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空幻之鏡

神宮之中，李全趺坐在法台之上，念頭微動，一縷毫光出現在掌心。

細細看去，可見毫光中出現一面雕龍篆鳳的鏤空寶鏡。

這便是奧多略公國的那件鎮國聖物，名叫：空幻女神之境。

沒有什麼攻擊能力，論威能，也遠遠不及霍拉卡尼王朝鎮國聖物雷霆聖者之怒。

但這面寶鏡聖物，也有其玄妙特殊之處，涉及空間與幻術。

其原主空幻女神，是一尊赫赫有名的六階魔法聖師，生前甚至將幻術魔法，煉至可以在數萬米內任意虛空造物、物質轉換的高深境界。

這件聖物，有其原主百分之一二的力量，也就是數十米範圍。

但在李全手中，因為體量關係，卻也可以涵蓋數萬米方圓，發出幾乎不遜於原主的能力。

當然玄妙程度肯定要差許多。

此時掌中寶鏡騰入空中，將李全身影照入境像之中，寶鏡散髮絲絲光輝。

一股玄妙之力，罩住李全，片刻之後，李全的身形逐漸縮小。

五百米……一百米……十米。

最終，化作常人一般身高。

「妙哉，如此也不怕驚擾凡人了。」李全拊掌讚歎。

念頭一動，寶鏡再次發揮威能，數萬米皆處在空幻之境中。

而李全則搖身一晃，竟然瞬間化作騰騰雲霧，飄飛出神宮。

這也是空幻之境的奇異之處，在其籠罩的範圍之內，完全按照主人意志，堪稱改天換地，無所不能。

說是幻術，但假做真時，真亦假。

當數萬米領域內，一切物質草木石沙、飛禽走獸，甚至靈魂、空氣都被奇妙幻術籠罩之後。

這些化霧化風、花開頃刻、大小如意的手段，不過等閑而已。

…………

狄亞斯城。

這裡是霍拉卡尼王朝新的王都所在，光城內就生活著數十萬百姓。

王宮、騎士殿堂、以及魔法學院，都建於城中。

白霧悄無聲息落入城中，顯化出李全的身形。

古典氣氛鋪面而來，街上熙熙攘攘都是行人商販，十二條主幹道，三十六條里坊。

李全走過摩肩擦踵的繁華街道，行人自然分開一條道路，無人能見，也無人能察覺。

…………

在城東市郊，建有一座數十米高的魔法塔，發出耀眼光芒。

這裡是魔法學院總部所在。

自從奧多略王朝的大魔法師哈里德獻祭地獄亡靈之主死後。

其麾下的「輝月」魔法學院，一切學員、典籍、魔法器物、教師，也就都併入「羲日」魔法學院。

這座新魔法學院名叫「光輝」學院，是整座大陸最大也是唯一一家魔法學院。

此時，光輝魔法學院的休閑區，一個藍眼金髮的俊秀青年，正在林蔭小溪前，默默練習魔法。

「火球術！」青年念動咒語，手中絲絲火光彙集。

火球術，一種低階魔法，簡單易學。

然而片刻之後，青年掌中火光泯滅。

青年並不氣餒，思索片刻，再次念誦魔咒，匯聚魔力。

遠處不時有魔法師或學員走過，看著青年，竊竊私語。

「這就是那個聞名學院的廢物吧……」一位新入學的少女朝身邊同學問道。

「不錯，他叫阿葛，據說他曾是整個學院最有名的天驕，十三歲入學，僅僅一年就進入學徒境界。」

「然而你猜怎麼著？他在之後二十年，竟然沒有絲毫寸進……」

「那他怎麼……」

「害，誰知道老院長和那些老師怎麼想的，竟然對這樣一個廢物如此關照，每年都在他身上耗費大量資源。」

「就是，那些資源要是用在我身上，我早成為正式魔法師了。」

竊竊私語縈繞於耳邊，阿葛毫不為所動，目光之中，唯有堅毅。

依舊在一次次重複練習著低階魔法火球術。

…………

突然，有人注意到學院上空，似有無窮霞光匯聚，彩霧紛飛，瑞氣條條。

「那是什麼？難道是哪位大魔法師在施法？」

「真美呀！」

那些魔法學徒皆好奇的看著天空，不住指指點點。

唯有阿葛，依舊不曾抬頭，沉浸於魔法練習之中。

「差一點、還差一點！」阿葛額上冒起絲絲汗珠，看著手中將要潰散的火魔氣。

正在這時，他清晰的感覺到似乎有一種極為宏大、又極為溫和的無形力量，落入自己身中。

「轟隆！！！」手中火元素霎時暴漲，竟然化作一條數十米長的火蛇。

火蛇帶著強烈灼燒力量，在周圍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之中，翱翔於天地。

「那是……」

「天吶！阿葛他竟然！」

「是法有元靈！他竟然練出了法有元靈！」

火蛇消散之後，阿葛突然默默跪伏於地，喃喃道：「神靈！是神靈在幫助我么？」

他能感覺到自己從靈魂到血肉都產生了玄妙變化，如同被洗滌了一遍。

不僅所有缺陷都被補全，甚至天賦根基都暴增到一個深不可測的牢固層次。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這是我欠你的，希望能彌補……」阿葛隱約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

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掌，在撫摸他的額頭，如同父母一般的溫暖。

「不！那是我應該做的，是我們生命的意義，神靈不需要信仰，也不需要螻蟻為祂做什麼！」

「能幫助到神靈，是我最無上的榮耀！」阿葛狂熱大吼。

天賦被補全，他卻並沒有多麼興奮，眼中反而隱隱劃過一滴淚水。

他的直覺告訴他，他一直是神靈最後的牽挂。

而現在他天賦根基暴漲，他將再次成為天驕，甚至這片大陸最強大的魔法師。

但這縷莫名的牽挂，沒了。

這也許將是他和所有生靈最後一次見到神跡。

阿葛還不知道，他早已被李全所指定。

他將成為山頂神宮之主，以及光輝魔法學院的院長。

………………

王宮之中，李全與弗雷德相對而坐。四下里的侍者、扈從皆是滿臉狂熱看向李全。

自從有了三魂七魄之後，李全就能看到自己身中那一團彩色的靈魂物質。

那是被阿葛生生剝離的一團靈魂。是李全在此界可以施展吞雲魔法的關鍵。

現在還給了阿葛，就意味著李全將無法再施展吞雲魔法，也就無法再在這個世界生存。

雖然李全有了三魂七魄，也可以慢慢自己練成魔法，但這需要時間。

「神靈冕下，您真的決定要離我們而去么？」弗雷德蒼老的面容上，浮現絲絲哀傷。

他喚來了他所有的孩子，就在殿外，希望可以得到神靈的祝福，結果得到的卻是李全將永遠離開的消息。

「我本就不是此界生靈，再者，我並不是神靈。」李全淡淡說著。

「不！在我們所有人心裡，相比於那些高高在上，絕情絕性的神，您才是真正的神靈！」弗雷德滿臉堅定與狂熱。

李全搖搖頭，並不多說，只是道：「你不用這樣，我一直拿你和尤尼當做朋友，我來見你，也只是為了看你最後一面。」

「從今往後，你不要再使用那件神器召喚我降臨，我也不會再進入此界。」

「朋友？」弗雷德聞言，心中既喜且驚。

沉默許久，見弗雷德默然不語。

李全正要起身，弗雷德卻突然取出一方寶匣，說道：「我答應過您，只要您願意出手幫我們復國，我願意將一切奉獻給您。」

李全能察覺到，當弗雷德取出這方寶匣時。殿外那些王妃、王子一雙雙看向這裡的目光都變得炙熱和貪婪。

殿中無論侍女、還是扈從，都呼吸急促。

「不用了，我從你這裡得到的已經夠多了。」

李全卻挪開目光，搖頭道：「而且，契約的所有報酬中，貌似唯獨沒有這件東西。」

「不錯，但我決定了，我願意將這件寶物贈予您，我的朋友！尊貴的神靈冕下！」這次，弗雷德笑得十分坦然。

「只有您，才能擁有這件至高無上的寶物，我、以及所有人，還有那些高高在上，所謂的真神，都不配擁有它。」

李全卻再次搖頭，並將之推回弗雷德壞中：「我們那裡，有句話叫君子不奪人所愛，這是你祖傳的東西，我不能要。」

「你還是好好保存它吧，貌似有許多神聖都在覷覦著這件寶物，你以後莫要再輕易動用它。」

或許是李全一直以來所表現出的淡然、平和，不爭之心。

又或許是李全那句「我一直拿伱和尤尼當做朋友」的話。深深的觸動了弗雷德的內心。

弗雷德想起，根據祖先記載，那些坐擁神國，至高無上的存在，其實本質上與凡人並無不同，一樣有七情六慾、貪婪狡詐。

這樣的神，哪怕祂們掌握毀天滅地的力量又如何？

祂們是不需要凡人的信仰，但祂們卻也會為了貪婪，而罔顧一切，甚至毀滅所有。

弗雷德覺得，這天上地下，九天十地，再無一人、一神，可以與李全類比。

這種掌握絕對力量，又絕無妄念，始終如一，不負初心的品德，才配擁有這種神器。

弗雷德站起身，將寶匣放入李全手中，鄭重說道：「不，我們家族只是代管這件至寶而已，神物有主，您才應該是它的主人。」

「我、以及我的祖先們，從來都沒有真正擁有過這件寶物，也無法發揮它的威能。」

「直到遇見了您，我能感覺到，每次見到您，這件寶物彷彿有了靈魂一般，非常活躍。」

「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能在召喚您時，勉強駕馭它，也只有召喚您，這件寶物才會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順從……」

在此之前，歷代祖先召喚能否成功，似乎完全憑藉這件寶物的心情，時靈時不靈。

至寶通人性，唯有弗雷德露要是出召喚李全的表現時，這件寶物才會百用百靈。

這在弗雷德家族歷代記載中，是絕無僅有的情況。

李全聞言一愣，望著弗雷德真誠、誠懇的目光。

猶豫片刻后，並沒有再過多矯情，同樣面色鄭重接過這方寶匣。

「謝謝你，既然這樣，那我就收下它。」

說罷，李全嘆了口氣：「受人之恩，滴水相報，弗雷德陛下，您還有什麼心愿，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應你。」

弗雷德搖搖頭，半晌之後，又點點頭。

「我也將死了，並沒有什麼心愿……」

然而望著殿外許久，弗雷德終究道：「唯一有些放不下的，就是我的孩子，以及王國的黔首子民們。」

見李全頷首，弗雷德繼續道：「我希望將與冕下的契約，傳承下去……」

話音未落，殿外想起「咚咚」跪拜聲，那些王子們都紛紛懇求道：「希望神靈冕下不要拋棄我們！」

「可是，拿走這件寶物之後，我將無法進入此界，而且，我也……」

弗雷德趕緊說道：「雖然如此，但神器可以將此界事物，轉移到神靈的國度。」

這當然不是弗雷德奢求要把自己一家超拔入李全的「神國」。

神器只能單方面由持有者將另一界的東西，拖入本界。

前提是有坐標聯繫。

而契約就是坐標，只要有契約存在，弗雷德的子孫如果遇上無法抵禦的危機。

就可以獻祭李全，通過契約的力量溝通到藍星位面，甚至被轉移到李全的「神國」內避禍。

或者再由李全出手，通過坐標，用神器將敵人攝入藍星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