子相認。
多年的陳案,一朝破開雲霧,一切迷雲,也在此散去。
凌益的誣陷,尹嶙的反擊,牽扯的當年孤城舊案,一樁樁一件件,都那麼地跌宕起伏,卻又如此地合情合理。
至於犯下如此罪行的凌益,連反抗和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得知當年自己的親兒子被燒死,他本就崩潰,轉而又得知自己的親兒子其實沒死,他神思複雜,可又想到今日又是他險些親手害了自己的親兒子,結果反過來,被親兒子給揭穿罪行……
凌益的心神遭遇起伏太大,如今已然崩潰,整個人痴痴傻傻,也不知是不是裝的。
他的那些手下,也根本不敢有異動,在文帝和眾將軍、大臣的面前,也只能繳械投降。
最終,文帝下旨,將凌益和彭坤打入牢獄,改日再審。
連同小越侯,因瞞報軍情,在如此眾多目光之下,文帝也不好徇私,再加上在一旁氣得半死的越妃一個勁地勸(song)誡(yong),文帝沒辦法,也將他打入了大牢。
如無意外,應該是個流放的罪行。
或者文帝會念他昔日之功,貶為庶人也不一定吧。
一切塵埃落定,尹嶙忽覺一陣輕鬆,但也似乎有些索然無味。
此時此刻,再舉行什麼大婚喜宴已是無趣,他便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只留下霍君華、崔祐、程家眾人、文帝、宣后、越妃和……霍無傷。
喜宴不辦,喜酒卻是要喝一杯的。
但眾人此時的心思複雜,在桌前沉默了好一陣。
最後,還是文帝打破了沉默,稱今日是尹嶙大婚,無論如何,都要好好喝上一杯。
其實孤城案破,霍君華「恢復」健康,尹嶙與霍君華母子相認,怎麼說都是一番好事,但信息量太過龐大,一時間眾人都難以消化。
有了真·逗比·Wendy·文帝的那句話后,越妃十分有默契地及時幫腔,這桌「家宴」,才有了一些喜氣。
……
夜晚,清風拂面,無比清爽。
「你還不走?」
目送著程家、霍君華、文帝三方的馬車緩緩駛離東垣侯府。
尹嶙回頭看向霍無傷。
霍無傷回過頭來,看著尹嶙,似乎欲言又止。
「你的表情好像如廁時遇到了莫大的阻礙。」
尹嶙打趣道。
霍無傷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抽。
啊。
這廝……
看來還和以前一樣嘛。
那他到底是尹嶙,還是阿狸?
「你真的是阿狸?」
霍無傷在問他,其實也是在問自己。
如果阿狸真的沒死,尹嶙為何又不能是他呢?
「重要嗎?」尹嶙笑著說道。
霍無傷一怔。
是啊,重要嗎……
他突然驚覺,無論他是不是阿狸,那都是過去式了,這廝……
只是這廝便好。
「哈哈哈……」
想到這裡,霍無傷大笑三聲,徑直離開。
尹嶙看著他的背影,好似有所釋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輕舟已過萬重山啊……」
他輕嘆一聲,笑著走回了侯府。
洞房花燭夜,紅鸞星動時。
這不是尹嶙第一次入洞房了,但這一次,感覺卻毫不相同。
哪裡不同,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走到床榻邊,在程少商的身邊坐下,牽起她柔若無骨的玉手,輕喚一聲。
「嫋嫋。」
程少商將團扇放下,滿眼愛意地看向尹嶙。
「他們都送走了嗎?」
她問道。
尹嶙點點頭:「嗯,都回去了,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人了。」
「嗯。」
程少商點點頭,顯得有些緊張和羞澀。
「嫋嫋……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說一句抱歉。」
尹嶙嘆道。
程少商搖頭道:「我們之間不說這個,如果你說的是今日的婚宴……你知道的,我不在意這個。」
她說完此話,微微一笑,在紅燭的映照下格外動人。
尹嶙順勢將她摟入懷裡,柔聲道:「等都城的事結束了,咱們去封地,好不好?」
「封地?」程少商聞言一怔。
杏眸閃爍如星,帶著期待和疑惑。
這裡也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