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如約未至（4）

季如約結婚之後，徹底過上了日上三竿起的好日子。

起床就有人把飯端到床邊，真的是很美好。

雖然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但她還是沉迷於此。

有一次，吃完早午飯，她就問，「裴新元，你這麼寵我，會把我變成一個廢物的！」

「雖然……但是我好想當你一個吃飽了就不餓的廢物。」

果然，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

雖然她不需要練功，便能得到至高無上的神女，但是也要為此付出代價。

比如自由，比如婚姻，比如牢籠。

現在，她已經比前六任神女好多了，她從零星島逃了出來，還結了婚，這也不算是違背諾言。

裴新元攙扶著她下了床，冬日裡艷陽高照，可還是冷的刺骨。

這陽光射出來的光線也帶著寒意。

她就出門吹了半個小時的冷風，就回到屋子裡抱著炭火爐取暖。

「如約，你中午想吃什麼？」

季如約：……我怕是剛才吃了一個假飯？

「都可以，如果有肉就更好了。我發現，肉還是比菜好吃。」

「遵命，仙女殿下。」

裴新元把屋子裡的窗戶開了一條縫，確保有新鮮空氣流入。

雖然，老婆挑食，但他還是不能依她，營養搭配，才是健康飲食。

燒火的時候，他想到她剛才問的問題。

他也有私心，他想和她永遠在一起。

就算是自己騙自己，他也想多騙一刻。

何曼的身體已經調養好了，已經順利懷上了孩子。

雖然還不到是三個月，但她是衷心感謝如約。

因為她小時候落了水，在結了薄冰的河裡凍了兩三個小時。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身子卻落下了損傷。

連城裡赫赫有名的老中醫都說她這輩子懷不上孩子。

可是如今，因為她碰到了如約，所以才能心想事成。

「大嫂，在家嗎？」她拍著門問。

季如約小臉被爐火照得暖洋洋，「是曼曼來了嗎？你去開門。」

她推了一下裴新元，他老老實實去院子里開門。

見兩人要聊天，他拿起一把斧頭出了門。

後山上有不少壞死的樹木，如果不砍掉，就只能任由它腐爛。

為了不浪費，只能便宜他了，畢竟老婆取暖可廢柴。

以前，他從不知道，冬天家裡竟然需要這麼多木材取暖用，主要是以前那個家裡也不燒火，好像大家都不怕冷。

現在不一樣了，老婆怕冷，他就不能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冷。

何曼把手上的櫻桃遞給季如約，「大嫂，這是我娘家寄來的小櫻桃，你嘗嘗看，好不好吃？」

季如約拿了一顆，酸酸甜甜，還不錯。

「好吃。不過，你還是拿回去自己吃，這櫻桃孕婦吃最合適，但是也不能貪涼。」

何曼一驚，她就知道大嫂不是普通人。

「大嫂，你看我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注意？」

何曼伸出手來，季如約眯著眼睛搭脈。

許久，才睜開眼睛，何曼心裡七上八下。

「大嫂，是……是有什麼問題？」她太害怕這是空歡喜一場，畢竟她期待這個孩子期待了太久，孩子就像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

季如約搖了搖頭，「沒事，不用擔心。」

何曼心剛放下一半，季如約又說了一句，「但是……」

這心，七上八下，落不到實處，慌慌亂亂。

「但是，曼曼，你這身子受損太久，只能有這一個孩子。」

何曼的心這才落到實處，「大嫂，能有一個孩子我就已經很滿足了，畢竟我以前根本不敢奢望有孩子。」

「還有什麼要注意的事情嗎？」何曼拉著季如約的手問。

季如約拍了拍她的手，「沒事，保持平常心，一切即可安順。曼曼，我幫你給孩子娶個名字吧，金枝，裴金枝。」

何曼一聽就知道這大嫂肯定是天上的仙女，不然怎麼醫院都沒辦法確定孩子的性別，她怎麼就能看出是男孩還是女孩？

「謝謝仙子賜名。」何曼都想跪下來了。

季如約感覺從躺椅上起來，把她扶了起來。

「我可不是什麼仙子，我是……是你嫂子，只不過從小學了一點玄術而已。」

何曼知道她肯定是託辭，但不敢怎樣，她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已經是最大的幸事。

季如約安頓好何曼，這才開始解釋，「這孩子命弱，只能取一個壓得住的名字。飛上枝頭變鳳凰，攀上金枝命可破。」

何曼沒有聽很懂，只知道仙子說這個名字好，那就是好。

金枝，金枝，一聽以後就是有大作為的名字。

不過，她回家后也沒告訴裴新年，擔心他再誤會了仙子，再惹出什麼誤會。

等孩子出生，她這個親媽就直接拍定孩子的名字「裴金枝」即可。

過了年後，季如約一天比一天瞌睡，感覺總是睡不夠，吃不飽。

直到有一天，她發現自己的衣服穿不上了。

胖了一圈？

這怎麼可能？！神女是不可能吃胖的，這人間的食物對於她來說，就像是一組有養分的營養物，身體接受需要的養分，其餘部分自動通過氣孔排出。

所以，她怎麼可能會長胖？

一摸脈相，她想哭，她竟然這麼快就懷孕了？

看來因為她逃跑，天女給了她懲罰。

神女懷上子嗣，在人間的生命便開始進行倒數。

她又想哭又想笑。

哭是因為她很快就要和裴新元分開，笑是因為他盼星星盼月亮就想要個孩子留住她。

熟不知，孩子到來，她便會離去。

這是一個兩難的命題。

既來之則安之，她也要開始給自己女兒想名字了。

畢竟她作為最後一任神女，肩上背負重任。

等裴新元回來，她告訴了他這個好消息。

「新元，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要-做-爹-了！」

裴新元以為她又有想吃的東西，結果好像不太對勁，不可置通道「你說什麼？」

季如約不敢相信，懷孕的是她，怎麼變傻的是她老公？

這不科學！

她指了指肚子，「你女兒來了！」

裴新元喜極而泣，把她從椅子上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

「我要做爹了？我有孩子了！」

季如約被轉的頭暈，「可別轉了，我要吐了。」

裴新元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連呼吸都控制住節奏，生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季如約想調解氛圍，「你帶我回家，我也給你一個家，我們扯平了。」

裴新元不同意，如驚弓之鳥，「扯不平！你要陪在我身邊，這才是家。」

季如約：……

說不過他，只能先哄著。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

就算是敷衍，他也相信。

五月份的時候，季如約的肚子才有了變化，看起來像是一個懷孕的人。

平常不怎麼出門，好不容易出趟門，還差一點被個孩子撞上。

緊要關頭，她準備使個小手段，讓那個孩子摔一跤，小孩子也摔不壞。

結果，有一個瘋女人直接跑過來推了她一把，「你一個大人，走路不看路，你要是把我侄子弄摔倒，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季如約即將摔倒之際，曲建業上前扶了她一把，「新元媳婦，你沒事吧？」

季如約平了心境，「我沒事，謝謝。」

那個瘋女人更不依了，「你個狐狸精，還敢勾引我老公！！我打死你！」

說著就撲上來，要和季如約打架。

季如約後退了幾步，錢桂花剎不住車，只接摔倒在地，吃了一嘴巴的灰塵。

她快要氣死，這個狐狸精，詛咒她不得好死。

季如約臉色沉了沉，「人在做，天在看，報應不爽。未來，若是日後繼續逞口舌之快，小心禍及家人後代。」

錢桂花才不相信這什麼報應不報應，她現在就要撕了那個狐狸精的臉。

全村，就她一個格格不入，整天一身白裙子，搞得像一個大家閨秀。

憑什麼大家都是做媳婦兒的，她就能過得那麼滋潤？

一定是妖精轉世！

她爬起來，想要繼續跟季如約干仗。

裴新元拿著一把鐵鍬匆匆趕來，先把季如約帶到一個安全位置，然後拿起鐵鍬一通亂舞。

惹得錢桂花快要嚇死，有好幾次，那鋒利的鐵片離她的眼睛耳朵都只有一寸之隔。

果然，裴新元已經被妖精迷惑，失了心智。

她瞅了一眼自己家那個窩囊廢，氣不打一處來，「曲建業，還不過來救我，還敢站那裡看戲？」

曲建業小心賠歉，「新元，對不住了，我這就把那個瘋婆子帶走。」

裴新元冷哼一聲，扶著季如約離開。

季如約嘆了一口氣，「冤孽。可惜了，那個孩子。」

錢桂花今年是有子嗣之相，但是被她作走了。

季如約雙手合十，插了一注香，默念道「天女仁慈，求您給她一個機會。」

然後虔誠地磕了三個頭。

第二年，錢桂花結婚三年才順利懷上孩子，這才立馬去寺廟還願，當然這都是后話。

七月份的時候，裴金枝出生了。

裴爺爺裴奶奶因為是第一個孫輩的孩子，對她喜愛的緊。

九月底，季如約生下一個白凈的女兒。

別人的家的孩子是越長越好看，可她生的孩子是越長越不好看。

也不是說丑，就是沒有小時候好看了。

裴新元熬了幾個大夜，查字典取的名字，直接被老婆一票否決。

「新元，孩子小名就叫如意，大名叫南季。」

妻奴裴新元十分同意，老婆說什麼都可以。

裴爺爺恨鐵不成鋼，誰家兒子像他一樣被老婆管得死死的？一點話語權沒有。

說實話，這個名字他也不喜歡，南季什麼聽著不好聽寓意又不好，還不如小名好聽。

看見老頭子吃癟，裴奶奶很滿意，這個家她一輩子都被管著，兒媳婦倒是幹了一件正事。

「死老頭子，擺一張臭臉給誰看呢？這小孫女兒多可愛，是不是，小如意？」

襁褓里的小孩子咯咯笑了，裴爺爺氣鼓鼓的離開，他裴家難道就要後繼無人了嗎？

小兒媳婦說以後再也不生了，大兒媳婦看著也是不想再生了，造孽啊。

年底的時候，裴爺爺憂思成疾，藥石無醫，撒手人寰，連新年都沒熬過去。

裴奶奶一時間也像是老了十幾歲。

季如約有預感，自己命不久矣。但是眼下公爹剛走，公母身體抱恙，她要再有個三長兩短，她怕裴新元支撐不下去。

她在天女神像前許誓，願在天界凈水受罰百年以求得人間生命延長。

可惜，第二年冬天她還是沒熬過去。

裴新元一下子像是老了幾十歲，由一個不到三十的青壯年變成了年過近百的中老年。

裴奶奶也沒受住打擊，來年開春也去了。

整個裴家突然間就四分五裂。

裴新元沒了父母，沒了妻子，只有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女兒。

好在孩子聽話，不太鬧騰，日子才稍微好過一些。

他怕自己會慢慢忘了季如約，畢竟仙女會消除記憶，他就找來一個本子把他們相識的經過記錄下來。

記憶越來越模糊，他只能不斷的翻看，證明她是真的來過。

後來，他刻意不去想，就是把那本記錄的冊子當作一個自傳來看，這才瞞過上天，好過一些。

等裴南季記事，她開始問，「爹，為什麼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我沒有？」

剛開始，裴新元還會騙她，「因為，你媽媽是仙女，回到天上去了。」

可是裴南季不相信，「那她什麼時候從天上回來啊？我想見見她。」

裴新元突然就控制不住情緒了，「因為你的出現給家裡帶來了劫難，所以你媽她走了，她不要你了！還問嗎？？」

小如意被嚇哭，眼睛里的淚要落不落，好不可憐。

「爹，我不問了，您別生氣。」

她湊上前去，小手拉住了他的小拇指。

裴新元心裡一片柔軟，這是他期盼已久的女兒，這是他和如約的孩子，他怎麼能對她發脾氣呢？

他蹲下身子，把髒兮兮的小如意抱了起來，「對不起，如意，爹不應該跟你發脾氣。」

老父親落了淚，小如意用袖子幫他擦淚，「爹爹不哭，如意已經是三歲的大孩子了，不會再惹爹爹生氣。」

她趴在他的耳後邊呼氣，「吹吹就不痛了。」

裴新元突然就想到了季如約，她摸著他的後腦勺，「不哭，摸摸就不累了……」

一如此刻的女兒，他發誓要對女兒好。

就算逆天改命，也不是不可行。

他的女兒一定要長命百歲，才算得上圓滿。

他找了各種古書來看，可惜也只能窺得一點點的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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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新元看著那一臉凝重的如意，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意，爹不求你大福大貴，只求你平安如意。」

如果做神女太難，那你就只做我的女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