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真心

告別濟蒼王后，慕寒回到諸葛柔光的獨院已是夜深人靜時。

推開門，便見一地月光，慕寒的眼神發生一瞬的迷離，但隨後便聚焦到那坐在石桌旁身著一襲藍裙的窈窕身影之上。

月光像是給雨革月的藍裙披了一層輕紗，朦朦朧朧中，慕寒覺得此界非凡間。

「革月。」慕寒輕聲喚道，在雨革月旁邊的石凳上坐下。

望著那清冷的面容，慕寒他明白，雨革月是在等自己。

慕寒心中有些自責。這段時間，他一直都沒有和雨革月獨處過，沒有好好談過什麼心。

雨革月望著天，並沒有看慕寒，但慕寒只一眼，便從她的銀眸中有很多慕寒沒有見過的情緒。於是慕寒也將視線投向夜空，似乎在夜空中看到了她的心神。

月明星稀，皓月靜謐，星光閃爍，是星，使夜空變得生活。

「革月，如今塵埃落定了。」

「嗯。」

慕寒看了雨革月一眼。他知道，她不會忘記他做出的承諾。

「我那時與你說，塵埃落定時，我們便成親。」慕寒輕聲道。

即使有著心理準備，雨革月的睫毛還是伴隨著心神一顫，彷彿有一顆石子投入了她的心湖。

「你願意嗎？」

四個字，輕如風吟，但卻墨滴入水，瞬間暈開。

雨革月露出懷念之色，她的銀眸也如月輪一般，蕩漾著迷濛的光芒。

她的聲音不再如平日對外人說話時的冷漠，而是多了溫柔如呢喃：「我有三次了解你。那一天，我遇見你，見你戾氣，又見你溫柔。那一天，極寒冰山，見你痛苦，又見你堅強。那一天，月下琉璃，見你失落，又見你真心……」

「我也有三個遺憾。我遺憾沒過去沒經歷與你一同成長之事，遺憾沒能先一步來到九龍城，遺憾沒親眼看你參加元尊會。」

「我還犯過一次錯誤，讓你受傷。」

夜風，有些冷。

慕寒看到雨革月望著無盡夜空的眼中漸漸出現的哀傷之色，其實已明白她想說什麼。

雨革月低聲道：「天水州邊境，如果我在離開前去了解你與天水皇室的仇恨，我就會知道他們抓了你母親，就不會有後面的悲劇。」

慕寒沉默。

這件事，曾經是他心中的芥蒂，但在極寒冰地時，慕寒就「原諒」了雨革月。說是原諒，但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可以責怪她的理由。

但，雨革月依然為此自責。

「我沒有怪你，而且只有感激。沒有你，母親的肉身無法保存，神魂碎片無法封印，生機大陣無法找到，天水仇怨無法清算。」

慕寒柔聲道：「生機大陣不斷推演，母親復活已經有了希望。」

清輝夜凝，畫卷中的人繼續道：「慕寒，在遇見你前，我孤單了很久。」

「我這一身修為，沒有多少自己修來。行走世間，不知我修為者圖我容顏，知我修為者拜我修為。這世間，真心者，無幾人。」

「你是其一。」

慕寒試圖說什麼，一根蔥指卻是抵住了他的雙唇。雙唇感觸到的指尖的冰涼，讓慕寒心跳加速，有點不知所措，心情也不再淡然。

「與我而言，夫妻也好，道侶也好，朋友也好，我都接受，只要，往後我的世界里還有你。所以啊，我願意，只要你願意的話。」雨革月的銀眸如水光波動，其中情意，又如山石般堅定。

慕寒輕輕握住雨革月的皓腕，移開了她的手指，道：「我願意。」

月光下的人兒微笑，說道：「你說塵埃落定后成親，但我更希望那時有你母親在場。」

慕寒一愣，看著雨革月眼中的認真之色，道：「也好。」

「不過我希望你答應我另外一件事。」雨革月道。

慕寒微微疑惑。

「七日後舉行封王儀式，我需要你在我的身邊。」雨革月平靜道。

慕寒想了想，最終點了下頭。

「那我也答應你一個要求。」雨革月笑了。這一笑，連月都失色。

慕寒輕咳一聲，良久道：「可以留著嗎？」

雨革月露出玩味的笑容，她的表情似乎在說：「不敢提？」

慕寒是第一次見雨革月露出這樣的笑，一時間有點窘迫。

「好。」

但雨革月回答說出的，只有一個「好」字。

「那，回屋休息吧。」慕寒調整了一下情緒，問道。

「嗯。」雨革月點頭，身影化作殘影淡去。

雨革月離開后，慕寒坐在石桌旁，沒有起身。

他思考了良久，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卻是說不上來。不過他也有一種感覺，或許自己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將此事放在腦後，慕寒考慮著之後要處理的事。

最重要的，自然是送龍嬈回東海，遲則生變。

畢竟，天水之戰中，龍嬈也出手了。雖然和王戰相比不那麼起眼，但若龍嬈的行蹤傳入姜家耳中，這引起的風暴比天水王戰更為可怕。

除此之外的其他事，包括諸葛柔光賣關子，只說有一事還需要他定奪，還有答應了大長老要再回青劍宗看看，以及回東山城去見一見二猴和小寒……

就這樣慢慢想著，慕寒漸漸感覺到自己眼前一晃，那是他多年沒有感覺到的困意如今隨精神的鬆弛襲來。

慕寒沒有抗拒困意的侵擾，枕著石桌便沉沉睡去。

過了片刻，諸葛家窗開一扇，雨革月望向了慕寒。她靜靜地望著慕寒，眼神溫和，直到雲蓋月色，靜止不動，讓小院籠入暗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