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如履薄冰

但這個時候，也不是毌丘儉、文欽與司馬師撕破臉的時候，他們都還沒有準備好。畢竟對於這些謀臣權臣來說，凡事需要觀察，他們都很穩重，深諳牽一毛而動全身之理。

所以，曹髦又想，就算此時能與毌丘儉、文欽坐一坐，聊一卿，但是又能聊到哪裡去？難不成自己尚未正式登基，就鼓動將領鬧事？教唆他們去爭權奪利？毌丘儉以平高句麗之威、震懾遼東之勢、擊退東吳舉國兵力來犯之勇，會聽曹髦一個東海來的小屁孩高談闊論和教唆？

要想毌丘儉相信曹髦，恐怕得曹髦做出些成績吧。

於是，曹髦思忖再三，還是決定放棄秘密召見毌丘儉和文欽的辦法，耐心等待時機。原本，聯手毌丘儉和文欽，對抗司馬師，是曹髦登基后的最好策略，但是，他沒有兵甲護衛，沒有合適的、得力的助手，這麼好的策略，也只能暫時放棄。

……

無奈之下，群臣只得放棄再奏請天子之禮。

然後，群臣集體跪謝告辭而去。

曹髦現在開始體會到了什麼叫作高處不勝寒。

他如履薄冰般地回到玄武館的西廂房后，想對青素、青荷說些什麼，問些什麼，卻又不敢。熟悉歷史的他，知道自己現在是孤家寡人，雖然帶了兩名婢女過來，但是，對於擁有數十萬將士的兵權的司馬氏來說，自己仍然一直都是戰戰兢兢的。

青素、青荷兩名婢女倒是聰明，看到曹髦欲言又止，青素便趕緊打開房門，站到室外，順手帶上房門。青荷走近曹髦，跪在曹髦面前，低聲說：「皇上，有何吩咐，儘管明示，奴婢定然照辦。」

曹髦不敢隨便說什麼，便伸手扶起青荷，低聲說：「朕想沐浴更衣，頭戴束髮冠，感覺頭很大，頭很重，就像感冒發燒一般，難受！」

青荷起身，燦爛一笑說：「哦，原來如此，那我和妹妹服侍皇上沐浴更衣。哦，對了，如果皇上有什麼心事，也可以和奴婢說說。奴婢可是從小就服侍您的。因為奴婢是女的，所以，司馬大人那邊，才不疑有他。這個，王爺在我等臨行前也有過囑咐。」

曹髦一怔，便是，仍然不敢說什麼，便點了點頭。因為歷史上的曹髦便是給司馬氏的人所殺。

深宮似怨海。

稍有不慎，便會人頭落地。

青荷眼望曹髦眼神憂鬱，再次欲言又止，芳心頗有些失望，感覺這曹髦當皇帝，一下子就變得城府太深了，言行極其謹慎。自己姐妹倆和他一起從小玩到大，以前的曹髦哪是這個樣子的？

其實不然，此曹髦剛穿越過來，對青素和青荷不熟悉，至於青素、青荷與以前那個曹髦怎麼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如兄妹的？現在這個曹髦可是丁點不知，對於歷史大事件，這個曹髦當然知道。

但是，對於歷史小細節，對於東海王曹霖的具體情況和具體的家庭生活，這個曹髦哪能知道呀？也沒有史書會記載這樣的細枝末節。

誰知道青素和青荷會不會是司馬昭派來的卧底呀？得好好考察一番再說。現在，對於此曹髦來說，最重要的是穩重！慎重！

於是，青荷轉身而去，拉開房門，把青素叫進來，便提水拿衣，服侍曹髦沐浴更衣。

曹髦光著身子，跳進大沐浴桶里，真是害臊，臉紅耳赤，渾身發熱，但是，青荷和青素卻沒什麼。她們倆從小就服侍曹髦的，早就習慣了，不羞了。

她們已經習慣服侍曹髦沐浴更衣。

隨後，她們倆又侍候曹髦用膳。

青荷從寬大的衣袖裡拿出一對很細小的銀筷子，夾飯菜先品賞品試是否有毒？如果飯菜有毒，其銀筷子必定變色。當然，曹髦沒吭聲，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剛到京都，司馬師是不可能毒害他的。

否則，他若出事，司馬師則會貽笑天下。所以，他認為自己暫時是安全的。但是，也由此可以斷定，青素和青荷確實是自己從東海王府帶來的兩名婢女。

而且，東海王府叮囑過青素和青荷，飲食要小心，避免被人下毒。更重要的是，現在青素和青荷的一舉一動都表明，她們對曹髦有極深的感情。

這種感情不僅僅是主僕之情。

據她們說，她們是姐妹三人，因為父母養的女兒多，又總想著生個兒子，所以，就不停的生，也不知道為什麼父母那麼能生，年年生。

但是，太多孩子了，她們的父母又養不起，所以，其父母將她們遺棄路邊。善良的東海王曹霖有一次路過，發現三個棄嬰，便吩咐家僕收養這三個女嬰，撫養費由東海王府出。

如此，三名女嬰便在東海王府長大，稍為懂事，就開始服侍曹髦。據說，這樣的安排，是因為那道彩虹，曹霖相信自己的兒子將來必有非凡成就，得由與曹髦有真感情的人來服侍曹髦。

……

晚飯後，曹髦喝令那些太監退出去。

他斜躺在卧榻上，想思考一些問題，尤其是如何面對司馬氏的專權，又通過什麼途徑將皇權收回來。但是，他是皇帝，就連睡覺也是有人服侍的。

青素和青荷兩個小丫頭卻都留在他的寢室里，不僅沒有走，而且，還柳腰淺彎，扶正曹髦躺平，為他蓋被子。

然後，她倆侍候一邊。

如此一來，曹髦反而不舒服，前曹髦可能習慣了，但是，此曹髦不習慣。他乾脆起身坐在床沿。

青素和青荷過來，曹髦攬青素入懷，此舉當然是試探，雖然青素和青荷是他從老家帶過來的，但是，是否忠誠於他這個傀儡皇帝？

那些「據說」是否真的？

接著，他又抱青荷入懷，然後俯首於兩個小丫頭的兩隻耳朵之間低聲說：「青素，青荷，朕可能因為太激動了，昨夜睡覺時，滾落床下，腦袋摔了一下，有些事情忘記了。現在，得有一人到外面去把風。或者，咱倆到裡面的廁所去說話。不過，廁所里雖然有馬桶，但是，太臭了。」

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忽然想起了漢朝的一些趣事，大漢四百年，奇聞異事還真不少。有的可悲可憐，有的荒唐滑稽，有的驕奢無度。但最令人驚掉下巴的還是東漢皇帝喜歡在廁所與心腹談秘密事情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漢桓帝。

漢桓帝劉志，他的前任，九歲的漢質帝被毒死以後，在外戚梁冀的操縱下，這個劉志就在風雨飄搖中即位了。劉志心裡非常清楚：梁冀既然能把他扶上去，也就能把他廢掉。

確實也是如此，梁冀掌管朝政，名義上劉志是皇帝，實際上樑冀才是皇帝，他橫行霸道，一句話就能毀滅一個家族。他曾經一個命令，就抓了幾千名農村的適齡女子給他侍寢，害得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呀！

如果有什麼地方給皇帝進貢了好東西，最上等的必須先送給他，膽兒夠膽的！劉志就在這種黑暗環境下成長，表面唯唯諾諾，但是內心十分堅定，並知道自己悲慘人生的根源就是梁冀，只要除掉了梁冀，自己才能夠重獲新生。

由於梁冀總是派人一步不落地監視他，劉志一直沒能找到機會聯繫外援。當時，朝中有一些大臣暗中表示，願意鼎力支持劉志奪回皇位。

所以，劉志一直在找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剿滅梁氏。某天，劉志終於找到機會，他趁大臣們不注意，悄悄地用手點了一下他身邊的心腹唐衡，意思是說「借一步說話。」領著唐衡就溜進了廁所。唐衡心裡很納悶：皇上叫我一起上廁所？

不過，劉志進了廁所卻是直接和他說除掉梁冀的計策，並讓唐衡擇機聯繫願意支持他的文臣武將。幾天後，劉志召集群臣議事，捉住機會，按照計劃，命令心腹已經聯繫好的文臣武將誅殺了梁冀。

……

此時的曹髦，還有以前的那個曹髦，境遇不和歷史上的劉志一樣嗎？命運不也操控在別人手中嗎？人若是活在恐懼中，很容易會想到先下手為強。

所以，唯有咬耳說話或是進廁所說話，才能防止有人偷聽。所以，此時也不是此曹髦想占青素、青荷姐妹倆什麼便宜，對她們倆摟摟抱抱的。而是因為說話要小心，要謹慎，避免隔牆有耳。

青荷甚是機靈，明白曹髦的意思。

她分開曹髦，趕緊跑到室外，替曹髦警戒。

在青荷順手拉上房門的時候，曹髦對青素姐妹倆更放心些了。畢竟，以青荷和青素這樣的年紀，如果不是親人，不是曹霖長期教誨的人，是不可能如此小心，如此注重細節的。

性格決定命運，細節決定成敗呀！

青素依偎在曹髦懷中，低聲說：「您說！」或許兩人從小真的很親密，感情非常好，所以，此時青素絲毫不害羞。

曹髦聲若蚊咬地問：「這次來京城，我帶了幾個人來？我這條束腰帶狀的軟劍，是什麼劍？誰給我的？」他說罷，伸手指指他的束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