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挾恩圖報

聽她這麼一說，其他人便不說什麼，這世道，能不能活全看自己的造化。

「既然如此，便都早些睡吧，老大老二輪流守夜，有事情記得通知大伙兒。」

家裡唯二的兩個壯年就是老大老二了，這一路都是他們守夜的，為此也沒有什麼異議。

地上有乾草，比起前幾次在野外過夜已經好了不少。

幾個大人躺在外面護著一群孩子，再拿出從家裡帶出來的被子蓋上，就這麼睡了。

孫氏掛著小孫子身體弱，夜裡起夜時還特意看了一眼狗兒，卻發現狗兒已經不像之前病懨懨的了，體溫也降下來不少，小臉紅撲撲的，看上去睡得正香。

果然有親娘在身邊照顧就是不一樣。

孫氏滿意的點點頭，看見狗兒額頭上那一塊白色的東西，本想給他掀下來，但看孩子睡得正香，又忍住沒動手。

天微亮眾人就起了，於氏和秦氏張羅著弄點吃的，孫氏和何玖娘帶一群娃出去放水。

地上的男人醒了，像是發現什麼重大的事情一樣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公子醒了？可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因記掛著何玖娘的話，想著這人身份不一般，陸老頭的態度溫和得不行。

秦堅正疑惑著呢，眼前突然就湊上來一張笑呵呵的老臉，身體下意識的就要去抽腰間的劍，卻發現自己的劍不見了。

這動作把陸老頭也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秦堅起身抱拳道：「抱歉，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不要緊不要緊，」陸老頭樂呵呵的，特意強調道，「這年頭大家都不容易，是我家老三媳婦救了你。」

一張老臉笑得皺在一起，就差往臉上寫「報恩」兩個大字了。

秦堅順著陸老頭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何玖娘正抱著撒完尿的兒子回來，母子倆不知道說了什麼，兩人都笑嘻嘻的。

三年旱災，死了無數的人，這一路走來，秦堅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卻沒見過有笑得這麼高興的。

再看這一家子，明顯是出來逃荒的，都落到這地步了，還能笑得這麼開心，也是不容易。

「秦堅多謝小嫂子救命之恩。」

雖然秦堅覺得這婦人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小几歲，但現下也沒什麼稱呼能比這個更合適了。

何玖娘看似隨意的點頭：「舉手之勞罷了，你要是真心感謝，不如拿出些誠意來。」

秦堅抱拳的動作僵了一瞬，沒想到這婦人竟然如此直接。

「應該的應該的！」

秦堅在身上摸了摸，拿出錢袋子，只取出一小塊碎銀留給自己，其他的盡數給了何玖娘。

虧得他昏迷的地方比較偏僻，否則要是遇上其他流民，只怕褲衩子都要被扒光了。

何玖娘掂了掂，幾十兩應該是有的，但她卻並不滿意，她要是想要錢，當初在路上直接上手拿了就是，她想要的是借他身份儘快找到一個安家之所，可現在看來，這個想法好像是落空了。

饒是如此，老實的陸家人還是覺得自家好像挾恩圖報得過頭了些。

「在下有一事不明，還請小嫂子指點一二。」

想了想，秦堅還是開了口，何玖娘揚了揚眉，猜到他要問什麼，故點頭：「你說。」

「在下身中劇毒，命不久矣，不知可是小嫂子幫在下解了毒？」

醒過來的第一時間他就發現自己體內的毒沒了，指腹上細看之下有些針眼，明顯是有高人相助。

雖然眼前的婦人一眼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農婦，但他總覺得這個婦人不簡單。

「不知道，」何玖娘搖頭，「我只是喂你喝了些水而已。」

陸家人本還以為這老三媳婦死了一次之後得了什麼天大的本事，一個個瞪大眼睛，聽她這麼一解釋，倒也說得通了。

秦堅有些失落的皺眉，那會是誰救了他？

想到自己身上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便多糾結，轉身對眾人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便不多留了，山水有相逢，告辭！」

說著，下一刻就消失在陸家人面前。

「這公子真是，他的劍還沒帶呢！」

陸老頭忍不住咂嘴，正準備說兩句，回頭看見何玖娘把錢袋子里白花花的銀子都倒出來數，眼中一亮急忙湊上去看。

乖乖，好多白銀啊！陸家人打生下來都沒見過這麼多白銀！

有三個十兩的大銀錠，兩個五兩的小銀錠，還有一些碎銀，加起來總的有五十兩左右。

何玖娘數清楚之後，遞給孫氏：「娘，您收著吧。」

孫氏卻沒收：「人是你救的，這錢你就自己收著，狗兒身體不好，往後用錢的地方多著。」

「娘，咱們家沒分家，媳婦和狗兒這些年都靠家裡照拂，這些錢也該是放在公中大家一起用的，您就拿著吧。」

何玖娘強硬的把錢袋子塞給孫氏，她是故意當著大家的面這麼做的。

原主這一房沒個男人，之前家裡田地都是老大老二在忙活，狗兒體弱多病湯藥能當水喝，大房二房的人雖然都良善好相處，但是私底下難免還是會有怨言的，現在她當面把這些錢放在公中使用，也算是給大房二房一個交代。

孫氏這把年紀還能把一個家管理得井井有條不是靠運氣，想了想，收下四十兩，剩餘十兩給何玖娘。

「既然如此，這錢就按照原本定下的來，公中收八成，剩下的兩成你自己收著。」

說完，轉身又對著大房二房說道：「你們都看見了，這錢是老三媳婦得的，換在以前，這些錢夠我們一大家子用上十年不止。現如今世道艱難，往後說不定還能成為咱們的救命錢。老三雖然不在家，但三房對這個家也有所付出，我老婆子可不准你們私底下有什麼別的心思。」

老大老二當即表示，三弟不在，他們作為哥哥照顧弟妹和侄子是應該的。

大兒媳於氏道：「娘說的我們都懂，咱們是一家人，相互幫扶是應該的，更何況弟妹遭此一難，福氣且還在後頭呢！」

二兒媳秦氏也點頭：「娘就是不說我們心裡也是清楚的，三弟妹這一趟回來，得了吃的喝的，還有了那麼多錢，這是救了我們一家老小的命，我們哪能不對他們母子好？」

幾個小的在一旁聽著，覺得三嬸嬸好厲害，以後一定要對狗兒弟弟更好一些才行。

狗兒燒退了不少，但從小身體虛弱的他還是覺得有些昏沉，從大人開始說話就窩在自家娘親懷裡又睡著了。

不過他雖然錯過了這趟熱鬧，但卻做了個美夢，睡著了嘴角還一直掛著笑。

陸家人不敢耽誤，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匆匆上路。

前幾天狗兒病弱拖累，他們已經落後村裡的大部隊很多，現在情況有所好轉還得趕緊追上去，否則恐多生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