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亡命徒
「袍哥會渾水袍哥一脈,司職紅旗五哥,李鈞。」
李鈞將豎起的衣領折下,露出脖子上的睚眥紋身。
「我聽過你的名字,趙鼎麾下最能打的紅旗五哥嘛。在雞鵝區的年輕人里,你的名頭也算響亮。」
烏鴉華將那副血管隨手放進一個冷凍箱中,撿起旁邊一塊破布擦拭著手上的血跡,隨口問道:「得了什麼病袍哥會的醫生解決不了,需要來找我?」
李鈞聞言脫下外套,露出一副肌肉線條勻稱的精悍身體。
腰腹處血肉翻卷,兩個指頭粗細的血洞還在不斷浸出鮮血。
烏鴉華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旁邊的少女,見對方依舊在全神貫注的看書,這才沒好氣的對著李鈞翻了個白眼。
「就這點小傷?知不知道老子看一次病要多少錢啊?」
兩個前後貫通的槍孔,對於鬼街的醫生來說,卻是微不足道。
他們一般接手的病患,最輕都是缺胳膊斷腿。
心思通透的李鈞一眼看穿烏鴉華的心思,隨即將衣服重新穿好。
「看病只是次要,我這次來找你,主要是為了問葯。」
見對方還算懂事,烏鴉華冷硬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問道:「想問什麼葯?」
李鈞一字一頓:「我想知道袍哥會裡誰出賣了我。」
救命的不一定只有葯,還可能是消息。
在鬼街的黑診所,除了看病做手術,還有一個生意就是買賣消息。
烏鴉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這也是李鈞找上他的原因所在。
「哦?」烏鴉華雪白的眉毛向上一挑,似笑非笑道:「我跟你很熟?」
李鈞很誠實的回答道:「不熟,這是我們第一次做生意。」
「那你覺得我憑什麼會賣葯給你?」
烏鴉華冷冷一笑:「鬼街的規矩是問葯不賣生人,後生你懂不懂?更何況你還是買自己幫會的消息,我就更不可能賣給你了。」
「我可不想被你們袍哥會那群通道義的瘋子找上門。」
「一回生二回熟,做了這次生意,下次我們就是熟人了。」
李鈞語調平淡,語氣卻格外強硬。
烏鴉華歪了歪腦袋,眼睛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反問道:「我要是不賣呢?」
李鈞抬手颳了刮眉毛,「從我進了這間診所開始,你就必須賣。」
咔嚓嚓....
一陣機械運轉的聲響傳出。
只見天花板上的吊頂快速反轉,一支支連接著自動裝置的槍械垂落下來。
其中赫然就有李鈞用過的魏武卒肆型手槍。
瞬間,密密麻麻的紅色准心將李鈞覆蓋。
「連你們舵把子趙鼎都不敢這麼跟我說話,伱算個什麼東西。在老子的地盤還敢玩強買強賣,你們這群渾水袍哥是在九龍街混傻了吧?」
烏鴉華怒極而笑,雙手插在腰上,嘴唇上兩條白色鬍鬚不斷抖動。
「老頭,插了他!」
埋頭看書的少女不知道何時站了起來,手中提著一柄狹長的薙刀,略帶稚氣的臉上流露出濃烈的殺意。
被無數武器鎖定的李鈞依舊面色平靜,「烏鴉華你想清楚了,殺了我你在成都府也呆不下去。」
烏鴉華不屑道:「入了序列的人老子都解剖過,還怕你一個普通人?」
「那我要還有其他的身份呢?」
李鈞的淡定讓烏鴉華的心猛然一沉了,上下仔細打量眼前的年輕人,略帶遲疑問道:「你到底是誰?」
「老頭你絮叨那麼多幹嘛,敢來烏鴉診所鬧事就砍了他!」
少女的脾氣異常暴烈,說話間就要提刀衝上。
「朵朵你等一下。」
烏鴉華出聲呵止少女,眼神狐疑的盯著李鈞,自言自語道:「不可能啊,要是有其他身份,鬼街不可能查不到....」
「你們當然查不到,我是錦衣....」
李鈞話還沒說完,烏鴉華的臉色立馬突變。
只見他抬手一揮,無數鐵板從地面升起,頃刻間圍成一片鐵壁,將少女隔在了外面。
咚..咚..咚..
「朵朵你別衝動啊,我跟這個叔叔聊聊天。」
烏鴉華扯著嗓子吼了一聲,見鐵壁外的撞擊聲停了下來,這才皺著眉頭說道:「你剛才說的什麼我沒聽到,你今天也沒來過烏鴉診所,你走吧。」
李鈞看著眼前這名眉宇之間帶著驚懼的老人,緩慢卻堅定的搖頭道:「今天要是拿不到葯,我就算走了,你也得死。」
「威脅我?別以為攀附上那些人我就不敢動你!你信不信我只要一秒鐘,就能讓整個成都府知道你的身份?」烏鴉華壓著聲音吼道。
「漏了我的身份,錦衣衛自然會來收拾你。就你診所里的這些違禁品,足夠你死十次了。」
烏鴉華怒道:「鬼街販賣違禁品的生意是上面的人默許的,你憑什麼以為錦衣衛會為了一個小小的線人壞了規矩?」
「不憑什麼,就憑我敢賭,你不敢。」
烏鴉華怒視著眼前這團滾刀肉,片刻後有些無力道:「你冒這麼大的風險,就為了拉我下水?我跟你無冤無仇啊!」
李鈞目光中帶著几絲歉意,緩緩道:「不解決了出賣我的人,我遲早要被人陰死。只有我安全了,你的烏鴉診所才能安全。」
看著眼前神色頹敗的老人,李鈞沉聲道:「等我活過這一關,命也好,錢也行,隨你開價。袍哥人家絕不拉稀擺帶。」
烏鴉華對於李鈞的承諾顯得有些興趣缺缺的,他擺了擺手無奈問道:「為什麼找上我?整條鬼街多的是能問葯的診所啊。」
李鈞抬手指向鐵壁之外,「因為趙鼎說過,鬼街的醫生里只有你烏鴉華的命門最明顯。」
聽到李鈞的回答,烏鴉華瞬間暴跳如雷,「日你先人的趙鼎!老子跟你沒完!」
烏鴉華操著一口蜀腔將趙鼎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這才喘著粗氣說道:「誰賣了你,你應該早就猜到了,就是趙斗!你們渾水袍哥的太子爺!」
李鈞雙拳攥緊,「消息準不準?」
烏鴉華扯了扯嘴角,對李鈞的懷疑有些不滿,「我烏鴉華從來不賣假藥,我在天府戍衛里有人,消息保真!」
李鈞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還真是這個紈絝子弟。
趙斗看自己不順眼,李鈞早就知道,而且他也知道兩人遲早要翻臉。
但他沒想到現在趙鼎現在還活著,趙斗就敢勾結外人對自己人動手。
不過站在趙斗的角度來看,自己是內憂,流川坦是外患。
能夠一舉性解決兩塊絆腳石,這個機會自然不可能放過。
趙斗的這份眼界雖然短淺,但手段卻足夠狠辣。
「趙鼎知不知道趙斗吃裡扒外?」李鈞繼續問道。
「趙鼎應該不知道,他雖然陰了我,但不得不說趙鼎配得起袍哥這兩個字。」
烏鴉華突然嘆了口氣道:「不過我奉勸你一句,趙鼎知道和不知道有什麼區別,難道他會把自己唯一的親人殺了給你賠罪」
「而且趙斗一個紈絝子弟能做出這樣局,背後肯定還有其他人。」
烏鴉華看著沉默不語的李鈞,試探問道:「要不我幫你換一張臉,送你出雞鵝區?放心,以我的技術,除了檢查基因,否則誰都查不出來你的真實身份。」
對於烏鴉華提出的辦法,李鈞考慮都沒考慮,就果斷選擇了放棄。
改頭換面或許可以逃出袍哥會,但絕對逃不過成都府錦衣衛二處的追蹤。
一想到余寇那如淵海一般的壓迫感,李鈞心頭的戾氣就更重幾分,臉色越發冷硬。
如今的局面已經是群狼環顧,既然都想從自己的身上扯塊肉下來,那就試試誰的獠牙更鋒利!
猛虎眼前無溝壑,慫逼面前全是坎!
老子倒要看看誰才能笑到最後!
心念既定的李鈞挺直了脊背,刀砍斧鑿般的面容異常堅毅,身上散發出令人側目的凌厲氣勢。
良言難勸該死之人,烏鴉華從李鈞的眼神已經看出他不準備易容跑路,長嘆一聲后扔給對方一支他研製的愈傷藥劑。
李鈞伸手抓住,毫不猶豫朝自己腹部扎進去,隨後對著烏鴉華抱拳躬身,轉身朝著診所外大步走去。
等李鈞的身影消失后,烏鴉華才抬眼環視四周積攢的家底,臉上露出悲戚的神情。
俗話說少不入蜀,老不出川,沒想到自己半截身子都快入土卻還要搬家。
「老頭,你為什麼要放他走?」
烏鴉朵朵被攔在鐵壁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自己爺爺居然任由李鈞離開,不由怒道。
烏鴉華長吁短嘆:「這種人咱們惹不起啊。」
「他這種是什麼人?」
「亡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