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修)
第二天就要啟程了,張綉特意早早醒來,結果醒來就發現昨晚跟自己同睡一張床的人不見了。
茗煙早就準備好了毛巾洗臉水漱口水,一見張綉醒了就趕緊上前去幫他穿衣服。
張綉其實挺不習慣有人伺候的,奈何這邊的衣服穿法太複雜了些,他來都幾個月,還是弄不平整,只能找人幫忙。
眼看茗煙臉蛋胖乎乎的,眼睛有點紅腫,裡面還布滿血絲,不過倒是炯炯有神,遂笑道:「想通了?」
茗煙眼圈立刻又紅了:「通了。其實我是怕少爺吃虧。」
「傻子,你什麼時候見你家少爺吃虧過?」
紅桃那丫頭在母親杭氏面前那麼有面子,還不是被他逮著機會光明正大的發作了一回,紅桃那囂張的氣焰都被滅了不少,誰叫她閑著沒事兒撩撥到他頭上呢,敢挑撥他們張家母子關係,敢說他母親是下作娼婦上不得檯面賣唱的□,就要做好準備接受他的怒火。
茗煙一想起這事兒就心平氣和了,他家少爺連六爺也欺負過呢,嗯,這樣好。
張綉嘆道:「你啊,以後多學著點,你向著我我明白,不過這不是光會咋呼兩句就行的,有句話叫做好心辦壞事,你在京城也是經常串的,難道沒看到多少倒霉的人家都是被下人給拖累了?不怕你老實,就怕你自作聰明。」
「是,少爺,小的明白了。」
「明白就好,他呢?」
茗煙撇了撇嘴:「姜少爺一大早的就起來了,正在院子里打拳呢,這會兒也應該完事了。」
知道茗煙還有點想不通,不過沒關係,他還小,茗煙也不大,有的是時間好生□,茗煙又不笨,就是小聰明多了點,□成合自己心意的也不廢啥事兒。
一出門姜明浩滿頭汗的上來了:「洗把臉吃飯去,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要走了。有什麼要拿的么?」
「沒。」他身無分文,哪來的東西可帶?再說那些人也不稀罕。
倆人去吃飯,茗煙就在後面給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只不過茗煙對姜明浩有點怵,一開始是瞧不起,後來覺得這小子太目中無人了些,被自家少爺教訓了一通再看這小子練拳腳,又開始慶幸自己沒接著犯二。
茗煙昨晚哭著去找高錦,護衛們都是四個人一個屋,可把其他三個人嚇了一跳,高錦拎著茗煙到屋外屋外等他哭夠了才問,茗煙就訴說自己的委屈,重點強調自己明明是為了少也好。
高錦嘆氣,他雖然沒有簽賣身契,卻也在不少人家呆過的,別人家對下人非打即罵,嚴重了小命都沒了,茗煙卻還抱怨主子不知好歹,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茗煙其實並不傻,只不過他從小和張綉一起長大,未免模糊了主僕之間的界限,再說小時候張綉也就茗煙一個玩伴,對茗煙不說言聽計從至少有幾分面子,如今張綉為了個外人就讓他打自己耳光,這不光是耳光的事,重要的是面子沒了,和張繡的情分淡了,這才是茗煙感到委屈和害怕的原因,他畢竟也不過十來歲,張家人口簡單下人也就那麼幾個,沒經過大戶人家下人之間的傾軋,上頭主子稍微給點委屈就受不了了。
那天夜裡高錦說了很多,他不說道理,只說他看到的聽到的人家的下人的遭遇,最後只強調了一句,做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本分,他是主你是仆,他說什麼你就聽什麼,沒有哪個主子喜歡下人不聽話,尤其是質疑自己的決定。
茗煙還特意去問了問他娘,他娘只說了一句這是夫人吩咐的。
茗煙瞬間明白了自己的位置,他是下人,卻把自己放在了和少爺同等的位置,所以才會覺得不舒服覺得委屈,可他就是下人,又有什麼好委屈的呢?
張綉可不知道茗煙想了那麼多。
吃過飯就上了馬車。
原本是杭氏和小妹妹張素馨一輛馬車,於姨娘和張綉一輛馬車,還有一輛馬車是三個丫頭和老鄭家的和鄭茗煙。
現在多了個人只能再多雇了輛馬車,張綉就和姜明浩一輛馬車,茗煙和車夫在外面。
幸好老天作美,這幾天一直風和日麗,雖然悶熱了點,但比大風中吃沙子強了點,就是這鬼地方一年到頭不怎麼降雨有點煩,連空氣都是乾熱乾熱的,吸口氣嗓子跟著了火似的。
對此姜明浩只說了句習慣了就好了,張綉抱著水袋不放,隔一會兒就喝一口,姜明浩卻很少喝水,偏偏嘴唇還宏潤飽滿,沒有一絲乾裂,這體質簡直招天忌,張綉各種羨慕嫉妒恨,有時候乾脆爬到杭氏車上和張素馨玩去,小丫頭身體大好,最喜歡聽哥哥講各種故事了,每當這時候杭氏就笑吟吟的聽著也不打斷。
如此過了七天總算到了永定府,遠遠看到城門的時候張綉總算鬆了口氣。
瑪麗隔壁的,勞資的骨頭都快散架了啊,終於看到生的希望了。
那副熱淚盈眶的啥樣讓姜明浩嗤笑。
張綉不跟他計較:「你不懂,這是沙漠中的綠洲,汪洋中的小島,荒野中的帳篷,這是人類的希望啊啊啊~」
姜明浩只投給他一個鄙視的白眼。
杭氏一早就遣了張全前去報信,遠遠的看到城門也是喜極而泣。
張綉自從看到城門就坐到了外面,東張西望看西北景,等看到一邊是高大的城池,一邊是黃瓦朱門,雙方都有人手看著門,而最中間則是熱鬧的集市,集市上沒有固定建築,只有大大小小的帳篷氈房,熙熙攘攘的,熱鬧的很。
張綉看了就噗的一聲笑了:「哎,明浩,你說當初建府的時候老靖王是怎麼想的啊。」
姜明浩扭臉,他爺爺現在身體依然健朗的很,生平最得意的不是把那些兇猛的外族擋在了國門之外,而是建了這座可以和永定城媲美的王府,靖王府當初建造的時候是完全按照小型城池的標準建立的,也就比皇城小了點,其他卻是半分不差的。
其實小一輩的都很奇怪,太宗皇帝為什麼能同意,要知道這要是擱前朝,說不定就是裂土分疆形同叛亂,古怪,太古怪。
張謙一早得到消息就來城外等著了,遠遠的看到車隊過來頓時激動不已。
他最開心的莫過於身子弱的女兒逐漸好轉了起來,當初都以為就要這麼夭亡了,可見老天憐人;最激動的,就是和愛妻終於要團聚了,他一直不曾出京過,這次近一個月的分別,算是成親以來最長的一次了,小別勝新婚從來不是瞎說的;而最擔心的,莫過於兒子張綉了,就不知道這孩子沒人管束是不是變野了,嗯,要好好檢查檢查學業。
一家團聚有無數的話要說,一家人進程回家,姜明浩本來是想立刻回家的,後來想想做人不能沒有首尾,還是跟主人家好好告辭的好,再說了,那些傢伙看到他還不知道會說些什麼怪話呢,他也不樂意去看他們那副嘴臉,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顧不得敘話,立刻收拾整理行禮,張綉跟著張謙去了書房,順便把姜明浩的事情給交代了。
張謙摸著自己的小鬍子若有所思,他來了也有快一個月了,靖王府在這邊那就是一方土皇帝,很多關於他們的消息人們都津津樂道的很,況且上一任知府也很上道,把這邊的關係全部告訴了他,這裡面就包含靖王府的複雜關係。
老靖王是個怪人,他一輩子忠於老王妃不曾納過一房妾室,三個兒子兩個戰死,最後只剩下一子,老王妃去世就自己守著兒子,等唯一的兒子成年了立刻讓兒子襲了爵,自己帶著幾個衷心的侍衛內官住到一個別莊里,吃酒釣魚品茶,隱有大隱隱於市的架勢。
靖王現存的有五子二女,長子次女是王妃所出,長相皆隨其母,很少能看出外邦人的影子,次子三女是庶妃鄭氏所出,三子庶妃杜氏所出,四子次女和夭折的六子是側妃李氏所出,五子出身最低,生母是王妃生產時抬舉的通房,且五子相貌極似其祖母,頭髮不是純正的黑色,而是稍微偏淡的栗色,若不是眼睛沒有返祖,說不定一出生就被靖王掐死了。
張謙到安定府這段時間是聽說了靖王五子不和,卻從沒聽說過靖王府有王子走失的消息,據張謙所知,靖王五子便是名姜明浩,若果真有王子走失,怎麼也不能一點消息不漏。
這也說明兩點,一就是這五王子被人輕忽慣了,就是走失了也沒人知道,二就是有人冒充,想來想騙到靖王頭上的人沒那麼傻,可是孩子走失,靖王府難道就沒有一丁點消息?
不過這涉及到靖王府**,張謙卻不敢深想。
只喚人請姜明浩到書房。
張謙見到姜明浩第一眼就確定了他的身份,那副長相,和民間傳言極為相似,但他還需要事實佐證,於是溫言笑道:
「公子莫要驚慌,公子可還記得家中親人和地址?公子說來在下可以遣人送公子回去。」
姜明浩下意識的看了張綉一眼,張綉沖他齜了齜牙,姜明浩撇過頭緊緊盯著張謙,似乎能從他臉上看出花來:
「靖王府,你著人送我到靖王府就是,其他的父王自會跟你交代。」
張謙一下站了起來:「你果真是靖王五公子?」
姜明浩狠狠的瞪了張綉一眼冷冷的道:「你兒子不是早就跟你說了?」
張綉很無辜,直接把黑鍋推到了自家老爹身上:「此地姜姓極少,我也不過是隨意猜猜而已,主要是父親聽說過你的名字。」
靖王五子不和在本地可是大新聞。
張謙聞言喝道:「張綉,《論語》抄一百遍,十天後我親自檢查。」
我勒個去,簡直莫名其妙,張綉表示自己粉無辜粉無辜,都怪姜明浩這混蛋,說著就想瞪姜明浩,卻發現這廝嘴角勾了勾。
他居然在笑,姜明浩這廝居然會笑。
張綉覺得太陽都要從西邊出來了。
認識姜明浩也這麼些天了,小小年紀就天天綳著張小臉裝冰山,張綉從來就沒見他笑過,也不怕早衰,現在這傢伙居然笑了,笑了!
姜明浩看張綉吃癟表示很心情很好,所以也樂意多說幾句話:「此番多謝張大人和貴公子,若不是貴公子我也不能這麼快得以回到安定府,救命之恩不敢言忘,必有重謝。」
張謙趕緊擺手:「不必不必,這都是下官該做的,五公子沒事就好。」他可不想和靖王攀上關係弄得自己早死,在當今那邊掛上號可不是什麼好事。
姜明浩又勾了勾唇角,顯然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