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平靜之人（其二）

雨已停，但天色陰沉，天空似有一種無形的壓力，撐不住即將落下的事物。

瓦爾奇與菲亞的房間相鄰，此時女孩的房間並無動靜，估計是還未醒，瓦爾奇隔著窗戶看到借書亭已經打開店門，整理好衣物便打開了房門。

教堂內部有四五個修女，但都在鎮上有著不同的職務，或許比自己離開教堂還要早。此時的禱告室仍然安靜無聲，薩爾雅拉女神像一塵不染，這是修女們每天的例行清潔。

至少離開時瓦爾奇還未看到一名修女，他於是徑直走向目的地。這個城鎮有幾家借書亭，有一處位於教堂對面的街道轉角。公民們可以在更大城鎮中的借書亭直接購買想要的書籍，這代表著當地的生產力已經足夠。在帝國頒布的書籍裝訂法案影響下，現行流入市場的書籍均裝訂整齊，易於保存。

如瓦爾奇一般的陌生年輕面孔走在城市的各個角落，都會產生一種「招工嗎」的氛圍。他對此心知肚明，布衣襯衫劃過店門的鈴簾，算是打了個招呼，隨後走到了店長櫃檯面前。

「年輕人......有什麼事？」櫃檯內側，一個兩鬢微霜的黑髮男人先開了口。

「店裡缺人嗎，老闆？」瓦爾奇態度誠懇，至少不能讓菲亞失望。

「啊，這事。近兩天有一些年輕人來問過了，我也已經大概定了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這樣一來不缺人了。」

「老闆您再想想？還有沒有什麼活缺人干？」瓦爾奇打算問完這句，再被拒絕就走。他認為圖書管理這種店裡活不是長久之計，若是能找一份工程相關的學徒來干，可能還有發展空間。

「可能再過幾年就有啦，等卡拉赫斯鎮建好了，往來密切，說不定到時候銷量就大了，孩子你到時候再來？不過那都幾年了，說不定已經找到了其他工作吧？哈哈哈哈哈......」店主友善的笑似乎要對這段對話來個收尾。

「不過，接小活嗎？我有個忙，自己也能解決，但正好你來了，不用我跑這一趟。」瓦爾奇正打算開口告辭，聽到這句，沉默片刻。

「好，老闆，我也挺閑的。」

「嗯哼，那好，是這樣的，我在鎮上東南城牆邊有個放書的小倉庫，裡面有些書我打算拿出來擺在店裡，你就幫我把它們帶來吧。」

「老闆你放心，我從教堂里來的，只拿書，不幹別的，要的一定帶到。」瓦爾奇的父親說過，干這種涉及僱主財產的活，先打一劑安心藥，能得到更多信任。秉持著男人的信條，他如此開口。

「哈哈哈，本來都是些書，價值自然是隨人變了，鑰匙給你。」店主聽了只是笑了笑，沒把這些放在心上的模樣。

離開了借書亭，瓦爾奇邊走邊觀察起這個鎮子的規模，這是他幾天來第一次離開教堂這麼遠的距離。有的街道因為翻修而難以通行，瓦爾奇於是便繞了遠路。和平年代不存在戰亂，也沒有殘垣斷壁。兩側幾乎沒有空房，店鋪主營從衣食到住行一應俱全，麵包房傳來香味，瓦爾奇買了個新鮮的麵包邊走邊吃，麵包綿軟，也不至於噎住。

泥土路面有些許積水，倒映出天空的黯淡。《創世經》中說，若是薩爾雅拉的族弟帕翁洽製作的曜日和她自己繪出的雙月都被雲層遮蔽，此時正是人世無人守護之時。空氣中有一種淡淡的壓迫感，或許待會有一場大雨，但至少沒有了烈陽，對於瓦爾奇只感到出行舒適。

隨著一堵城牆緩緩出現在視線範圍，瓦爾奇知道自己來到了目的地。石料由法師們整塊削切，工匠們在連接處加以鋼條固定，整座牆看起來肅穆又具有工業的美感。城門在別處，此時此處城牆腳下只有些許巡邏的衛兵，瞥了一眼他便往前去了。

當衛兵或許也不賴，每天站在城垛上看著來往行人，或是巡遊的大家權貴打發時間，可能還有升職的空間？在尋找店主所說的倉庫時他想了想。瓦爾奇在鄉下的日子受過一段時間退伍老兵的指導，會了點入門的把式，選拔起來也許會有優勢。

隨後他找到了那所平房，青銅鎖被打磨鋥亮，鑰匙對準鎖孔輕輕一扭便使其解開。屋裡充滿著書籍保存特有的乾燥氣息，再往深處好像還是一個雜物間。

瓦爾奇往裡走去，一排排書架分類規整，憑著好記性，需要的書在尋找下一本本被抽出，興許這活一下就能結束。他沒先問店主報酬，父親說先幹活后談錢的優秀品質會讓僱主提高評價，所以這事不急，他很快走到了最後一行書架。

找齊了所有書，瓦爾奇直接忽略了最深處那個雜物間。他向來遵守約定，不會逾矩，因此轉身便準備離開。

「咔嚓——」好像是玻璃還是什麼的破碎聲從雜物間里傳出來。待會告訴店主吧，可能倉庫里有些小動物在製造混亂，瓦爾奇往門口走去。

「撕拉——咔嚓——」頓時噪音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程度，像是有人在撕扯什麼，大力踐踏著木質地板。

忘記問了店主裡面有沒有別人了，可倉庫是從外面上鎖的，這怎麼可能？

瓦爾奇看過一些菲亞的繪本，女孩向來對於一些愛情和魔幻的故事感興趣。其中有一篇便講到法師在家中安置的魔像僕人，或是魔法掃帚等古怪的小物件，它們在無人看管時仍會履行職責。

他頂著雜訊緩緩打開了那道門，頓時聲音便止歇了下來。裡面並不黯淡，堆積著一些礦物標本，挖掘工具。十字鎬在房間角落，靠著一些不知名的礦石，還有幾個案桌，上面放著些地圖和紙卷。房間裡面的玻璃窗完好無損，窗外的天光灑落進來，宣告著這兒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瓦爾奇環視一周，正覺奇怪，但他隨即在礦石中發現了什麼。不規則的礦物中有一塊像是路引石的人工石製品，正在無聲散發著一陣奇怪的波動。上面有些許蒼青色的符文閃閃發光，正在扭曲周圍一塊小小的空間，讓房屋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這種情況，繪本主角可能會摸上去，然後被傳送到一片奇怪的空間？瓦爾奇出奇的淡定，因為這塊石頭並不像會爆炸的樣子，那些波動像是在傳達某種信號，且十分穩定，可能是法師的物件。

那麼剛剛的響聲會是什麼呢？瓦爾奇走進兩步，望了一圈，發現無果后便決定離開此處，至少一切看起來井然有序，相安無事，那麼便是沒問題了。

狀況發生在他踏出門的左腳，腳下分明是結實的地板，踩上去時卻像幻境一樣瞬間消失，瓦爾奇感到一陣失重感，似乎要落入什麼深淵中去。

但他卻沒有下落，短暫失神后發現自己安全無事，仍是保持著站立的狀態，卻不知道自己在哪。能看見自己的四肢，但周圍確是一片漆黑，了無光亮。

「你可算進來了，唉，性格太淡定也不像好事啊，以後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