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武皇暖閣養病
大內皇宮。
晌午的時候,內閣的一些閣臣,已經回用膳去了,只有值守的一人,盧閣老在內閣未走,簡單的吃了一些,
與此同時,通政司那邊,參知政事的馬仲儒,已經早早坐在書案前,整理內閣上奏的摘要。
值守的大殿,也因為武皇的規定,必須有人和內閣一般,有人值守,所以,設於內閣部堂以西的武英殿偏殿,以便天子隨時召見值守大臣,咨問軍國大政。
此時的馬仲儒準備去內閣抄錄一些奏摺,就在出了殿門的時候,正好見著兵部侍郎衛佔英,另有武選清吏司郎中方清安、以及兵部主事劉同。
三人步履匆忙,臉色沉重,迅速進了門廊,進門就問;
「馬參政,這幾日值守的時候,可有京南那邊的摺子?」
馬仲儒停下腳步,見到趙尚書焦急的樣子,顯然是出了事,但是不敢多問,京南的摺子,這段時間是一直沒有的,搖了搖頭回道;
「趙閣老,京南的摺子一直沒有,就連早之前知府曾澤的摺子,也只有一份,剩下的了無音訊。」
回的乾脆利落,
讓來的三人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兵部主事劉同,一抱拳道;
「閣老,咱們不能再等了,必須把摺子遞上去,汝南城魏湘平的加急文書,可等不得。」
「是啊,閣老,再等下去,或許出亂子了,」
武選清吏司郎中方清安也是催促著,今早的時候,趙閣老值守的時候,汝南郡守魏湘平,竟然送來加急摺子,說是懷州陷落,隱約有賊軍十萬之重,魏大人讓守將段中山派斥候查勘,死傷慘重之後,得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好像那一路人馬,不像是太平教的,具體是誰還不得而知。
所以魏大人三思之下,匆匆遞上了摺子,並且讓汝南城開始戒嚴,修建防禦工事,招募了青壯。
並且四下散出皇城司的人,希望查出那部人馬的來歷,可惜,一無所獲,對方十分警覺。
馬仲儒一頭霧水,還不知出了何事,只能先安慰道;
「閣老,您也知道,朝廷大軍南下之後,只有王節度的信使來回傳信,京南那邊的消息,早就斷了,內閣這邊也是一樣,下官每日更換書文,也會清理一些摺子,並無發現,」
「好,既然如此,你多留意就是,老夫去見皇上。」
趙閣老也知道,他剛剛所謂是在做無用功,搜集不到消息,如何了解京南的局勢。
也不等馬仲儒說話,領著人匆匆往養心殿而去。
微風徐徐而來,吹過了養心殿的庭院。
殿內暖閣,
武皇周世宏躺在龍榻上,面色有些疲憊,戴權在身邊伺候,東閣窗戶左側,還上了爐子熬著葯,一旁的御醫坐在那,拿著扇子在扇火,
自從上一日,武皇感到身子不適,疲憊不堪,本以為休息一日就好,誰知一躺下,就難受不已,戴權心思謹慎,早早安排了御醫前來,診治一番,原來武皇前一夜留宿內庭,受了風寒之症,為了避人耳目,不讓朝臣知道,就在暖閣內,讓御醫親自去抓藥,來此煎藥給陛下治病,一連三日,終歸是見了效。
清晨的時候,武皇醒來后喝了葯,復又眯了一會,待到晌午的時候,精神好了許多,見到戴權依舊在此,問道;
「戴權,內閣那邊可有動靜?」
「回陛下,內閣那邊,幾位閣老輪班值守,並未有要緊的事。」
戴權小心走到床榻前,把武皇攙扶起來,在後面,添了靠背的被褥,坐起身後,武皇抬頭看向窗外,萬里無雲,陽光明媚,是個好天氣,心情就好了許多。
不多時,屏風外,帘子響動,有內監低聲道:
「陛下,督公,皇後娘娘已至宮外。」
說話的空檔,江皇后在一應女官、宮女的侍奉下,款步盈盈進入殿中,這位身姿豐腴的麗人,一身澹黃色宮裝,雲鬢高挽,鬢髮之間別以金釵步搖,雍容華美。
這幾日陛下沒有去後宮,一連三日,江皇后心中不安,這才堪堪過來探尋,人未到,脆音傳來,
「陛下,該用午膳了。」
江皇后掀開帘子,近前,喚了一聲。
誰知,剛過了屏風,卻見陛下一臉病容躺在床上,在東首的位子,還有御醫煎著葯,這是,陛下病了,眼神一慌,失聲道;
「陛下,您這是怎麼了。」
快步走了過去,戴權低著頭,往後退了退。
武皇擺了擺手,抬眸看著麗人,笑了笑道:
「玉卿,來了,朕沒事。」
宋皇后一臉的擔憂,拉起武皇的手,問道:
「陛下,臣妾這幾日疏忽,沒有給陛下請安,以至於,戴權,御醫怎麼說?」
恍惚間,一絲后怕在皇后心中升起,這時候陛下要是有了差錯,她又該如何,戴權在身後小聲回道;
「娘娘不必擔憂,陛下偶感風寒,用藥三日,已經去了熱證,今日清晨用了青粥小菜,已然好多了,還是陛下不讓消息傳出去,此時謹慎為上。」
戴權的話也算是提醒,此時多事之秋,穩妥為上,龍體欠安的事,萬不可傳出去,江皇后也明白內庭的事情,眼睛一紅,依偎在武皇身上,
「都是你一人扛著。」
「唉,朕沒事,小病而已。」
武皇周世宏心有所感,倒也伸手安撫皇后,
忽然,
外間屋子,又是一聲通傳,
「陛下,兵部趙閣老,協兵部侍郎,主事,還有武選清吏司等人在殿外候著,說是京南汝南城加急奏疏,」
屋內幾人聞言,立刻神情一怔,武皇對著戴權使了眼色,戴權會意,緩緩而退,
出了屏風殿外,在外間看到趙閣老等人;
「閣老,何事那麼著急。」
尖細的嗓音響起,讓趙閣老等人抬頭看去,是內相來此,趕緊施禮,
「原來是內相,京南汝南加急奏疏。」
趙閣老也不廢話,伸出手,把摺子遞過去,戴權面色一沉,汝南城可是被陛下惦記的,之前陛下就想讓汝南城府軍西出,夾擊林山郡,被保寧侯和洛雲侯阻止,難不成那些賊軍快了一步。
伸手接過,剛想打開摺子,卻又給合上,
「辛苦趙閣老,還請閣老回去,此事,雜家會給陛下彙報,清吧。」
眼看陛下沒見到,就要被內相攆人,除了趙閣老,其他幾人都是面色詫異,還想再問,趙景武點點頭,
「還請內相代為傳達,如若陛下召見,老臣隨之就來。」
說完話,轉身就走,
身後幾人見此,不得不拜,行了大禮之後,轉身跟上,到了院內,兵部主事劉同問道;
「閣老,為何不請見陛下,汝南城出了事,不是應該。」
「閉嘴!」
趙閣老一聲呵斥,轉過頭狠狠瞪了劉同一眼,
「內相既然讓我們離開,必然有理由,陛下不想見,如何敢叨擾,君臣之間,猶自君父相待,回去等著。」
「是,閣老。」
劉同頭一縮,緊緊跟在身後,不言語,此間路上無人出聲,只有趙閣老心中,許些有了些猜測,陛下三日未見,或許是
養心殿暖閣,
戴權把人趕走之後,拿了摺子,匆匆回了暖閣,在屏風外彙報;
「陛下,趙閣老遞上摺子后,人就回去了,奴才把摺子拿了過來。」
「嗯,送過來。」
「是,陛下。」
得了武皇的首肯,戴權這才緩步邁入內間,挪移到床榻,把摺子遞了上去,
此時的武皇已經更了衣,順帶著喝了一碗粥,神色大好,坐在龍榻上,接過摺子準備翻開,忽然停下手中的動作,問道;
「摺子你可看了?」
「回陛下,奴才未曾翻看。」
戴權老老實實回答,卻見武皇忽然抬手,把摺子扔了回來,幸好戴權有所準備,眼疾手快接住,
「給朕讀一下。」
「是,陛下。」
戴權心中暗喜,趕緊翻開摺子,上下秒了一眼就讀了出來,
「臣,汝南城郡守魏湘平,拜見武皇五月初,臣察覺懷州異狀,讓汝南守將段開平,分派斥候百人,向西而尋,誰知,僅半日,死傷慘重而回,汝南以西,懷州城淪陷,另有近十萬賊軍盤踞懷州,臣心中驚異,以為是太平教之人繞道,遂再次派軍,可反覆查看之下,卻不是太平教的賊子,其所部兵甲俱全,乃是精銳,於是臣連夜組織青壯和城防,此間軍情,六百里加急.元豐八年,五月初。」
戴權越讀,臉色越差,怎麼可能,十萬兵馬在懷州盤踞,還不確定是太平教的人,那又會是誰的人,
而在床榻聽讀的武皇,臉色鐵青,手上不由得用了力,手掌內的柔夷也被握的通紅,江皇后忍著痛,安撫道;
「陛下寬心,朝廷大軍已然南下,許些宵小之輩,頃刻間灰飛煙滅。」
聽到皇后的勸慰,武皇忽然鬆了手,一臉的愧疚,
「讓玉卿擔憂了,朕心中一直隱約有些不安,之前洛雲侯的猜測,朕是不信的,不過為了為了以防萬一,這才讓保寧侯徹查整個京城的軍械糧草,原本以為虛驚一場,誰能想到,京南群魔亂舞,該跳出來的,不該跳出來的,都來了,」
說完站起身,嘆息口氣,
「只是這一次,可憐王子騰,他,一番忠心了!」
武皇話音,讓皇後有些聽不明白,可是立在身側的戴權,如何聽不明白,這一戰,王子騰所部,勝負難料,或許真的會「敗了,」
「陛下,要不要快馬加鞭,連夜過去傳信,讓王子騰暫緩南下,朝廷繼續增派援軍,或許。」
或許還能救上一救,等洛雲侯集結大軍完畢,即可南下,換下王子騰,能不能好一些,
可惜,
只是戴權一絲幻想,
「來不及了,對方已經敢明目張胆的暴露行蹤,顯然已經備好萬全之策,只看王子騰自己造化了。」
武皇臉上的皺紋閃現,彷彿又深了許多,
簾外,
又是一陣腳步聲,有內侍太監傳聲,
「稟告陛下,督公,京南王子騰四百里加急。」
「快傳上來。」
武皇神情一動,趕緊吩咐,戴權轉身就去了外間,尋了人,拿了摺子回來,剛想遞過去,就被武皇呵斥,
「你直接讀。」
「是,陛下。」
戴權停下腳步,迅速拆開信封,打開摺子,念叨;
「聖恭安,臣王子騰所率大軍,於明日清晨必到大梁城,臣決定休整一日之後,決定於第二日,全軍南下林山郡城,控制全城,前後三日,所到之處盡皆無恙.」
本以為禍不單行,誰知王子騰上奏的文書,竟然平平無常,怎會如此,
武皇沉思片刻,江皇后也聽出是軍國大事,也不敢出聲,
「戴權,立刻去飛鴿傳書,讓王子騰暫緩出兵,可派先鋒兵馬掌控郡城,如果無恙,才可率軍南下,如若不然,緊守大梁城,固守待援,隨時向京城彙報軍情,要快,」
「是,陛下,」
武皇吩咐完,戴權立刻轉身就走,剛走到門口,又被武皇叮囑一番;
「讓洛雲侯進宮,還有保寧侯,快。」
「是陛下,老奴領旨。」
話音匆匆離去。
暖閣內,煩悶的氣氛圍繞四周,江皇后也知道南邊出了大事,又不知如何安慰;
「陛下不必著急,臣妾雖然不知軍國大事,既然有了一日的時間,興許不是陛下想的那樣,」
「玉卿所言極是,這一回,是朕心存僥倖了,對了玉卿今日來,所為何事?」
此事敏感,萬不可外傳,武皇不想皇后牽扯進來,轉移了話題,
江皇后自然是明白陛下用意,笑道:
「陛下,臣妾這幾日已為三位皇兒的妃嬪,事先圈定了人選,略作觀察之後,臣妾想給定下,還請您過目。」
說著,遞上一份兒鸞鳳和鳴圖紋的燙金柬紙,正是為晉王,魏王,楚王選妃的名單,人倒不多,也就十餘個人,正妃、一側妃、一才人,其上記載著家世、年歲,以及平常言語、品行。
「哦?」
武皇輕輕道了一聲,接過柬紙,閱覽著其上文字,都是世家勛貴的女子,還有些是朝臣府上的女子,隨口問道:
「上次,朕記得,不是還有個王家的?是王子騰那一脈的孫女吧?」
江皇后玉容嫣然一笑,輕輕柔柔道:
「陛下,臣妾曾聞,這王家女子,多不讀書,有些人還不知禮儀,遂罷此議,臣妾也覺得不太妥當,天家最重門面,遂從名單上去除了。」
其實是身邊春禾提醒了江皇后,王子騰如今雖然如日中天,王家女子也頗為有名,可是府上的女子不懂禮數,讀書甚少,甚至還頗有齟齬,江皇后自然不能壞了兒子名聲,也就罷了此念。
崇平帝闔上柬紙,點了點頭,算是認可這份名單,說道:
「此名錄上的人,暫且觀察一段時間,如若一切安好,皇后可自行安排。」
藩王開府,冊封正妃,自是要以詔書形式公布,另將妃子名姓錄之於宗諜。
三位皇兒自然需要助力,可惜,洛雲侯也沒個妹妹,保寧侯府倒是有族女,但是太子未定,暫且拖一拖,至於王子騰的族親,女子皆是潑辣,雖有能力,但京城榮國府的事,怎能沒有耳聞,王姓女子性子剛烈,但是善妒,在市井之間尚可,但是宮裡面,上不了大雅之堂。
見到陛下雖然口上答應,可是神情卻不如意,顯然是推卻之詞,江皇后聞言,心中不免有些焦急,這些人,可都是她精心挑選的,文官重臣,還有勛貴之女,甚至於,榮國府的三春之女,都在名單上,
至於年紀,江皇后卻不曾考慮過這些,要知道,天家人娶親,只看背後實力,女子只要賢德,知書達理即可。
那些沒有背景小門小戶之女,只等的日後,落個寵妾的恩典即可。
但如今陛下不同意,卻不知所為何事,
「陛下是否有顧慮,臣妾可以再改,不知陛下的意思是。」
眼見著皇后殷切的眼神,武皇周世宏也為隱瞞,緩緩開了口,
「現在不合時機,一個是京南未定,二是京城還未穩妥,最後一個,玉卿,三人皆是聰慧,可是諾大的朝廷,日後必然需要有擔當的太子,太子未立,奪嫡自然是晚一些為好,看天意吧。」
武皇顯然是把話說開了,所謂立賢不立長,以後放手讓三人爭奪太子之位,江皇后一愣,顯然沒料到陛下竟然存在這樣的心思,心中有喜有憂,想到三位皇兒從小在一起長大,為了儲君之位,相互.
一時間心中憂慮不以,
「陛下的心思,臣妾知曉,可是陛下,自古都是擁立嫡長子,要是放手下去,朝臣可能如願?」
這也是皇后擔心的,魏王心思敏銳雖然有些不拘小節,遇小事疏忽,老大晉王隨然沉穩,可是遇事不夠果決,進取不足,老三楚王年歲雖小,但是聰明好學,只是性子膽小,遇事思前顧后,要是選儲君之位,江皇后還是中意老大,守成之君未嘗不可,但是此話也只能埋在心底,
「玉卿寬心,朕之所以不立儲君,剛剛所言只是表面,內里還是等著那邊啊。」
武皇周世宏緩緩坐下,一指長樂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