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擊潰
鄭軍的騎兵不多，赫文興的前鋒鎮，以及暫時歸他指揮的鐵騎鎮都被部署在了右翼，即便是近兩年來連戰連勝，繳獲了不少清軍的戰馬，也不夠裝備兩千騎兵。
而左翼的甘輝所部，除了幾個將領和他們的親衛之外，便全都是步卒戰兵了。但此時，清軍的騎兵只有少數發揮了居高臨下，衝鋒陷陣的優勢，主力要不撤退，要不就是下馬步戰了。
畢竟，八旗甲兵嚴格意義上來說是騎馬的重甲戰兵，依靠騎馬優勢來集中兵力和節省士兵體力，近戰更多的是下馬接陣和步射，擊潰敵軍之後，再上馬追擊。
換言之，滿清八旗軍，是這個時代東亞大陸上唯一一支十萬級的全騾馬化職業軍隊，單單是「全騾馬化」這一點，便遠不是明軍，大順軍，大西軍，鄭軍可比的了。
兵貴神速，這在戰場上可是能決定勝負的關鍵因素！
更何況，野戰硬拼，面對滿清八旗的重甲利刃拼不過；固守堅城，面對滿清八旗的紅夷重炮守不住；戰略轉進，面對全騾馬化的滿清八旗又跑不過，又如何有不敗的道理呢？
這也是清軍在入關的前十幾年，有如此戰力，能夠屢戰屢勝的原因，在中原王朝緩過勁來之前，很難組織起一支十萬級規模的全騾馬化野戰職業軍團。
回到眼前，兩軍混戰，前面衝鋒的清軍騎兵淹沒了大量步卒戰兵之後被攔腰截斷，陷入了混戰，沒能調轉馬頭返回，戰場之上免不得出現了局部的真空地帶。
甘輝目光銳利，一雙鷹眼早已經看到了朝著他衝來的徐大貴一夥，對方有十幾個騎兵，正氣勢洶洶而來。
而甘輝手下那幾個衝出去的親衛剛剛勒停戰馬，調轉馬頭，原本正要回去接上自家主將的，看到眼前的場景，微微一頓，便直接順勢沖了上去，想要截住這股清軍騎兵，為甘輝爭取脫險的時間。
只是，徐大貴的親兵戰力不俗，一陣喊殺嘶鳴，金戈鐵馬，重物墜地的聲音之後，甘輝的親衛雖然截住了大部分衝擊而來的八旗騎兵，但還是讓徐大貴單槍匹馬沖了出來。
且說，徐大貴也是滿清漢八旗中的一員猛將，在松錦之戰、追擊李自成大順軍的過程中屢立戰功，而且常常是親自衝鋒陷陣，以少勝多。
這也就是他在如此局勢下，依舊敢闖敢沖，熱血上涌，絲毫不懼的原因了，也是他心心念念，一定要斬殺威震福建的鄭軍頭號大將——甘輝的倚仗！
不過，甘輝看著策馬朝著他衝來，相距不過幾十步的徐大貴，卻是絲毫不退，只見他緩緩弓腰，微微蓄力，手中緊握染血的馬槊，隨即正面迎著躍馬而來的徐大貴猛衝而去。
只是眨眼之間，全身甲胄，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正嘩嘩作響，快速移動的兩位大將便當即迎上了。
等到兩人快要相交，甘輝側身一轉，快步斜沖，避開了迎面衝來的徐大貴，同時單手持槊，微微傾斜的槊尖剛好沿著馬甲下露出的馬身側面劃過，馬身側面當即順著槊尖撕裂而開，露出了裡面紅色的肉，血水甚至還來不及噴濺出來。
徐大貴揮來的槍頭被甘輝敏捷避開，全速賓士的戰馬似乎還察覺不到疼痛，依著巨大的慣性繼續猛衝，旋即和甘輝擦身而過，
然後，便聽那匹急速賓士的坐騎慘嘶一聲，肌肉崩裂，血水飛濺，前蹄一軟直接摔倒在了地面，馬上的徐大貴也當即被甩出了好幾步之外，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一身酸痛，昏昏沉沉還來不及撐起身體，便被身側幾匹疾馳而來的清軍戰馬踐踏而過。
徐大貴躺在地上，口吐鮮血，痛苦掙扎著，但全身根本不得動彈，只有嘴裡發出了嗯嗯啊啊的聲音。
他也沒想到甘輝居然能如此之快，如此之敏捷，更沒想到，自己居然就這樣死掉了，他還要殺了甘輝，揚名立萬呢！
而舉著徐大貴認旗的那個清軍騎兵看到眼前的場景，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另外一個騎兵，兩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覷了一會，便立即掉轉馬頭，往北面逃去了，甚至因為擔心被圍攻，連徐大貴的認旗都顧不上了。
不止如此，隨著清軍軍陣後方半數滿清八旗兵的撤離，徐大貴的旗幟倒下，在鄭軍的兩面夾擊之下，陷入混亂，一直苦苦支撐的清軍，再也難以維持，紛紛潰散，丟盔棄甲而逃。
只能說，這還得是一貫輕視南兵，士氣高昂的滿清八旗兵，才能維持到這個時候，若是綠營軍，恐怕早在伏兵衝出，兩面夾擊的時候，就全線崩潰了。
與此同時，目光銳利，轉進如風的楊名高，發現局勢不對，也早已經借著戰場變幻，接應金礪之名，領兵後撤，馬得功，馬進寶，甚至是溫都里，見狀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接連領兵撤退。
楊名高，馬得功，馬進寶這些鄭成功的手下敗將本就心存畏懼，要不是有八旗兵坐鎮，他們根本不敢打這一仗，如今見到八旗兵也敵不過鄭軍，根本就是心膽墜地了。
而且，金礪等人本就瞧不上他們，他們若是再損失了自己的兵馬，那就真的無所依託，任由處置了。
黃廷和赫文興領兵居於右翼，此時也迅速收攏兵馬，特別是赫文興，親自領兵追擊溫都里，一派死咬著對方不放的態勢。
這兩人可都是原本歷史上和甘輝齊名的「鄭軍五虎將」，敢戰勇戰之心，可不比甘輝差多少，剛剛苦苦維持之際，也絲毫不懼，堅守不退，更別說當前此戰已然大勝了。
而甘輝似乎根本沒把徐大貴放在眼裡，既然已經破敵，隨即就跳上了親衛的戰馬，甚至一把奪過了自己的認旗，親自執旗衝鋒，追擊清軍潰兵。
於是乎，漳州府城東南方向十里之外，東山戰場之上，漫山遍野的鄭軍士兵匯聚在「甘」字大旗之下，奮勇直追，氣勢如虹，呼聲如雷，攆著清軍潰兵驚慌失措之間，墜河無數，溺死逾千......
鄭成功依舊穩穩地站在高埠的大纛之下，看著眼前的場景，激動得雙手抖動，便是緊握劍柄也無法抑制，他不停地調整呼吸，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局勢逆轉得太快了，剛剛清軍又有一支騎兵衝過了胸牆，要不是黃山再度領著親兵來阻擊，以及路易斯率著「黑人鳥銃隊」的奮力一戰，恐怕他就真的得後撤保身了。
此時，就在鄭成功幾百步之外的「黑人鳥銃隊」依舊嚴陣以待，紋絲不動，就好像不知道敵軍已然被擊潰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