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隔壁
在這一刻之前,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幽閉恐懼症。四面八方的牆壁讓我感覺自己好像身處棺槨之中,連氣溫似乎都在這一刻驟降了。我打了個寒顫,眼神不由自主投向牆上佩佩的照片。「佩佩,是你在和我開玩笑嗎?」我的內心開始焦急,好在手裡的手機還能提供一些光亮,否則這密閉的牢籠陷入一片黑暗的話,我可能真的會緊張到昏厥。
我把四面的牆壁都重重地捶了一遍,很遺憾地發現這些牆沒有任何暗門存在。屋子裡的擺設很簡單,除了那張擺放著小孩頭骨的桌子和那張床,幾乎沒有其他陳設。我先走到桌子前搜尋起來,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大概就像落水者一樣,我只是麻木地揮舞著手臂試圖抓住任何可以給我逃生希望的東西。可惜桌子上的東西就那幾樣,連個抽屜都沒有。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又把視線放到了那張鋪著黑棉被的床上。我對那張床不抱什麼希望,其實應該說,我對它有種莫名的厭惡與害怕。我想那是因為床上那張棉被已經太髒了,爛的好像被人肆意撕扯過,棉絮都露在了外面。我硬著頭皮靠近那張床,用手機燈光照射著仔細查看。不,那不是黑色!只有在近前靠著燈光查看,我才發現,那是紅色,是血液幹了發黑的顏色。
這裡發生了什麼?我的腦袋裡充滿了疑惑。
不知道是真實的還是心理作用,我感覺那張棉被散發出了無比刺鼻的血腥氣味。我的手指一點點靠近被子,用之間頂了一下被子表面的暗紅色區域,那種血液在布料上幹了之後的觸感,和其他地方布料本來的觸感有些不同,我確信這是被血染紅的。我忍不住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伸手捏住被子一角,慢慢把被子揭開。我的心跳快的自己都能聽到,隨著被子被一點點掀開,床鋪也展現在眼前。被子被掀開快大半也沒有看到床鋪上有什麼。正當我鬆了一口氣,同時內心又出現一絲失落的時候。一把短刀出現在我的視線里,一把刀刃已經出現鏽蝕,依稀能看出曾經沾滿血跡的短刀。我確認床鋪上再無其他東西后,拿起了那把短刀。這把刀的長度含刀柄差不多與我小臂相當,拿在手中稍稍有點沉,可見刀身厚度與堅硬程度。我沒有心情去琢磨這把利刃為什麼會出現在滿是血跡的床上,只是在想這東西對於現在身處詭異境地的我能有什麼幫助呢。忽然,我的腦袋裡閃過某部越獄電影里主人公用小錐子挖通道越獄的情節。我的內心迅速燃起了希望。
我再次在房間里轉了一圈,把每個牆都敲了一遍,最好選定了那面掛著佩佩照片的牆。其實我沒有明確感覺到這面牆厚度會少一點,但我突然想到了另一點。我回憶著佩佩家屋子的布局,確認了這面牆是與外婆家的卧室相連的,而其他幾面牆都還是在佩佩家屋內。我把手中堅硬的短刀刺向牆壁,牆面的黃泥土立刻就掉落了一小塊。我看著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小塊黃土,更加興奮起來。我彷彿看見了牆壁之後外婆的屋子。隨著短刀的揮動,越來越多的黃土從牆上脫落,牆上原本的那個小小凹痕也慢慢變成了拳頭大的凹槽。我想看看時間,可掏出裝回口袋的手機,卻發現它已經沒電關機了。我只好先不去考慮時間的問題,我想乾脆就當自己處在一個沒有時間概念的空間中吧。於是我開始更專註地挖那個洞,效率也高了起來。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我終於把牆壁鑿出了一個咕隆。這個咕隆有微弱的光線照射進來,讓因為沒有手機光線而陷入完全黑暗的房間終於出現了一絲光點。雖然這個咕隆大概只有勉強伸入一根小拇指的大小,但因為鑿的方法是縮進的,鑿出的形狀就像個漏斗,牆面上其實已經有了一個差不多籃球大小的凹陷區域。我準備繼續鑿下去,一鼓作氣把它鑿到可以讓我鑽過去為止。就在這時,我隱約聽到牆壁那邊有嗚咽哭聲從小孔中傳來。
我的毛孔一下子豎了起來,我清楚地記得,我從地上醒來之後,在來佩佩家之前已經把外婆家屋子鎖上了,牆壁那邊的外婆卧室里怎麼會有哭聲傳來。儘管已經有太多光怪陸離的事情發生在我面前,但任何不合理的可疑現象依然會讓我緊繃神經。我矮下身子,撐著牆面把頭慢慢貼近那個小孔,透過小孔向隔壁那間屋子望去。映入眼中的是外婆卧室的一片區域,我看見了那張熟悉的床,床邊坐著一個小女孩,背對著我在默默地抽泣著。女孩穿著長袖上衣,扎著一個小辮子,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人在屋子裡哭泣。我打量著那間熟悉的屋子,忽然意識到,這間房子和我印象里的房間雖然陳設布置大致相同,但顯然屋子裡的東西都看起來比較新。儘管回來之後,我有打掃過外婆的屋子,但那間卧室依然充滿陳舊的氣息,可以一眼看出許久沒人居住。而透過牆上孔洞看到的這間卧室,卻在處處都說明這兒有人居住。
眼前的場景讓我一時忘記了自己是身處在一個桌上擺著頭骨,房間四面只有牆的詭異空間。我回過神,意識到眼下逃離這個怪異的房間才是第一要事。於是,我深吸一口氣,朝著牆壁那邊大聲呼喊:「喂,小妹妹,小妹妹,這裡……」那個小女孩依然在抽泣著,身體微微顫抖,似乎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我有些挫敗感,但不想就此放棄,我再次深呼吸,準備用更大的聲音呼喊。這時,那個小女孩用力抽泣了兩下,然後稍微止住了一下自己的哭泣,開口說:「可是…我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嗎?」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不是在跟我說話。於是又努力掃視那間屋子,在確認屋子裡除了小女孩沒有其他人後,我忍不住感覺背後涼嗖嗖的。她好像是在對著面前的空氣說話,不,準確的說,她是在和什麼對話。「我捨不得你……」小女孩又忍不住抽泣著說:「佩佩,我答應你。我會幫你…幫你懲罰那些壞人的。」說著,小女孩從床上起來,伸手在空中,做出了一個拉鉤的動作。接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她眼前消散一般,她伸手向前方抓去,喊著:「佩佩,不要走,佩佩——」但她無聊她哭得多傷心,還是什麼也沒抓住。最後撲通一下,側身倒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我看到倒在地上的小女孩,看到了她那張我再熟悉不過的臉,是我自己,是小時候的我自己。似乎已經預料到這一幕,我心中沒有太多驚愕,只是不知什麼時候,我好似與那個小時候的我共情一般,滿臉都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