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是小羅爺
「狗屁二哥！你們商議投靠闖王的時候，怎麼忘了自己是二哥！」
啐了一口之後，老八老九提著頭顱，就來向羅澤文請功。
羅澤文掃視了一眼，就輕嘆一聲，擺手道：「他原是可以不死的，你們明白嗎？」
這幾個頭領連忙站起來，「明白，他說闖營不仁義，就是辱罵闖王，死了活該！」
羅澤文重重點頭，可心中卻是另一番思量。其實罵不罵李自成，關係真的不大，關鍵是你不能懷疑我是假的啊！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羅澤文頓了頓，就道：「好生安葬了吧，告訴下面，不要為難他的家人和手下，闖王是有容人之量的！」
這幾位頭領立刻答應，絲毫不敢遲疑。
恩威並施，手段了得，闖營是真出人才啊！
解決了二頭領湯林，又收服了這幫人，羅澤文手上的兵力已經突破了二百。雖說他們打硬仗不行，但是卻可以站腳助威了。
羅澤文環視大傢伙道：「再打下去，死的都是自家兄弟，快點解決了穿山虎，然後好商議歸附闖王的正事。」
「小李將軍說得對！」
這幫頭領紛紛答應，此刻已經再無遲疑，全都爭先恐後。
眼瞧著這幫人離開，羅澤文坐在位置上，試圖站起，竟然沒有成功……他屬實是疲憊不堪，前一個晚上為了逃過李自成的追殺，一宿都在趕路。這個晚上又捲入了大洪山的內訌。
體力消耗之外，還要承擔著闖王追殺的壓力。
羅澤文屬實有點心力交瘁，不堪重負。
「四叔，咱們熬過來了吧？」羅澤文低低聲音道。
李四叔滿心感慨，他也覺得像是夢一樣，這娃居然騙過了一幫老賊，把「小李將軍」給演活了。
生殺予奪，恩威並施，全都像模像樣。
只可惜啊，自己沒有人家親爹的本事，給不了他三十萬大軍，不然這娃必定一飛衝天……
李四叔甩了甩頭，「等處置了穿山虎，寨子的事情就差不多了。」
言下之意，他們也可以想辦法脫身了。
可就在這時候，七頭領周雄從外面匆匆跑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封信。
「小李將軍，小李將軍，我們殺進了穿山虎的寨子，在跨院發現了兩個人，他們自稱是闖營的人，還給了我這封信！」
什麼？
羅澤文勃然變色，闖營的人？
難道是追兵？
羅澤文強作鎮定，伸手把信接過來，他沒有立刻看，而是問道：「七頭領，你可看了？」
周雄點頭，「看了。」
瞬間羅澤文的心就涼了，可下一句話又差點讓羅澤文罵人。
「可我不識字，三哥還在打，我就先給小李將軍送來了。」周雄好奇道：「這到底是不是闖營的人啊？他們有什麼事？」
羅澤文深吸口氣，勉強控制住情緒，「我要確認一下，你先去把人看好，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接近。」
周雄連忙答應，跑了出去。
等他剛走，羅澤文就一把扯開書信，李四叔也湊了過來。
才看了一半爺倆的腦門都是冷汗。
壞了，李鬼遇上李逵了！
上面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讓穿山虎協助捉拿小羅爺，事成之後有重賞云云……
這齣戲怕是演不下去了，自己這條小命也要到頭了。
羅澤文只覺得呼吸急促，彷彿有一隻大手，正在扼住喉嚨……「娃啊，你看怎麼辦？」李四叔顫抖的聲音傳來，羅澤文猛地抬頭，發現四叔的額角都是冷汗。
一旦泄露了身份，就連四叔也要跟著倒霉！
不行，絕對不能認輸，這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絕對有的！
闖營找的是穿山虎，只要穿山虎死了，這條線就斷了……至於這倆闖營的人，他們也不能活著！
羅澤文下意識起身，可他又坐了下來。
不由得看了一眼李四叔，而李四叔也同樣憂心，他的手按在刀柄上，也想到了殺人滅口。
可是這麼衝過去，沒有絲毫交代，山寨的這幫賊人也不傻啊！
要想殺人，就必須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可這樣一來，就不得不面對這倆人。
羅澤文的心頭猛地湧起一股寒意，他往李四叔耳邊湊了湊，李四叔急忙把耳朵遞過來。
「四叔，你說他們會不會有認識我的？」
「啊！」
只這一句，四叔就差點趴下！
闖營要抓羅澤文，派個認識他的，也是情理之中。
雙方見面，人家喊出小羅爺，豈不是一切都完了？
「要不咱倆趕快跑吧，能跑多遠，就算多遠！」李四叔死死盯著羅澤文，他只能想到這麼一個辦法了，但是寨子里幾百賊人，外面還有闖營追兵，又能跑多遠？
羅澤文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絕對不能慌，不能！
兩個人的性命都在這上面了！
他猛地盯緊李四叔，「您現在過去，仔細詢問，一定要問清楚。敢說一句謊話，就狠狠打！往死里打！闖王的名聲，豈容敗壞！」
李四叔一怔，倒也明白了羅澤文的意思，怕他們指認，那就打得他們沒法指認！
然後就憑著羅澤文義正詞嚴的勁頭兒，除掉這倆人不是難事。想到這裡，李四叔緩緩站直身軀，咬了咬牙。
「娃啊，你放心吧！」
說完這話，李四叔就闊步而出……羅澤文的心砰砰亂跳，本以為能鬆口氣，誰知道更大的危機又來了，這回屬實是生死一線，不能有半點錯誤！
羅澤文思忖的時候，外面人聲鼎沸，三頭領王永德勝凱旋，他的身後，四個小兵抬著一個擔架，上面竟然有一具魁梧的屍體，而這具屍體胸腹被剖開，內臟盡去，兩顆眼珠子也成了兩個黑乎乎的窟窿。
王永快步過來，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抱拳道：「小李將軍，穿山虎總是喜歡掏心挖肝，弟兄們也把他的心肝挖走了。」
羅澤文微微點頭，「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王永頓了頓，又突然低聲道：「小李將軍，穿山虎臨死的時候，跟我說他已經接受詔安，要替闖王干一件大事，不能殺他。」
是要干一件大事，就是抓我！
羅澤文心知肚明，卻還是鎮定自若道：「我聽七頭領說了，是有兩個自稱闖營的人，此事我來處理。」
羅澤文說完，其他頭領陸續趕到，紛紛彙報戰果，喜氣洋洋。
又過了一會兒，只見李四叔從外面進來，他的身後有四個甲士，拖著兩個滿臉是血，狼狽不堪的傢伙。
到了聚義堂，重重摔在了地上，直接沒了半條命。
李四叔怒喝道：「給小李將軍磕頭。」
說完，親自動手，按著兩個人的腦袋就往地上磕，根本不給他們抬頭的機會。
看到這一幕，羅澤文差點豎起兩個大拇哥！
爹！
親爹啊！
這活兒做得太漂亮了。
「你們是幹什麼來的？」羅澤文故意沉著聲音問道。
其中一人慘兮兮道：「我們是奉了張斗將軍的命令，過來讓穿山虎頭領幫忙，捉拿小羅爺的。我們屬實是闖營的，千萬不要誤會！」
沒有誤會，我給你們作證，說的都是真的。
「張斗算什麼東西，也敢許諾將軍給穿山虎，簡直無法無天！」羅澤文厲聲持著。
跪在地上的闖營兵被李四叔打得氣焰全無，只能解釋，「是讓他抓小羅爺，只要抓到了小羅……」
「什麼小羅爺？羅汝才都被闖王輕易殺了，小羅爺頂個屁用？都是張斗廢物，闖王就不該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羅澤文大罵斥責。
跪在地上的闖營兵也是心驚肉跳，說話這麼大口氣，你是闖營的誰啊？
「請問這位小將軍，您怎麼來的這裡，小的沒聽說……」
羅澤文粗暴打斷：「不知道的事多了，張斗無能，私自勾結匪徒，敗壞闖王名聲。回頭我就跟家父說這事，他的腦袋別想保住了。」此刻的羅澤文冒充李來亨，他爹就是闖王的好侄子李錦了。
「至於你！張斗違背闖營軍規，犯了天條，你還給他幫忙，真是找死！」羅澤文說著，猛地站起，「拖下去，把他砍了！」
這就要殺啊？
還不等眾人反應，李四叔主動伸手，揪著這個人，拖到了堂下，手起刀落，一顆腦袋滾出去好遠。
死了！
還剩下一個！
眼瞧著同伴死了，這位嚇得臉色慘白，跪伏地上，慌忙道：「我，我不知道什麼闖營的規矩，求小將軍開恩，饒了我吧。我是曹營投降過來的，還沒有幾天，我真不知道啊！」
曹營！
羅澤文渾身一震，這麼說你丫的還是個叛徒了！
羅澤文迅速明白過來，這人大約見過自己，他是來指認的。
一股怒火，直衝頭頂。
我只想好好活著，你們為什麼不放過我？
羅澤文豁然站起，邁著大步，衝到了此人的面前，他的手裡緊握著一柄短刀。到了此人近前，扯起髮髻，手裡的刀狠狠刺向咽喉。
而就在這一剎那，此人也看清了羅澤文的五官，怎麼這麼眼熟？
「你是……」
話還沒說完，短刀已經深深刺入。隨後羅澤文的手腕猛地一攪，竟然將血管氣管一起割斷，噴濺的鮮血，染紅了羅澤文的胸前……而這位曹營的舊人也帶著滿臉的錯愕驚恐，強烈的疑問，無聲無息，做了個糊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