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七十八章
第二天茗煙端水進來還驚奇了一下子,這位五公子是怎麼進來的呢?他居然都沒聽到一丁點動靜。
而經過一晚上一早上的沉澱,張綉也早已沉靜下來。
姜明浩這傢伙就屬倔驢的,張綉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私心就和他鬧翻,話不能明著說,只能以自己要下場考試為借口,況且還有褚先生的任務。
姜明浩聽完后想了下說道:「你童試是大事,這個不能耽擱,我不會給你惹麻煩,但是你也不要躲著我。」
張綉聞言心裡酸酸澀澀的很不是滋味。
姜明浩為人有點孤僻,也就因為那一起生活的五年性子才算是拗回來一點,但不熟的人面前依舊不愛說話,一般都是板著臉不吭聲,也就在他和姜明波面前還好一點,至少會說會笑。
如果他疏遠了姜明浩,姜明浩出了弟弟就真的再沒有親近的人了。
夫妻再親近,有些話也是不能說的,況且現在的夫妻跟後世的夫妻又不一樣。
想到這裡張綉就有種答應的衝動,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
如果他現在忍住,他們至少還可以是朋友,可是一旦忍不住放任這種不容於世的情感肆意成長,那後果是他承擔不起的。
所以他佯裝生氣的捶了姜明浩一下:「我什麼時候躲你了?小屁孩子不要瞎說,我又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這不是現在讀書要緊……」
姜明浩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似乎要看進他的靈魂里,張綉說了會兒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姜明浩見他不說了才輕聲道:「最近有點麻煩,考試前你就不要出門了,需要什麼跟我說,再不濟還有你六叔七叔呢。」
張綉點點頭。
他沒問姜明浩怎麼昨天喝醉摸到他房間了,姜明浩也沒說,只是在姜明浩離開的時候囑咐了句萬事小心。
至於什麼飯,張綉也沒去打聽,姜明浩不說,自然有他不說的道理。
再說就算他不說,張綉也能猜到一二,無非是那幫子皇室子弟在瞎折騰唄。
張綉冷笑,照他們這麼折騰下去,說不定連姜明浩都有可能坐上皇位,誰教他們自己把自己折騰死了呢。
接下來直到過年張綉果然沒再出過門,自己在家裡苦讀,有疑問了就寫信去問自己舅舅,再加上姜明浩偶爾串門,小日子居然也過的飛快,很快就到了過年的時候。
張綉自打來到這個世界就一直和父母在一起,這還是第一次單獨過年。
上輩子固然習慣了除夕夜一個人看春晚,但這輩子過了八年有親人陪伴的出息這輩子無論如何是不想過了,永寧伯有遣人來接他回府過年,張綉借口偶感風寒沒去。
既然已經分家了,拜節的時候去就是了,又不是家中還有長輩,別的叔伯也沒去,就他一個人的話去了也是不自在,還不如不去。
倒是七叔張譫來邀請的時候張綉猶豫了一下就去了,主要是聽說六叔張謐自分家后除夕夜都是在七叔家過的,張謙還特意來信讓他過年嫌一個人了就去找張謐張譫。
張家自然就關門了,家在這邊的給放了假,家在安定或者孤身一人的還在府里,每人多給發了兩個月的月錢作為獎勵,其他還有五斤豬肉二斤羊肉一隻雞兩條魚,還有就是張綉自安定帶來的一些乾果,讓張家下人都可以過一個富足的年。
張譫家就在張綉家後面,也是一個三進的小院子,裡面除了娘倆就是一個丫頭一個門房兩個人,這時候加了張謐張綉也不覺得人多擁擠。
張譫的娘原先不過一個粗使丫頭,長相也不過堪堪稱得起清秀,被喝醉的老安寧伯強了生下張譫,誰能想到就這麼一次居然就有了孩子,當時不知多少女人羨慕嫉妒恨,也因此使得他們母子在伯府里日子不太好過。
老伯爺去世后這個無辜的女人終於從通房成了姨太太,卻被掃地出門跟著兒子過了,不過這人知足,人也比較老實,有了兒子便什麼都不再想了,分家后也老老實實的守著兒子過。
他們分家的時候張譫不過十二歲,全靠張謙念著兄弟情誼母子倆個才算是安頓下來,對張謙自然不同一般兄弟,況且張綉小時候毓秀可愛,很得這位太姨娘的歡喜。
不過現在的張綉倒是第一次見。
可能是日子過的舒心,這位太姨娘有點發福,穿的倒不像一般妾室那麼花哨,反倒樸素的很,頭上也不過幾件銀首飾,唯一的金首飾估計就是耳朵上兩個細小的耳釘樣的東西,臉上也沒有化妝,手上的鐲子也是銀的,一直笑眯眯的,看容貌也就三十五六的樣子,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至少五六歲,臉上沒有一點愁苦,看著就是個心寬體胖的。
要說張綉到了古代最危難的是什麼,一是曲里拐彎的文言文,二就是稱呼了。
禮上雖然有教,但更側重各種禮儀的培訓,稱呼這一塊兒不過一筆帶過,至於怎麼稱呼爺爺的小妾這種小事課堂上更不會提。
若是老伯爺還在,或者老太太還在,稱呼什麼的那是沒有太姨娘的份兒的,可眼下的情況是與父親張謙同為妾生子的張譫的生母,這該怎麼叫?
叫祖母不合適,那是屬於老太太的,叫老太太更不合適,且不說這位太姨娘還年輕,老太太那是正室的專屬稱呼,千萬別提奶奶,那是叫奶娘的。
張綉煩惱了一天,最後決定,去他娘的,就叫姨婆吧。
還好太姨娘解決了他的麻煩沒讓他鬧笑話,這位太姨娘小時候也是抱過張繡的,見了他笑的臉上都成了花兒了,遠遠的就想往外沖,邊揮手邊喊道:
「綉哥兒?這是綉哥兒吧?喲,綉哥兒可越長越好看了,快來讓庶祖母看看,這都好多年沒見了,哎,綉哥兒長得可真壯實。」
張綉鬆了口氣,姨婆什麼的,就讓它葬在心中某個黑暗的角落裡吧。
任這位庶祖母把自己里裡外外打量個透,等庶祖母熱情稍減之後張綉才行禮道:「綉哥兒給庶祖母請安。」
驚得太姨娘一下子蹦到了一邊,張謐張譫都還沒有成婚,她也沒個孫子來抱,就把自己喜愛孫子的一腔熱血全撲到了張綉身上,但她以前是通房,連個妾都不如,那真是打殺都看主子高興,生出來的兒子身份都比她高貴的多。
這麼多年下來雖然跟著兒子住的熟悉也漸漸的淡忘了嫡庶之間的規矩,但那嫡庶終究是刻在骨子裡的,尊卑早已融入骨血,張綉一行禮頓時就把那點規矩給激了出來。
張家是有爵位的,子孫比妾室高貴多了,說白了張氏子孫哪怕是是妾室所出那也是主子,而那些妾室通房再怎麼得寵也是下人,古往今來,哪有主子向下人行禮的?
這位太姨娘是真的嚇著了,笑容都不自然了起來,無助的看向自己兒子:「這這……」
張謐先笑了起來,這妖孽大冬天的飄著雪花也不忘拿把扇子裝相,見張綉還有些迷茫樂不可支的很。
張譫可沒他六哥這麼惡劣,況且張綉給他娘行禮他開心的很,不過到底不太合規矩,趕緊就把張綉拉了起來:
「好了好了,一家人還多什麼禮?都沒見你給咱們行過禮磕過頭呢,臭小子,該打。」
張綉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不對勁兒,這位庶祖母跳往一邊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可能又烏龍了,待見到張譫明明說著不要多禮偏偏開心的要命的時候,心裡就猛然想起了嫡庶之別。
沒想到就連已經分家別過的張譫,在這種私底下也不敢太不遵禮了。
張謐一向肆意張揚,對此居然也沒說什麼。
嫡庶尊卑,張綉又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嫡庶尊卑。
張譫給了台階,張綉趕緊順勢下了,回身拿出自己備的禮物,一個是一壇白葡萄酒,一個是一件紫貂皮的短斗篷,張綉笑道:
「庶祖母可別怪我不懂事,這葡萄酒是我自己親手釀的,常喝有養顏美容之功效,不過每天只能喝一盅,還要兌上一半涼開水,這是孫兒的一片心意,這斗篷是我娘親手縫製的,用的一水兒的紫貂皮,冬天披上正好暖暖肩膀,還望庶祖母別嫌棄的好。」
太姨娘早就高興的合不攏嘴了,張謙對他們母子一向不錯,有什麼禮物也從來不忘分他們一份,其實之前張綉已經代他父母送過年禮了,往年就夠豐厚了,今天比之往年更是又豐厚了兩分,如今又有孫子輩親自送的禮,心裡早就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別說那葡萄美酒不易得,就是那紫貂皮她往年也不過是見別人穿戴過。
近幾年家裡是寬鬆了許多,只是她一直念著要給兒子娶媳婦兒用,穿戴上卻是捨不得的,張譫也給過她一些好皮子,上好的白狐皮她也有一張,卻全部藏了起來等著將來給兒媳婦兒或者孫女兒呢。
這件紫貂皮的斗篷張繡的母親擺明了是送給她的,那是想收藏起來也不行的,頓時開心又激動。
張謐斜了張綉一樣:「幾天不見,你小子拍馬屁的功夫倒是有長進啊。」
張綉笑嘻嘻道:「不如六叔。」
張謐氣結。
太姨娘見張謐欺負張綉順手就拍了他一巴掌:「當叔叔就有個叔叔樣,怎麼盡欺負孩子呢?綉哥兒啊,你想吃什麼?都告訴庶祖母,庶祖母給你做。」
張綉神氣的瞥了張謐一眼,張謐差點又要敲他,張譫看的哈哈大笑。
一家子嘻嘻哈哈的迎來了大年夜,因為茗煙父母遠在安定,就連茗煙也喊來了,不過茗煙到底拘束的很,沒一會兒就渾身不自在的去跟門房一起吃飯了。
年夜飯很豐盛,四葷四素四點心,張綉吃了個肚圓,吃完飯太姨娘要去包餃子,張綉拉著張謐和張譫跟著去湊熱鬧,他們三個完全是瞎搗亂,不過這樣一來倒也熱鬧的很。
等凌晨一到,張譫就去點了木頭還有松枝,還有人家就放了煙火,外面嗶嗶啵啵的響,張綉他們就在屋裡吃餃子。
吃完餃子總算可以睡了,張綉往床上一撲就睡著了。
同一個城裡另一個威嚴尊貴的地方卻出了一出鬧劇。
按慣例皇宮是要辦家宴的,凡是在京的皇室子孫都要參加,包括後宮嬪妃們。
有個來參加皇位競爭的傢伙原本是精心準備了禮物節目,誰知節目表演了一半突然成了刺殺。
刺客一出現所有的人都往皇帝身邊跑,嬪妃們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唯有靖王一脈和一個叫做姜明潛的一起去對付刺客。
刺客武功不低,眼見刺殺無望,拼了命攻擊圍攻的侍衛和姜家人,等很多人受傷之後居然反手抹脖子自殺了。
皇帝氣的臉色鐵青。
準備節目的姜明漣直接被押入天牢。
姜明浩沒有任何出風頭的念頭,甚至為了藏拙故意受傷,在傷口包紮好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把被子一蒙就是一聲冷笑。
這麼傻的刺殺,也虧的那些白痴能想的出來,也罷,趁著受傷他也不用去和那些白痴打交道了,不知道張綉現在在幹什麼呢。
皇宮裡人那麼多,他的親兄弟堂兄弟更不少,姜明浩卻還是感覺到了寂寞,唯有在阿綉身邊才是開心的吧?不知道阿綉今年是不是一個人過年的,他的兩位叔叔都不錯,想必應該不會孤單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