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利絲的禮物
促狹者號像一個醉漢,跌跌撞撞地朝驅逐艦飛來,他射出的穿甲飛彈,熔解飛彈,正電子魚雷,全被精確地攔截下來,而對方的無人機和近防炮則像調戲它一般,東卸掉一塊鋼板,西打掉一個炮台,火力非常猛烈,不裝葯的穿甲彈讓艙室里火花四濺,但奇怪的是,應該是對方炮手故意為之,竟沒有一發能造成致命效果……
促狹者號像身上著了火的醉鬼,越接近摩比斯號,身上的衣物越少,最後只剩下皮肉,還有些地方露出了骨骼……它幾乎被炮火卸除了所以裝甲板……
副官休利斯拉著幾個船員和馬克先克一商量,「最後的辦法……登陸艇!帶上核彈!」
兩艘「寒山」鍾型登陸艇內,一艘擠滿了身穿魁梧陸戰甲的船員,讓來不及換甲的馬克先克和休利斯如同兩隻弱雞。另一艘則安放著總三枚「地潰」級1000萬噸當量聚變核彈。在兩艘船擦肩而過的時刻,飛快地脫離了抖得快要散架的促狹者號……
「嘭」一聲巨響,登陸鐘的鋼爪鎖住了摩比斯號的龍脊。檢查氣壓!」休利斯大吼道。
「嘩啦」,馬克先克拉下了泄壓閘,登陸鍾六面體外殼紛紛向外倒下,像一朵綻開的花朵貼在驅逐艦黑色裝甲上。「2號沒跟上!核彈沒有了!」誰喊了一聲,眾人一陣驚慌。
「有東西來了!」馬克先克俯下身子尋找武器時,感受到些許異樣,便輕輕摸到龍脊突出的部分,當他探出頭,視野越過龍脊那一刻,注意到另外一面似乎東西在活動……
海膽般的黑影……龍骨下方緩緩冒出來的銳利尖刺,涌動著電流,沾著不知在戰場哪裡扎到的人體組織……
近距離觀察惡靈尤其令人噁心,不單單因為無數的尖突看著讓人心顫,而是面對它時那種立刻能扼住你的詭異的氣場,那種似曾相識,讓人感覺在地獄之路上見到過到它……儘管你還活著。
甚至連它的保養技師自殺率也莫名其妙地居高不下,實在沒人樂意在待它身旁,最後只好專門設計了仿生人技師代替人類……
惡靈正趨前,一群人閉上眼準備赴死時,一顆銀色的頭盔從龍脊旁邊的出口探了出來,史蒂文斯上校一步一步走了上來……他朝惡靈揮了揮手,示意其退開,那怪物立刻便往後退去,待在大約1000米外不動。
上校高大精瘦,身著銀色碳鋼鎧甲,手套像一隻金屬龍蝦,而頭盔幾乎是全封閉的,除了幾條細縫露著白色微光,幾乎沒有一處是透明的……
猛火團陸戰隊員從後背取下來霰彈槍,準備瞄準上校的臉,卻被他揮斧格開。
「來吧!」
動作像是中國功夫的起手式,但眼睛位置射出紅色激光說明了科技含量,光線在一位陸戰隊員身上標記了個紅叉,然後在眾人的尖叫中,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沿著紅叉將其連同盔甲劈成了四塊,鮮血混雜著體液與各種散亂的器官一起從身體里爆出,將馬克先克染得一片猩紅。
「不可能!」能抵抗飛彈碎片的戰甲居然被一把冷兵器劈開!馬克先克感覺不可思議,可當他那套安裝著超級感知網路的指揮服的採樣鏡頭聚焦到斧口那一毫米的特殊區域時,他立刻明白了緣由……
屏幕旁邊標出了駭人的溫度:「4萬K」。
沒等他反應過來,轉眼之間,剩餘的七八個隊員都被史蒂文斯上校一一肢解,龍脊之上血霧瀰漫,殘體四散。
其他人見狀不妙,紛紛雙腿一蹬,跳向太空……然而,不消上校下令,嗜血的惡靈立刻尾隨著他們而去……
「去死!」,馬克先克對著上校扔出不知道哪裡找到的半截鐵棍,便轉身繞著登陸鐘的空架子轉來轉去,上校也跟著旋身,不斷揮斧朝馬克先克的頭顱和肩膀砍劈。
兩圈下來,馬克先克明白面前這個看似笨重的大個子不僅動作比他快,動力鎧甲的電池也比他這點肌肉力量強上許多。
「狗日的天神!休利斯……休利斯跑哪兒去了」
上校激情迸發地舞動著巨斧,打出一連串的猛烈攻擊。馬克先克在跌跌撞撞中勉強及時躲避,那具可憐的登陸鍾為他挨下來一串重擊后,連支撐框架都被削剩僅有的一根,其他都被劈斷。
稍一鬆懈,又是一斧當頭劈下,所幸馬克先克縮了回去,斧頭轟然卡在折斷的鈦金支柱上,震得他頭昏眼花。上校抽回巨斧,在摩比斯號裝甲板上拉出可怕的電火花……
馬克先克注意到,每當巨斧切開鈦金……都有極大的感應電場出現,難道這四萬度的高溫應該來自於電流?
史蒂文斯上校的肉搏癮似乎到了頂點,他準備儘快結束一切,在這緊要關頭,休利斯不知從哪裡爬了出來,遠遠地扔給馬克先克一根電纜,他喊道:「為了星脈!」。馬克先克慌張之中回了他一句:「為了活命!」
巨斧落下,直接砍在手腕粗的電纜上,然而,誰也不知道雞賊的休利斯居然把它連上了放電器!
放電器的陣列裡面存儲著太陽風在摩比斯號向陽面電離作用產生的巨量靜電荷!
在與斧頭相撞的瞬間,電纜釋放的電流強度甚至超出了馬克先克指揮服上計量器的範圍,以至於整根電纜瞬間被氣化,那股猛烈的力量讓馬克先克和史蒂文斯上校轟地撞在一起……兩人的手還互相勾住不放,如同跳探戈舞伴般在空中旋轉,上校的斧頭被甩脫手時,馬克先克利用指揮服的柔性把手掌滑脫出來,順勢在陸戰隊員漂浮的屍塊上撈了只聚能手雷……上校則伸出另外一隻手抓住斧柄,然後又朝他撲來。
附近的空域中,成片的太空垃圾飄來盪去,一枚失效的穿甲飛彈翻滾著朝向摩比斯號漂去,彈身上清晰繪製著一個火紅的吻痕,寫著:「泰利絲的愛心禮物」,不知為何,它那早已熄滅的引擎莫名其妙地閃出了火花,繼而斷斷續續地噴涌著火苗,終於持續燃燒了起來。
如同蘇醒的捕食者,不到半秒鐘,飛彈便盯住了摩比斯號。緊接著,引擎迸發出爆裂的尾焰,推動著這枚火辣寶貝猛地向龍脊衝撞過去……
「哐!」一斧頭劈來,馬克先克滾到一旁之後,踉蹌著起身,慌亂中摸到一隻被斬斷的手臂,勉強擋住了接踵而至的又一擊……
上校飛起一腳,將他踢出去幾十米,馬克先克任憑磁力鞋在裝甲板上拖出長長的火花,他緊緊握住手雷,等待上校近身……
史蒂文斯似乎認準了面前的弱雞就是那個狡猾的指揮官,於是飛身過來,隔著薄薄的指揮服,一腳踩斷了馬克先克的腿骨,當噴火的斧刃架在他脖子上時,上校接通了馬克先克的通訊頻道:「我喜歡有挑戰的獵物!雞賊的狗東西!」。
「警告,飛彈撞擊警告……!」頭盔里傳來仿生人指揮者四平八穩的通報。上校抬頭一撇,那枚泰利絲的禮物反射的陽光剛好照在他銀甲的頭盔之上,如同天神們撒下的佛光……
猛烈的爆炸夾著金屬絞殺金屬的閃光,激烈振蕩過後,馬克先克發現自己還活著,並且被捲曲的裝甲板掛在龍脊之上,身體零件居然啥都沒少,只是衣服漏氣漏得厲害,而上校卻已不知所蹤……
「啥玩意,泰利絲的……?」
身旁一塊嵌入龍脊縫隙的金屬片在不停地顫動著,上面寫著「泰利絲的愛……」幾個字……而幸運就藏在這塊鋼板下面——一道藍光。
摩比斯號的龍鱗裝甲被飛彈掀開了一塊,露出永恆反應堆淺藍色的光芒。
馬克先克想都沒想,隨手將手雷往裡面一扔,一陣激烈的晃動之後,藍光熄滅下去,驅逐艦所有船艙瞬間變得漆黑一片……
星河滾滾,長空凄寒。當一切靜寂下來時,黑暗重新統治了玄冰女士的家園,割裂的船身,破碎的零件,扭曲的人體,伴隨著烏糟的垃圾飄蕩在無盡虛空之中……
當失去了古柏警察的歐羅巴派不出收屍隊時……悲慟的玄冰女士也奏不響安魂曲……
一位被爆炸拋出船艙的女戰士孤單地朝著遠離太陽的方向飄去,她裝甲服的徽章下面寫著:「泰利絲.莫妮卡——戰鷹的嘹亮歌者」。頭盔上那片不知所蹤的面罩應該是奪走她生命的直接原因,忽如其來的降溫和失壓讓她滿面凍瘡,怒目圓睜,猙獰恐怖掩蓋了原先的美麗。
當這具孤單的殘軀在幽冷的真空中翻轉了三萬兩千轉后……一隻長得像怪鳥,又有些像丑狗的生物忽然閃現在她的面前……
幾分鐘過去了,它一動不動,也許只是一幅全息藝術品……
怪鳥靜靜地看著泰利絲,表情終於有了微微的變化,像悲傷,又像是愛憐,彷彿在體會著遺體生前遭受的痛楚。
然後,當它伸出長著三個指頭的前肢,緩緩放在頭盔邊緣時,奇迹的一幕發生了,一朵指甲蓋大小的藍色的雙瓣小花從它的爪尖生長出來,而泰利絲則像夢中驚醒般,猛地睜開了眼!
如鮮花綻放一般,她的臉瞬間恢復了鮮活的氣息,充盈的血色讓靈性與美好大放光彩。
她笑了,然後還張大嘴巴,不知是想說話還是試圖重新呼吸。
怪鳥則用複雜的眼神直視著泰利絲,直至她慢慢平息下來,帶著安詳幸福的微笑閉上了雙眼……它爪尖上的那藍色葉片,晶瑩剔透,流光溢彩,宛如璀璨星河的凝聚,扔出去就會化為一角星空……
不知過了多久,距離洛神星50萬公裡外,金光閃閃的飛渡者號緩緩停泊到了嚴重受損的北梭魚號旁邊,拉合爾走到伊卡萊面前:「閣下,已確認摩比斯號驅逐艦遭到重大損傷,失去了主引擎!」。
伊卡萊掙扎著起身,他得仔細調整身體姿勢,避免觸及傷口。隨後轉頭向周燃問道:「反應堆毀了,有人做到過么?」
卧在吊床上的周燃還說不出話,他搖了搖頭。
伊卡萊艱難地喘了一口氣,對拉合爾說道:「犧牲是無價的!但善後是責任,儘快把錢付出去!然後帶我去地球吧,去真正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