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尚商坊
站在尚商坊巨大的牌匾之下，白業抬頭向著那三個大字望去。
據說當年聖天子登基之後，因為聽聞他國客商在秦國中的經營總是會受到秦人有意無意的抵觸，便親命大良造開了這尚商坊，大開經濟之路。
而面前這「尚商坊」三個字，便是由聖天子親筆所提，用以彰顯秦國振興商業、一視同仁的態度。
細細觀摩了一番面前的牌匾，白業收回了心神，準備進入到這尚商坊之中，也終於感受到了身旁行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感受著行人若有若無的目光注視以及輕聲議論，白業這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牽出的這匹駿馬實在太招搖了一些。
作為秦國的軍功侯，白鴻興除了酷愛兵法戰陣，對於駿馬也甚是喜愛。白業順手牽出的這匹通體雪白的馬名為「映月」，正是白鴻興前不久方才收穫的心愛之物。
不用細聽行人的議論，白業也知道大家正在私下裡在猜測眼前這個少年是哪個世家的公子哥兒了。
白業的臉騰的一下便紅了起來，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又不想白白浪費這難得的閑暇時光，便就只好硬著頭皮裝作看不見聽不到一般地大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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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走過一陣，白業這才算從剛剛的尷尬中緩過來。就在白業漫無目的的在尚商坊中閑逛之時，突然便聽到了身後傳來了略顯急促的呼喊聲。
「公子留步，公子留步。」
白業停下腳步向身後望去，只見得一個年紀看起來在十五六歲上下、小廝打扮的青年正快步地向他走來，嘴裡還不斷地呼喊著他。
見到白業停了下來，他便更加快了幾分腳步，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了白業的面前。
來人雖說是小廝打扮，但白業也沒有半分的傲慢，待到他在自己的面前站定，白業拱手一禮，問道：「不知閣下喚住我可有何事要說？」
「擔不起閣下二字，小人穆安明，不過是做份嚮導的工作，在這咸陽城討個生活罷了。」那人連連擺手，對著白業說道：「看公子剛剛在尚商坊的牌匾下停留了許久，所以小人猜測公子應該是第一次來此遊玩，所以冒昧想來問問公子是否需要嚮導？」
白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頷首道：「我確實需要嚮導，只是不知價格如何？」
穆安明豎起食指，認真的看向白業說：「只要一枚老刀。」
「只要一枚老刀？」白業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對方。須知天下各國鑄銅錢皆為刀型，卻又各有不同。
秦國人慣用這『老』字，在秦國土生土長的人便會稱自己作『老秦人』，更有一句響徹天下之言，是為『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因此秦國的銅錢又被秦國人叫做『老刀幣』，是秦國最基礎的貨幣單位。不怪白業覺得有些驚奇，只是因為即便是一斗粟米，也需要十枚老刀才可買的，這一天的嚮導費只要一枚老刀，那豈不是連自己都養不活么。
「只要一枚老刀。」穆安明認真地點了點頭，表示白業並沒有聽錯：「只不過待到這一天結束之後，若是公子覺得不虛此行，還望公子隨心情賞點銀錢。」
「約定中銀錢是斷不會少的，至於這賞錢，你就不怕我一毛不拔么？」白業第一次聽說有這般做生意之法，也是來了興緻。
「公子說笑了，對這賞錢，一枚老刀我也歡喜，百兩黃金我也受著，即便是沒有賞錢，結個善緣也是不差的。」見到白業來了談性，穆安明也是笑著應和。
「既然如此，今日便算結個善緣吧。」白業摸出一枚老刀幣放在了穆安明的手裡，笑了笑說道：「那煩請帶路吧。」
穆安明接過刀幣，微微一愣，但也沒有放在心上，笑呵呵的便上前領路去了。
得知白業此行並沒有什麼明確的目的，穆安明問道：「在尚商坊中，景國的九龍宴可稱佳肴絕品，齊國有八音之茶可以一品，楚國有歌舞可以一觀，不知對這些公子可有興趣么？」
見到白業只不過是微微搖頭，穆安明更篤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斷，眼前這位小公子的出身必然不是尋常的商賈富戶，越是大國的珍惜佳品對他們來說反而越顯得平常。
略一思索，穆安明繼續說道：「除卻六大霸主國的酒樓特產，周邊或是其他富庶的國家亦會來此開設產業。比如雲上之國的鳳花燈就很值得一看，鉅城在此處設下的機關閣、丹國設立的丹閣是高官商賈最愛去採買的地方。」
白業繼續搖頭說道：「我聽聞這丹國以丹立國，尤其是每十年一屆的元始丹會很有些熱鬧。不過若只是一個丹閣，還沒有什麼新奇之處。
鉅城的銅臭真君是大名遠揚的，但同樣僅有幾座機關傀儡也沒什麼可看的。
不過這鳳花燈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只可惜今日沒有賞燈的興緻，等哪日行至雲上再賞也不遲。」
彷彿是感覺到自己的專業素養受到了白業的質疑，穆安明更是賣力的介紹起了尚商坊中沿街的店鋪，從西北苦寒的雪國講到東南富饒的夏國，從強盛無匹的景國說到幾被滅國的庄國，各國各地最有名氣的吃食特色但凡是尚商坊中有的，穆安明都可以稱得上是如數家珍。
但可惜，眼前這位小公子除了偶爾點評幾句以外，其他大多數時間都是搖頭而不發一言。
眼見著尚商坊的路已經走了接近一半，穆安明不由得開始懷疑起了自己，是不是自己的介紹太過枯燥無聊才使得眼前這位公子處處不滿意的。
「穆兄」白業的聲音傳來，打斷了穆安明的滔滔不絕，「細想了一下，還是楚人的華服歌舞最和我的胃口，不如我們便去那裡看看吧。」
「啊，好好好，公子隨我往這邊去。」穆安明再次一愣，嘴上雖然恭敬著，但心裡不由得恨恨的想到：「合著我白費口舌了這麼多，到頭來還是選擇了最開始就推薦的，這小公子莫不是想著戲耍我不成。」
見到穆安明嘴角忍不住的抽了兩抽，白業知道他是在心裡埋怨自己，但卻也不生氣，笑呵呵的向他問道：「我望見前面有一座巨大的石碑，似乎還刻了些字，不知道是何來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