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宴席虎頭蛇尾
鴻臚寺大殿內,
絲絲管樂聲不斷傳來,張瑾瑜靠著椅子,殿內的情形一眼入心,
俗話說,兩盅酒水一下肚,嘴上就沒了把門的,那三個世子恐怕也沒想到,王爺會先拿他們三人開刀,
宋王世子臉色難看,舉起的酒盅,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轉頭看向身側二人,如同自己這般,不堪大用,只能眼神求救看著鄭王世子周正白。
後者也是端酒酒盅,面容溫潤,長袍寬袖微微一動,朝著主位上的王爺一抱拳,把桌上的酒盅端起,回道;
「啊哈哈,王叔的話嚴重了,我等父王雖然就藩,但也是大武的臣子,朝堂之上,亦是龍騰虎躍,威風八面!」
言下之意,就是指自己的父王王府,都是朝中臣子,心向著朝廷,只是向著誰,就不得而知了。
朝中六王,也只有王叔安穩留在京城。
「啊哈哈,賢侄說得好,都是朝廷的臣子,那就要懂規矩,守規矩,君臣之道銘記於心,可對。」
眼見著這一關過了,忠順王的臉色又恢復如初,笑呵呵的提醒一番,
「那是自然,君臣之道,儒家之根本,但是孝道,也是人倫綱常,亦是根本所在,我等父王離京多年未曾回京,頗為想念太上皇,只是規矩所在,也只能由我等前來,替父王儘儘孝道罷了。」
漢王世子周興山,隨著眾人端起酒盅,絲毫沒有懼怕之意,面色堅毅,說出此番的來意,雖不知真假,可是這般做派,王府世子的風采,惹人側目,
不說別的,敢於直言頂回去的,幾位世子還真沒有別人敢的,坐在主位上的周王爺,似乎早已預料,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意,可見,鄭王府和漢王府,實力為最,其餘三王,只算是土皇帝。
也就在此時,
襄陽侯柏廣居起身,端起酒盅,
「王爺今日宴請我等,下官心存感激,在座的還有些老親勛貴,敘舊迎新,莫讓這道佳肴的寓意蓋過了我們的興緻,下官,敬王爺一杯。」
柏廣居自稱下官也不為過,他在朝廷的散官,就是掛在宗人府那邊,如今忠順王掛著宗人府理正的頭銜,那就是上官,所以襄陽侯起身打了圓場,懷遠侯等人,也不好無動於衷,端起酒盅等在那。
只有張瑾瑜,樂呵呵吃著飯菜,時不時的瞧著殿內那些女子跳的舞,豐臀細腰,絲綢錦布穿在身上,若隱若現,胸前的波瀾,讓人心馳神往,也不知忠順親王哪裡找的,個個長得水靈不說,這容貌,算是上青樓的花魁了,
至於外面的事,充耳不聞,既然是赴宴,那就是一個字,吃,其他的,隨你們怎麼折騰。
眼見著眾人都端起酒盅等在那,只有洛雲侯一人未起,還有忠順親王未動,掃視殿內一圈,眾人跟隨的架勢,有著逼迫嫌疑,
但是左手一側,只有洛雲侯依舊坐在那吃喝,想起皇兄的所託之事,心中一動,問道;
「洛雲侯,飯菜可合口味?」
一句話問出,眾人的目光隨即移到張瑾瑜那桌上,有道是吃的快,出的急,一桌子飯菜,被張瑾瑜扒拉一大半不說,吃剩的骨頭和殘渣,直接扔在桌上,顯得有些凌亂不堪,
然後剩下的那罈子肉,又被張瑾瑜端了上來,吃了半天,還不如這壇肉入口,
聽見王爺問話,張瑾瑜一口咽下嘴中食物,點點頭,回道;
「回王爺,這些飯食色香味俱全,真不愧是宮中御廚,下官一吃,就停不下來,尤其是剛剛王爺說的那什麼,龍盤虎踞,關外哪有這些好玩意,都是一些火烤的,鍋煮的,能熟就能吃,不考慮這些。」
當面就是誇讚了一番,誰不喜歡聽好話,
眾人面色微紅,也沒有剛剛有些緊張的氣息,
「洛雲侯哪裡能妄自菲薄,關外的一些山參可是好東西,只是邊關寒冷,吃的用的,自然沒有那麼精細了。」
鄭王世子周正白,把手中舉起的酒杯,朝著洛雲侯那一邊拜了一下。
張瑾瑜大大咧咧擺擺手,把桌上酒碗端起來,
「世子不必說些好話,山參有,不過都在深山老林子里,想要的,都是拿命去挖的,從沒聽說,挖參能發財的,吃的用的,能吃飽就成,說不定哪天,遇上女真人,就沒了性命。」
似是故意這般說法,真真假假,誰能知道內里什麼情況。
「啊哈哈,洛雲侯說的沒錯,關外不管是冬夏兩季節,吹的風都是冷的,不像是中原地界,四季如春,但是這道菜,洛雲侯覺得如何?」
怎麼說來說去,好像是邁不過去這道菜了,張瑾瑜剛剛也是胡扯,這道菜看著是有氣勢,龍盤虎踞,自然是雕刻出來的,用的是鹿肉,還有魚肉,這就奇怪了,鹿和魚在一塊,算什麼寓意。
「王爺,下官覺得,魚肉還好,鹿肉燉的有些時辰不對,味道尚可,就是有些奇怪,水裡游的,路上走的,在一塊做菜,算得上是合則兩利。」
模稜兩可,似不沾邊的,模糊糊弄過去。
誰知這句話,不知是觸動,還是忠順王借坡下驢,狠狠誇了一番;
「還是洛雲侯說得好,有些事,合則兩利,只要忠心朝廷,忠心皇上,恩寵自是不少的,來,干!」
終於,
周建安是把要緊的話提了出來,皇上和太上皇都在宮裡,他們一起進京,來的是盡忠,還是盡孝,都有待商討,看樣子,幾位侯府的人,也是不知道了,不知道就好。
眾人面色一松,沒了剛剛凝重的氣氛,而後,眾人各自把手中的酒盅一飲而盡,復又坐下,
盡皆緩口氣,伸手動了筷子。
張瑾瑜此時,已經吃的飽了,俗話說,飽思淫慾,喝著茶水,坐在那,瞧著殿內幾個女子翩翩起舞,有些羨慕,你說要是在侯府裡面,用膳的時候,自己能看到這些,不也是能多吃上幾口,就算胃口不好,聞著香味,也不餓啊。
看了好一會,
穿過跳舞的人群之中,就能瞧見對面坐著的錦鄉侯,
宛如正人君子一般,小口吃著菜,喝著酒,和剛剛發怒的樣子,判若兩人,在看著其餘人,也沒了熱烈氣氛,各自小心,還真是應了一句話,色厲內斂。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眼見著眾人吃的七七八八了,周王爺放下碗筷,摸了一下鬍鬚,眼裡精光一閃,掃視一眼幾位王府賢侄,沒想到,幾年未見,都已經長得那麼出色了,
遂換個方式,拉了家常;
「正白,話說你父親,在封地可好,王兄也是許久未見了。」
話音也沒了剛剛逼迫的樣子,頗有長者的仁慈,此面,周正白拱手一拜,嘴角微微一笑,回道;
「王叔客氣,父王在封地,經常談論到王叔,說一些在京城時候的日子,還說那段時間,和王叔做了許多趣事,小侄一直都在身邊聽著呢。」
提起以往的事,周正白還真的不是為了應付王叔的話,父王可是在書房的時候,經常講解那時候京城局勢,尤其是那一夜,父王可是後悔莫及,要是當時候諸王一齊拼殺,擋住京營大軍,只需要一個時辰,宮裡就會大局已定,也比現在這個皇帝,要強上不少,可惜,諸王沒了膽魄,才有現在的關內局面。
:「嗯,也難為王兄惦記,本王問你,你父王提到了哪些趣事,說些聽聽。」
忠順王嗯了一聲,轉眼又開始追根問底,看樣子不問出個明白,是不會罷休,卻不見得周正白根本沒有懼怕之意,用手一指場內的舞女,
「王叔說笑了,趣事那麼多,不能細細闡述,只有一點,父王曾說,和王叔去了春樓,聽了曲子,看的也是這個舞,還說,看了一夜都沒回王府,說是和王叔喝了一夜的酒。」
此話落在眾多人耳中,都用些莫名的神色望向主位上的王爺,就連張瑾瑜都瞪大眼睛看過去,春樓在一起喝酒,還是一晚上,莫不是留了幾個女子,逍遙快活了一夜,醉生夢死,再說春樓,背後東家就是忠順王府,那時候就在一起,這內里的事,還不知道什麼情況,
能想到這些的,並不是只有張瑾瑜一人,身後的襄陽侯,還有東川侯,眼神相互對了一眼,都有些疑問神色,
眼見著說的話,引到自己身上,忠順王臉色有些尷尬,春樓的事,確有,還不是一個人,那時候,他可是經常利用春樓,籠絡不少人,可惜最後,一場空。
「呵呵,你說的是這件事,確有其事,只不過聊一些古畫,聊得開心,天晚了,就沒回去,對了,你們來京城的路上,可有意外之事?」
眼看著話有些虛,忠順王就轉移話題,關心幾人來的路上,可有不妥之事,
幾人相互看一看,搖搖頭,本以為就此繞過去,誰知,漢王世子周興山,臉色有些凝重,一抱拳,回道;
「王叔,我們走的都是官道,哪有什麼不長眼的找麻煩,先後幾天就到了,只是小侄走得晚,所以落在最後,卻到是在吳州地界上,有不少災民停留在那,小侄讓王府侍衛過去一問,才知道他們是從京南林山郡城逃過來的。」
說的漫不經心,可是底下一眾侯府的侯爺,除了錦鄉侯以外,儘是抬起頭,懷遠侯冷冰冰一個人,也是直接插言,問道;
「世子,您是說有流民從林山郡來的,你怎麼能確定他們就是,吳州城在安陽郡南邊,距離京南遠著呢,中間還有山脈阻隔,這一路能跑到那邊,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懷遠侯胡江林當年就在京營統兵,還和賈府老國公一起領兵征討白蓮教亂民,曾經就有一些慌亂進入那片山脈的,沒有足夠的糧食和水,進多少死多少,當時候近乎五萬白蓮教眾,能出來的沒幾個,那時候負責領軍追捕的,就是他本人,這一點,他深有體會。
所以說,隨便那些體弱的流民,能過來,少之又少,
「懷遠侯說的極是,是不是流民暫且不說,從京南林山郡,到吳州,走山脈里距離是近,可是道路崎嶇,沒有水源之地,一但斷了水源,可撐不了多久,所以,會不會是世子記錯了。」
東川侯段開華也坐在位子上問詢,畢竟距離幾百里的地,算上山路,一般人過不去,
「是啊,賢侄是不是記錯了。」
周建安也急忙再問一遍,畢竟剛剛所提的事,事關重大,要是那些流民能過來,林山郡城就是易手了,朝廷的南下大軍又該怎樣,所以,也沒心思再試探,
漢王世子周興山,皺皺眉,好像也意識到了不妥之處,難道朝廷南下大軍,已經在京南林山郡城,和太平教對上了,可時間上,差了許久,記得自己提前入京,走的是官道,問的也清楚,雖然是無心之舉,但也聽得真切,是從林山郡城逃出來的,至於具體的事,好像沒問,
「回王叔,回兩位侯爺,小侄是真的聽見,那人說自己是從林山郡逃出來的,小侄當時還奇怪,問他那麼遠,怎麼過來的,他回答說,陳州城丟了,城外來了大批賊軍,他們有些村子都是拖家帶口,進了山脈,一路扒著樹皮吃才挺了過來,小侄見他們可憐,送了些糧食給他們。」
這番解說,別提幾位侯爺,就是張瑾瑜都變了臉色,算下時間,應該在五日之前,那這樣說來,太平教早就布置好了陷阱不成,
剛剛問話的兩位侯爺,也是滿臉驚異,京南的事,他們還不知道,朝廷的南下大軍,到了哪裡他也不知道,所以,京南具體如何,沒有朝廷邸報寫出來,那就是一頭霧水,
「王爺,您覺得如何?」
懷遠侯胡江林心中隱隱約約感覺有些不對勁,忍著猜測,準頭就問忠順王,
高坐在台上主位的周建安,也察覺事情有變,藩王車隊入京,走的官道,吳州城進京,快馬也需要三日,正常行走,需要七到九日的時間,而那時候,正好是王子騰領軍南下的日子,那不是正好迎頭碰上,陳州城丟了?
趕緊看向下面,兵事也只有洛雲侯懂得多,趕緊問道;
「洛雲侯,伱覺得呢?」
張瑾瑜聽到幾人的對話,就已經在那估摸著南邊局勢,要是漢王世子說真的,那就說明,太平教的人馬,比朝廷先一步到了地方,陳州城以下,林山郡什麼情況還不知道,布下一張大口袋,就等著王子騰的兵馬,
顯然,
是他們佔了先手,即是如此,陛下的密信,就是關鍵,先一步送到,或許還能保住南下援軍,要是真的一頭栽進去,後果難料,當然,也不是沒有破解的法子,
遂起身,回道;
「回王爺,此間的事,還僅僅是猜測,太平教那些逆賊,賊心不死,拿下京南南部地區,又想學白蓮教一般,佔了郡城窺竊中原腹地,不過朝廷在南邊,設了大梁城節度使,就是防著他們,如今朝廷大軍南下,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一言帶過,什麼猜測都不說,或者是,說了等於白說,也讓宋王世子幾人,面有鄙夷神色,不是說洛雲侯,乃是大武朝廷最能打的嗎,如今看來,也是就會個順風話。
只有身後的襄陽侯,略微能猜出一二,看來洛雲侯,或者皇上那邊,早已經想到了對策,畢竟京營安湖大營的主力,可是交給洛雲侯暫管,動不動兵,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話說,王子騰那邊,真的麻煩了,可惜,南邊竟然毫無動靜傳來,太詭異了。
別說襄陽侯猜測,就連鄭王世子周正白和漢王世子周興山,都在猜測京南局勢,可對自己有什麼有利之處,可惜,王府大部分精力,都牽扯在京城,分不出人手注意南邊動向,難不成,太平教竟然那麼厲害,堪比當年白蓮教,把朝廷的大軍給擊潰了,怎麼可能呢。
眼見著洛雲侯一點沒說什麼,忠順親王也不再多問,囑咐了幾句,
「各位賢侄,飯也吃的差不多,路途勞頓,今日就到這吧,此處景色美妙,屋子也不少,好好休息,本王許些勞累,就散了。」
也不知是真勞累,還是另有事,虎頭蛇尾的宴席,就此散去,諸位世子也有好些話要說,起身一拜;
「勞煩王叔款待,」
「自家人,哪裡的事,回了。」
周建安也沒有多留,招招手,帶著親衛僕從,直接出了大殿匆匆離去。
還有幾位侯爺,摸不著頭腦,怎麼會一下子人就走了,眼見著人回去,張瑾瑜摸了摸已經吃飽了的肚子,打了聲飽嗝,起身對著幾位世子施了一禮,
「諸位世子,今日多謝諸位世子款待,本侯不多說謝字,這就回了。」
「侯爺客氣,只是借花獻佛,招待不周,下次定給侯爺重新補上,」
周正白幾人哪裡敢讓洛雲侯行禮,直接躬身回禮,嘴裡都是陪著好話,孰重孰輕,現在也看出來了。
「那就告辭了!」
一轉身,就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