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饒小的一命

蟲殼宮殿殿門前，歐陽水靈趕緊往懷裡一掏，摸出另外四張蟲殼符籙。

可四張符顯然對付不了如此之多的邪嬰，一張符殺一頭邪嬰都難。

「它們要過來了，姑奶奶，你快些拿主意，是逃進虛空深處餓死，還是與那人做買賣。」周婉焦急催促。

蟲殼宮殿離著岸邊也就半里，一頭頭邪嬰如怪魚騰動，儘管有灰濛之氣阻擋，可單是在岸邊一縱就能躍出百丈。

餘下百丈不到，邪嬰抱團前沖，死了外面的，裡頭的繼續往前，悍不畏死。

歐陽水靈猶豫的兩息間，已有三頭邪嬰出現在四十丈外，面目猙獰異常。

濁氣如腐肉暴漲，聚成三隻百丈巨爪，瘋狂拍向蟲殼宮殿。

「我們躲在殿內，它拍不死我們，這是要將我們打進虛空深處！」歐陽水靈反應過來，催動毒炁引動三張蟲殼符籙，轟向三隻巨爪。

「咔……轟隆隆……」

雷光爆閃，濁水四濺。

兩邊出手都會因灰濛之氣沖刷削弱，三張蟲殼符籙齊出，好歹是打傷了衝上來的三頭邪嬰。

一旦虛弱，邪嬰轉眼便在灰濛之氣中骨肉分離，粉身碎骨。

可後續躍出的邪嬰，還在往這邊趕。

眼見第二波邪嬰將要抱團躍出，歐陽水靈不敢再猶豫，揚聲道：「東煌道友，我這就過去與你做買賣，還請出手擋下它們。」

岸邊東煌彥笑容從容，取過腰間黑玉環，往灰濛之氣中一掃，稍稍抵住灰濛之氣沖刷之勢。

同時，他身上羽衣鼓動間分出一隻只黑鴉，背後劍匣閃出道道黑光。

「噗呲、噗呲……」

黑鴉阻路，法劍帶起連串血水，邪嬰紛紛被斬去四肢，身子四分五裂。

饒是如此，被切成肉塊的邪嬰還未死，算是暫時拖延罷了。

趁此機會，歐陽水靈駕御蟲殼宮殿，往岸邊移去。

東煌彥壓下眼底貪色，待蟲殼宮殿來到百丈範圍內，他並指一道術法，化作一條金線穿入灰濛之氣。

一纏一拉，巴掌大的蟲殼宮殿騰空而起，飛向岸邊。

不待蟲殼宮殿落下，四名蠱師，上官雅和聞人卓，六道身形齊至。

六人之外，後方邪祟亂林中，又有多達十二名藏身的蠱師現身，大片蠱群如地毯般延伸而來。

「無看家本領的九境圓滿之下，也敢與在下爭，也就你們二人稍有能耐。」

東煌彥身形原地消失，上千黑鴉飛舞，七色火焰、虛空漩渦、黑色劍光，四件仙寶同時引動。

兩邊人影對沖，寶光碰撞，蠱術和火焰交錯，轉眼間，一具具蠱師屍身落地。

「嗷……」千丈雷龍遊走，狀若一條粗有百丈的雷電洪流。

耀眼雷光後方，是上百身著甲胄的高大兵士。

如此威勢，尋常九境圓滿也得暫避，可雷龍卻被法劍截住，還另有劍光斬殺靈兵。

外物被擋住，上官雅和聞人卓親自動手，沖入鴉群，一人施展靈識法門，一人連出雷道法印。

到了這一步，東煌彥還有餘力，百隻黑鴉分出鴉群，裹住蟲殼宮殿。

歐陽水靈親眼見識各方鬥法，認清自己和仙人分身的差距。

她乾熬百年，如今才八世身中期。說得難聽些，眼前激斗的三名虛界仙人分身，輕易就能滅了她，但前提是先將她從蟲殼宮殿內揪出去。

周婉隔著近，見到歐陽水靈緊握符籙，看樣子是想反悔藉此符逃走，還是捨不得蟲殼宮殿。

「姑奶奶，你千萬別啊！能擺脫他們又如何？再多幾張符籙也走不遠，這條路壓根就不是八境憑外物能闖的。」

「我信不過那姓東煌的。」

「你連柳畜牲都肯信，還不信一位虛界聖朝皇室？真等柳畜牲九境後過來，我們早餓死了！」

見歐陽水靈還想逃，周婉大急，生恐將這最後的機會都給浪費了。

依她想來，柳畜牲修行再快，估摸著也就八境後期，撐死了即將圓滿八境。要走這條通虛路，少說也得再過一兩百年。

目光轉向外邊，逼近的蠱師接連橫屍。九世身蠱師於兩女而言，那都是蠱道前輩，就這麼死在三名仙人分身手下。

很快，附近再無其他修士敢來，只餘下三名仙人分身和後續過來的邪嬰。

正是三人全力鬥法，各自都消耗不輕時，意外陡生。

兩支赤羽射來，化作赤紅烈火，焚毀百隻黑鴉。隨即一股吸力降臨，扯走蟲殼宮殿。

「帝女宮奴才，你也配來爭？」鴉群中東煌彥重現身形。

上官雅和聞人卓，兩人皆出自大族，本體身份高貴，被一個奴仙分身奪機緣，同樣怒不可遏。

火羽來處，一肥碩邪祟破開，顯露出其中一赤色木舟，其上是一面無表情的消瘦女子，也是出自澹臺氏。

此女絲毫不懼三人，身在大天地，還都有仙寶護身，她不會輸於這些所謂的虛界貴人。

有帝女宮做靠山，她帶回蟲殼宮殿，東煌聖朝也不可能為了此寶，去與帝女宮仙人開戰。

澹臺氏仙人分身並不停留，駕舟便走，四面八方則是折轉方向，緊追過來的二十餘邪嬰。

身在蟲殼宮殿內的兩女，此刻是真正慌了神。

落到聖朝皇室手裡，對方還有可能不殺她們。可落到這一臉死相的女人手裡，幾乎是鐵定沒活路。

只等此女擺脫追擊之人，騰出手來，就是她們遭殃的時候。

「東煌道友，救命。」歐陽水靈高聲呼喊。

後方三道身影急追，不惜消耗，各自催動仙寶之威。駕舟前行的澹臺氏女子，取出一面寶鏡，一掛掛赤霞噴吐而出。

一前一後拚鬥仙寶，澹臺氏女子弱了一籌，但只要不逗留，看樣子逃遁無礙。

三方追逃，兩女心神緊繃之時，叫在場之人意外之事再生。

二十餘追趕木舟的邪嬰，毫無徵兆的，齊齊狂奔向前。

所過之處，水光下一頭頭邪祟浮起，自甘成為其踏腳石。

在場之人驚疑間，前方隱約可見景象扭曲，一千丈龍鱗妖邪大步橫渡而來，短時間內此地也無法將其完全侵蝕。

過千邪靈依附在上，如套上了一件陰森灰袍。

「洞虛神兵，是柳風來了？」

前後四名仙人分身眼神一凝，得到洞虛島傳承，又在這時候出現在通虛路上的，多半就是柳風。

四雙眼都看向洞虛神兵頭頂，以他們目力，也只能模糊看到層疊的虛空漣漪，居然無法完全看穿。

見此一幕，四人心中俱是一沉，心知柳風的虛空感悟更進一步，虛空法門之威定然也變得更為強橫。

往前急行的木舟後退，澹臺氏女子將寶鏡鏡面調轉向前。

追擊的三人也頓住身形，神色忌憚地看向前方。

「你不幫我，休想得……」

二十餘邪嬰撲出，但比之前不同，再也不是打不還手，尖銳叫聲話到一半，身形一起扭轉、粉碎。

堪比九境中後期，還有強大神念法門的邪嬰，足足二十五頭，一息間被撕成碎肉。

東煌彥麵皮抽動，眼中卻又有火熱之色，比見到蟲殼宮殿還難以自抑。

柳風八境之時，其虛空法門可傷九境，本就已足夠驚人，如今竟到了照面殺九境的程度，只論法門殺力，幾乎能趕上真仙真佛。

他早就覬覦虛空一道，不然也不會仿製洞虛之環，可眼前之人，憑此分身儼然已無法抗衡。

上官雅和聞人卓，這兩位面色中也都有不信之色，換他們聯手對付二十五頭邪嬰，費盡手段也不一定能殺完，哪可能一息間全滅。

「不可正面力敵。」

「先撤走，去前路引邪祟埋伏他。」

二人不敢耽擱，試圖駕舟繞道離開。

金色大鼓連響，雷龍變得愈發耀眼，又一列披甲靈兵現身，一起護持兩人。

巴掌大的蟲殼宮殿門口，兩女不明所以，只知來了個猛人，一下子弄死二十五頭邪嬰，叫四名仙人分身無不忌憚。

至於其他窺視的蠱師，方才似還想找機會爭搶，當下一個個逃的無影無蹤。

千丈龍鱗妖邪踩死擋道邪祟，上千七境之上邪靈厲嘯，來人這勢頭一看就知是殺戮過諸多強者的老輩魔頭。

「千丈妖邪是何物？不認得！不過這虛空法門，姑奶奶我為何有些眼熟。」

歐陽水靈驚疑不定，看著似是而非的眼熟法門，對比昔日那位施展，成熟了太多，也強大了太多。

周婉瞪著眼，也想到了某位禍害她清白之身的畜牲，但無法置信。

在她這邊，也就經歷了百年不到，那畜牲莫非能從入八境不久，一飛衝天，變成站到大天地頂峰的老魔。

兩女心中懷疑，而前方千丈龐然大物驟然出手。

單此妖邪，一臂伸展，前方數十里虛空如化作一堵石壁，橫在了千丈雷龍前方。

不等兩位仙人分身出手還擊，令兩女再次眼熟的輪轉印法橫空而過。

「嗡嗡嗡……」

金輪攪動虛空，一樣比昔日那位施展強橫太多，似是輪轉印法，又混入了引動虛空變化的佛法。

千丈龍鱗妖邪對抗雷龍器靈，印法轟散披甲靈兵，接著便是無形的虛空擠壓之力。

來人施展虛空法門，可謂是嫻熟無比，強弱轉換，絲毫不浪費修為，以佛法對付靈兵，以真正的殺招對付仙人分身。

只見兩位仙人分身還在往前遁行，可體表寶光連破。

一息、兩息……三息不到，兩人肉身被碾碎大半，兩顆頭顱飛向千丈龍鱗妖邪之頂。

被收入玉盒的紫霄神樹果核，連同兩團血霧，一併被捲走。

「本少記住你了。」

「你這惡賊，你最好趁現在還在大天地，儘管張狂些時日……本小姐這就去荒域等你走完通虛路。」

一男一女，男的寒聲威脅，女的怒聲大罵，話落時二人一齊自毀分身，兩顆頭顱當空燃為灰燼。

兩名仙人分身慘死，蟲殼宮殿隨著木舟一起暴退。

殿門口的兩矮個身影，神色錯愕，就見那位聖朝皇室之人，向著一團掠出千丈妖邪的虛空漩渦笑著點頭招呼。

之前還打死打活，要搶奪蟲殼宮殿，此人轉眼變得老實下來，且明顯認出來人，彼此都沒動手。

虛空漩渦飛轉，在此難以飛渡之處，一縱也能移出十餘里，借力碾碎幾頭邪祟后，再次飛轉移動。

空中一行又一行虛空漣漪拉開，虛空漩渦數息間便逼至近前。

木舟上赤霞暴涌，舟上女子催動寶鏡，同時調動內天地和道宮，完全是捨命相搏。

奈何兩位仙人分身聯手尚且不敵，這一位澹臺氏豈會例外。

後方岔路已近到頭，退無可退，且被層層虛空漣漪封鎖，就是想衝進虛空深處，也斷了去路。

「咔嚓」一聲，寶鏡被破之時，木舟及舟上消瘦女子身形，一起燃為飛灰，同樣選擇了自盡。

一隻大手探來，抓在蟲殼宮殿上。

緊繃心神的兩女，頓覺如同穿過層層水幕，見到了幕後「老魔」。

不出意外，展現在歐陽水靈和周婉眼前的，還真是她們的熟人。

再次相見，對方已修到不許她們接近，便能叫她們無法得見真容的地步，且在十息不到，連殺三位仙人分身。

來人正是柳風，虛空漩渦調轉，遁回洞虛神兵頭頂。

他一手禁錮蟲殼宮殿，俯視殿門前豆丁大的身影，瞥了眼此女緊握的蟲殼符籙，渾不在意地道：「歐陽道友，這回可還要逃？」

殿門前，歐陽水靈面色發苦，拽著蟲殼符籙一時無言。

其實，她袖子里還藏著好幾張，可硬是一張都不敢動用。

周婉擠出笑臉，趕緊丟下歐陽水靈，也不管體內還有禁制，主動奔出內空間，湊到柳風近前。

「柳師兄，我跟隨這賤人在裡頭待了上百年，知曉些此寶底細，肯定是虛界仙佛都會眼紅的好東西。」

柳風懶得理會周婉，再次開口道：「歐陽道友，你既不逃了，還不將你所知全部道出？柳某要知曉此寶從何而來，沾染了哪些因果，又是否已認定你是傳承之人。」

話到此處，垂頭不語的歐陽水靈身子一哆嗦，明顯察覺到一股殺意。

倘若她敢說自己是蟲殼子選定的傳承者，這姓柳的絕對不會給她活路。

抬眼看去時，她正好看見前方一行九境姍姍來遲，當中有好幾個是在洞虛島見過的眼熟之人，但全成了九境！

歐陽水靈稍稍一怔，瞬間醒悟過來。

她再也不可能成為柳風的對手，莫說是交手，對方一個手下就能捏死她。

她難看的臉色，登時改成討好之色，轉換得自然而然，一張小巧白凈的臉蛋掛滿笑容，如人畜無害的怯懦孩童。

「小的定當知無不言，還請柳師兄饒小的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