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魂歸
潔白的天花板,潔白床單,觸目所及,皆是一室的白,這是金玉葉睜開眼睛所看到的,熟悉的建築,熟悉的場景,還有熟悉的消毒水兒味,她知道,這裡是醫院,是她以前經常呆的地方。
睜開眼睛,原來一切都沒變,那一世,十幾年的家仇愛恨,於她而言,只不過夢一場,她只是睡了一覺而已。
然而,真的只是夢嗎?
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金玉葉看著胸口那朵紅得泣血的曼珠沙華花苞,心裡將「夢」這個字眼否定了,記得以前,她可是沒有的。
而且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感與天崩地裂的絕望怒恨是那樣的清晰,愛與恨,情與仇的糾結,是那樣的痛徹心扉。
「小葉,你怎麼樣,怎麼會突然昏倒?」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來人人未到聲先到。
金玉葉轉眸看向門口,這時候,一襲軍裝,威武挺拔的男子映入她的眼帘。
男子二十齣頭的年紀,一頭利落的短髮,軍帽被他拿在手中,他的膚色是健康的麥色,五官深刻,稜角分明,一眉一眼皆如刀削,鼻挺唇薄,最特別的是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碧色眸子,美得驚人。
看到他,一向覺得自己沒有真實喜怒的金玉葉此時眼睛難得地濕潤了,「哥!」
一聲『哥』出口,語氣不可自控地咽哽地厲害。
「小葉,別哭,告訴哥哥,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
金世煊見她淌淚,連忙上前將她摟進懷裡,拍著她的背脊,柔聲安慰著,不過在說到『被他們欺負』時,語氣瞬間就冷了下來。
「哥,沒事,只是想你了!」
眼前之人是疼她入骨的哥哥,金世煊,對他來說,也許只有半月未見,然,於她而言,卻是十幾年,半個世紀,一個時空的距離。
「前些時間部隊有點忙,昨天聽陳嫂說你昏迷住院,我就特地趕回來了,對不起,哥都沒時間陪你!」
金世煊眼底儘是歉疚,這個妹妹身體一直都不好,弱的可以,從小就依賴他,且又自閉,當初入部隊時,他就不怎麼放心她。
金玉葉從他懷裡退出,一會兒的宣洩,她的情緒已得到控制,她靠在床頭上,撩了撩髮絲,笑容溫軟道:「沒關係,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你無須為我掛心!」
一靠一撩間,動作透著一股慵懶與魅惑般的妖嬈,金世煊看著呆愣了片刻,「小葉,哥咋覺得你變得不一樣了?」
病房內,很安靜,金玉葉並沒有因金世煊的問話而緊張,她靜默了片刻,眼神轉向窗外,幽然道:「哥,我不小了,你也不可能照顧我一輩子,我也該學著自己照顧自己了!」
對於自己以前是什麼樣的,金玉葉是知道的,身體差的要命,膽兒不大,再加上那雙異於常人的眼睛,讓她有輕微的自閉症,不喜與人交流。
也難怪哥哥會不放心她,她唯一可取的,恐怕只有一副好腦子和一張好皮囊了。
然而,這兩樣東西,在金家那種大家族卻也是她的禍根。
不過,以後不會了!
她思緒翻轉,卻也不過是一瞬間。
金世煊聽到她的話,抬手給了她一個爆栗,卻沒有真的用力,「說什麼呢傻丫頭,怎麼就不能照顧你一輩子了,以後誰敢欺負你,哥一槍嘣了他!」
「噗嗤!」
金玉葉被他的話逗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穿著軍裝的土匪。」
金世煊像是沒聽到她的話般,獃獃地看著她,「小葉,你笑了!」
以前的小葉只有在面對他和母親之時,才會淺淺的笑笑,像這般如此開懷笑出聲來,幾乎是沒有的事,這怎能不讓他感到驚奇?
半月不見,他發覺她真的改變了好多,以前她性子木訥,很少會這樣與他說笑。
金玉葉笑容微斂,「好了,我又不呆不傻!」
金世煊回神,寬厚的大掌拍了拍她的面頰,「是,你不呆不傻,我家小葉最聰明了,那現在可以告訴我,昨晚是怎麼回事兒了吧!」
金玉葉聽到他的話,眼神一陣恍惚,昨晚?對她來說有夠久遠的啊!與他們而言只是一個晚上,而對她來說,卻是經過兩次重生,一次脫胎換骨般的成長。
呵呵,一個晚上而已,閉眼睜眼間,人未老,可心卻是經歷一次次煉獄般的洗禮。
「發什麼呆,快說,這次都弄到醫院裡來了,你別想息事寧人,委屈往肚子里吞!」
他問過家裡的傭人,可一個個都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這事肯定不那麼簡單。
金玉葉腦中回想往事,對她來說,雖然久遠,可卻也沒忘記,因為她就是因此而『死』的,她帶著怨氣重生在古代,這事,她又怎麼會忘?
只是,如此骯髒的事,她不想,也不能告訴眼前這個疼她如命的哥哥,至於欠她的,她到時候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沒事,哥,我身子一向不好,洗澡的時間長了,這才昏了過去,我肚子有點餓,想吃錦記的小籠包!」
金世煊揉了揉她軟軟的髮絲,動作寵溺而自然,「饞貓,你等著,哥去幫你買!」
將金世煊支走,金玉葉躺在床上整理紛亂的思緒,胸前的曼珠沙華告訴她,那些並不是一個夢,是她真真實實經歷過的,她在那一世死了,而魂卻又回來了,且時間,僅僅只過了一個晚上。
金玉葉是累的,那一仗,幾乎耗盡她的心神,那個男人壞事做多了,性子一向謹慎,且百毒不侵,儘管心裡對她有不一樣的感覺,卻仍是防備著。
他這種性子,滲入了他的骨髓,已經成了他的一種習慣,不因人而異。為了化掉他的功力,她準備了一年才配出那種無色無味的散功膏,塗於女人的私密處。
他一進去,就已經發現了異樣,可他仍是不管不顧地縱情行歡,不得不說,他是自願受死的,曾經他開玩笑般說過,若有一天要死,他一定要死在她身上。
而當時她是什麼表情?
表面上笑意吟吟,心裡卻在想,她一定要親手送他下地獄,割下他的人頭祭奠她金家一百三十六口人。
割下他頭顱的那一刻,她以為她會開心的,然而,當那顆頭拿在手上,血沾上她的肌膚,幾乎灼傷了她的皮肉。
她當時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想,沒有開心,也沒有傷心,只覺得壓在她心頭的巨石終於移開,她覺得渾身每一個細胞都滲著解脫般的輕鬆,而心裡卻無悲無喜。
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陌生又透著一絲熟悉的氣息使床上本是已經熟睡的女人,不,應該稱之為女孩。
她突然睜開了那雙碧色的眸子,對,同金世煊一樣,她眼睛是碧色的,只不過那裡面,儘是冷戾與陰狠,泛著懾人的凶光。
看清來人,她垂下眼皮,掩下眼底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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