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獄少年

生命是什麼？

我們，來自哪裡？又要去向何方？

這是困擾無數先賢大儒的問題，也是無數學子儒士的ri夜所思。

烈ri炎炎，鳥飛蟬鳴，山崗密林之前，少年也同樣在思考這個問題。

這是炎夏，山間有些許微風淡淡吹拂，將毒辣的陽光似乎變得柔和些許。若是獵戶農家，必定會倚在樹下，舒舒服服睡上一覺，享受著夏ri不可多得的靜謐。

可山崗之上，卻如磐石一般站立著兩人。

思考著人生的少年是其中之一。

少年一身黑sè勁裝武士打扮，未曾佩戴任何武器。少年身姿挺拔，始終將頭微微垂下，看不清面目。

「……目標雍州鎮西將軍麾下，右衛將軍陳空連，將在雍州城中府邸逗留三ri……」

少年身前的中年人物話鋒一頓，極為威嚴的臉龐上卻將眉頭微微皺起。身後少年習慣xing的沉默讓他頗為無奈。

他知道，站在他身後的少年此刻定然同樣是皺著眉頭，微低著頭顱。

他不懂，同樣的訓練。他人在接受任務時皆是眼中閃爍寒芒，躍躍yu試。

唯獨此間少年，才會在任務面前如此不聞不問！

當然，這也許就是他對這少年刮目相看的原因之一。

山間微風依舊在吹拂，只是頭頂烈陽卻隨著正午到來越發炙熱。

中年人收回斷掉的思緒，也未曾重複上一句話，他知道，身後少年定然已經記下，即使他並未用哪怕任何心思聽剛剛的一段話。

「……這一次是右衛將軍，五級勁氣修為……手中的軍略圖是這次任務物品，不殺人，也不能夠殺人……」

中年還在不斷敘述已知情報，少年依舊皺眉低頭不發一語。

終於，中年人將任務布置完成，慢慢鬆掉一口氣。轉過身來，想要離開，走出兩步，卻又停下腳步。眼神複雜，思來想去，終是緩緩開口。

「此行危險，你又執意修鍊七殺功法，我看……」

「我知道！」

少年第一次開口，打斷中年人的話。垂下的頭顱也第一次抬起！

少年眉清目秀,臉sè略微蒼白，看起來就同大千世界芸芸秀才學子一般無二。

唯一的特點就是那雙眼睛，雖然明亮，卻毫無焦距，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小山崗之上，中年人與少年相對而立，氣氛再一次陷入沉靜。

良久，中年人不禁想嘆息一聲，被少年出言打斷，他並不生氣。只是這一聲嘆息卻又彷彿噎在喉間。背後少年可是他最著重培養的人，只是……少年的沉默，只怕是他最討厭的特點之一了吧。

「殺己殺人，七殺功法，切忌慎用！」

少年垂下的右手微微一震，沉默不語。

中年人最後看了一眼少年，轉身離開。

「七殺閣同批之中只剩你一人，若你此行功成，七殺閣弟子第一人便是你，將來必有大緣分等著你……」

中年人的最後一句話全部落入少年耳朵中的時候，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山間微風還在輕拂，小小的山崗因為有了少年的矗立，好像有了一點點不一般。

少年從開始到現在，未曾移動過半步，甚至剛剛微微抬起的頭顱也未曾動彈分毫。這是一種恐怖的身體控制能力，或者說，這是一種殘酷而又漫長的訓練之後的結果。

少年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還在思考那有意思的問題。

「來自哪裡？去向何方？來自……」

少年喃喃自語。

他來自哪裡？

這個問題，若在五年前，他定然無法回答，他甚至不知自身姓名。

一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會去無聊的考慮自己姓甚名誰的無聊問題？

他只是大街上最普通的最底下的人群中的一員——乞丐。他甚至連究竟是誰拋棄他都不知道，當然，他也從未曾想過要知道。

天生地養的他，誰知道會來自哪裡？

不過，如今再思量這問題，他倒是勉強能回答。

如今的他來自哪裡？

他來自地獄一般的地方——七殺閣！

七殺閣，秦國最神秘的組織之一。

天下三分，漠西，天元，洪武三國鼎立，而秦國只是天元的國中一國而已。在秦國中，知道七殺閣的人寥寥無幾。

原因很簡單，七殺閣是地下組織，或者說是官方組織。七殺閣很小，卻又很大。

從他十二歲被帶到這個組織，他從此以後便吃喝不愁。這對於風餐露宿餓死街頭的乞丐人群來說，無疑是天堂，這是只在夢中才會出現的天堂。

天堂中有吃不完的飯，有喝不完的肉湯，有舒舒服服冬暖夏涼的房間。

唯一需要他做的，只是殺人！

毫無疑問，七殺閣是殺手組織，和少年一樣大小的孩子共有八十個，當然這也僅是他們那一批而已。

八十個，看似龐大的團體。到如今，只剩他一人！

死去的七十九人中，任務失敗葬身他鄉的只在少數。

大部分人卻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其中八個是死在少年人的手中！

十三歲的第一次考核，在剛剛那中年人的命令下，他生平第一次殺了人——那是前天晚上搶掉他被子的傢伙。

十三歲的他，在第一次捉對廝殺中逃出生天，成為還能夠活下去的三十八人之一。

十四歲，他殺了第二個。成為幸運的二十分之一。

十五歲，他殺了兩個，成為幸運的八分之一。十五歲的他，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蒼狼！不再是冷冰冰的代號五十一。

中年人說他氣質如狼，兇殘如狼。

活下來的其餘七位說他狡猾如狼，冷靜如狼。

敵人？他手下沒有活著的敵人，自然無法形容他！

只有少年自己才知道，蒼狼這個名字，他有多厭惡——十五歲的少年要頭頂如此悲涼蒼老而又醜陋的名字，大抵是個人都會厭惡。只是，討厭就討厭吧，至少，這還是個名字。總比代號五十一好上許多。

七殺閣的第四年，中年人開始給八個人更多的任務。這次不再是訓練，不再是自相殘殺，而是繼續殺人！

這一年，他殺過富商巨賈，殺過青袍官家，殺過富家公子，也再次殺掉幸運八分之三——給他取名為蒼狼的殺手同伴也在其中。一年到頭，他也總算是為他的名字報仇雪恨！只是，報仇之後，他才發現，蒼狼這個名字，他竟然已經不知不覺習慣——只有年復一年做著同樣事情擁有諸多習慣的少年來說，習慣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第四年，十六歲的他，幸運的是，他成為活下去的二分之一。

不幸的的是，他不是活下去的唯一。

於是，第五年，就在昨天中午，那企圖殺掉他的另外二分之一，終於也死在他手下。

他是八十人中活下來的唯一，是享受著天堂的地獄少年。

他，來自七殺閣。唯一的名字——蒼狼！

到十七歲的年紀，少年開始困惑。他被從「有意思的人」那裡聽來「來自哪裡去向何方」的問題吸引住。

他要去向何方？

天堂？地獄？那是他無力到達，卻又真實存在他生活的地方。

少年被這問題困擾許久。

這一次，依舊沒有答案。

或許，這次任務之後，就有了答案。

長久的烈ri下站立，讓他有些眩暈，他是殺手，卻又不像是殺手。

「七殺訣還真是奇特！」

自嘆一聲，蒼狼終於移動腳步，轉過身，徐步下山。

七殺訣，作為第一屆的唯一，這是他的獎勵，也是他的宿命。

天下習武之人無數，功力強橫的人，擁有大能力的人也不在少數。天下武士必是修習靈氣功法，強壯己身，練就鋼鐵不死之軀。

七殺訣從中年人那裡得來，和組織同名的功法，無疑是壓箱底的功法。

功法高深，威力自是無邊，只是……功法的修習卻不同尋常。

天下武人分九等，七殺訣卻要四級勁氣修為才可修行。四級武士，那可是千人統領，萬人將軍才有的功力。

在過去五年中，在無數廝殺中，少年已然從柔弱乞丐到達四級巔峰武士的境界。這也是他為什麼能夠成為八十人中的唯一。

只是昨天才修習的這七殺功法將他活生生打落到三級武士。

等級下跌，威力卻未曾下跌半步。七殺功法，奇特異常。

勁氣在體內怪異的運行線路，恐怖的爆發威力，血sè的勁氣sè彩，都不足以成為最奇特。

七殺功法最厲害的是——傷而不亡！

若重傷未亡，待得傷愈之時，功力必將突飛猛進！

七殺！若能七次死裡逃生，畢將浴火重生，成為天下九等中的巔峰！

「天下沒有白吃的宴席」——蒼狼深深的明白這個道理，七殺功法威力無限，卻也和殺人殺己並無區別。傷敵一千卻要先自損八百的功法，曾經倒是讓他望而卻步了好久。

只是現如今，八十人活下他一個。

蒼狼也不知這是寂寞如雪，還是人生再無目標。作為第一屆的唯一，蒼狼最終還是禁不住七殺訣的誘惑。

蒼狼明白，修鍊七殺訣，註定他這一輩子不會風平浪靜。想要登頂，七次死裡逃生那是最基本的要求。

唯一的好處是，他這等亡命之徒，生命對他來說，和天下眾生的生命相比，或許真的沒有那麼重要！他只是浮萍，隨時可能死在某個角落……譬如，五年中的無數次個ri夜；又譬如，接下來的任務中。

從高高山崗下來，烈ri陽光已經被身後的龐然大物遮擋大半。

山崗前面是條小溪流。溪水潺潺流動。蒼狼腳步習慣xing的很輕，谷間顯得異常安靜。

蟬鳴蟲叫遠了，水流叮咚倒是盡收耳底。

中年人從山崗而下順著溪水往西而去。那是秦國都城的方向，也是他出發的地方。

蒼狼卻是背道而馳，東方，這才是他目標地點。

「鎮西府雍州右衛將軍陳空連！不殺人，也不能夠殺人，還是兵家事情，七殺閣的這任務倒是有趣得緊！」

蒼狼略一思考，提氣縱身，往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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