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人類群星閃耀時

春末午後。

一號教學樓的走廊上。

從海邊吹來的風穿過街道，在晚霞餘暉的天空下翱翔。

起風了。

早川望單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拿著檢討書壓住自己的頭髮，櫻花的花瓣飄落在他的頭髮上，隨後又被風給帶走。

現在的他心情有點不愉快。

就在剛剛，早川望被年輕的女教師找上，原因是昨天的心理課的作業以及一份個人檢討書。

明明這兩個東西都已經寫好遞交上去，但貌似學校的教師並不認同「想要好好學習所以申請加入歸家部」的理念。

所以早川望被批評的很徹底。

在一通長篇大論后，給出的選擇是要麼今天加入社團，要麼今天叫來家長…回想到這裡，早川望更加不愉快了。

『什麼嘛…根本就不是選擇題而是判斷題…』

邁動的腳步走向樓梯口。

作為長駿高今年新入學的高一學子，早川望以度過「平靜」的校園生活為目標——好好讀書，考上名校，然後過上上流的生活。

但生活註定和他過不去，就像是水火不容的貓咪和犬。

現在是開學的一周后，沒有社團的問題學生被老師一個一個找上商談，進行教育。

而因為在老家處理爺爺的喪事，早川望晚來了一周，自然沒有加入社團。

無父無母的孤兒開局已經是身份（重生者）的象徵。

悲。

下課後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在這一個小時裡面的時間，早川望找到社團加入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他的目標是那種事少早退還能混學分的三無社團。

即無上進、無活動、無人注意。

簡稱三無。

抬起眼眸，午風吹過校園裡高大的櫻花樹，搖曳的粉紅色花瓣葉傳來簌簌的聲響。

四月初的春季溫柔的就像是少女的懷抱…早川望在心裡想到，揉揉鼻子突然感覺沒有那麼生氣了。

「社團…社團……」

……

半個小時后。

走在活動大樓的裡面，早川望的眼神有點茫然。

現在是下課後的半小時。

早川望正在參加自己的社團活動。

尋找社團。

從教師職員室告別後，一路走過來，早川望的心路歷程可謂是十分豐富。

起初，他只是想隨便找個社團加了，最好是那種可以坐在活動室里的，方便學習。

於是就近原則選了個茶藝部。

泡茶，喝茶，養老，上流。

只可惜裡面的部長表示已經過了招新時間，早川望見狀只好默默從都是女孩子的部室退出，惹的一陣嬉笑聲。

嘛，開頭碰壁不算什麼，人生就是起起落落的。

於是繼續尋找。

電玩部的同學向早川望握手，表示歡迎加入，結果在提及擅長的遊戲是三國殺后握著的手已然放下。

接著走到文學部，文學部的同學看了一眼早川望，皺起眉頭心想哪裡來的帥哥，然後大聲表示帥哥和狗不得入內。

於是一頭霧水的早川望還來不及踏入部室就給轟出來。

最後棒球部的既沒有滿人，也可以納新，還不拒絕俊秀的皮囊。

早川望興高采烈的加入，只可惜看見那向自己揮手的姐妹，和遞到面前的花團彩條——早川望又一臉陰沉的走出去。

媽的，上當了，是啦啦隊。

綜上所訴，光是想要加入社團，早川望就浪費了大半個小時。

再過二十幾分鐘就到放學的時間，早川望嘆了口氣，心灰意冷的他決定再和老師談談人生，深入交流意見進行人生的商討。

說不定看對眼老師就通融通融了。

但在走過拐角的時候，早川望看見了一則招新。

【人類群星閃耀之刻（部）】

早川望：？

視線下移。

【申請請入內】

沒了。

這讓人眼前一黑的社團名，和簡短的如同女孩夏季短裙一般的招新，都讓早川望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人生的商討被丟到腦後。

『這是什麼奇怪的部室名？人類群星閃耀部？難不成裡面的人都是愛因斯坦達爾文愛迪生這類的名人？說不定裡面還能召喚出從古往今的英靈？』

皺起的眉頭代表早川望的心緒。

眼前已經看見呆毛拿著劍準備釋放咖喱棒…稍等打住。

嘆氣的搖搖頭，早川望心想這說不定只是研究那些偉人的部門，就像研究歷史那樣。

不過早川望沒有走開，而是往前邁步。

人是有好奇心的。

就像貓咪好奇魚罐頭。

時間還剩一點，再詢問一次也不耽誤，要是加入社團的話，早川望也不用再被七瀨老師煩惱……他一邊想，一邊推開面前的門。

映入眼帘的是飄揚而起的藍色窗帘。

不知何時起風了，打開的窗戶邊藍色的窗帘一直在隨風飄動，可它沒有辦法觸碰到坐在一旁的少女，陽光灑在她的側顏上，溫柔的像是彩畫。

她垂下眼眸，安靜的看著手上的文檔紙，面朝門口而坐。

她的面前還有兩張桌子，上面立著一個牌子。

【招人】

她並沒有察覺到早川望的到來，所以早川望還在看著她。

黑色的長發，精緻的五官，白色襯衫加紅色百褶裙，黑色的長筒襪直到大腿……

這是學校的女生校服，也是紳士點贊的裝扮。

她的美麗有點不切實際，在這四下無人的環境里。

……

沉默半響后。

……

不近女色的早川望將視線從黑筒襪上移開，敲敲旁邊的門：

「你好。」

聽到了動靜，美麗的少女抬起眼眸。

「你好。」

她開口了。

早川望愣了愣，他在思考是否要奪門而逃還是大威天龍。

「你為什麼一副幽靈開口說話了的表情？」

少女問道，將文檔紙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嗯……」

早川望一時語塞，目光投向窗帘。

坦白地說，早川望以為推開門，後面應該是某位瘋瘋癲癲的歷史愛好者，又或者是空無一人的部室。

但現在，一位安靜的美少女出現在這裡…黃昏相伴的景色，不切實際的美麗，看上去就像是午間懸疑劇。

調整心態緩緩呼氣。

『……』

「我是來申請加入社團的。」早川望站在門邊說。

少女看著早川望，打量許久后出聲：

「入部申請表在左下角，筆在右邊。」

「只要寫了這個就好嗎？」

「嗯，但能不能入部由我決定。」

早川望：「……」

本著來都來了的原則，早川望坐下，拿著筆接過入部申請表。

這種東西應該只是填一下基本信息什麼就結束，早川望面試了多個社團后，得出來的總結。

不過莫名的，坐下來之後，早川望感覺自己變成了動物園裡面的大熊貓——不、不對，應該是世界上最後一頭大熊貓。

人在不認識別人的情況下，一直盯著別人看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

而早川望現在就一直被盯著。

說起來，對初次見面的人一直盯著看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這個人怎麼長的那麼像我朋友」，亦或者是「這個人哪裡哪裡好奇怪哦。」

以上兩種對早川望而言，都可以排除。

早川望是初次見面所以不可能是她朋友；今天出門也好好看過鏡子打扮所以也沒有問題。

那麼是什麼？

那麼只有第三種可能。

早川望也從來沒有以自己的外貌和才華得意過，但想來「一見鍾情」這種東西無法剋制…優秀的人總是容易得到更多的愛。

這個時候回以微笑，說不定是絕殺。

「可以不要妄想一些奇怪的東西嗎？」少女嘆氣，「握著筆微笑看上去有點奇怪。」

「哦哦哦……」早川望回過神來。

話說剛剛自己笑出聲了嗎？自我管理面部表情應該很可以才對…

輕出一口氣，早川望握筆低頭，排開腦海中的思緒，寫下自己的基本信息。

第一問不出意外，是萬年不變的名字、性別、以及所在班級…早川望心想。

視線聚焦。

第一問：【你覺得自己是天才嗎？】

早川望：？

早川望看了看問題，又抬頭看了看少女，一時間言語難表心意，大概就是地鐵老人手機眯眼。

什麼鬼？

而不知何時，少女已經站起身，走到窗戶的櫃邊，拿起放在那裡的茶壺給自己倒茶……

早川望舉起手來：「你好像給錯我一張紙了。」

少女手上拿著紙杯，回過頭來說：

「沒有出錯。」

早川望見狀，只好沉默不語，低下頭來。

櫻花在窗外招搖。

回想起來社團的名字「人類群星璀璨部」，也許要換個角度看待的話，貌似問題也沒有那麼的奇怪…

這裡她是老大她說了算，大不了隨便一填轉身出門。

作為一個三觀正常的社會主義接班人，早川望握著筆，工工整整在第一問下寫下回答。

【不是】

這是謙虛。

第二問：【你是天才嗎】

相同的問題，只是少了幾個字。

大概就是從主觀視角轉變到了客觀視角。

作為一個三觀正常的社會主義接班人，早川望握著筆，工工整整在第二問寫下回答。

【是】

這是誠實。

兩個問題還算簡單，早川望繼續作答。

視線下移。

【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的差別在哪裡？你覺得這個世界由什麼組成？】

【請寫出第一宇宙速度的推導過程】

【你喜歡黑絲還是白絲】

早川望：

抬起的眼眸里藏著一個宇宙的疑惑，再次舉起手來，卻還沒來得及發問，吹著茶杯的少女就出聲回應。

「就是這樣。」

白色的霧氣漂浮在她的杯上，她面無表情像是虛幻的幽靈坐在一旁，靜靜看著早川望。

於是舉起來的手默默垂下。

一見鍾情和見色起意的差別在於一個是情一個是欲，始於外表終於才華才是最好的結果……早川望想到。

好在這幾個問題看似無厘頭但還能解答，因為都是世界上可以找到答案的問題。

這對早川望不算難事，握住的筆是沙沙沙的聲音。

【兩者的差別一個是有限論另一個是精神上的產物……考慮到太陽引力以及地球自身公轉速度……白絲】

一共十三問，往下的問題一個比一個抽象，從歷史到數學邏輯，三觀到道德問題，再到早川望實在忍受不了的一個問題。

視線不再下移，而是失去聚焦。

【請寫出完美實現可控核聚變的辦法】

早川望：

早川望終於不再舉手，而是直接發問。

他舉起那張入部申請表，語重心長，像是拿到貪官證據揭發的舉報員：

「請問這一問是認真的嗎？寫出來的人應該不是坐在這裡上課，而是站在科學前沿發表論文。」

少女從始至終一直看著早川望，心平氣和道：

「那個是我隨手寫上去的，可以忽略不作答。」

早川望臉頰抽搐，隨手把這種問題寫上去？

「好吧，但不止這一個問題，我覺得貴社的入部申請表有點……」早川望停頓，咬住重點，「抽象。」

仔細回想一下自己填的東西……媽耶都是些什麼問題？

這是入部申請表還是外星人調查人類表？

少女放下紙杯，撩動身後的秀髮。

她不緊不慢地說道：

「一個民族，千百萬人裡面才出一個天才，人世間數百萬個閑暇的小時流逝過去，方始出現一個真正的歷史性時刻，人類星光璀璨的時辰，那些歷史的尖峰時刻都需要太長的醞釀時間……」

「可以不要把《人類群星閃耀時》的台本複述一遍嗎？」早川望無語的吐槽道，長篇大論他一直很不喜歡。

「請表達你的核心思想。」

少女沉默，有點些許意外。

她看向早川望的目光帶上了一點關愛。

不過，這瞧不起人的感覺是怎麼回事…早川望感覺這個少女對自己好像不是一見鍾情，而是一直像老虎打磨利爪準備撲上來。

她的觀察一直都是在收集情報。

「尋找天才。」少女想了想道，言簡意賅。

早川望：「……」

好吧，的確把早川望的問題回答掉了，尋找天才的話那麼再抽象的問題都可以解釋清楚……

他抬眼，看向對面的少女。

說起來，既然是尋找天才，那麼部長應該是要最天才的樣子。

可看上去她的氣質充其量就是個文學少女，說不定腦海里的思想深度和她的胸部一樣平庸。

早川望想著想著怒火消失，露出溫和的微笑。

他的眼神中也有了一點關愛。

少女：」？……」

古人云，才華和外貌相比前者更加重要，而兩者都具備的人是稀少的。

儘管少女胸部的發展看不見一絲的茁壯。

但早川望明白未來可期這個道理。

低下眼眸，再次仔細答題。

抽象已經不足夠去描寫入部申請表上的問題，那是讓外星人看見都會流露出幸福的表情，表示是在家裡的感覺。

荒唐？——不不不。

那是科幻。

【如果有超能力你希望是什麼？】

【你的屁股會開槍嗎？】

【既然每個人都會死亡那麼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你對我的第一印象？】

【……】

直到填下最後一問的問題。

早川望放下筆感覺像是放下了腦子。

第十三問：【伱的名字】

回答：【宇宙英雄】

最後的問題不是最荒唐，反而是最正常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腦子被拋棄了，早川望反而沒有認真回答……他心想腦子都不要了還認真回答幹什麼。

把那張入部申請表交給少女。

早川望轉身右拐，眼神茫然。

他覺得自己大概這輩子，再也不會踏回這個活動室。

「呵…屁股會不會開槍？…呵。」

……

……

……

「我是鐵臂阿童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