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民政局大廳的等候區仍然坐滿了人。
他們才離開了不到一個小時,大廳里的人似乎比剛來的時候更多了。
有了上一回走錯地方的烏龍,這回兩人都留意著路上的指示,以免再走到什麼奇怪的地方。
終雲晚跟在奚厭身後,不時地左右看看,見到新奇的事物都要多看兩眼,又擔心跟丟男人不得不加快腳步。
大廳的一旁,工作人員正在給每一對新人送玫瑰。
「祝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她笑著給新人送上祝福,剛把一枝玫瑰遞出去,就跟不遠處走來的少年對上了視線。
少年的長相十分惹眼,即使是在人群中,也能讓人一眼注意到。
工作人員盯著那張漂亮的臉晃了一下神,等少年走到面前才趕緊從花束里挑出一枝玫瑰,在準備遞出去之前又猶豫了一下。
少年身邊並沒有其他人。
走在少年前面的是一個氣場強大的男人,兩人看起來雖然是一起的,但並不像是來領結婚證的。
工作人員默默收回了手。
如果這兩人不是來結婚的,她送出玫瑰可就要惹麻煩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看起來就很不好惹。
見她收回手,少年微微一怔,纖長的眼睫緩緩垂下,看起來有幾分失落。
工作人員頓時心生不忍,但少年已經快步跟著男人離開了。
奚厭走在前面,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突然加快,小跑著到了他身旁。
大概是因為他們正穿過大廳的等候區,這裡是大廳里人最多的地方。
奚厭漫不經心地將腳步邁得快了些。
剛才還在後面磨磨蹭蹭,現在倒知道怕跟丟了。
剛邁出兩步,溫軟的觸感從手心傳來。
一隻手膽大包天地拉住了他,又將手指嵌入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奚厭垂在身側的手臂微不可見地輕僵了一下。
少年的手要比他纖細許多,手感綿軟溫涼,如同將一塊軟玉握在手心。
他其實並不喜歡這種過於親密的接觸。
奚厭冷下眉眼,剛想要把手鬆開,就對上了少年望向他的眼睛。
「這樣別人就知道我們是來領證的了。」終雲晚朝他笑了笑,眼眸輕輕彎起。
「……」
奚厭挪開視線,語氣生硬:「下次不許亂牽。」
「奚總!」
身後追上來一個中年男人,氣喘吁吁地喊住他們,不知道是從哪裡臨時趕過來的,「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我現在就帶你們過去。」
奚厭稍一點頭,示意他帶路。
終雲晚牽著奚厭的手,安靜地走在後面,好奇地朝前面帶路的人看了好幾眼。
那人身上穿的不是工作服,而是一身西裝,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工作人員。
他原本以為奚厭帶他回來,是因為在這裡有認識的朋友,可看剛才那人跟奚厭說話的樣子,又不像是朋友關係。
終雲晚雖然好奇,但奚厭沒有要告訴他的意思,他只好把疑問藏在心裡。
中年男人帶著他們一路往裡面走,一直走到盡頭的房間。
「請進。」中年男人拿出鑰匙打開房門,朝裡面做了個請的手勢,臉上堆著恭謹的笑容。
終雲晚朝他笑了一下,跟奚厭一起走進去。
中年男人剛才一直緊繃著神經,現在才看清跟在奚厭身邊那個少年的長相,站在門邊愣了一下。
奚總這是,綁了哪家的漂亮小孩來領證?
這間房間比他們之前走錯的房間要大很多,更像是一間待客室。沙發和茶几都跟新的一樣,顯然沒有什麼人進來過,但仍然打掃得一塵不染。
終雲晚一眼看見房間里擺放歷年紀念品的櫥窗,立刻鬆開奚厭的手,湊到櫥窗前往裡看。
手裡溫軟的觸感驟然消失。
奚厭手指微蜷了蜷,冷著臉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中年男人給他們倒了兩杯茶,又讓他們稍等片刻,然後離開房間去拿辦理結婚證的材料。
終雲晚端起茶喝了一口,在座位上等得無聊,又想站起來去窗邊看一眼,就聽到奚厭不冷不熱道:「別到處晃。」
他一怔,淺淡的眸子朝著男人無辜地眨了一下,像是不解自己為什麼會被說,但還是聽話地坐了回去。
中年男人很快就拿著東西進來了。
他在辦公桌後面坐下,掏出紙巾擦了擦額上的汗,然後將手裡的聲明書遞給兩人。
「奚總,這是結婚登記聲明書,請您和這位小先生分別填寫,有不清楚的地方儘管問我。」
兩人接過聲明書,不約而同地把全部內容掃了一眼,確定這是結婚登記表后才填上自己的名字。
中年男人不知道剛才發生的烏龍事件,還以為兩人是因為過於謹慎才這樣做,反而更加緊張起來。
等他們填完了表,中年男人接過仔細看了幾遍,小心地放到一邊,「表格沒問題,麻煩兩位將相關證件材料交由我們審核。」
奚厭的證件材料早就拿出來放在辦公桌上,聞言便順手把證件材料往中年男人的方向推了推。
中年男人幾乎是雙手捧起那些材料,小心整理好裝進嶄新的文件袋,然後才抬頭看向另一旁還沒拿出證件的少年。
奚厭手指在辦公桌上輕敲著,等了片刻,也將目光投向了終雲晚。
終雲晚被兩個人看著,動作更猶豫起來,柔軟的唇緊緊抿著。
奚厭渾身氣壓低了許多,掃了眼終雲晚空空如也的手心,「你沒帶?」
「我帶了的。」終雲晚趕緊回答。
只是因為怕被父母發現,被他藏起來了而已。
他慢吞吞地拉下外套拉鏈,在外套里側的口袋裡找了找,掏出自己悄悄帶出來的證件。
奚厭的目光凝固了。
終雲晚本來骨架就小,身上又沒什麼肉,他竟是一路上都沒發現他口袋裡放了這麼多東西。
坐在辦公桌另一側的中年男人則是徹底石化在原地。
這小孩跟著奚總過來領證,證件竟然還是偷摸著從家裡帶出來的。
該不會真是奚總從哪騙來領證的乖小孩吧。
房間里安靜了片刻。
中年男人乾笑了兩聲,就當什麼都沒看見一樣接過終雲晚的證件,埋頭對著電腦審核,後背直冒冷汗。
終雲晚把外套的拉鏈拉好,摸了摸另一邊的口袋,在心裡思索著。
等會可以把結婚證藏在這個口袋。
「材料都沒有問題。」中年男人很快審核好全部相關材料,將東西還給兩人,「請問兩位有準備好照片嗎,還是需要當場拍攝?」
奚厭看著終雲晚接過證件,像小倉鼠囤糧食一樣將證件藏進外套里,薄唇輕扯了下:「現在拍。」
「好的,您坐這等會,我去找人來幫二位拍。」
中年男人離開房間一會後,帶了幾個人進來。
房間的一角很快就被布置成一個臨時的照相場地,照相師調好相機,在褲子上搓了搓手心的冷汗。
他們進來前被中年男人叮囑了好幾遍,都萬萬不敢出錯。
「您有什麼其他要求嗎?」在拍照前,照相師謹慎地提前問了一句。
這張照片是要跟結婚證一起保留一輩子的,幾乎沒有人會不重視,往往在提出一堆要求后,還要重拍很多次。
奚厭脫下西裝外套,襯衫下腰腹結實的肌肉隱約可見,沒有西裝革履的束縛,顯出幾分難馴的野性。
他將外套扔在椅背上,垂首整理袖口:「能用就行。」
照相師嘴角一僵,悄悄看了眼一旁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少年,心裡沒忍住感到惋惜。
連這麼重要的照片都不重視,這位大佬可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只是可惜這麼漂亮的伴侶了。
終雲晚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沒急著去照相機前,又在外套的口袋裡找著什麼。
見識過他從口袋裡掏出證件材料的中年男人咽了下口水,莫名緊張起來。
終於,少年在口袋裡找到了要拿的東西。
他快步走到奚厭面前,向他攤開掌心。
只見他手心靜靜躺著一枚精緻的胸針。
「我幫你戴上吧?」終雲晚抬眼期待地看著男人。
奚厭看向那枚胸針。
胸針的設計很精美,上面還鑲嵌了一顆顏色透亮的綠寶石,但並不像是他的風格。
終雲晚等了一會,才聽見男人嗯了一聲。
他眼睛一亮,將胸針戴在男人領子的位置,又湊近仔細調整角度。
少年靠得太近,髮絲輕輕掃在男人下巴上,有些輕微的癢。
「好啦。」終雲晚滿意地收回手,仰起臉朝男人笑了笑。
奚厭盯著那兩個近在眼前的酒窩,搭在身側的手指微動了動,又按下。
兩人在相機前坐下。
照相師的眼睛亮了亮。
那枚胸針沒有戴在男人胸口顯眼的位置,只是別在領側處,在照片中不至於太搶眼,又能起到點綴的作用,畫面看起來舒服多了。
兩個人的外表都無可挑剔,不管什麼角度拍出來的效果都不差,照相師便多拍了幾版給他們選擇。
終雲晚來回看了許久,才終於決定好選哪一張。
所有的流程完成,中年男人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交代工作人員趕緊把結婚證拿過來。
趕在民政局下班前,終雲晚和奚厭拿到了他們的結婚證。
「新婚快樂!」
工作人員們笑著祝福他們。
紅色的小本子拿在手裡沒什麼重量,上面的燙金字跡印著幾個清晰的字。
奚厭只看了一眼就收了起來,朝中年男人點了下頭,帶著終雲晚離開了。
回到車上,終雲晚沒忍住拿出結婚證看了又看。
他還是沒什麼真實感。
這樣一個小紅本,竟然就能將他和主角攻的未來連接在一起嗎。
終雲晚把結婚證小心地收好,轉頭看見男人的結婚證仍然隨意地放在上衣口袋,露出一小截紅色。
剛才從民政局出來的時候,一路上不少人注意到奚厭上衣口袋的小紅本,熱情地給他們送上祝福。
雖然那讓終雲晚很開心,但也擔心男人的上衣口袋太淺,結婚證會不小心掉出來。
「奚先生,」他盯著男人的側臉,小心提醒,「還是把結婚證收好吧,那樣很容易弄丟的。」
奚厭專註望著前方的路,沒有看他。
「不會弄丟。」
終雲晚微微一怔,心跳快了一拍。
雖然不知道男人為什麼這麼有把握,但他還是因為這句話感到高興,原來男人跟他一樣重視這個小紅本。
唇角還沒來得及往上揚,又聽見男人補上一句:
「離婚的時候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