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對劍

毫無疑問，季絕和邵武就是此處的焦點。

一人為季家少主，一人為邵家少主，地位超然。更別說，二人為東冥州年輕一代最耀眼的元尊，實力恐怖。二人未來之光明，不言而喻。

季家和邵家由於歷史原因本就交好，如今一代季絕和邵武更是關係莫逆，可以預見，當二人真正執掌各自家族時，季邵二家的聯合，將會使二家進入最為繁榮和巔峰的時期。

今日二人的共同出現，表面上是兩家給二人一個的任務，實際上，當背後家族將黑鯤的劃分權力交予二人時，有心人便感知到，這是一個信號。

有表明兩家聯合之勢，有提升二人威望之意。

因此，無論出於明裡暗裡的原因，此地近萬人，無不關注著這東冥州雙子星的一舉一動。

自然，二人行注目之禮的反應，引得無數人紛紛回首。

季絕和邵武目光凝聚之處，一個白衣青年步若流雲，淡笑而行。

「元尊會，劍仙弟子，慕寒！」有人從他手中那標誌性的黑白二色長劍認出了他。

慕寒一躍上台，抱拳道：「季兄，邵兄。」

季絕重重抱拳，激動之意溢於言表：「慕兄，別來無恙！」

「慕兄。」邵武淡笑，也抱拳道。他看得出來，季絕來了興趣。

要知道，劍痴愛劍，也渴望用劍而戰。元尊會上，除了季絕自己，還有若曦和慕寒二人。但當時季絕敗於甄古之手，二人都沒戰過。今日出現了與慕寒一戰的機會，季絕定然心中興奮非常。

「慕兄可要與我戰一場？」雖是問話，但季絕眼中，求戰之意強烈。

慕寒笑道：「正有此意。」

「好！」

隨著季絕的絕塵劍出鞘，嘹亮的劍鳴已經表達出宣戰之意。

季絕眼中神色越來越認真，人與劍的氣勢在不斷拔高，他道：「慕兄，在我的感知中，這幾個月過去，你的修為並無明顯變化，不知劍技是否有精進？」

「季兄一試便知。」慕寒眼底已是陰陽流轉，陰陽場域已是張開。

見到二人的戰鬥一觸即發，邵武退至了黑鯤旁邊，將戰鬥場地留給二人。

從慕寒登台到即將開戰，時間甚至沒有超過半分鐘。因此此地大多數人都還處於怔神的狀態，不明白季絕和邵武對這位的挑戰者的態度為何如此。

有了解元尊會者解釋道：「此人姓慕名寒，與季公子和邵公子一樣，皆為元尊會十六強。甚至，邵公子十六，此人與季公子一樣，皆為前八！」

「是他？！」

此言一出，引起風暴。

要知道，東冥州對於元尊會的關注度極高，有太多人關心了元尊會的過程。

在九紋元尊遍地走的元尊會中，出現了一個初為三紋、終為五紋的元尊的妖孽。他在三十三強混戰中被甄古盯上，最終絕地爆發，劍指殘龍，隨後一路晉入了八強。而且，他身為劍仙弟子，更是被帝雷山破格納入。甚至，在鬼域出手殺他，他在疑似「身亡」后竟再度出現……

無數人在此刻想起了他。

「他要是戰勝季公子和邵公子……」

「那兩成黑鯤之肉和觀骨之資，將盡入他手……」

有人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屏住了呼吸。

不管台下人如何，台上人已是蓄勢到了臨界點。

陰陽場域籠罩四方，唯獨一點不在慕寒感知之中，那便是季絕的位置。

慕寒明白，季絕雖不像師兄李長劍那樣領悟了劍之場域，但他劍心穩固，劍意凌然，自成護體劍氣，僅憑陰陽場域自然不可能取得絕對的優勢。

慕寒還記得，季絕的絕招，便是以絕塵劍施展的劍技——絕塵。

那一劍讓他戰勝了吳凌世。其速度之快，至少不是他在元尊會上遙遙觀戰時能看清的。此劍，也是此戰中最令慕寒心懷忌憚的。

慕寒在分析季絕之時，季絕也在分析慕寒。

季絕明白，慕寒不是純粹的劍修。除了劍，後者還有可以與甄古一戰的肉身，有與玄雷子同出一家的冰雷天，有能和姜家洪荒元力分庭抗禮的陰陽元氣……

慕寒，就像是劍修、體修、法修、氣修在一個人身上的體現。

面對慕寒，哪怕他已經走入銘紋極境，也感覺到了壓力。而這份壓力伴隨著的，是他的興奮與戰意。

「極於一點，以點破面，是我戰勝之法。」季絕心中清明。

雙方皆明白自身優劣所在。

當雙方勢均力敵時，決定勝負往往靠的是關鍵時刻本能與反應的決斷，而事先的預設都是為了在此時能有更正確的決斷。

慕寒和季絕對望，眼中鋒銳碰撞瞬間，陰陽劍鳴，絕塵劍吟。

無論先前思考與推演有多複雜，當出劍之時，一切皆要拋在腦後。

陰陽劍和絕塵劍相交的一剎，清脆嘹亮的劍鳴傳響，成為了對劍之曲的第一個音符。

對劍者沉浸，觀劍者沉淪。

短短數息，這支劍曲便勾住了無數人的心魄。

不知從何時開始，擂台之上竟失去了元力的波動。

慕寒和季絕都收起了元力。

不再有任何加持，所有的劍招都變得質樸純粹，然而對劍之景、對劍之音，卻如同陳年之酒一般，更加醉人。

無論對戰者來說，還是對觀者而言，這都是極致的享受。

劍曲，持續了盞茶的時間。

說短，但對於戰鬥而言，已是極長。

當陰陽劍和絕塵劍分離之後，季絕因快速呼吸而胸膛起伏明顯，但他卻是仰天長嘯。

「痛快痛快！慕兄，銘紋境我再無遺憾了！」

慕寒手握陰陽劍，額間亦是布滿一層細汗。

聽到季絕如此道，慕寒露出笑容：「恭喜季兄。」

慕寒知道，待到此地事件結束之後，季絕就準備破入列陣境了。

「慕兄，接下來就讓我看看你的全力吧！」

季絕說著，負劍於背，弓步壓身。

慕寒雙目一凝。

那是絕塵劍的起手式。

他感受到了季絕的尊重。

「那季兄看好了——」

隨著慕寒的呼吸，平地生雷，冰雷天開，陰陽對沖，天地開合。

無主的元氣在其中不斷地融合與分解，卻都可以在慕寒一念之間被調動。

與此同時，元力化形，陰陽劍旁展現八道元力所化的劍影，道道為虛，卻又可瞬間凝實。

陰陽劍影陣列在前，展現滅之劍式。

慕寒的手段不止如此。

既然陰陽場域無法鎖定季絕，那麼便以陰陽視界捕捉。

在慕寒眼中，世界化作黑白二色，季絕的身影，如同水墨般刻畫在宣紙之上。

慕寒也給予了季絕他最大的尊重。

冰雷天中，仿若有無數士兵嚴陣以待，而慕寒為其中君主。

對面的季絕，像是孤陣刺客，試圖一擊必殺。

季絕闔著眸，卻感知清晰。

他感知到前方的恐怖，但這並沒有讓他心生退卻之感，只有面對重重阻礙還要一往無前的興奮。

這是他絕塵劍季絕的劍心。

當慕寒手段盡現、季絕蓄勢待發之際，場面似乎有一瞬的靜止。

而下一刻，季絕消失，絕塵劍拉出虛空黑線。

劍尖所指，冰雷盡數炸裂。

在黑白二色的世界中，季絕彷彿化作了一滴被甩出的墨，墨絲盡頭，便是慕寒。

慕寒看見了墨絲延長的終點，可手上的劍卻來不及。

但面對季絕，慕寒從沒想過用劍抵擋。

正如季絕戰勝吳凌世后，吳凌世對季絕的評價——季絕的劍境已是超越了元尊。

雖為劍仙弟子，但慕寒從心裡承認，在劍境上，季絕這個劍痴，是和師兄李長劍與師姐若曦一個層次的存在。

畢竟，慕寒的劍結合了陰陽，或者說，他的劍是陰陽的載體。

絕塵劍，是極致的劍技。超越元尊境界，意味著尋常元尊手段皆不可抵擋。

元尊會上，甄古是依靠霸道的龍體壓制季絕，從頭至尾沒有給季絕施展完整絕塵劍的機會。季絕勉強刺出的絕塵劍被甄古具有強大防禦的龍鱗所擋，於是絕塵劍變成了他的破綻，由此落敗。

可甄古首破絕塵劍的先例在此時並不適用——慕寒給了季絕施展完美絕塵劍的機會，他亦不像甄古有超越修士的龍族肉體。

在慕寒的推演之中，此刻的他只有一個解法。

當預判到絕塵劍的終點時，慕寒的精神力傾瀉，朝右前方覆蓋而去。

精神衝擊。

這是季絕不曾知曉的手段。

精神衝擊之下，季絕的神識有剎那的恍惚，手中的絕塵劍因而偏離了些許。

劍刃刺過，與慕寒右肩只有三寸之距。

慕寒背後，季絕身影顯現。

他放下了絕塵劍，道：「那是精神力嗎？」

「是的。」

季絕又道：「慕兄可知我劍之所指？」

「劍刃本應離我一寸。」

是的，慕寒看見的墨絲並沒有與自己相觸。但慕寒並不認為是季絕出劍偏了，而是季絕從一開始便沒有打算傷自己。

慕寒聽見了一聲輕嘆，隨後是輕笑。

「我輸了。不愧是慕兄，果真看出來了。」

季絕的語氣中，有那麼一絲釋然：「終於有同境者看破我的絕塵劍了……」

季絕自認落敗，這讓台下觀者無不瞳孔一縮。

在絕大部分的人的眼中，最後的交戰，就是慕寒布下天羅地網，季絕閃現后出現。這樣居然分出了勝負？

可不論如何，事實已定，他們看向慕寒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

沒有在意四方觀眾的反應，慕寒和季絕先後轉身。

慕寒抱拳道：「季兄之劍，哪怕看出，也無法抵擋。」

事實也確實如此。若是季絕懷著殺機而來，這兩寸幾乎是毫無作用。。

「過獎了。」

季絕神色中不見落敗的頹意，而是真誠的祝賀：「恭喜慕兄獲勝，那麼，接下來就該由邵兄出戰了。」

邵武滿臉無奈，望著季絕道：「我都破不了你絕塵劍，他能破，我咋贏？」

三人相顧，皆是一笑。

「唉，不過按照規矩，戰還是要戰的。」邵武的神色認真起來。

「一刻鐘的休息時間，如何？」季絕問道。

慕寒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