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各有難處

6月22號是夏至，也是吳三文的生日。

吳大爺剛走沒幾天，吳三文就又開始「胡作非為」。比如調戲良家母豬之類的。

逛集市的時候，見楊姨把母豬牽出來賣，吳三文招呼道「楊姨，你們家母豬長的挺好看啊」

楊姨知道這貨不正經，說「吳三文，你是單身久了，連母豬都覺得清秀！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誰耽誤你做生意了，把你家母豬賣給我做媳婦兒行不行？」吳三文就愛開這些玩笑。

惹得一旁幾個賣菜的大爺笑哈哈的。

「三文啊，你這娶個豬，不怕吳老爺子收拾你小子啊」賣菜的高老闆說。

「唉，高老闆，開個玩笑的」吳三文調皮地說。

走著走著，一個姑娘剛買完菜起身，把人姑娘裝的頭暈眼花。立即破口大罵「沒長眼啊你！你故意的吧！」

吳三文不樂意了，「大姐，明明是你擋我道了！」

大姐？我去你的大姐。

論怎樣一句話激怒女生，就是叫她大姐。

對方站起來，直接給了吳三文一巴掌。「眼神不好就去治病！叫誰大姐呢，你這個小色鬼！」提著菜籃走了。

吳三文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回去之後，吳大寶見弟弟臉上好紅的巴掌印。唉，又在外面惹事了，就是皮癢得很。

林宛清正準備出門，看見生悶氣的吳三文，「三文哥咋回事啊？這巴掌？」

「哼！哼！哼！」像個孩子一樣，嘟著嘴，一副生氣的樣子地進了廚房。

吳大寶說「別理他，準是又在外面惹哪家姑娘不高興了」

「本來就是她的錯！」吳三文在廚房大喊。

這時有個姑娘進來了，「老闆打包一碗清水面」還算溫柔。

吳三文抬頭一看，「你，你居然還敢找上門來！不賣給你！趕緊走！」

對方也是立馬變臉「居然是你！好啊！不賣就不賣！還不稀得吃呢！」

林宛清走過來，「美女，你先坐，別跟他一般見識」

「你？」對方有點震驚。

林宛清一臉懵逼，「啊？」

奇怪，阿婆的女兒，也就是自己的姑媽，在城裡十幾年沒回來了，現在也應該快四十了。眼前這個姑娘看上去跟年輕時候的姑媽非常相像，尤其是這個眼睛和耳朵。

「你的耳朵？」

林宛清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

「你是蝴蝶耳？」長這個耳朵的人很少見，她只見過父親和爺爺的耳朵是蝴蝶耳。

林宛清點頭，她這蝴蝶耳可好看了，世界上有蝴蝶耳的人很少，小時候她因為有蝴蝶耳被好多同學羨慕，差點都以為自己是蝴蝶仙子下凡了。

吳大寶用塑料袋子裝著一個碗，然後提給姑娘「給」

姑娘接過，立即走了，一刻都不耽誤。

吳三文還在嘀咕「真倒霉！啊啊啊」彷彿要把大蔥切成渣一樣。

吳小帥下樓，吳大寶就神神秘秘地拉著吳小帥到後院。

「老幺，你那件事，我思前想後，還是覺得要不再等等吧，你看我和三文都沒讀過什麼書，算賬呢我倆也不會，你要是走，這店。」吳大寶說。

吳小帥望著那片竹林，「大哥沒事，本來就是你和二哥開店供我讀書，我那天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其實心裡還是很想要實現自己的夢想，但無奈大哥和二哥離不了他。

吳大寶心裡覺得愧疚，他知道老幺想要走出這個小地方，他不舍，他擔心老幺去了大城市，兄弟倆就不能經常見面了。這個店也確實需要他。「誒～」大寶重重嘆了口氣。

吳小帥拍拍這個一米九的大哥，「真沒事，大哥，咱三兄弟也是可以開一輩子店的」

「你總要成家立業的，反正你現在還年輕，才21歲，咱吳家最好看的男人，也不缺女孩子喜歡，成家我倒是不擔心，就是你的事業」吳大寶眼眶有些濕潤，低著頭「總不能把你一輩子困在這裡吧」

一輩子是多久啊？

吳小帥哪會告訴他，是因為有大哥，他才有了自己想要堅定的夢想啊。這麼多年大哥一直辛苦持家，都27歲了還沒結婚。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兩個弟弟拖累了他吧。

「大哥，別再一直守著我和二哥了，你也該有自己的小家了」

吳大寶叉著腰，「我不放心啊，我可以不結婚，但我得看著你和三文成家立業，我才能真正放手啊」接著又說「三文的手藝這麼好，到時候找個會算賬的老婆，這個店也就可以放心交給他了，我回爺爺那裡繼續幫忙種地，你呢，就放心去城裡成就一番大事業。」

大哥這一輩子都在為他們兄弟著想，唉，那他也不能走，不能扔下兩個哥哥！

下午大貨車來了，鎮上的商鋪挨個去排隊，搬領自己進的貨，許多商鋪的商品都煥然一新。

林宛清帶著木箱，去往林婆婆家。

林婆婆知道今天是吳三文的生日，托林宛清帶了件禮物回去。這才讓林宛清知道。

「宛清，走的時候把這件衣服帶上，我親手做的。」林婆婆在屋裡喊道。

林宛清進屋，「好，婆婆，在哪兒呢」

林婆婆說「這個，你回去先讓三文試穿一下，小夥子這幾年是長高不少，怕衣服小了，我好改改」

「婆婆，你咋突然給三文送這個啊」林宛清不解地問。

林婆婆笑著說，「今天是三文22歲生日啊，喲，這小子都22了還沒成家！」

「好」林宛清帶著衣服走了，然後去東街逛逛，看有沒有合適的禮物。

男士香水！不過這裡應該沒有吧……西裝？不知道尺碼啊，三文哥喜歡什麼呢？

發神的時候，只見街上來了一輛車，下來了五個軍人。提著大包小包的，各自通往不同的方向。

發神的時候，沈如溪突然從背後叫了她，「宛清」。

林宛清回過神，轉頭「恩？」

「在想什麼呢？想的那麼入迷」

林宛清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對了，就是它！「溪，你知道哪兒有賣吉他的嗎？」

「吉他？你買吉他幹啥？」沈如溪問道

「三文哥的吉他都生鏽了，我想給他換把新的」林宛清說。

沈如溪好像明白了，「啊～今天是三文哥的生日」，隨後又嘀咕道「小哲哥的生日也快了」

林宛清好奇地問「吳小帥什麼時候過生啊」

「七月底」沈如溪記得非常清楚。

「啊？他和吳三文就差一歲啊？」

沈如溪淡淡地說「小哲哥是小老婆生的，吳叔叔的第一個婦人得風寒去世了，沒多久吳叔叔就帶了個新夫人回來。小哲哥出生以後，吳叔叔就和新夫人去城裡打工了。小哲哥是早產兒，全靠林婆婆餵羊的羊奶才活下來，五年後，吳叔叔和小老婆在城裡雙雙出車禍離世了。」

怪不得，三兄弟待林婆婆如親人一樣，每周都要送飯，還要幫忙打掃院子洗衣服。

「想不到，他們三兄弟竟然是同父異母」林宛清大吃一驚。

「對啊，那時候吳爺爺還在部隊。大寶哥整天在街上拉黃包車，我爸爸誇他是鎮上最有擔當的男子漢」沈如溪越說越激動。

聽到這些，林宛清忍不住落淚，輕輕擦拭了眼角的淚水。

「你也覺得很心酸吧？」沈如溪看著她。「大寶哥和三文哥真的很好，小時候小哲哥因為太受女孩子歡迎，還被街頭小混混打了，大寶哥和三文哥即使打不過那些個高體壯的也要保護他」

聽到這個，林宛清一下子笑了，想不到他也有人揍的時候。「真的啊？」

沈如溪點頭，很認真說「真的！小哲哥小時候就長得好看！從小到大都是風雲人物」越說越激動，連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講這些的時候，眼裡流露出了愛慕之情。「而且他還是我們鎮唯一考上重點大學的人，政府還獎勵了五千」

考大學…..林宛清眼底劃過一絲落寞，「真厲害啊」，頓了一下「那他談過女朋友嗎」

沈如溪搖搖頭「不清楚，小鎮上的女孩他都拒絕了，就是不知道他在大學談沒有，不過我只記得他上大學的時候每月都給家裡寄錢，為此還被大寶哥罵，說他要是忙著打工就別上學了。我當時在旁邊聽到都覺得嚇人」

林宛清想了一下「那應該是沒談，忙著打工怎麼可能還有時間談戀愛啊」

沈如溪很開心，小聲道「希望如此」

中午回去了，見林宛清大包小包的，吳大寶笑盈盈地說「這是發財了啊！」

林宛清走到廚房前，「生日快樂，三文哥」

吳三文兩眼放光，雙手在圍腰上使勁兒擦拭，接過吉他「我的？」仔細看了一番，「哎媽呀，這得花多少錢啊！」

林宛清說「你喜歡就好，給我吧，給你放房間里，你房間那把破的，我就給你扔了啊」拿回吉他，然後上樓了。

「別扔啊！還能用」吳三文大喊。

下午吳三文在後院坐著彈吉他唱著朴樹的《那些花兒》：「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裡呀～」

吳大寶則是在修剪先買回來的盆栽，家裡有了女孩，肯定要種些花，不能只種仙人掌了。

吳小帥則是在房間睡大覺。

一切都是歲月靜好的樣子。

傍晚，臉整的跟小花貓似的林宛清回來了，還想要飛奔上樓。

「站住！」吳小帥喊道。

林宛清定在了原地。

吳大寶過來責怪吳小帥「你凶她幹什麼啊」

我凶了嗎？沒有啊。

林宛清轉過身來，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著頭，撇著嘴。

「媽呀！這臉咋黑乎乎的，身上還這麼多顏料！」吳大寶嚇了一跳。

吳三文站在廚房身子探出來，「媽耶！咋搞成這樣」

林宛清神秘兮兮地說「等我換身衣服，洗個澡你們就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桌上擺滿了菜肴，糖醋排骨，青椒肉絲，番茄炒蛋，涼拌黃瓜，燜豆角，還有蘿蔔圓子湯。

剛洗完澡的林宛清，聞著味就出來了，「這也太香了吧！」

大家都上桌了，桌下是一箱的啤酒。

林宛清見狀「你們這是要不醉不歸嗎？」

吳三文說「難得喝一次酒，肯定要喝個夠啊」

吳大寶笑著說「沒錯」然後給吳三文，五小帥倒滿酒，給林宛清準備了豆奶。

「今天我過生，我要講兩句。」吳三文舉著酒杯站起來說。

「好！」吳大寶和林宛清捧場。

「首先要感謝的就是我們的大哥，吳大寶！沒有你，我和老幺都活不到現在！第二個，要歡迎我們最可愛最美麗最受人歡迎的小妹，林宛清！宛清今天還給我買了一把吉他！說真的，我真的很感動，二十二年第一次有女孩子給我送禮物。」話完一飲而盡！

「開動開動！」吳大寶熱情地說。

吃完飯林宛清就先上樓了，拿出行李箱里的照片，一家四口，爸爸媽媽，她和弟弟。都笑的很燦爛。

離家出走前一天，是高考完后第三天。她和媽媽發生了劇烈的爭吵。

「你為什麼不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呢，你一直哭有什麼用呢？但凡你不去談戀愛，這個大學咱就考上了！」媽媽氣憤地拍著桌子。

林宛清非常不耐煩，「你為什麼一直揪著這件事情不放呢？」

「你不做我就不會說了啊！高二成績一落千丈！我們花了這麼多錢送你上學，高二你去談戀愛，高三還不認真學習，我辭職專心陪你讀完高三，今天你哭有什麼用！哭了就能考上大學嗎？」媽媽依然不依不饒。

林宛清憤怒的扔東西，「我讓你陪了嗎？你為什麼總是要做那麼多自我感動的事情呢？從小到大你都不管我，你現在憑什麼來干涉我的生活？哦，對了，你最心疼的還是你的寶貝兒子，他考試不及格都從來不見你罵過他。我從小拿了那麼多獎，你沒有一次誇過我！現在我高考失利，你開始指責我，把一切責任都怪在我身上！」

「你弟弟比你聽話多了！早知道你這麼沒用，我就再生一個女兒！」

一句話徹底撕碎了母女原本就不牢固的感情，也徹底粉碎了林宛清的心。

林宛清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所以，她是這個家裡從頭到尾都多餘的那一個。她不在反駁了，母親話也不說地出去了。

第二天，母親帶著弟弟出門旅遊了，穿鞋的時候對林宛清說「這段時間，你情緒不穩定，我們就不打擾你了，我帶你弟弟出去避避風頭，省的讓你看見心煩」

那個晚上她躺在房間里大哭，突然接到了好朋友的電話。她帶著哭腔「喂」

「清清，鄧世豪他」對方嘆了一口氣，像是要宣布很大的消息的口氣，「他，跟我表白了。」

林宛清瞳孔放大，前男友跟她的好姐妹表白了，雖然分手一年多，但還是有些在意的。可她還是強撐著回答「恩」

「我們，在一起了！對不起，清清」對方帶點興奮，又有點抱歉的語氣說。

生活真的不放過她，那個口口聲聲要等她到高考結束的前男友，轉身和她的好姐妹在一起了！「祝你幸福！」話完立即掛掉電話。

那一刻她真的很失敗，遭受了親人和朋友的背叛，她現在好像一無所有了。

於是她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逃離這個傷心的地方。帶上了自己所有的積蓄，去了車站。她記得小時候外婆格外疼愛自己，但外婆在鄉下。憑著小時候的記憶，她坐上了那輛大巴。好不容易到了地方，自己卻完全不記得路該怎麼走了。坐船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行李忘在了河岸對面。

沒了錢的她被趕下了船，到處逛逛走走，卻找不到旅館，也找不到警察局。是那樣的孤獨和無助，終於看見了一家店還亮著燈籠。於是她趕緊跑去敲門，才有了後來的場面。

現在的她在想，那個只顧面子和弟弟的媽媽，一定沒發現她的離開吧。就算髮現了，也不會在意。小時候媽媽總是會在外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女兒比賽得了很多大獎，可從來不過問她的感受。從六歲開始，她接受各種各樣的訓練。跳舞受傷，媽媽下班回來，只是對她說一句「媽媽很累了，你自己小心點就好」

回想起來，好像母愛讓她溫暖的很少，而她的弟弟，只是不小心刮傷了手，卻引的媽媽和爸爸立馬送去了醫院。每次想找爸爸聊天的時候，爸爸也只會說一句「拿上錢，快去買你喜歡的東西」

要不是爸爸拿那麼多錢，她現在估計連買塊小餅乾的錢都沒有吧。倒也是感謝了他們，讓她除了錢一無所有。

現在想來，各有各的難處。好在她幸運，遇上了這一家人。不然現在她一定流落街頭，或是遭遇其他不測。

擦乾眼淚，林宛清拿著浴巾準備下樓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