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終究是放下了
念兒昏迷了數日,李秦川衣不解帶,在她身旁守了數日,直到一天夜裡,念兒悠悠轉醒,原本李秦川已經做好了她醒來之後對他的排斥與抗拒,卻不料,她醒來,看了看李秦川,又看了看房間,所以的記憶全都奔襲而來,甚至她在夢裡見到了父皇,父皇雖然身死卻沒有神滅,並且還曾是天族的將領。
念兒不知這一切是夢還是真的,只覺得夢中的一切十分真實,就連她前陣子得的那離魂之症也能解釋通了,想著父皇沒有死,念兒心裡高興,再看著眼前的李秦川,多年不見,他也是歷盡了滄桑,但依舊不改當年的霸道跋扈之氣。
念兒眼中含淚,看著李秦川:「表哥,沒想到一別多年,再見面竟然是如此情景??」
李秦川看著她,驚喜道:「念兒,你終於清醒了!!!」
念兒含淚點點頭:「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面,我見到了父皇。」
念兒看著守在她身旁的李秦川,感動地道:「你一直都守著我?」
李秦川心疼地看著她,眼中也帶了淚光,他握住念兒的手,對自己又恨又惱:「除了守著你,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為你做些什麼,若非我當年執意納妾,你又怎麼會遠走江湖,又怎麼會認識段長楓。」
念兒擦去自己眼中的淚水,將頭靠在李秦川的肩膀上,心底終於有了一絲溫暖,失去了父皇,失去了外祖父母,失去了裴湛,如今她在京城最親的人了只剩下李秦川安樂和李譽了:「表哥,我知道這麼做於理不合,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別人我的病好了,我不想離開鎮國公府,我不想離開你和姑父姑母。」
李秦川輕輕地拍了拍念兒的頭,強忍著心中的痛楚,道:「自然可以,念兒,我回來了,我會護著你,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夜深了,李譽躺在床榻之上輾轉難眠,數日之前李秦川帶著念兒上街,與段長楓大打出手的事他已然聽謝傲寒說了,段長楓必然是不會放過李家的,這兩日聽說段府的老夫人得了一場病,段長楓是孝子,寸步不離的侍奉老母親,這才沒有找上門來,但過不了幾日他一定會上門來要人,到時候他還得想辦法應付。
李譽見身旁妻子睡得鼾熟,自己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想著還是不要影響妻子,於是起床去了書房,想要再看看兵部這兩日送來的文案,這些年兵部被段長楓和項諾把持,許多官員的心思都是向著段長楓的,之前有念兒坐鎮,這才為他們父子沉冤昭雪,如今念兒這般模樣,是無法再上朝了,他得加緊想辦法將段長楓安插在兵部的人清理一些才好。
剛入書房,還來不及點燈,就見書房裡站了一個人,那人背對著他,著實將李譽嚇了一大跳,但這個人背影如此熟悉,三十年了,李譽每日見他的時間比見自己的妻兒還要多,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他不能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顫抖著聲音道:「...陛下...」
那人終於轉過身來,正是孟章,而李譽見了孟章的容顏更是嚇了一大跳,項辰死時已然五十歲,可眼前的項辰卻是李譽初見他時的模樣,才二十幾歲的樣子,這...
孟章對李譽笑了一笑,手指一揮,點亮了書房的蠟燭,並且在書房周圍下了禁止,任何人都看不到書房的燈是亮的,任何人都無法打開書房的門,也無法聽到裡面的聲音。
李譽見項辰揮手便能將燈點亮,驚了,連忙跪下:「陛下這是已登仙班?」
孟章坐到了椅子上,施了個法術讓李譽站起,對著李譽道:「我本就是天界之人,因姝兒而下凡塵,如今死的不過是凡身肉胎,魂魄已然回到該回的地方去了。」
李譽與項辰數十年的君臣,亦君亦友,見項辰竟然不是普通的凡人,心裡為他高興,但聽他說是為了姝兒而下凡,忍不住問道:「陛下剛剛說您是為了皇後娘娘而下凡的?」
孟章點了點頭,道:「這是我與姝兒,還有司徒翊的一個劫難,在天界之時便是,我與司徒翊都是追隨著姝兒下落凡塵。」
李譽一聽,欣喜道:「所以娘娘也非普通凡人?而是天界仙子?」
孟章坦言道:「不錯,姝兒不是凡人,可算是天界之人,因緣際會投胎轉世成趙靜姝,天帝要她歷兩世劫難,嘗盡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之人生七苦方能回歸天界,可姝兒雖然歷了兩世劫難,但每一世都是英年早逝,未經歷老死這一劫難,算不得圓滿,所以天帝便將姝兒的一魄放到了念兒的身上,只要念兒能夠壽終正寢,那姝兒便也能歷完劫難重歸天界。」
李譽萬萬沒想到念兒與姝兒之間還有這樣的牽扯,驚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孟章道:「我當日自斷經脈而死,就是想要保全住念兒,但如今我見念兒活的如此痛苦,心中也甚是難過,所以便在她身上施了法術,讓她忘記前塵往事,將她的記憶停留在她最快樂的時候。」
「公主離魂乃是陛下所為?」李譽驚呆了。
孟章點頭:「之前因為有司徒翊的心頭精血護著念兒,令她所有傷勢都能儘快恢復,所以我的咒語施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反而令念兒神志不清,如今我法力遭受反噬是再也無法施法了,所以念兒如今神志已然清醒。」
看著李譽震驚的神情,孟章道:「不過我今晚在她閨房門口聽到,她雖然記起了前塵往事,但卻不願意離開鎮國公府,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病已好,想來在她心底深處,一直將你和安樂當做最親近的長輩,實話與你說了,大魏如何我不在乎,我要的是念兒壽終正寢,姝兒能夠重新位列仙班,所以你李家父子,必須護念兒周全。」
「臣就是肝腦塗地,也會護公主周全。」李譽鏗鏘有力地道。
孟章嘆了口氣,道:「你兒子李秦川這些年也是吃了苦的,裴湛已死,段長楓與念兒有著解不開的心結,我只希望念兒今後的路有李秦川伴著,能夠快樂圓滿的享常人之壽,雖說凡塵之事與我沒有太大的關係了,但終究姝兒的一魄在念兒身上,而念兒也是一個好孩子,我不忍心她因我之死而日日痛苦度日。」
李譽猶豫了一瞬,還是問了出來:「陛下一直說娘娘有一魄在公主身上,那娘娘與公主豈非一個人?陛下的言下之意公主是娘娘的轉世?」
孟章搖了搖頭,道:「念兒是念兒,姝兒是姝兒,不管是人或者神,都是三魂七魄,姝兒的三魂六魄都已經回歸了天界她的本體身上,只那一魄乃是命魂,是主意識的,藏在了念兒的身體里,更像是一縷孤魂,她只能通過念兒的眼睛看到世間一切,卻不能主導念兒的行為,思想,也不能感受到念兒的歡喜與傷痛,我不知我這樣說你可明白。」
李譽雖然還有些茫然,但道:「微臣依然不懂這許多,但微臣大概明白,公主是公主,娘娘是娘娘,娘娘不過是借公主之身歷劫而已,護公主周全就是護娘娘周全。」
孟章點頭道:「你這樣想也沒有錯,既然念兒不願意離開鎮國公府,那你父子就不要放棄這絕佳的機會,鄭詩詩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想來你心中也是清楚,如此毒婦,你切不可再念在骨肉親情而縱容她。」
「陛下之言,臣已懂,陛下不忍公主痛苦,臣與陛下一樣疼愛公主,自然會想方設法讓公主平安喜樂,享常人之壽。」李譽鄭重地道。
孟章滿意點頭:「我違反天規也要在你面前現身,就是為了將念兒託付給你,這凡塵,也只有你能擔得起我的託付。」
「世事無常,念兒這一生雖出生貴胄,但卻苦不堪言,只因當年攻破梁國我殺戮太重,這才報應在她身上,可她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好孩子,只望她與李秦川最終能修成正果,攜手共度此生。」
話音剛落,一陣風吹來,書房的燭火突然滅了,待李譽再點起燭火是,書房便只有他一個人了,剛才的那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第二日果然不出李譽所料,段長楓氣勢洶洶的上門來討要念兒,李譽因是做好了心裡準備的,所以向朝廷告了假,沒有上朝,坐等段長楓到來。
錦州一役,趙蕭和裴湛手中的兵馬雖有不少被段長楓收編了,但他卻交出了禁軍的兵權,且擺出了一副無意再與他們爭鬥的姿態。
李譽知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念兒,所以對念兒,他決不會這麼輕易放手。
段長楓一上門便將前幾日在街道上看到的那一幕說了,他怒極了:「姑父姑母不是說李秦川不是會趁人之危之人嗎?那昨日燈會又是怎麼回事?」
安樂面色也不太好看,不知該如何回答段長楓的話,便遣了人去叫李秦川過來,沒想到府里的婢女們面面相覷,都遲疑著沒有去,安樂問:「怎麼了?」
婢女跪倒在地:「昨日公主半夜醒來,睡得極不安慰,公子便留在了公主房內,早上我們送早點,公子還特意囑咐我們切不可擾了公主休息。」
段長楓聽了這話,心中更怒,將茶几上的茶盞推落在地,安樂被段長楓的怒氣驚嚇住了,李譽卻一派安穩的坐在那邊,絲毫也不覺得婢女們報上來的事有何問題,反而很欣慰地笑道:「梁王如此怒氣沖沖所謂何來,當年你用念兒換取秦王十萬兵馬之事還歷歷在目,如今念兒在我府上養病,即便與犬子親密了一些,也是情理之中,他二人本就青梅竹馬,還有過夫妻的恩情,念兒病了,川兒守在她身旁,我並未覺得這有何過分的。」
此言一出,安樂也怔愣住了,段長楓更是怒不可歇:「念兒是我的妻子,我要將她接回梁王府。」
李譽淡然一笑,道:「梁王口口聲聲說公主是你的妻子,可你們大婚之夜,你對她做了什麼?你利用了她,當著她的面殺害了最疼愛她的父皇,別說念兒如今不記得前塵往事,即便記得,對你只怕只有憎惡,沒什麼夫妻之情吧?更何況當初項諾要念兒與柔然和親,當場下旨賜你們和離,此事在場的文武百官皆可作證,我還想著,待過兩日念兒神志恢復了,便讓人將和離書送至梁王府。」
段長楓一愣,他自己都差點忘了,項諾曾經下過這樣的旨意,雖然沒人將項諾當成一個正經八百的皇帝,但也是聖旨。
李譽對著段長楓拱了拱手,道:「既然陛下下旨賜你們和離,那念兒便不再是你的妻子,我是不會讓你將念兒接回府。」
「荒繆!!!」段長楓看著李譽,怒道:「滿朝文武皆知我是當朝駙馬」
李譽笑:「自念兒被送去與柔然和親那日起,你就不是了。」
「李譽!!!」段長楓目光逼視李譽,他是聰明人,李譽如此自信,顯然是有問題的:「當年進犯我梁國的武將,你也在其中,我看在念兒的份上這才饒過了你,你別得寸進尺。」
李譽這一生見過無數生死,在朝堂也算是跌宕起伏了一番,絲毫不懼怕段長楓的威脅,只客客氣氣地道:「念兒如今神志不清,她只記得川兒,不記得你,就算你站在她面前,對她而言也只是一個陌生人,我可以將念兒叫出來,讓她自己做選擇,看她是要留在鎮國公府,還是要隨你回梁王府。」
段長楓心中憤怒卻無可奈何,念兒如今神志不清,只記得與李秦川之事,根本就不認識他,就算將她喚出,她也是不會和自己回去的,哪怕她憶起了前塵往事只怕也不願意和他回府,之前是為了對付項諾,他們必須結盟,如今項諾被幽禁宮中,李譽回來了,李秦川又掌管了禁軍,念兒手中有監察司,蜀郡還有趙蕭的兵馬,念兒已然不需要他了。
想到這裡,段長楓心中劇痛,不想與李譽多費唇舌,轉身走了。
段長楓走後,安樂看著李譽,不解地道:「那日之事確實是川兒冒失了,夫君軟言安撫他幾句便行,為何要這樣咄咄逼人?」
李譽看著安樂,猶豫了一瞬,態度堅決地道:「段長楓與念兒之間有著殺父之仇,他們是再回不到過去的,與其這樣,不如讓段長楓早日死心。」
就在這時,婢女來報,公主起床了,正與公子一起洗漱,一會兒便過來給他們請安。
安樂蹙眉:「川兒確實過分了,怎麼能在大街上做出如此越矩之事!」
李譽倒沒什麼反應:「無妨,念兒如今記不得前塵往事,若是能與川兒和好如初,也是一件好事。」
安樂又是一驚:「夫君難道忘了川兒已然娶妻。」
李譽嘆了口氣,道:「我今日沒有上朝,一來是猜到段長楓會上門,二來也是想著詩詩在祠堂思過已久,她與川兒這段婚事,終究該有一個了斷了。」
「夫君的意思是,讓他們和離?」安樂知道李譽向來疼惜這個外甥女,這些年,鄭詩詩惹得李家上下雞飛狗跳,李譽都睜一隻眼閉一起眼,她雖然心裡不快,但看在李譽的面上也沒說什麼,李秦川與她的夫妻之情更是寡淡,整日里鬱鬱寡歡,看著兒子那模樣,她簡直看到了趙靜姝死後,皇兄生無可戀的模樣。
李譽搖了搖頭:「詩詩不能再在京城裡待下去了,我打算把她送到蜀郡,她手上沾了不止一條人命,便讓她從此青燈古佛來贖罪吧。」
李譽和安樂說著話,李秦川與念兒便來了,念兒見了李譽和安樂,直接跪倒在地,流著淚向兩人請安,說這段日子自己病得稀里糊塗了,多虧了姑母和表哥悉心照顧,李譽連忙將她扶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內情緒十分複雜,看著念兒清澈的眼,他終於確定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境,他隱去所有情緒,笑道:「都是一家人,別說這種話,我們知道你受了許多委屈,如今你一人在京城裡無依無靠,便住在鎮國公府里,對外便說你的病還沒有好。」
念兒有些吃驚,沒想到李譽竟然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安樂見念兒神志清晰,與剛入府的時候完全不同,果然是好透了,心中十分歡喜:「你的病真的好了!」
念兒用力的點點頭:「可是我暫時不想回梁王府,我也不想回公主府,我不想一個人。」
安樂看著念兒清澈的眼睛,果然無一絲神志不清模糊懵懂的樣子,想來那病是真好了,
「真是皇兄保佑啊!」安樂含著淚道,她如今對念兒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直將她當成心肝肉來疼愛:「我是你姑母,膝下沒有女兒,你就如我的女兒一般,你哪裡都不需要去,鎮國公府就是你的家。」
「可是!」念兒看了一眼李秦川:「我住在這裡,會否影響到表兄和表嫂的感情,我想見一見表嫂,親自向她解釋清楚。」
提起鄭詩詩,安樂心裡就不是很愉快,正不知道該如何說,李譽先開口了:「你表嫂不適應蜀地氣候,身染惡疾,已然離世,我們剛剛回來,許多事還未來得及處理,所以便沒有將這個消息告之。」
念兒吃驚的睜大了眼睛,鄭詩詩死了!!!
她轉頭去看李秦川,只見李秦川也是一臉愣怔,與父親對看了許久,才心領神會的轉頭,握住念兒的手,道:「詩詩已然不在了,你就安心的在鎮國公府里住著,什麼都不用擔心。」
李譽想了想,又道:「這幾個月,你病得迷迷糊糊的,如今好不容易好了,但外面的世道卻亂了,你皇兄什麼德行你應該很清楚,這些年他醉生夢死的,把朝政治理得一塌糊塗,朝廷上有一對亂七八糟的事情要處理,你身份特殊,如今還是不要出門,留在府里,省得一些老臣見了你,要你處理國事。就是要出門,也等川兒休沐了再帶你出去。等過陣子,你身體和精神都養好了,再上朝!」
念兒如今也沒什麼心思管朝堂上的事,她只想將自己躲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裡,就如在平城時,一個人待在屋子裡便很好。
安樂見念兒和兒子剛起床,怕他們餓著,連忙讓人備了早膳,他們夫婦兩人因一早打發了段長楓,也沒來得及吃飯,於是四人圍坐在一起吃飯。
念兒如以往一樣,為安樂布菜,為安樂奉茶,安樂見她這樣,心中難受,眼眶便紅了,念兒見安樂如此感傷,心中也十分難過,安樂努力的不讓眼淚流出來,然後拚命的給念兒的碗裡布菜,姑侄二人眼眶都是紅紅的。
李譽看著念兒,想了想,對安樂道:「難得念兒如今清醒過來了,對我們李家來說是一件大喜事,不如今日去請個戲班子到府里來演一齣戲添添喜氣如何?」
安樂擦了擦眼角的淚,點頭道:「好主意,我過一會兒便讓人去請。」
李譽看向李秦川:「用完早膳,來我書房一趟,爹有一些朝廷之事要和你說。」
「好。」李秦川為念兒倒了茶,又擦了擦她嘴角的食物殘渣,為她整了整頭髮,這才自己開始吃飯。
李秦川這一系列的動作讓念兒有些不自在,他們如今只是表兄妹,他剛剛的動作過於親昵了,並且就是他們新婚燕爾的時候,也都是她服侍他的,他對她也好,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都拚命的往她碗里塞,但是在服侍人上面卻不行,如一個小霸王一樣,但凡生活上的事都是要人家去服侍他的,難道是因為她生病時間久了,他習慣了照顧她?
用完早膳,李秦川陪著念兒在院子里散了一會兒步,陪她在亭子里下了一會兒棋,直到安樂將戲班子請來,他將念兒送去看戲,自己才去了父親書房。
李譽早就在書房裡等著他了,見了他,直言道:「念兒之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李秦川有什麼事向來都是不避諱父親的,便直接道:「念兒雖然清醒了過來,卻不願意回去,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如今,裴湛已死,她與段長楓之間又有血海深仇,余嫣然說她這些年過得生不如死,我自然是想要好好的照顧她後半生,不是表兄,而是以她夫君的身份,照顧她終老。」
李譽滿意的點點頭:「這也是我心裡想的,只是念兒在經歷了那麼多變故之後,對男女情事想來也看得淡了。」
李秦川心中傷痛,李譽知他所想,只能道:「不過時間也許能治癒她心中的傷痛,我想著若要念兒如現在這般平安喜樂的過一生,段長楓必須除掉,並且你與詩詩的事也要儘快有一個了斷。」
李秦川想到鄭詩詩就覺得頭疼,若是沒有娶她為妻,沒有去蜀郡,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鄭詩詩是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子,如今,他是看也不願意看她一眼,可礙著她畢竟是自己的表妹,許多事,看在父親的面上,李秦川也不好發作。
李譽見李秦川的表情,也有些自責:「其實我早就看出詩詩心術不正,只是念著月如不願詆毀她,一心想給她找一個高門顯赫的好人家,如今我打算讓她走她母親走過的路。」
李秦川猛得抬頭:「父親的意思是?」
「過幾日就對外宣稱詩詩病重,不治身亡,然後我安排人將她送到蜀郡去,讓趙蕭安排她入寺廟,日後青燈古佛,也算是一種懺悔。」李譽如今深信這世間是有因果報應的,鄭詩詩畢竟是他外甥女,他只希望她能回頭是岸。
李秦川覺得這樣對詩詩是最好的,便同意了。
李譽喝著茶,嘆了口氣,道:「爹老了,你和念兒是爹最大的牽挂,爹希望你能照顧她終老,而念兒能放下前塵往事,和你平安喜樂的過一生。」
回到府里,段長楓越想越不甘心,既然他李秦川能在他府中將人帶走,那他為什麼不可以再將人給截回來,如今段長楓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他一定要見到念兒,於是他換了一身夜行衣,偷偷的潛入了鎮國公府,
他不知道哪一間是念兒的房間,但卻知道她一定待在守備最嚴苛的院子里,於是一路飛檐走壁,卻聽到一處院落有打鬥的聲音,他隨著聲音而去,只見偌大的院子里,念兒和李秦川各執一把劍,正在比試劍法,段長楓之前見識過念兒的劍法只覺得精妙絕倫,而李秦川使的與她是同一套劍法,劍法精妙更在念兒之上,但因為他處處讓著念兒,所以兩人看起來似是打得難解難分,但若當真是對敵,念兒早就敗下陣來了。
兩人打鬥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收劍,念兒喘著粗氣,拿出帕子在自己的額頭上擦了一擦,然後將帕子遞給了李秦川,十分欣慰地道:「沒想到表哥玄天心法竟然練到了第七層,看來在蜀郡這些年,舅父沒有藏私,將一身武藝傾囊相授了,如今我是甘拜下風。」
李秦川見念兒的武功一直也沒有多少長進,想來與她這些年的遭遇有關,便道:「日後我每日抽一個時辰陪你練劍,你在武學上一向很有天賦,只要勤加練習,一定很快就能更上一層樓。」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到了院子里的涼亭里,早有婢女在涼亭里添了茶水和糕點,念兒拿起一塊糕點便要吃,李秦川連忙阻止:「這麼晚了,再吃糕點小心晚上積食睡不好。」
說著給她剝了一個橘子:「吃點橘子。」
念兒笑著接過了橘子,一瓤一瓤的掰著塞到自己的嘴裡,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吃著橘子卻怔愣出神。
李秦川以為她想念女兒了,連忙道:「這幾日我就和父親想辦法,儘快將憂兒接回你身邊。」
「我聽說段夫人最近病得很重?」念兒有些憂心:「不論我和段長楓之間有何恩怨,但是段夫人一直都待我不錯,她身體一直也很硬朗,怎麼會突然就病倒了。」
段長楓趴在屋頂上,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驚訝於念兒的神志已然恢復,只聽李秦川嘲諷一笑,道:「這段夫人的病只怕與段長楓的內宅有關?」
念兒茫然的看向李秦川,而李秦川那嘲諷一笑嘲諷的也不是段長楓,其實是他自己。
李秦川看著念兒,道:「你回京之後,段夫人的身體還很硬朗,怎麼突然就病了呢?」
念兒不解地看著李秦川,這不是她剛剛的問題嗎?他怎麼拋還給她了?
李秦川見念兒確實不懂,便解釋道:「段夫人病了誰是最直接的得益者?」
李秦川這麼一問,念兒更迷茫了,段夫人為人和善,待府邸下人都很好,就連崔綺這些年也是當女兒看待,她病了誰能得到好處。
李秦川見念兒不開竅,嘆了口氣,繼續問:「聽說憂兒一直養在段夫人膝下?」
念兒點點頭,李秦川問:「如今段夫人病了,憂兒是誰在照顧?總不可能是段長楓吧?」
念兒想了想,搖了搖頭:「即便當初我在梁王府,府里大小事宜都是崔綺在管,嬸娘病了,憂兒自然應該會被領到崔綺那邊去。」
「所以,段夫人病了,崔綺就是最大的受益人。」李秦川給念兒倒了一杯茶,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念兒更不懂了:「憂兒與崔綺無親無故的,她要這個孩子做什麼?」
「段長楓待憂兒如何?」李秦川問。
念兒想了想,嘆了口氣,道:「很好,他確實做到了他說的視如己出。」
「所以,如果憂兒在崔綺那邊,段長楓為了看孩子,不是得常常去她房裡嗎?」李秦川嘴角嗪著一絲笑,諷刺的搖了搖頭。
「所以你的意思是,嬸娘不是生病了,而是被人下了毒?」念兒眉頭深蹙,緩緩地搖了搖頭:「崔綺雖然會使有些小手段,但不是心腸狠毒之人,嬸娘待她不錯,她和段長楓本就有情,我離開之後,他們兩人自然就能在一起了,何至於要對嬸娘下毒手?」
「可你在平城四年,段長楓並未納她為妾?」李秦川並不認同。
「段長楓其實是個重情意的人。」念兒苦笑道:「崔綺在他貧寒之時便伴他左右,她身世堪憐,段長楓一直也放不下她,就像他放不下他死去的族人一樣。」
也許是知道父皇並沒有神滅,念兒對段長楓的恨少了不少,語氣也是淡淡的:「大婚之夜,他利用我殺死了我父皇,與我結下了這血海深仇,自那之後,我便成了他另一個執念,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成了他的喜怒哀樂,他不納崔綺是因為我,他怕我不高興,他納了崔綺也是因為我,是我賭氣讓他納的,但終歸他對崔綺是有情意的,未必刻骨銘心,但卻是他一直割捨不下的。」
「你能這麼說,可見你終究是將他給放下了!」李秦川面上雖沒什麼表情但心中十分高興。
「確實放下了。」念兒看著天空中的那輪明月,淡然地道:「自從父皇託夢給我之後,我也不想報仇了,或者說我想方設法的報過仇了,但是卻失敗了,我累了,裴湛因我而死,如今我只想帶著憂兒安穩度日。」
「你放心,我一定將憂兒要回來。」李秦川握住念兒的手,鄭重的承諾道。
念兒對著李秦川溫婉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絲的親昵,他們是表兄妹,又曾是夫妻,雖然不可能再做回單純的表兄妹,但在念兒心中,李秦川就是她的親人,就如同裴湛在她心中也是她至親的人一樣。
念兒看著李秦川,道:「那你這個舅舅可要好好教導她。」
李秦川何嘗不懂念兒的言下之意,但是想著許多事不能著急,便點頭道:「放心,我會教她習文練武,長大之後再為她挑選一個最好的夫婿。」
「最好的夫婿?」念兒看著李秦川,突然笑了。
李秦川不解地看向念兒,只見念兒調侃道:「當初我父皇也對我說過這樣的話,你可還記得?」
回憶起前塵往事,李秦川心中也是百感交集,點了點念兒的鼻子:「記得,你流產那一天,先帝說他本是要為你選天下最好的兒郎做夫婿,說他選錯了,要再為你選一次。」
念兒看向李秦川,十分中肯地道:「其實你我婚後你對我一直不錯,也不失為一個好夫婿,是我心胸太狹窄了,容不得你納妾,現在想來也十分後悔,若是一切能夠重來,我一定點頭答應,再不去江湖流浪了。」
李秦川想起鄭詩詩在蜀郡的所作所為,再想著念兒當年善良單純的模樣,簡直是心有餘悸:「幸好你沒有答應,鄭詩詩心術不正,若是當年你沒有與我和離,只怕更傷你心。」
念兒不知鄭詩詩究竟做了什麼事,但是鄭詩詩死了,卻見李秦川絲毫也沒有傷心的樣子,李秦川是一個敢作敢當的人,他既然娶了鄭詩詩不管心中是否喜歡,應該不會冷待人家的。如今人死如燈滅,他對她居然依舊如此厭惡,可見,鄭詩詩確實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
晚風吹來,剛剛與李秦川練劍出了不少汗,如今被風一吹,瞬間覺得有些涼了,李秦川立刻將早就準備的披風披到念兒的身上:「夜涼如水,早點回房休息吧。」
念兒點點頭:「那表哥也早些休息。」
段長楓看著他們各自回了房間,雖然兩間屋宇隔的很近,但確實是兩間廂房。也許是他好久都沒有見過如此平和安寧的念兒,他甚至都不忍心下去打擾他們,也許是念兒清醒之後,與李秦川並無太過親密的舉動,所以他並不想去破壞念兒的平靜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