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驚蟄
二月初六,驚蟄。
春雨連綿幾日,雷鳴彷彿天公奏響的鼓點。
蕭瑟數月的鄉間地頭泛起大片青綠,盎然生機催促著農人們趕緊行動起來。
河水自山間奔騰而下,途徑村前架起的石橋,撞上那滿是青苔的橋柱,濺起銀珠千百,潑灑向附近岸邊橫生的樹木枝杈。
身披蓑衣的農人們三五成群走上石橋,背簍里裝著打磨好的農具,隨著他們的步伐顛簸。
橋底的水聲太噪,閑談時只好放開嗓子。
鄉間俚語和大笑聲不絕於耳。
忽然間,走在最前面的漢子停下腳步,伸著脖子像是在看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後邊的人跟著頓住,順著他的目光望出去。
只見石橋對面的林間小徑。
一匹棗紅色駿馬從朦朧煙雨間飛馳而出,四蹄翻騰,鬃毛迎風飄揚。
農人們先是快步退到橋邊,再去看那位身形矯健的騎士。
頭戴著一頂編織緊湊的墨色竹笠,身上披的那件雨衣更是做工精巧。
罩肩由細長竹篾編成,左右呈喇叭狀外擴,表面還刷了桐油,底下則是同樣經過處理的寬鬆皮衣,雨水落在上邊就會自行滑開,難以滲入分毫。
騎士掠過石橋,直奔另一邊隱約有炊煙升起的小鎮,橋上的幾人只能勉強看到一張稜角分明的年輕臉龐,若說印象最深的,還是那兩道斜眉底下的迫人刀眼。
「快看,那馬鞍上掛著的長布袋,我像是在哪見過的......」
有人注意到馬鞍邊橫掛著的,約有五尺左右的狹長布袋,神情一變,壓著嗓子說道。
「切,你怕是夢裡見過吧?」
旁邊的朋友聽見了忍不住調笑。
他們都知道這般奢遮人物絕不是泥腿子能接觸到的存在。
「棗紅馬,五尺刀,縱橫江湖凶名饒。」
沒去理會同伴的嘲笑,農人想起前些日子在城裡聽到的說書段子,悶聲道。
「千兩金,萬兩銀,文書在手急索命。」
歡快的氛圍倏然一靜,登時就有人補上後半句,顯然也聽過傳聞,頓了頓又補充,
「他好像是往咱們的鎮子去的?」
話音落下,幾人趕忙轉身,悶頭就往回跑。
【世界融入完成。】
【身份記憶載入完畢......】
【請在一個時辰內完成前置任務,擊殺盜犯閻東升及其同黨陳四。】
安靖騎著棗紅馬沿石板路奔入村鎮,穿過街巷。
斗笠下的清冷雙眸逡巡各處。
直到抵達鎮上的酒樓門前。
二樓臨街露台邊的兩道身影映入眼帘。
下馬,取了掛在側面的布袋背在身後,又遞給門口候著的小廝一粒碎銀,
「買兩張草席,幾根麻繩,多的就當是賞錢。」
說完也不等小廝回話,徑自往酒樓里走。
邁入門檻。
滿堂食物的香味兒混著熱氣撲面而來。
跑堂剛要上來招呼,就看見青年腳步不停,直奔樓梯過去。
雨水沿著披風和罩肩邊沿掛落,水線綿延不止,惹得周圍食客紛紛側目而視。
見這青年骨架高壯,寬肩闊背的模樣暗道一聲好漢子,注意到他身側擺動的雙手五指骨節纖長,指間和虎口處的拳繭,刀繭厚重,心下又不免凜然,匆忙回過身。
生怕與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強人對上眼。
這邊還在驚詫,青年已登上二樓,站在露台邊唯一坐著人的桌前。
將手中布袋橫擺在堆滿各種牛羊骨肉的桌上,鏗鏘作響。
轉手從腰間摸出一個竹筒。
從中抽出兩張保存頗為完好的海捕文書。
先看左邊那人,身形魁碩,留寸頭,方臉,雙眼外凸,眉眼間透著股戾氣。
「閻東升,三個月前在杭城外劫殺商隊,殺豐德商行掌柜的家眷共七人,姦淫其妻女。」
低頭看海捕文書上描述的罪狀和逃犯畫像,在與面前這人比較,青年詢問道,
「沒錯吧?」
「是我,你想怎地?」
左手撫上靠在窗檯邊的斬馬刀柄,閻東升冷笑,
「那兩個小娘子潤的很,我很滿意!」
青年不回話,只是轉頭看向右邊留著凌亂長發,身背一柄短刀的矮個漢子,
「那麼你應該就是他的同夥,陳四?」
「你又是誰?」
此時已經喝的滿臉通紅,雙眼充血的陳四擰著眉頭反問。
「是該給你們通個名,我叫安靖,到了閻王那兒,記得報我的名,油鍋能備的快些!」
安靖身形前傾,盯著矮個子,沉聲說道。
「去你媽的......」
見安靖的視線轉開,閻東升攥著刀柄,暴喝一聲跳將起來。
只是這嘴裡的髒話才罵到一半,桌底下就有狠辣戳腳點在他的小腿,力道之大使得剛準備發力的閻東升只覺小腿劇痛酸麻,整個人趔趄著傾倒。
下一秒就看見拳頭帶著呼嘯風聲迎面砸來,鼻樑陡遭重擊,眼前又是一黑,涕泗橫流。
陳四見同伴一個照面就被壓制,剛喝下去的酒水頓時化作冷汗,起身向著安靖打出一記擺拳,卻被後者的左臂先一步纏繞,身體控制不住的向前靠。
面對面。
安靖眼中的凶光刺的陳四脊背發寒。
右手剛搭上後背刀柄,胸前連挨三記崩肘。
陳四左臂被安靖力量更強的右臂纏住,致使他每次被砸開都會反彈回去。
喀拉~
骨裂聲清晰可聞,鮮血混著些許碎肉從陳四口中噴涌而出,
安靖卻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再度將人往懷裡拉扯,側身,左臂頂肘上揚,砸在陳四的咽喉處,巨大的力道使其脖頸呈現出怪異的歪斜姿態。
眼中的光芒頓時熄滅。
剛緩過神來的閻東升看到這一幕,哪裡還敢再打,慌忙轉身從二樓窗口跳出去想要逃跑。
安靖抓起桌上布袋,右腳踏在窗框上縱身飛出。
剛吃了一記戳腳的閻東升落地時根本就站不穩,整個人滾倒在地,還沒來得及起身,後頸又被從天而降的腳掌踩踏,脊椎塌落,眼見得活不成了。
呼~
長舒一口氣。
確認閻東升徹底喪失反抗的能力,安靖這才鬆開腳。
轉身看向酒樓門前抱著兩張草席和幾根麻繩,滿臉驚慌的小廝,抬手示意他過來,結果這傢伙估計是被嚇得不輕,把東西往地上一扔就鑽進了酒樓。
安靖無奈,只得自己上前去拿。
可就在他剛走出去幾步,來到門前時,身後卻是傳來幾聲異響。
轉過望過去,瞳孔倏然收縮。
只見本該徹底死亡的閻東升竟是搖晃著站起身,整個人以扭曲的姿態矗立著。
他的眼眶沾染著血漬,兩顆眼球耷拉,胡亂轉動至詭異的角度,塌裂的鼻樑血流不止,而他卻全然沒有擦拭的意思。
這人已經死了!
安靖半眯起雙眼,右手挑開手中布袋,露出小半截刀柄。
視線投向閻東升背後隆起的鼓包,還有那些刺破皮肉衝出的狹長肢節。
咕~喝~
口中發出怪異的嘶鳴聲。
閻東升的身體突然劇烈顫抖,血肉和衣衫的撕裂聲接連。
不再等待,安靖猛衝向前。
布袋的束口脫落,顯出帶有雲紋的刀柄,一把閃爍著森冷寒芒的苗刀破開雨幕,橫掠過閻東升的脖頸,偌大的頭顱帶著血水衝天而起。
一刀梟首,安靖表情卻沒有絲毫放鬆。
原因很簡單。
脖頸的切口處,竟是有一顆拳頭大小,形似飛蛾的怪蟲頭顱鑽出。
兩隻複眼覆滿血絲,猙獰的口器蠕動不止,咀嚼著閻東升的血肉。
怪蟲的頭顱更是連接著帶有血絲的脊柱,顯然它才是導致閻東升的屍體異變的關鍵。
失去頭顱的束縛后,這怪蟲似乎對屍軀的掌控越發順暢,脊背處陡然展開一對寬大的蟲翼,抖落粘稠膿水,拖拽著屍軀離地,像是打算飛離現場。
只不過剛騰空幾米,便有一柄長刀飛掠而來,貫穿無頭屍軀,將它釘在街面上。
幾聲凄厲尖嘯后,黃綠色的膿液從閻東升體內流出,混著雨水淌落滿地。
安靖抽刀,看到它上邊沾染的膿液,不由得蹙起眉頭。
轉手甩動刀身,令其斜指地面,任憑雨水沖刷。
抬腳將無頭屍翻轉,目光落在其背部。
饒是見過不少殺戮場面的安靖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閻東升的背部血肉不知去向,脊柱和肋骨竟是成了怪蟲的腹部,剛才探出來的肢節就是這怪蟲平常嵌在閻東升體內的觸鬚和蟲足。
安靖正思考著該如何處理這具屍體,目光忽地一凝,轉向屍體旁邊的街面。
黃綠色膿液和血水蜿蜒扭曲,勾勒出一連串字元:
【前置任務完成,檢測到條件滿足,試煉事件開啟。】
時間:大宸二十三年
位置:蘭陽府·三溪鎮。
單人試煉事件已開啟。
主線任務要求如下:
一,查明並解決蘭陽府鬼蛾事件。
二,獲取一件性命奇物,覺醒命魂圖。
三,擊殺至少三頭邪祟。
(試煉者可在當前世界停留五天時間,任務失敗,取消娑婆行者資格,抹除記憶!)
【姓名:安靖】
【命魂:未覺醒】
【狀態:氣血勃發】
【天賦:慎獨】
(在獨處環境下更為專註,增加各項專精熟練度的提升效率。)
【專精:古武術61%,騎乘19%,冷兵器36%】
收刀回鞘。
安靖神情複雜的看著地面上正被雨水沖刷的字跡。
十幾分鐘前還在小區內與異獸彘搏殺,轉眼就來到這陌生世界追殺盜犯,腦海中更多出現了許多不屬於他的身份記憶。
視線轉向旁邊的兩具屍體。
不論如何。
事件既然已經開啟,安靖就沒打算空手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