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秦芒拍攝完畢,已經接近凌晨。
深城夜晚向來繁華喧囂，即便深夜,也能看到縱橫連片的霓虹閃爍。
透過頂樓餐廳里的彩窗玻璃,莫名有種身處幻境的奇異斑駁氛圍。
相較於孟庭和阿童面前豐盛的宵夜，秦芒這裡只有一杯冰鎮后的西瓜汁，拍了一整天,她沒什麼胃口。
原本氣氛還算安靜。
直到——
阿童驚呼聲傳來：「哇,論壇帖子封了。」
「什麼？」
半闔著眸子閉目養神的少女，睫毛上撩,望了過去。
這邊阿童繼續輸入關鍵詞,然後倒吸一口涼氣,「所有關於賀家那位大人物的詞條,全部不見了。」
孟庭神色收斂,意識到什麼似的,果斷去其他平台搜索。
果然，全都沒了。
下意識看向對面那張即便一襲奪目紅裙，都蓋不住任何光芒的艷色灼人的臉蛋,孟庭張著嘴,愣了數秒,腦子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你說賀總是不是為保護你封的？」
「？？？」
秦芒精緻的眉慢慢蹙起,孟庭的話,成功讓她沒了睡意。
什麼鬼？
誰保護誰？
賀泠霽？
她？
腦海中浮現出賀泠霽那張在床上都不近人情的冷酷面容,小臉都皺巴了。
孟庭有理有據地分析,「你看啊，現在各大論壇都在討論那晚遊艇留下的人是誰，雖然沈菀音似是而非的在ins發了張遊艇照,可顯然沒有更錘的證據,猜測還在繼續
。」
「我懷疑，賀總是擔心他們把你真的扒出來，所以才全部封嘴！」
秦芒腦海中浮現出昨晚他和賀泠霽的事前對話。
確實提到了論壇。
賀泠霽也解決了。
看起來好像封得沒問題——
問題大了！
他這般暴君式的封口行為，敷衍誰呢!
這邊，孟庭已經分析到最後，他望著秦芒那張完全可以統一全世界審美的盛世美顏，很自信地篤定道:「賀總肯定是欣賞你！」
「你可得抓住機遇，去刷臉。」
「總不能好處全讓沈菀音一個人得了，當初她就是憑藉賀總一個停頓的眼神，才讓劇組高層當作賀總對她滿意，內定為備選之一。」
秦芒紅唇抿平，堵著的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細長瑩潤的手指慢慢抬起，抿了口冰涼的西瓜汁冷靜冷靜。
聽到孟庭這話，火氣蹭得又上來了，「什麼意思？」
「沈菀音被劇組提前內定，是因為賀泠霽？」
「對……」
孟庭沒想到秦芒氣成這樣，剛準備解釋解釋。
誰知大小姐已經不聽解釋，直接從包里翻出她一整天都沒碰過的私人手機。
原本打算去質問罪魁禍首。
入目先是來自於鄔羽西的一連串微信消息，提得也是這件事，往下滑到最後，才是賀泠霽的回復她早晨那句。
賀泠霽：【秦小姐，過獎。】
啪。
秦芒面無表情地把手機反扣到桌面。
火上澆油。
「賀泠霽個狗東西！」
「但你還是有機會……」
孟庭原本還
在分析著。
乍然聽到秦芒這話，嚇得去捂她嘴，「你你你……不知道隔牆有耳嘛！」
秦芒抬睫，原本靡軟的音色染著幽幽的冷，「怎麼，怕被殺頭嗎？」
隨即起身。
「你去哪兒？」
「清理門戶。」
撂下四個字，頭也不回地離開餐廳。
唯獨桌上那杯被她喝了兩口的西瓜汁，在燈光下，泛著詭譎隱秘的鮮紅。
*
環湖莊園。
秦芒門戶沒有來得及清理，便被管家告知，賀泠霽出國去了。
她原本想守株待兔，誰知足足三天，這人一點信兒都沒有，就連管家都聯繫不到。
直到之前接的電影女配角要進組拍攝。
仙俠電影里風華絕代的大美人仙子，出場即死亡。
對於拍戲，秦芒還是很認真的。
即便又是時間屈辱的八秒女配，也照常對待，認真看完全部劇本，揣摩角色心理，並沒有任何的敷衍。
赤日炎炎。
生性怕熱的少女，身穿一層一層看似仙氣飄飄卻不透氣的古裝服飾，烏髮上簪著華麗卻沉重的珠釵，卻不厭其煩地從火海上方吊威亞飛了一次又一次，務必達到副導演對『絕美死亡瞬間』的要求。
只要鏡頭一開，她就不是矜持嬌貴的大小姐，而是一位精益求精的女演員。
等結束時，秦芒額角布滿細密的水跡。雪白臉蛋泛著大片大片不自然的紅，嚇得阿童連忙給她脫衣服、拿冰塊降溫……
秦芒輕輕擦拭著濕漉的眼睫。
「沒事。」
小風扇呼啦
啦的吹。
髮絲飄搖，臉頰上的胭脂色並不難看，反而像是烙印在肌膚上的火焰，襯得面容越發神秘瑰艷。
讓探班路過的藝術片導演林塵煊下意識駐足。
他醉心於劇本，這幾年撲在自己最新一部片子上，並未注意到演藝圈的新人在，自然也不清楚秦芒的來歷。
問旁邊仙俠電影的趙導。
「這是新人？」
趙導沒親自看過秦芒的戲，卻也略知一二，見林塵煊有興趣，心照不宣，「倒也不算，怎麼，你新戲有角色適合她？」
他也不介意牽個線。
畢竟娛樂圈，起起伏伏，誰知道呢。
與他傾向於商業性的不同，林塵煊崇尚於小眾審美的身體藝術，電影會有許多大尺度的戲份，甚至國內沒辦法上映，但——
也有許多演員前赴後繼。
畢竟，經他打磨的片子，國外拿獎的幾率很高。
不可否認，林塵煊的導演水平在國內是一流的。
林塵煊視線落在她那張彷彿如墜火焰華光灼灼的面容，微微頜首，「新戲剛好有個重要角色還沒定。」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直到看到了秦芒。
圈內皆知，林塵煊選演員非常任性，只看眼緣。
趙導嘖嘖稱奇：秦芒也是運氣好。
丟了《京華舊夢》，卻被這位看中。
娛樂圈沒有秘密，尤其是《京華舊夢》這部S+大IP，不但演員、粉絲關注，就連導演也不例外。
……
當秦芒8秒戲份當天殺青后。
收到了一直未露面的趙導親
自給她發去晦氣紅包，一份新劇本和聯繫方式。
以及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林導的戲，演好了，獲獎幾率非常高。」
秦芒回到家裡，整個人累得快化了。
泡了個澡后，讓擅長按摩美容的女傭全身做了個放鬆，臉上敷著冰涼涼的面膜，靠坐在大床上。
又薄又嫩的嬌氣皮膚，還有點過敏似的泛紅。
此時細白指尖似是漫不經心地摩挲著劇本，眼睫低垂，視線掠過那些被紅筆加粗圈起來的戲份。
濕潤雙唇慢吞吞地翹起。
要是她拍這種大尺度的電影，被秦家列祖列宗知道，怕不是大晚上排著隊找她那個看破紅塵的親爹談話，佛祖都壓不住。
就在她饒有興緻想象那個畫面感時——
手機鈴聲陡然震動。
是孟庭。
孟庭也從阿童那裡得知了這件事，「除去尺度問題，林導這部確實是非常好的資源。」
「要是能拿個國際電影獎，咱還愁什麼沒女主角的戲。」
見秦芒不吭聲，他戲謔：
「《京華舊夢》拿不下的話，搞不好真要下海去拍藝術片才能翻身一雪前恥。」
秦芒沒好氣：「別烏鴉嘴。」
「一萬功德攢夠了嗎？」
隨後乾脆利索地掛斷電話。
孟庭：「……」
媽的，他都是為了誰？！
這兩日拍戲的疲倦，讓秦芒思緒越飛越遠，困意襲來前，腦海中莫名浮現趙導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獲獎。
獲獎嗎？
少女纖薄羸弱的身子逐漸下滑，陷進柔軟薄被之
中。
連女傭來給她取面膜洗臉都沒意識到。
足足睡到次日十點，依稀聽到敲門聲。
管家：「太太，先生一小時後派人接您去回老宅。」
「您得起床準備了。」
秦芒聲線又懶又軟，「嗯？」
「先生回來了？」
赤腳踩在地板上，冰涼的觸感讓她略略清醒幾分。
每月他們會固定在26這天，去賀家吃飯。
即便她還氣賀泠霽，但作為雙方家裡人眼中的恩愛夫妻，這種秀恩愛讓雙方都放心的活動，必須出席。
管家：「先生還在機場，可能會遲點到，請您先去。」
「造型師已經準備好了。」
秦芒不置可否地頜首。
外面等候的造型團隊魚貫而入。
在秦芒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將她帶到與衣帽間相鄰的一個化妝間。
開始化妝弄頭髮。
她早先在市中心房子里的衣帽間是一比一還原過來的，足足佔據了大半個二樓的面積，不過從主卧過去，要經過原先賀泠霽的衣帽間。
黑色玻璃櫃里皆是矜貴雅緻的高定西裝、名貴手錶、領帶、甚至於袖扣都有單獨的柜子分門別類，從顏色深淺有秩序的排列過度，皆是性冷淡的冷色調，極少有亮色，古板低調，嚴苛至極。
當然，亦是可見男主人定然是有嚴重強迫症。
穿過冷色調的男士衣帽間，引入眼帘的便是琳琅滿目、幾乎把世間所有色彩都囊括進了這間偌大的女主人衣帽間。
充斥著滿滿的奢靡與華麗。
單單
是成品珠寶，就佔據了一整面柜子，還不包括秦芒這些年收藏的一些未切割的寶石原石，單獨一個房間。
各種形狀，各種顏色，彷彿進入了原始寶石森林。
當時負責搬運時，就連見多識廣的管家都有點被驚到。
總算明白太太那句：只要衣帽間原樣搬來就行的含義。
不過秦芒這個愛好，管家很快就接受了。
畢竟賀家有愛好收集飛機、遊艇、跑車的賀泠霽，想較而言，太太這個收集寶石原石的愛好，也算是『樸素』了。
殊不知。
沒多久，就被秦芒教得重新做人了。
臨走前，秦芒視線掠過擱置在床頭柜上的劇本。
略停了秒，而後慢吞吞地揉了揉酸澀的額頭，記起來昨晚孟庭的話——
要怎麼才能拿下《京華舊夢》。
說得簡單。
賀家老宅位於深城古街里側的老富人區，要穿越一條熱鬧的古街，才抵達藏在紫藤花林深處的宅邸。
秦芒托腮望著窗外，車窗映出她此時的模樣。
一襲薄如蟬翼的綢緞旗袍，纏繞腰肢的刺繡花枝過稠艷，像是丹青聖手精細描摹而成，栩栩如生。
化妝師倒是沒刻意隱藏她原本極具攻擊性的美貌，反而最大程度發揮出來，紅唇黛眉，儀態萬方，將這套旗袍的美展現得淋漓盡致。
真不是她自戀。
自己穿旗袍，簡直可以吊打一百個沈菀音。
秦芒紅唇輕撇，懶懶地想。
賀泠霽要是選沈菀音當女主角，才是真的瞎眼了。
她不是第一次來老宅，一個月來一次，早就熟門熟路。
沒想到來早了。
偌大的客廳只有賀泠霽的堂妹賀栩澄，正窩在沙發里玩平板。
聽到門口動靜，賀栩澄下意識抬眼，
入目便是一身曼妙旗袍、顛倒眾生的大美女。
正不疾不徐地朝她走來。
小堂妹張了張嘴，好久才從耀眼的美色中回過神來，「嫂子，你穿旗袍也太絕了吧。」
秦芒勾唇一笑。
那股子溢出屏幕的明艷通透讓人移不開眼，小堂妹咽咽口水，「刺繡也好精緻。」
秦芒伸手摸了把賀栩澄膠原蛋白十足的臉蛋，剛準備誇她眼光好。
又想到自己日拋人設，到嘴的話咽了下去，換成了甜蜜的笑容，「哎呀，這刺繡還是你哥親手……」
嗯。
刺繡怎麼著來著？
賀栩澄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我哥親手繡的？」
秦芒：「……」
「對。」
一本正經地開始忽悠小朋友，「你哥可心靈手巧著呢，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在外能賺錢養家，在家能繡花……」
快要編不下去了，她趕緊岔開話題，「你看什麼呢，這麼認真？」
賀栩澄當嫂子害羞了。
將膝蓋上的平板望她的方向推了推，「我在看照片！」
秦芒瞥了眼。
入目便是站在一架巨大黑色直升機旁的挺拔身影。
黑色上衣與迷彩褲襯出男人的長腿窄腰，修勁有力，完美分割比，是人看了想吹口哨的級別。
照片像是刻意模糊，看不清正臉。
但氛
圍感十足，浮想聯翩。
她目光落在那被皮帶勾勒出來的勁腰，久久移不開視線。
嚯。
見秦芒喜歡，賀栩澄嘿嘿一笑：「後面還有開直升機的呢，哥哥真的酷死了！」
思及這位高中生酷愛追星，隔三差五換一個二次元男朋友，秦芒以為是哪位愛豆精心拍攝的大片。
沒把『哥哥』這個稱呼當回事。
畢竟愛豆皆『哥哥』。
秦芒往後翻著，果然還有很多照片，沒有正面，全都是一些剪影，背影，還有帶著頭盔的開直升機的。
果然會開直升機，不是擺拍。
好野！
她喜歡。
「這是哪個愛豆，C位出道了沒？還需要……」投票？
秦芒邊說著，邊輕描淡寫地繼續往後刷照片，忽然指尖就僵在了屏幕上，她終於看到了此人正臉——
男人是從巨大的直升機下來時，被抓拍到的。
此時烏黑短髮被吹得凌亂，完整地露出那張俊美冰冷的面容，正隨手摘下皮質手套，大約是察覺到有人拍攝，眼睫抬起時，灰藍色眼瞳竟浸透著攝人心魄的凌厲，極具衝擊力，少了幾分規矩風雅，卻多了墮落野性的魅力。
怎麼會是賀泠霽！！！
秦芒漂亮臉蛋寫滿震驚。
誰能想到，平時看著禁慾古板的男人，愛好居然這麼野！
耳邊傳來小堂妹幽幽的聲音，「嫂子，原來你沒認出我哥啊。」
秦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