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就算是在張綉那個時代,低燒也沒那麼容易好,這古代的醫書說的都是些大道理,他也看的不很明白,且那大夫搖頭晃腦說了一大堆,也值得出個需靜養的結論,張綉當場就想砸了他們的招牌。
最後沒轍,讓張茗煙去酒家買了最濃的酒,讓杭氏每天用酒給小丫頭擦身,就連吃食也每每加上些菊花梔子金銀花之類的,這些東西雖然不知道會不會起作用,但這麼熱的天吃了總沒壞處,然後還在屋子裡熬了醋殺菌。
其實這地方氣候乾熱,要說有多少病菌也未必,畢竟比不得南方濕熱的天氣。
有幾次眼瞅著小丫頭小臉憋得青紫就要不行了,都是張綉給叫醒的,哄著小姑娘聽故事什麼的,好歹有個念想,小孩子家的也不懂什麼求生意志,就看家人如何照顧了。
杭氏哭的眼睛紅腫,每次都是背對著小丫頭哭。
甚至有天夜裡小丫頭一度斷了呼吸,把照顧她的人下了個一乾二淨,張綉甚至不顧禮法的親自按壓小丫頭胸口,好歹後來又有了呼吸。
說來也怪,從此以後小丫頭的低燒神奇的下去了,然後也開始有胃口吃東西了,會撒嬌了,臉色也比之前蠟黃看起來紅潤了許多,乾巴巴的小身子肉眼可見的鼓了起來,唯一讓杭氏有些好氣又好笑的是,小丫頭更粘張綉了,幾乎睜眼就要哥哥,見不著了就哭。
要說張綉跟小姑娘並非一母同胞,之所以會這麼親近,不過張綉並不如這個身體這般幼小,再者他當初因為沒個完整的家——父母早逝,連個愛人都沒有,□必須得三十歲以後,再加上當初在孤兒院也習慣了照顧比自己小的孩子,所以對小孩子張綉還是蠻喜歡的。
而現在張素馨不過兩歲的奶娃子,乖巧可愛惹人憐愛,與其說是疼愛妹妹,不如說是把張素馨當女兒來養,比杭氏都要上心多了。
這一耽擱就是二十來天。
臨行前一天張綉特意和杭氏和於姨娘要求了去外面逛逛,順便給小妹妹買點禮物,也給父親買點禮物什麼的。
這兩位當然不許。
且不說本來愈往西就民風越彪悍,這彪悍就代表著不講究,甚至就這麼幾天,原來的永定府知府都要離開了還碰到過一次盜賊,雖沒損失什麼大物件,但小東西卻丟了些,這還是那知府回京宿在這裡跟她們碰到的時候說的。
杭氏和於姨娘想到自己的東西多多少少也有些損失,雖然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終究讓人不爽氣的很,也就是之前小丫頭不舒服大家沒心思理這些。
就算沒有這些,哪怕是再太平盛世,這拐子也是不會消失的。
張綉不過一個五歲孩童,才剛到倆人大腿,又是張家三房唯一的獨苗,不擔心才怪。
不過張綉也是鐵了心要去逛街。
他從穿來到現在也有了三個月了,這都四分之一年了,居然還沒出過家門,好不容易磨著張譫帶他出去一次吧,還沒到大門就被他爹給拎了回來,還讓張譫挨了一頓訓。
總算是出京城了吧,一路都是馬車馬車馬車,他也就能通過小窗看看外面,這種時候大家把他看的更緊了,於姨娘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著他,幾乎是要把他系在了褲腰帶上。
這讓張綉既窩心又無奈。
他看著五歲,實際上都快跟他這輩子的爹差不多大了,哪裡是那麼容易給拐走的?至於說拍花子,現在好像沒有乙醚那種犀利的作案神器。
最後兩個女人還是拗不過他,除了鄭茗煙這個小傢伙,還帶了兩個護衛,算是保鏢。
臨出門的時候杭氏又拉住他絮絮叨叨了一堆注意事項,還另給了他五兩碎銀五百銅錢讓他看著買,張綉笑眯眯的接了,他的小荷包里有他以往得的金裸子一個銀裸子三個,加起來也有一兩銀子了,況且他親媽還給了他三兩碎銀五百銅錢。
張綉現在還摸不清銀子的具體購買力,不過根據歷史上明朝盛年時的購買力,這十二兩銀子應該夠普通一家四口好好過上一年了,現在大盛還算是強盛,那麼應該差不到哪裡去。
鄭茗煙高興的一蹦三跳,被他爹看到狠狠的教訓了一頓,他只管嘿嘿笑。
除了驛站門張綉才吐了口氣,終於可以自由活動一會兒了,兩位出來保護他的侍衛,一個年長的膚白微胖,約莫一米七五的身高,很是嚴肅方正,看著有二十七八的樣子。一個膚色略黑,卻長了張娃娃臉,一小一口小白牙,比另一個矮了半頭左右,也就十七八歲的樣i在,一笑嘴邊還有倆酒窩,看著就讓人心裡開心,張綉差點被炫花了眼,差點就要求交往了。
總算及時想起自己現在的年齡,只能嘆口氣,他找對象至少也得十五以後,想愛愛也得到十八以後,十三年哦,到時候他會不會憋變態了
憂鬱的看了會兒天,張綉問道:
「你們兩個都叫什麼?」
年長的抱拳道:「小的張全。」
年幼的有些大而化之,隨便抱了下拳笑道:「我叫高錦。」
張全皺了下眉:「高錦!」
高錦揮了揮手撇了撇嘴:「你就啰嗦,張少爺不會介意的,張少爺你不介意的是吧?」
張綉頓時了就樂了:「你要是讓我戳戳你的酒窩我就不介意。」
張全高錦頓時瞪大了眼,這是調戲吧?可是這張少爺也不過五歲,應該是好奇吧?
鄭茗煙急了:「少爺,小心老爺讓你背《弟子規》啊。」
張綉那點子調戲心思頓時沒了:「你個小漢奸,你就打算著告訴老爺是吧?」
鄭茗煙振振有詞:「老爺是為了少爺好。」
張綉算是敗給他了:「好了好了,我不就好奇嘛。」酒窩什麼的,把萌度加到max啊。
高錦聽了一樂,張綉又被兩隻酒窩閃了一下眼:「你別笑了我眼暈。」
高錦更樂了:「少爺,您可以摸自己的酒窩啊,不笑都有呢。」
高錦的酒窩很小,一笑就很深,張繡的是嘴巴兩邊不笑也看著有兩個淺淺的坑,一笑腮幫子上的肉就把坑給擠出來了,但因為人長的胖,張綉每次照鏡子都是努著嘴欣賞自己這張粉雕玉琢的小臉,竟然從沒發現過自己也有酒窩。
張綉瞪了一下眼,然後去看鄭茗煙,鄭茗煙點點頭:「真有,等少爺長大一點就明顯了。」
小胖紙傷不起啊,張綉憂鬱了一下下就拋開了,這邊的街上也很熱鬧,而且人們的服飾更偏向形式方便,男子除了文人基本都是短打,女子也基本都是寬褲子配各式短裙,很有那些古代電視的特色,而且他們行色匆匆,基本都是直奔目的地,行程簡單的很。
張綉雖然沒在京都逛過,但出來的時候好歹看了一路,京都的人更有一種雍容的氣質,不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他們都天生帶著一種優越感自豪感,且服飾上不論男女都是長衫長裙,女子更是廣袖孺裙,看著就很有淑女的氣質。
而且街上的店鋪也很有特色,總是在門上掛一些店裡的東西。
可惜的是,這裡的話張綉聽不懂。
京都說話都是和普通話差不多的,口音略有差異,被當作了官話,但到了這西北,就完全成了方言,嘰里咕嚕一大堆,一個字都聽不懂,而且這邊的人嗓門超大,談生意像吵架,你看著吵得臉紅脖子粗的人,下一刻就摟著脖子哈哈大笑了。
「咱們什麼都聽不懂,你們說咱們要不要找個導遊?」
「導遊?」三個人都很疑惑。
張綉暗喊糟糕,趕緊道:「就是嚮導,咱們這兒人生地不熟的,還言語不通,即便看中了什麼東西也不知道怎麼買。」
高錦笑道:「少爺放心,小的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天南地北的話學的不少,少爺看上什麼了只管說,小的必不辜負少爺信任。」
張綉聽了甚是詫異,這學一種方言,就和學一門外語是一樣,況且聽高錦的話,他懂的方言還挺不少,難道還是個語言天才?這讓四級都到大四了才考過的張綉情何以堪?
所以張綉吸了口氣,不吭聲了,只發狠的在街上搜刮東西,都是一些小孩子玩意兒,什麼撥浪鼓啊泥泥叫啊(泥哨)泥人啊面人啊,甚至還學人家附庸風雅的買了把摺扇,刷一下打開再刷一下合上,再打開再合上。
他東西買的不多,但都很瑣碎,還有給家裡兩位母親買的絨球串成的頭花胭脂布匹,頭花這邊的姑娘都是盤在頭髮上或者和頭髮一起編辮子的,胭脂質量看著不算很好,但顏色有四五種,很有後世系列彩妝的樣子,而布匹的花紋則是從沒見過的,張綉也分不出是什麼材料,反正看著都很有地方特色,看著有趣就買了不少,還有一些就是木雕的筆筒之類的,雕的很精細,卻不怎麼費錢。
他一路買,買好了只管往身後幾個人手上塞,他買的東西都不大,但勝在怕磕碰佔地方,讓三人苦不堪言。
已經逛了一個多時辰,遠遠超出了嫡母和母親給她規定的時間,鄭茗煙連連催促,張綉充耳不聞,他還打算到酒樓里吃一頓呢,至不濟也要買點高點小吃之類的啊,逛街哪有不吃喝的,否則不是白逛了。
他也不找什麼看著高雅的酒樓之類的,在他看來,那種地方就是宰人專用,真正好吃的卻沒有的,乾脆直接在路邊找了個路邊攤,就賣些大餅鹵羊肉滷雞肉鹵豬肉和羊湯之類的,然後招呼其他三個坐下一起吃飯。
張綉沒多要,四張大餅,一斤雞肉一斤羊雜,四大碗羊湯。
這湯味道老好,張綉老遠聞著就覺得饞的不行。
飯食上的很快,張全高錦也知道這小少爺的性子,很是不在乎那些規矩的,個個都甩開了腮幫子大吃,就是鄭茗煙一直撅著嘴,吃飯都撅著嘴,生怕自家主子吃壞了,偏偏又抗不過。
吃到一半張綉終於停下了,他扭頭看身邊,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盯著他手裡的雞腿眼睛眨也不眨。
小男孩衣衫襤褸,看著就跟個乞丐似的,托這段時間富貴生活的福,張秀一眼就看出來了,小乞兒身上的衣服材料價值不菲,絕對不是平常人家能穿的起的。
張綉不是多容易心軟的人,但小乞兒那餓狠了的泛著綠光的眼睛,一下子就讓他想起了上輩子的自己,也是從雲端跌落,也是衣食不濟,看到吃的也是跟狼似的,頓時就心軟了,他從盤裡拿出一塊沒吃過的餅,又夾了些雞肉羊雜,單獨放到一個盤子里道:「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