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第289章 外行領導內行？

「東西都帶齊了沒有？」

「都再去檢查一遍圖紙，對著編號一張張查，看看有沒有缺少，等我們過去發現少了可沒地方找……」

「繪圖設備都帶上了吧，捆好了？捆好了就打開，再檢查一次！」

「殲九試驗機已經拆開裝車了？你們事前有沒有仔細檢查過，要是短了什麼零件，你可是要負政治責任的！」

……

成都611所和132廠內，全亂成一團，所有人都在忙碌著整理行裝。為了確認該帶的都帶齊了，技術員們在辦公室來迴轉悠，看到一張紙張都要撿起來瞧一眼，看看是不是之前遺漏下來。132廠內，工人們也在車間里勾著腰四處搜尋，不時傳出車間主任的怒吼聲，然後一群工人忙慌慌跑過來，將他認定需要的設備拆卸下來，裝運上車。

雖然到處都是一片忙亂，大家臉上卻是帶著笑容。

殲九的否決，對這兩個單位帶來了嚴重的打擊，十幾年心血毀於一旦，所有人都為之痛心疾首。許多從年輕時就開始參與這項任務的技術員、老技術工人，如今已是兩鬢斑白，可等來的不是成功的消息，而是上級的徹底否定，接到項目下馬消息那天，幾乎所有人都哭了。

一些平時很穩重的技術人員、工人，抱著他們日以繼夜繪製的一張張圖紙、一個個工裝件淚如泉湧。

更讓他們惶恐的，是項目下馬之後，便再無任何新任務分派下來。

原本晝夜長明的技術樓內如今再也看不到一個熬夜的人，廠區內轟鳴的機器聲也不再響起，再也看不到熱火朝天的工作場景，只有一個個無所事事，站也不是、蹲也不是的工人，茫然地望著天空發獃。

611是從601分出來的南方航空設計單位，秉承國企大而全和配套建設的宗旨，132廠便是負責將611設計的圖紙變為實物的製造廠。

這兩個單位建立伊始，就是從601接過了米格二一的全套技術圖紙，對其吃透消耗，然後在此基礎上進行深度挖掘，可以說是整個項目就立足於米格二一的國產版殲七戰鬥機。

在最初那些年，靠著出色的潛力挖掘，殲七以還算不錯的性能和低廉的價格，在國際市場尤其是第三世界大受歡迎，訂單多到忙不過來。

但是自六十年代起，新一代注重低空性能、採用兩側進氣以增大機頭雷達面積、主要運用空空導彈進行空戰的戰鬥機問世，並逐漸成熟，老式的殲七戰機在現代空戰中已越來越力不從心，國際市場買家也越來越少。

到近年，前來洽談購買殲七的國際買家已不再登門，殲七產量節節下滑，現在也近於停頓。

本來殲九戰鬥機的研發，是611所和132廠升級轉型的極佳契機，從而可以緊跟時代，跨入第三代戰鬥機的研製生產商的行列。

然而空軍的否定，徹底擊潰了他們重拾過去輝煌的一切可能。

在那一瞬間，所有611所和132廠人感覺天都想要塌下來了一般，茫然不知所措，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那一段時間，看起來他們還是在正常上下班，每天去資料室查查資料、去圖書館翻翻技術書籍、擺開繪圖板畫畫草圖，工人們也每天照常維護機器設備，時不時還開機做點什麼，可在他們心中，卻像是缺了一塊什麼，空落落的，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還能做些什麼，單位的未來又將走向何方。

就在所有人都對未來一片迷茫的時候，忽然上級通知，隔壁的偭定同志決定研發一款高級教練機，邀請611所和132廠協助他們完成。

接到這個消息，611人和132廠人就如在迷霧中找不到前路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盞明燈，壓抑的情緒猛然間爆發出來。籠罩在他們頭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所有人都像是一下子活了過來，重新學會了思考、呼吸、行動。

沒有歡呼，沒有敲鑼打鼓，但平靜的611所和132廠內，人們的動作更加簡潔有力了，說話的語氣也變得中氣十足了，單位內那種死氣沉沉的景象不復存在，又重新回復到了當初生機勃勃的日子。

雖然只是去一部分人，大多數研究員、工人還要在家繼續留守，但從聽到的消息，去那邊只是進行設計工作和小規模的實驗，以後真正的批量生產還是在國內進行，所以那些沒有被選中的人，也都安心了，氣色灰敗的臉上，也多了几絲生氣，笑容也變得多了起來。

他們都在憧憬，項目成功，生產計劃從年頭排到年尾的美好日子。

兩個單位也非常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選派的都是所里、廠里的資深技術人員、優秀技工，帶著齊備的技術資料、趁手的傢伙什，押著那台用於地面試驗的殲九戰機零件、圖紙，登上了火車。

與他們同乘這列火車的，還有420廠選派的一批技術骨幹，他們是去參與飛機發動機的研發工作。不過420廠技術力量薄弱，過去之前就抱定了學習的思想準備，研發的主力還是瀋陽606所和黎明廠，他們之前就是給殲九搞配套的渦扇六研發，殲九下馬，渦扇六項目也跟著取消，本來隊伍都已經解散了，為了這次外派任務又重新集合。

火車坐了兩天兩夜，等大家第三天早上醒來，就聽說已經進入了偭定人民軍的北方戰區之內。

當火車駛入新城市，處處聳立的高樓大廈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地印象，進站以後，那宏偉的火車站、四通八達的地面地下通道也讓他們大開眼界，感覺就像是到了電視上演的西方發達國家。

北方戰區幾位主要領導親自前來迎接，人民軍方面表現出來的重視態度，讓大家感到很是振奮，也驚訝於他們的年紀之輕。

等聽說他們是在槍林彈雨中，創下的這個根據地，大家也就釋然了。戰爭中浴血衝殺出來的畢竟與和平年代不同，那都是大浪淘沙的結果，有能者上，就像是國內革命戰爭時期一樣，二十來歲的師長、軍長、軍團長不知凡幾。

眾人當天參加了接風洗塵宴，住了一宿，第二天又乘坐大巴車，押著轉卸到重型裝載車上的各種設備、資料、圖紙，驅車趕到了一百多公裡外的塔孟頁軍事研究所。

說來塔孟頁直線距離新城市不過幾十公里，但是大山阻隔，只能先順山谷向南到達滾弄-興威公路，然後再轉向北到貴概，繼而折向東北，繞了一個大圈子，沿路驅車將近兩百公里。

好在公路質量很好，又寬又平坦，車隊開了一個多小時，就到達了塔孟頁軍事基地。

等車隊穿過塔孟頁，來到後面山谷，見到那龐大的山體工程，眾人再次為之震驚，恍然有再次回到當年備戰備荒的時代之感。由此，他們也清醒認識到根據地雖然表面看來祥和安定，到處都是安居樂業的景象，其實仍是戰區，隨時都可能再次爆發戰火紛飛的殊死搏殺，因而對於偭定同志的熱情也就有了更加深刻地認識。

這次國內與根據地聯合研發工作，來的可不僅有成飛幾個單位，飛機、發動機、雷達、導彈等等，涉及的研究所、製造企業不下上百家之多，人數多達數千人，其中光是成飛幾個單位就來了一千一百多人。

611、132、420三家算是來得早的，其他單位還在選派人員、整理行裝，要過段時間才能到達。

他們放好行李，不待歇口氣，就提議立即投入工作。

成都那邊，幾萬研究所技術人員、工廠工人在閑著沒活干，設備在閑置生鏽。這邊早一天把圖紙拿出來，那邊就能早一天開工，他們是一分一秒都等不得，恨不能當天就能拿出設計圖、施工圖來。

根據地方面自然是巴不得他們越快開展工作越好，客套一番，讓他們再多休息休息，感覺他們態度堅決，並非表面客氣之後，也乾脆地同意了他們的請求，很快就布置好了一個大會議室，召集所有國內與根據地協作研究人員，舉行了第一次聯合研發工作會議。

「又是領導講話！你們自己那麼急，催著我們要求早點出成果，做個事卻拖拖拉拉，連開研發會議都要領導發言，這不是浪費大家寶貴的時間嗎？趕快講完，讓雙方技術方面的負責人出來說明情況，然後快點開始工作吧。」

當看到掛著中將軍銜的北方戰區司令員關飛走上台，拿起話筒，一名611所的研究人員在座位上低聲發牢騷道。

習慣了國內工作流程的611幾家單位，還以為關飛是像國內一樣，要來一番長篇大論，做研發前的動員講話，他們都急於投入工作，雖然禮貌性地鼓了鼓掌，掌聲也還算熱烈，但他們的表情卻是很不以為然，只想等他趕快發完言，然後將會議主導權交還給技術專家來掌控，儘快進入正題。

那名發牢騷的技術員聲音雖小，卻被坐在他前排的小夥子聽得清清楚楚，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很不高興地低聲說道：「你瞎說什麼，司令就是我們技術方面的總負責人！」

「你說什麼，你們司令員是技術總負責？」那名技術員對根據地情況一點也不了解，瞪大了眼睛，一拍額頭髮出一聲輕聲悲鳴，「又是外行領導內行！明明在技術方面一竅不通，還要對我們的工作指手畫腳！我可以預見到，這次的研究絕對會是一場災難！」

那名大學生模樣的小夥子氣得鼻子都要歪了，礙於會場紀律不好發作，漲紅了臉，從牙縫中擠出聲音道：「我不跟你廢話，司令懂不懂技術，反正你很快就會知道。別的不敢說，司令起碼要比你更懂技術！」

那名技術人員還要跟他鬥嘴，卻被身邊的一名中年研究員攔了下來，瞪了他一眼：「小徐，注意外事紀律！」

技術員撇了撇嘴，不再說話，只是那面帶冷笑的神情，絲毫看不出他認可了前排那小夥子的話。

比我還強，你就吹吧。

我可是所里的技術骨幹，比我還強的人肯定有，還很多，但你們那個司令絕對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