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地朝仙圖,詹台平靜

第4章 陸地朝仙圖,詹台平靜

……

「本以為還要老夫用些手段才能逼你出來,沒想到你卻狂妄自大到提劍自己走出,小和尚,你想怎麼死?」

武玄天同樣沒讓雨水淋濕自己,將胸臆劍橫於自己胸前,說道:「既然你想殺我,那你軒轅大磐,今日會在江湖中再多一敗績,而我這柄劍下,將再多一武夫的亡魂。」

軒轅大磐在雨中狂笑,落於整座山間的雨水在他笑聲之中停在了空中。

驀地,停在山間的所有雨水在一瞬間形成了一道巨大龍捲,軒轅大磐一揮衣袖,那道龍捲拔地而起化作一條百丈大蛟,向武玄天張牙舞爪衝撞過去。

山間雨水化成的百丈大蛟未至,先有山間氣機生滅形成的大風而來。

叢叢青樹離地,塊塊山石被吹在了當空,但卻難以動搖武玄天的一襲雪白僧衣,他橫出的長劍刺出,如天上有白雲飄過,又似劍山後山上的千樹萬樹因一陣春風后開滿梨花。

蛟龍掙扎,發出的怒吼如濤聲。

一人一劍,刺開了大風,刺在了蛟龍頭顱之上,然後刺穿了萬萬重的雨水。

「轟!」

白衣穿龍尾而出,那百丈蛟龍神意湮滅,化成一汪水池,轟然砸在了山間。

天上再度落雨,白衣再橫劍。

「軒轅大磐,就這嗎?」

軒轅大磐後撤一步,這樣的劍是他第一次見到,比李淳罡的兩袖青蛇要更純粹,比齊玄幀一劍斬盡天魔的飛劍術還要純粹。

純粹不代表至強,但他的劍似乎做到了自己所在、書中所看的江湖中從來沒有人做到的一點,術能通神。

軒轅大磐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眼前這人,未來定會繼李淳罡之後成為新一代的劍神。

他的爭勝之心霍然一淡,再無了與這妖孽年輕劍客一爭長短的心思,這劍客出劍不要命,他軒轅大磐又怎會因為一點意氣之爭與別人爭命?

他剛要退去,忽然又注意到那年輕劍客的一角白衣已被雨水淋濕,又止住腳步。

原來也只是外強中乾。

「好一招術劍能通神,小和尚,你光剛剛那一劍,在劍道上就能與上斬魔台前的李淳罡比肩了,若給你留些時間練練境界,將來未必不能坐一坐王仙芝那個天下第二的位置。

其實在我們那一代的江湖,與李淳罡資質比肩的天才也不是沒有,可大都像你這樣不懂得藏拙,結果早早就被人殺了,今天你不幸遇上老夫,老夫也不介意殺一殺你這個未來的劍道抗鼎之人。」

軒轅大磐說完,一腳踏碎腳下地面,懸浮站於空中,雙手伸向蒼穹。

武玄天抬頭看向那御風紫衣,雙手同時握在胸臆劍柄上。

山間雨再停,陰雲如妖魔臨人間。

軒轅大磐雙手伸在厚重雨雲之中,自他的雙手之處,陰雲形成了一個巨大漩渦,天威浩蕩,隨著漩渦轉動寸寸逼近人間。

這種手段,絕非一般天象境的武夫能夠做到,而他修的也絕非是以文入武的儒家大天象。

之所以能夠做到此等地步,還是得自於他本身就超絕的天資,江湖拳掌兵刃樣樣精通,內功上又是能與齊玄幀比一比的功力境界,這些年他在研究飛升捷徑的雙修之法時,又嘗試接觸了向來在人間如仙家手段的方外練氣之法,在練氣成就上也只高不低,不然不會只是聽聞傳言就找到從爛陀山下山的白衣觀音。

他之所學,每一門練到高深之處都可到陸地神仙,他若只精一門,說不得春秋十三甲要再多一甲,四大宗師也得是五大宗師。

所學駁雜,門門都是半步精通,在某種意義上與天象取萬物氣機而用的境界相得益彰,他的天象境界,不是大天象,但已然不差。

「死!」

軒轅大磐在高空一喊,巨大漩渦之中,一個巨大龍首探出,氣機比先前被武玄天破掉的百丈蛟龍還要恐怖無數倍,如同山嶽一般,一口咬向武玄天。

武玄天腳下地面驟然被巨大龍首所攜威勢壓出一個大坑,然而他的身子卻不落坑底,懸浮在坑洞之上,一人劍意沖霄,一劍殺意森森。

他蹬空而上,一瞬踩出一百零八千佛殿足印,陰雲之下,一百零八道白影齊齊揮劍指天。

龍首咆哮,似地面炸出一道驚雷,轟隆隆的聲響開山裂石。

武玄天身形如蚍蜉撼大樹,一百零八道白影瞬間融合為一,胸臆劍上出現一道直攪雲霄的百丈劍氣。

劍斬龍頭!

百丈劍氣嶔入龍首之中,天地頓時變得寂靜無聲,過去許久,才有山崩海嘯般的惶惶聲音傳出。

此時,龍首猙獰著,無數龍鱗自它額頭之上落下,變成一小池一小池的水傾覆落地,在地面上砸出了一個個泥濘的坑洞。

劍氣則光芒暗淡,但迸發出的劍意劍氣將天上的雨雲盡數扯成了絲絲縷縷的亂麻模樣。

軒轅大磐強提一口氣機,引來了更多的天地元氣,他面色瞬間變得黑青,一口鮮血吐出,巨大龍首再次煥發生機。

只見巨大龍首發出一聲龍吟,武玄天斬出的那道百丈劍氣直接崩散在了當空,連人帶劍,被那巨龍一口吞在了嘴中。

白衣觀音赤腳踩著虛空,再以一式明王法印拍向軒轅大磐。

軒轅大磐怎能忘記洞中還有一人,雖然與武玄天爭鬥不敢分出太多心神,但一直有著防備。

「等將你帶回老夫府中,定要好好享受享受你這個爛陀山比丘尼的滋味。」軒轅大磐冷冷再道一聲,掌前氣機在倏忽間形成了一隻假山大小的大手,向著白衣觀音拍去,白衣觀音血灑當空。

軒轅大磐看向在虛空中的盤踞不動的巨大龍首,趁著自己以跌境換取的氣機還盛,不再猶豫,一手以天勢,一手以地勢,雙手併合,就要操控形成龍首的天地氣機將其中的武玄天活活煉死。

然而在他雙手併合之後,巨大龍首忽然破出一個大口,武玄天提劍殺來。

軒轅大磐失色,脫口驚呼道:「你有了大指玄的境界,又這麼年輕,怎麼可能還能修成大金剛境界?」

人力有窮時,大金剛、大指玄單獨一境,擁有其一就已是世間難得,同時擁有其二,先說會耗費太多時間精力,之後在登臨陸地神仙之時,三境合一的難度便是難上加難,甚至會引來天罰。

江湖中人大多不會這麼做,大金剛、大指玄、大天象,說的其實是各自境界的妙處,強固然是強,但人未必非得進入這三個境界才能全數施展其中妙處,就像軒轅大磐這普通天象境施展的天象手段並不弱於儒家的大天象。

結果武玄天一劍之下,硬生生將軒轅大磐洞穿,重創了軒轅大磐,軒轅大磐不惜耗費巨大代價逃走了。

山谷中就像是被一場洪水沖刷過,地面一片狼藉,數不清的斷枝石塊處處可見,守在洞口的白衣觀音忍不住回眸去看那個調息療傷的白衣僧人,雙眸中流露出了隱藏極深的幾許柔情。

許是無聊,她摘下腳踝上綁著的銅鈴,輕輕撥弄起來,但沒有發出聲響。

等到太陽高過谷外的山頭,武玄天才從行功療傷的狀態中醒來。

「多謝昨日相救。」

武玄天笑了笑,看到白衣觀音手中的那個鈴鐺,想到昨日就是這個鈴鐺,讓軒轅大磐出拳的時候慢了幾分,儘管很快就被其破除鈴鐺的法力限制,但要知道,白衣觀音只是一個不入一品且不怎麼善於戰鬥的爛陀山弟子,而軒轅大磐則是妥妥的天象境高手,甚至可以說上一聲陸地神仙境下無敵的存在。

「叮鈴鈴~」

白衣觀音搖晃了幾下鈴鐺,讓洞內多出了一陣陣清風,說道:「我自打記事以來,無論是給佛上香,還是誦讀佛經都會帶著它,大師要是喜歡,我就送給大師。」

武玄天搖頭,爛陀山之人在入佛門開始有煉製本命法器的說法,當然,這個本命法器不像世間好些劍客只選一柄性命交修的劍那樣,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只是用做印證爛陀山弟子成佛之路,但同樣珍貴。

「在下只是好奇而已,何況這是你的本命法器。」

白衣觀音兩手各自牽著紅繩一端,將鈴鐺轉了幾圈,卻沒有再捆回腳腕上,而是將繩頭栓出一個蝴蝶結,說道:「在大師昨晚療傷的時候,我就在想,應該怎麼報答大師的恩情,用這個鈴鐺正好。」

見到武玄天又要拒絕,白衣觀音繼續道:「居士知道爛陀山有本命法器的說法,就應該清楚這本命法器並不關我教中人修行,而我教修行,最為關鍵的還是遵循緣法。

大師救在下,在下定然要還恩情,不然今後念佛修佛,心中都要不自在。」

武玄天依舊搖頭道:「這樣吧,我最近在研究佛經,爛陀山那裡還未去過,主要是無人牽引。

不如姑娘你為我引路,我去貴寺研究佛經?」

「如此,甚好!

大師先等等,我先洗漱!」

說完,白衣觀音逃一樣跑開了,避開武玄天視線后,隨即癱軟坐在地上,揉搓起了發紅的雙頰。

多虧剛剛在心中念了好幾遍《觀自在靜心經》,不然,就被那人看出什麼了。

良久,她臉上的紅潤淡去,走在洞外一處存滿雨水的水坑邊,摘下頭上的佛帽,然後三千青絲及腰。

菩薩生青絲,她這是私自決定了修那紅塵佛。

看著水中那個白衣出塵的影子,白衣觀音很是天真的笑了起來,說著只能自己聽懂的話:「真好看,足夠了足夠了,只是修為還差點,得回山苦修了。」

……

跟著白衣觀音來到爛駝山,自然暢通無阻,而且有白衣觀音的關係,各種佛經,任由武玄天閱覽。

足足一年半之後,武玄天憑藉著過目不忘之能,讀了一些重點佛經,隨後離開了爛駝山。

可惜的是,佛門六通,只是覺醒了他心通,神足通與天眼通,天耳。

其他兩通,宿命通與漏盡通卻是更加玄奧,難以覺醒。

即使他覺醒的四通,也不能聽三界之事,僅僅能對周身之事罷了,當然,也與是他境界還太低的原因。

那些佛經對自己無用之後,武玄天離開了爛駝山,本想向六珠告辭一聲,奈何人家正在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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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海不像東海每時每刻都能見到大浪,在退潮后,海面上很多時候都只有一條條溫潤的波瀾。

這些年,哪國的百姓都不好過,西楚被人屠徐驍三十萬鐵騎踏破了西壘壁,此時雖是離陽皇子趙毅在主帥攻打西楚。

可西楚十萬大戟士被徐驍全殲,西壘壁前,他們最精銳的軍隊也差不多死了個精光,連著兵聖葉白夔都戰死沙場,西楚離滅國還能遠了?

西楚一滅,就該南唐遭殃了,故在最近,南唐皇帝不斷的向離陽皇室示好,同時又加大了對民間徵兵徵稅的力度以應付避免不了的國戰。

沿海一代,青壯幾乎都被帶走,百姓們家裡的存糧也都少了一大半,剩下那些老的,有一把力氣能撐帆出海的就成群結隊出海捕魚,沒多少力的,和那些剛剛能走的小的,家裡有田的就先忙田裡農活,忙完就趁著退潮拿木桶在海灘邊找些擱淺的魚蝦螃蟹當晚飯。

今天的海灘邊老人依舊不少,不過卻有好多人沒有像以往那樣去撿地上的魚蝦,而是圍著一個剛剛百天還在襁褓中的嬰兒唉聲嘆氣。

「唉……有小魚小蝦撿就不錯了,這老徐頭非得要游到淺海里去捉大魚,還當自己年輕啊,退潮后的海里看著是平靜,可也暗流涌動,這倒好,留下了孫閨女,回不來了。」

「老徐頭也是可憐,早早就死了老伴,兒媳婦生了孩子后也就死了,一個月前連唯一的兒子也被應召入伍,孤身一人帶個娃的,大夥商量商量,誰來撫養這孩子?」

女嬰似乎聽懂了幾位老人的閑談,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聽著女嬰的哭聲,那些老人不禁都沉默起來,隨後便是連唉聲嘆氣的聲音都沒有了,老徐頭的孫女還小,現在收養了她倒是吃不了多少糧食,可再大些就不一樣了。

「阿彌陀佛,若是幾位老丈覺得為難,這個孩子就交由貧僧撫養吧。」

看到這個嬰兒,就清楚她就是天生劍骨無疑,武玄天動了收徒的心思。

幾位老人互相看了幾眼,低聲交談起來,最後是幾人中年歲最大的一位老人給葉仙搭話道:「一看大師就不是普通人,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也不厚臉說什麼,現在大家每天都在餓著肚子,再養一口人確實為難。

大師看上這孩子是她的福氣,但老朽還是要說上一句,若大師要是收養這孩子,希望公子以後要善待她。」

武玄天給幾人一一行禮,說道:「阿彌陀佛,諸位放心,佛門中雖有些許害群之馬,但宗旨乃是慈悲為懷,貧僧自會好生待這孩子。」

說來也巧,就在武玄天說完這句話后,那女嬰的哭聲又止住了。

武玄天笑著抱起女嬰,那女嬰竟還不怕生人,揮舞著沒有幾兩肉的手臂去夠他的臉。

幾位老人面上也都帶著笑容,老徐頭家這孫閨女除了認老徐頭外誰也不認,外人去抱她時都要皺臉去哭,連她那入伍的爹也不例外,沒想到會讓這在亂世都還能儀錶堂堂的陌生年輕和尚去抱,或許,這世上還真有緣分這麼一說。

……

南海觀音宗在江湖中極為神秘,最近一次人們所知有觀音宗人在江湖現身還是在幾十年前。

那時有觀音宗一女子大袖白衣入江湖,因為容貌俊俏,風姿談吐又與畫本小說上記載的仙人做派如出一轍,不少江湖俊彥都曾對其頂禮膜拜,更有不少王公貴族願意拿出金山銀山將女子請入各自門庭。

彼時的李劍神正是遇山開山遇鬼神斬鬼神的年紀,聽聞此事就找了過去要試試那傳聞中觀音宗的練氣手段,便是兩袖青蛇功力盡出,直接將那女子打哭了回去。

武玄天自然不知道觀音宗所在,但他的大指玄境界,能夠在茫茫南海上感應到一處氣機異常的地方。

南海極深處,一座佔地極大的孤島上,一面是被淡薄霧紗籠罩的高山,高山上有絕壁,絕壁之下是波濤洶湧的海水;另外一面的地勢比較平緩,一眼望去幾乎全是竹林,在竹林之間,無數條小溪盤繞,又有無數座的亭台樓閣伴水而建,再往外,就是平淡到連一絲波瀾都看不到的如鏡海面。

此地就是觀音宗,門內的練氣之士在二百上下,有男有女,不過陰盛陽衰,大概男一女三的樣子。

平時觀音宗門人各自沒有太多交流,往往在學到練氣之術后,就是一人獨居在院中勤懇修行,除非是到了修行關鍵,得去出門採氣,這才會從各自住處走出。

江湖中人對練氣士的認知大多就是餐霞飲雷修鍊,走的是龍虎山、道德宗之流的那種天道飛升的路數,行動之時有天地呼喝,簡直比天象境界還要天象。

然而能做到這一步的練氣士絕對是鳳毛麟角,練氣士修鍊,比武夫一步一步的從九品爬到一品還要難成,首先光是有沒有練氣資質就堵死了天下九成九的人,隨後引氣觀天地,再煉天地氣運融己身,動不動就是一坐十年百年的。

有得天獨厚身具氣運的人,得到天地首肯,一步到了相當於武者一品的練氣境界不是沒有,但更多的就停在了引氣觀天地的境界,只有一少部分人才能夠僥倖到了煉化氣運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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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練氣士還得要體悟誰也說不準的天心,換句話說,其實練氣士就是要看老天爺給不給你飯吃,給你多少飯吃的修行者,武夫們常說的勤能補拙,在這方面歷來不怎麼行的通。

孤島上一座寫有天心樓的樓閣,在內里閣窗前可見雲中絕壁,也能見到風動萬頃竹林的景象,便是當代觀音宗宗主平時修行的地方了。

閣窗里的布置極為簡單,一幅不落姓名的道人畫像,一面蒲團,一串水晶風鈴,以及閣窗邊上垂掛的水晶珠簾。

蒲團上有人,在聽到一聲從很遠之處傳來的微弱嬰兒啼笑聲后,她幽幽醒來,閣中頓時生出如煙霞般的霧靄,她起撥開閣窗前的珠簾,看向天上。

「如今神州陸沉,出海訪仙的人倒是越來越多了。」

看著眼前從船上走下又抱著嬰兒的白衣和尚。

澹臺平靜不自覺的收起了對這個「出海訪仙之人」的蔑視。

不是因為這人的長相,也不是因為其身具大指玄與大金剛兩個境界,而是自己看不出對方的氣運根底,他就像明明生於淤泥之中卻見不到一點污垢的蓮花。

都說天道無情卻有常法,練氣士的上體天心其實不是感悟天道,而是給天道「常法」鋪開的大網做修修補補的活計,去抓天地間一條條的漏網之魚。

可即便是漏網之魚,也不能做到不沾氣運。

「敢問足下來意?」

武玄天不知這觀音宗宗主為何先前來勢洶洶在見到自己后又變了態度,當然他也不會自戀到覺得是因為自己長相的緣故。

看著這個比尋常男子還要高出一頭的俊俏女子,說道:「人人常說,練氣士行有天地氣機相隨,動有天地之威,在在下眼中看來,能夠真正稱得上是練氣士的,北派那些常聚在藏龍之地的附龍派算不得有什麼真本事,那就只剩下了能以一己之力抗衡北地諸多練氣宗門的觀音宗了。

實不相瞞,在下因為修行上出了問題,之前分別去了兩禪寺與武當山才大為好轉,來觀音宗,為的也是修行。」

澹臺平靜不由得多看了武玄天幾眼,疑惑說道:「你已經得了大指玄與大金剛,這兩種境界足夠讓你入陸地神仙,我觀音宗雖敢自稱不弱武當兩禪,但也不能說勝過這兩個地方,觀音宗又有什麼能被足下看重的?」

「觀音宗的坐滄海觀天下的門路。」

澹臺平靜皺眉,這人說的平常,實則已經在問觀音宗立足世間的根本了,且他這麼說,估計是要借著觀音宗的法門入大天象,做那武夫最強,王仙芝天下第二壓迫神州江湖多年,還壓不住武人那與生俱來的爭強好勝之心?

若是尋常人,管他是王仙芝還是那李淳罡,澹臺平靜早已出手與其做過一場了,但因這人不染氣運,不知其到底與天上有關還是身具遠超世間太多的法器導致。

但無論哪一點,都足以讓自己不得輕易動手,何況他這一身劍意之盛,打鬥起來自己也不一定能討得了好。

「足下怕是說笑了,坐滄海而觀天下,已是我觀音宗入門之法,怎能示人?」

武玄天沒有因為被觀音宗宗主拒絕後表露出什麼情緒,說道:「在下這人一向在意公平二字,身上沒什麼長物,有一招劍法來換,請澹臺宗主看看能否相換。」

說完,屈臂點向澹臺平靜。

澹臺平靜表情一肅,身前浮現出一尊幽綠色水滴模樣的器物,水滴狀器物感受到了武玄天指間的劍意,恍若真的變成了一滴水珠,滴出了兩條水線,如月畫弧。

澹臺平靜身前,變得漣漪陣陣,隨即形成一面等人高的透徹明鏡。

觀音宗有兩件頂尖法器,一者是出自大奉王朝畫聖隋英的陸地朝仙圖,用以鎮壓江湖風流。

另一重器,則就是澹臺平靜所用的這件法器,名曰月井天鏡,鎮壓世間一切邪崇。

二者都是在天時地利下因緣際會得天地氣運而生,與練氣士的上體天心之間相輔相成,澹臺平靜掌這尊法器數十年,早就與鍾天地靈秀的月井天鏡心意相合,甚至能在其中借到一絲天意為己用。

相比於澹臺平靜身前虛空凝鏡的異象,武玄天這一劍指就顯得樸實無華。

然而,武玄天在一指點到月井天鏡上時,那面鏡子頓時就布滿了碎痕,連著鏡子後面的澹臺平靜也都如琉璃落地般的碎裂開來。

澹臺平靜當然不會只有這點手段,在她身子剛剛碎裂的一瞬就出現在了武玄天身後,月井天鏡中流出一條長河,向著武玄天背後涌去。

武玄天左腳劃出一個半圓,身子迴轉,先前一式劍指意氣未絕,再而點向那道水流。

劍指碎河流,然那水流無根無源卻似無窮無盡。

澹臺平靜淡然說道:「如此,可換不來我觀音宗的坐滄海觀天下。」

在她說完,水流驀然成冰,寒氣直將地面凍出了一層層冰霜,四季如春的島上,驟然風雪漫天。

與此同時,那些感覺到島上氣機有變的練氣士們紛紛出門而來,觀音宗一宗就可抵北派各宗輔龍派練氣士,並不是傳言,人們都說同行是冤家,宗門一直都偏居一隅,但並非時時都這麼安靜,無數年來,幾乎每過幾年都會有北派之人前來找事,剛剛讓島上氣機變亂的一道氣息,明顯是自己等人不常見到的宗主引來,這是有強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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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如刀,卻難有一片落在白衣和尚身前。

忽然,島上風雪化成萬道雪劍,隨著武玄天劍指向前,紛紛刺在了那道凝成冰霜的河流之前。

準備好傢夥事馳援宗主的那些練氣士們看到那白衣和尚這麼一手,紛紛張大嘴巴,這人的劍道看之普普通通,其間蘊含的指玄境界卻如此玄妙,竟能做到奪月井天鏡的異象為己用。

冰河寸寸碎裂,化成的冰晶,碎裂在空中,就像是被風打散的雪白沙礫。

長河無量,冰河無量,碎裂成雪白沙礫的冰晶自然無量,只消幾息的時間,沙礫就鋪滿在了臨海的所有沙灘上,然而,那條冰河還是那麼長,武玄天的劍指距離澹臺平靜的身影還是原先的那段距離。

「先是由虛化實,又是由實化虛,這座江湖,有意思的地方真的太多了。」

武玄天眼中亮起了躍動著的波瀾,指前劍氣消亡,劍意還存,點在了那滴幽綠色的水珠之上。

虛實轉換,就如生死輪迴,常人難以捉摸,但在武玄天觀武當道經明悟的大指玄境下,總能尋到其中的一些蛛絲馬跡,在他來到這個江湖,看遍吳家劍冢藏劍山十萬劍,走了那兩禪寺千佛殿千人千拳的彩繪足印,早已發生了某種難以言明的玄妙蛻變。

萬劍勝一劍,總有一劍能進入到虛實轉換之間的真實節點,那就能破澹臺平靜的月井天鏡。

幽綠色水滴的顏色頓然變淺,武玄天劍指在點到月井天鏡之上時也收回了劍意,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收手。

澹臺平靜看著眼前一朵雪花散於天地之間,生出修長的玉手握住面前那點水滴,開口說道:「這一劍,可稱為指玄境界最強一劍。」

武玄天抱回女嬰,見到她沒有被剛剛島上變換的氣機嚇到,寵溺的捏了捏她的臉頰,然後才看向澹臺平靜說道:「練氣士的一品,既有天象之勢,又有指玄的洞察天地氣機規律之能,在下這一劍,放在練氣士身上,也能稱得上是練氣士最強一劍。」

澹臺平靜沒有反駁這句話,事實上,此時的她生不出一點拒絕這一劍的想法,便是沉思斟酌起來,坐滄海觀天下,雖是觀音宗的入門之法,可也是觀音宗歷代門人能飛升天界最基礎的一步。

甚至可以說,觀音宗能以一宗之力抗衡北派練氣士諸多派系,與這一步同樣脫不了干係。

白衣僧人的這一劍或許可有可無,但觀音宗的坐滄海觀天下卻不能沒有。

這時,觀音宗深處,忽然有一道仙雲飛來,仙雲之上平躺一幅以錦絲玉繩捆著的畫卷,武玄天面上殺意頓生,一手握在胸臆劍柄上,便要拔劍斬畫。

「閣下且等一等。」

一道老嫗急切呼聲從圍觀人群中傳來,同時,那幅畫卷也停在了武玄天身前沒有再繼續動彈。

武玄天看向人群中乘風走來的一個老婦,其人氣機雖不像澹臺平靜深遠,只這乘風做派,也必然在一品境中走出了很遠,一門兩一品,甚至孤島上還有可能有其他的一品練氣士……這觀音宗,當真是得天獨厚。

「得天地饋贈而成的法器,都有各自所載之天命,靈性不弱於人,此物是我觀音宗的另一重器陸地朝仙圖,與閣下剛剛見識過的月井天鏡齊名,老身是當代看守此物之人,閣下放心,它沒有惡意,而是尋到了它的天命之人。」

武玄天正是疑惑不解,懷中弟子忽然揮動起了手臂,而此時那幅身在祥雲之中的畫卷,在雲中徐徐展開。

澹臺平靜如沐春風般的笑了起來,說道:「適才在下還在疑惑,足下不入陸地神仙,又不通練氣之法,僅憑著一身大指玄是如何尋到我觀音宗的,原來是帶著一位與我觀音宗有緣之人。」

……

與此同時,劍山上也不知是怎麼了,一柄柄本來是死氣沉沉的劍就像是活了過來,無數道劍意劍氣隨處可見,那些在山上尋劍的吳家子孫只能一個個龜縮在山腳下,滿是驚懼的往萬里無雲的劍山上去看。

此時劍山頂上,劍氣如一張大網來回遊動,但每當臨在那個盤膝而坐的少年身前時,總會有幾縷劍氣會被少年身邊的氣機吞噬。

某時,鄧太阿睜眼起身,冷冷掃過山頂各處存放著的名劍,整座劍山頓時變得安靜起來。

他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將雙手縮在袖中負於身後,緩緩下山。

等到了山腳,有一劍自山上追來,他停步看向那柄劍,很是冷靜的搖頭說道:「回去吧。」

那柄劍倔強的像個孩童,不斷搖晃著劍身顯得異常固執。

鄧太阿猶豫不定起來,很長時間之後,他還是沒有伸手去握那柄劍。

末了,他對劍折腰行禮,一身灰衣入江湖。

……

觀音宗天心樓。

仔細打量著陸地朝仙圖散發出的愉悅神念不是人為,武玄天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能夠找上觀音宗與懷中的弟子確實脫不了關係,也不得不承認,這孩子確實與觀音宗有著所謂的緣分。

「有著陸地朝仙圖護持,這孩子天生劍骨所具有的氣運會更加綿長,未來成就,不可限量。」澹臺平靜飲下一口南海觀音茶說道。

「她可以加入你們觀音宗,但也要繼承我的衣缽,對於她日後如何,自有她的福氣。」

澹臺平靜疑惑試探問道:「道統傳承,素來是從一而終,足下選了這孩子做為自己劍道傳承之人,果真能允許她另有師門?」

「陸地朝仙圖選中了她,那她在今後的氣運也就會與你們觀音宗糾纏不清,且正如你說的,有了陸地朝仙圖的護持,今後她的成就確實不可限量,這是她的福源,貧僧又怎會因為道統傳承消了她的福源?

何況貧僧一直沒有多少門戶之見,她走了貧僧的劍道,今後就是貧僧劍道的傳承之人,再拜幾個師門又能如何?」

澹臺平靜讚歎的看著這個年輕和尚,說道:「那就如足下所言,她會是我觀音宗弟子,今後掌陸地朝仙圖,也會是足下劍道傳承之人。」

「可。」

……

坐滄海觀天下,非是真要人坐在海中去觀天地,人生於天地氣運之中,去觀天地,觀天地氣運,免不了會如詩詞所云「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坐滄海觀天地,便是一門讓人有走出山中看山的法門。

武玄天合上那日在與澹臺平靜議事之後換來的薄冊,離開身後草廬的躺椅上,走在那座臨海高崖上,去看崖下重重浪花。

「果真如在下所料,你只是一個月,就將坐滄海觀天地入門了。」

大袖白衣的觀音宗宗主緩緩走在武玄天身邊,也去看那崖下之海。

武玄天負手背後,說道:「入門后,也就能看到天地氣運到底是什麼樣的,而非只是模糊的感知,山河有各自氣運,人間每一人是此,每一國也是,甚至是一塊石頭一隻飛鳥。

只不過有著孰強孰弱之分,這氣運以肉眼看起來,竟顯得如此複雜,但換個角度再去看,也能覺得簡單許多,如人間國度是屬於單論國度的氣運,山川是山川的氣運,江湖又是江湖的氣運,如此也就只剩下了幾條縱橫有度的線條。」

澹臺平靜似乎看著崖下的海浪入迷了,並沒有與武玄天搭話,直到崖下的海浪停歇,她才看向武玄天說道:「所以才有天網恢恢這個詞。」

「怎麼?澹臺宗主是覺得我像一條漏網之魚,要替天行道了?」

「若只是我出手殺你,成功的幾率太低,可若是舉觀音宗全宗之力殺你,觀音宗大概只有我能活下來,又太虧,所以正在猶豫。」

武玄天扭頭去看澹臺平靜,因為對方太高,故他只能仰頭去看,說道:「做一個南派練氣士,還真的難,明明你們修行的宗旨是最好不要管閑事,但卻因為上體天心這四個字,有的時候又得管,但管了,又有可能會惹上大麻煩。

不過想想,你們這與道士、和尚也差不多,很多人明明境界高的要死,反而還不如一個街頭匹夫活的自在。」

澹臺平靜寬大袖中的玉手緊緊握起,面無表情說道:「道門修今世逍遙,佛門修來世自在,可只要是人,只要你生在這天地內,就逃不過天道輪迴,如此,又何來真逍遙,何來真自在?我觀音宗練氣士一脈雖說是獨立凡俗,可為了證道長生,做那補網之人,自然也不能脫離天道之外。

至於那街頭匹夫,只是不知者而無畏罷了。」

「果然,不能和女人談道理,無論什麼樣的道理。」

澹臺平靜長呼一口氣,知道是自己著相了,他說的是人道,而自己卻將事情扯在了天道上。

沉默許久后,澹臺平靜再道:「說實話,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不沾氣運的人。」

武玄天在將坐滄海觀天地入門后,自然也就看到了自己身上沒有附著一絲氣運,被澹臺平靜將這件事點了出來,說道:「你就當我是來你們這裡踏青遊玩的人吧。」

澹臺平靜聽到了自己想要聽到的話,看來他就算不是來自天上,也是來自天外。

猶豫良久,她最終還是默默的收起了手心中攥著的月井天鏡,自嘲說道:「當年就被師父說我這人有的時候考慮的太多,不該走練氣士一脈,應該去江湖裡做個地地道道的匹夫,看誰不順眼就揍,反正長這麼高,應該也吃不了虧。」

武玄天看向天上,恍若看到了一根根極長的金色魚線,嘖嘖兩聲說道:「幸虧你沒出手,不然就吃虧了。」

澹臺平臉上有驚慌之色流露,急忙看向身後,那座新修草廬下的躺椅上,竟是多了一個膝上放劍之人。

她外表看似只有二十幾歲,實際年齡已是七十多,與李淳罡、隋斜谷等人都是同一時期之人,練氣修為上,只餘一個契機,就能到達將一身煉化而來的氣運讓自身化龍,推天門成神靈。

故她驚慌神情又很快恢復如初,說道:「兩禪寺的金蟬脫殼身法,原來你不止是將坐滄海觀天地入門,還將之學通,憑此修成了大天象,大天象、大指玄、大金剛,在下剛剛要是真的動手,確實會吃虧。」

「當年聽龍樹大師講經,後來又在武當看了千卷道經,其中有些道理知道是知道了,但有不少卻難以用在修行上。

直到拿到你給的坐滄海觀天地,不由自主地就將那些道理代入了其中,然後一不小心就學通了。

不過現在在下還稱不上大天象,最多只能算個偽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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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破諸天:吾乃蕭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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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陸地朝仙圖,詹台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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