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抉擇

一排排沾滿血污的腳印由遠及近，快速奔跑而來，整個二層都開始飛快顫動。

「跑……」

望著這一幕，雲菲魚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推開時羽，沖向巨蜥。

完好的左臂上蔓藤飛速生長，組成一堵巨大的綠色之牆，擋在兩人身前，同時操縱一根藤蔓纏住時羽，將其甩飛向三樓。

做完這一切，雲菲魚脫力的癱坐在地，煞白的臉龐上，冷汗如雨點，掉落在地磚上，形成一片晶瑩的水漬。

時羽砸落在三樓的一間服裝店中，腦海中最後的畫面是巨蜥撕碎藤蔓之牆，張開那張布滿細密尖牙的大嘴，撕咬向癱坐在地的雲菲魚。

時羽飛快的爬起身，來到中庭護欄一堆雜物旁，探出身子向下望去，入眼所見，兩人原本的地方一片血跡，那裡還有雲菲魚的身影。

「雲菲魚……」時羽怒吼一聲，回應他的只有商場空曠的迴音，陣陣迴響在空無一人的商場內。

然而，就在時羽絕望時，遠處一個微小的聲音傳來。

「滾……」

時羽險些喜極而泣，心中瞬間充滿狂喜，可一刻，又茫然的望向四周。

雲菲魚還活著……

然後呢……

然後呢……

時羽茫然的望著雙手，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此刻他可以順著聲音衝上去，可除了給巨蜥多送一份『便當』外，還有什麼作用，最重要的是……他怕死。

他真的很怕死，面對張褚時會嚇得雙腿發軟，面對巨蜥時會嚇得不知所措。

死——很簡單的一個字。

可只有當你被死亡籠罩時，你才會知道，這個字背後蘊藏著怎樣沉重的份量。

那份沉重足以壓垮你所有的勇氣，所有的自傲，所有的尊嚴，所有的情感，只有當你與這個字面對面時，你才會知道，這個字究竟有多麼可怕。

它代表著未知，代表了虛無，代表了恐懼，代表了你今後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生活、所有的行動，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全部抹除。

「她犧牲了自己，希望我活下去……」時羽呢喃自語，可口中的話語到了最後，聲音微小的連自己都無法聽見。「所以，我應該……」

時羽僵硬的轉身，想要逃離這座商城，去哪裡都無所謂，只要不是在這裡。

時羽轉身，可身軀卻僵硬在原地。

——有東西。

——雜物堆里有東西。

——那東西拉住了他的手。

時羽猛然低頭望去，只見一旁的雜物堆中一隻稚嫩的小手伸出，抓住了他的手掌。

眼前這詭異一幕，讓時羽心中不由自主的狠狠一顫，瞬間聯想到了很多不好的東西。

可仔細看去，那隻小手手腕處，有著一道明顯的青紫勒痕，那個痕迹他太熟悉了。

「萌萌……」時羽試探的叫了一聲，那隻小手猛然顫動了一下。

雖然沒有回答，可這輕微的顫動已經是最好的回答了。

時羽心中驚喜，一把扒開雜物，露出裡面的萌萌的身影。

只見，雜物堆內，萌萌瘦小的身軀蜷縮在裡面，緊緊的縮成一小團，不停的顫抖著。

當兩人互相看到的那一眼，萌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那雙靈動的大眼睛中充滿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順著那張稚嫩的小臉，滴滴答答的落下。

「大哥哥……爺爺……爺爺死了……」

時羽一把將萌萌摟在懷裡，撫摸著萌萌柔順的秀髮，送上無聲的安慰。

這一刻，時羽動搖了，心中逃跑的意志在看到萌萌的那一刻，瞬間土崩瓦解。

愧疚、感激，如滔天的海浪般洶湧而起，沖向時羽那顆怯懦的心臟，將心臟內僅剩的軟弱擊碎成齏粉。

是他堅持來找萌萌的，沒有他的堅持，雲菲魚根本不會陷入險境，可結果呢，雲菲魚即將死去，他卻只會想著逃跑，置雲菲魚的安危於不顧。

或許他衝上去也只是送份便當，但這又怎麼樣，可如果有那一絲機會，他這份便當，是不是也能靠那一絲機會，救下另一份便當。

「我……也是一名覺醒者。」時羽輕聲自語，臉上的恐懼漸漸煙消雲散，雙眼逐漸變得堅定。

鬆開懷中的萌萌，時羽笑了，伸手抹去萌萌臉頰上的淚水。「等哥哥，如果天亮時哥哥還沒有回來，以後要學會保護好自己。」

話落，時羽拍了拍萌萌的頭，轉身頭也不回的跑出了商城。

重新來到廣場上，時羽撿起了張褚的那把長刀，在次握住這把武器，時羽的心境以完全不同。

長刀在月光下閃爍著寒芒，寒芒經過折射倒映在時羽的臉上，如同刀身緊貼在時羽的皮膚上。

之前，每次看到這把刀閃爍著森白的寒光，時羽都會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可今天，他希望這把刀再快一點，更快一些，快到斷金碎石、吹毛短髮。

他不在恐懼，不在彷徨，他第一次……渴望殺戮。

手中拿著長刀，時羽在次回到商城內，環視四周，怒吼道。「雲菲魚。」

迴音陣陣，久久不絕，在空曠的商城內不斷傳遞，就如同無數人在回應著你的話語。

「滾……」

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高處傳來，聲音微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時羽笑了，緊了緊手中的長刀，向著聲音發出的地方快速奔跑而去，大笑道。

「滾……個……屁……」

雲菲魚與巨蜥的戰場不知不覺中竟轉移到了頂層的露天陽台上，難怪商城內沒有兩者戰鬥的迴音。

此刻的雲菲魚已經是傷痕纍纍，全身浴血，整個人搖搖欲墜，就連站立都已經是十分困難。

而巨蜥身上也有一些傷口，這些傷口完全的暴露了它的身軀，因此，巨蜥也不在隱藏自己，龐大的身軀暴露在月光下。

「讓你滾，你傻了。」看到時羽的那一刻，雲菲魚強撐著身軀，對著時羽怒罵道。

時羽臉色平靜的搖了搖頭，一把扶起雲菲魚，右手倒握長刀，謹慎的望著巨蜥。

「教我怎麼才能殺了這東西。」

雲菲魚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難以置信的看了時羽一眼，不確定的道。「你確定？」

時羽點頭。「對，我想救你，救我，救萌萌。」

見時羽說的認真，雲菲魚愣了一下，隨後笑了。

笑容如夏日的微風，在那張沾滿鮮血的臉龐上綻放，涼爽而溫和。

「好，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