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綰髮
秦子秋只覺得心瞬間千瘡百孔,僵著身子任歐陽雪晴自身邊走過。當身後的珠簾身響起時,手中的簪子被他隨手一擲:「你不要,便扔了吧!」
一個價值一千多兩黃金的簪子被他說扔就扔,那些沒有了熱鬧可看正要離去的人,立刻向那簪子飛逝之處涌去。不知是被誰撿到了,得意的笑聲還沒有發出第二聲,便被人給壓倒,然後,便如慣性一般,一個疊著一個,如疊羅漢一般,全都趴壓在了前一個的身上。那個最先搶到簪子的,從一開始的扯著嗓子的尖叫,漸漸的成了無力的低喘:「你們,快點起來,我,我快被,被壓死了。」
就在這時,一雙奶白色束著金緞的短靴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的視線上移,剛看到那淡粉色的裙擺,手中的簪子便被人一奪而去。
「哼,敢搶我們秦家的東西,小心本小姐讓你去大牢。」
被壓在最下面的壯漢欲哭無淚,想開口求饒一開口便失了力氣,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說話的是秦婉兒,她心疼的看著失魂落魄的哥哥,只覺得眼眶一紅,憤怒的目光射向珠簾后那個趴在男子耳邊說著話的歐陽雪晴,揚聲道:「歐陽雪晴,你這女人好狠的心,我哥哥都對你這般討好了,你怎麼還這樣的羞辱他?」
話音剛落,一陣狂風打屋內吹出,帶著那珠簾掃向了秦婉兒。
「小黑哥哥,別——」歐陽雪晴急急的一喚,那已近了秦婉兒眼前的珠簾像突然泄了力一般,紛紛墜回。
「我沒有要一分要羞辱他的意思,我也沒有讓他來百般討好,我歐陽雪晴就是一個心狠的女人,所以,勸勸你哥哥,離我遠點。」
秦婉兒氣得臉色通紅,用力的跺了跺腳,正要衝進歐陽雪晴所待的那間屋子,只感覺到整條手臂都被人拉住。
「哥哥!」秦婉兒帶委曲的聲音中全是不依。
「婉兒。」秦子秋冷聲斥了她一句,又回眸深望了眼遮了簾幕的屋子,深吸口氣道:「婉兒,我們走吧。」
「哥,可是,可是——」她就想不通了,這臨安城多得是名門閨秀喜歡哥哥,哥哥喜歡這她,她居然還不樂意!
「婉兒,別可是了,我們走。」秦子秋收回目光,放開了秦婉兒的手臂,先一步向鋪子外走去。秦婉兒只得快步的跟上,只是心裡的火氣仍在,沒處宣洩。路過那身上的人還沒有完全起來,還壓著兩人的壯漢,用力的踹了那人一腳:「哼,這次便罷了,下次再搶我們秦家的東西,一定送你進大牢。」
壯漢一聽,雖挨了踢,卻是巴不得把另一半身子也送到秦婉兒的腳下,只可惜有氣無力,只能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頭,眼望著美人越走越遠。
秦家兄妹出了店鋪后,四公主喚著碧玉從屋子裡急走了出來,鳳兮自然是知道四公主的意思,扯著面色冰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江無痕也跟著出了屋子。
「晴兒,你為什麼不要那支發簪?」
「那本來就是我的,是我用來換金子的。小黑哥哥若是想拍它送我,不如直接送我金子好了!」歐陽雪晴坐到墨楚的身邊,笑得甚甜。她真的沒有想到,今天他會來,好大的驚喜。
那張清冷俊逸的臉上再次泛出了無奈的笑容。只見膩在他身邊的小女人臉色微紅,聲音輕柔:「再說了,在我看來,還是小黑哥哥你幫我做的這隻簪子最漂亮。」
歐陽雪晴將懷中一直揣著沒捨得戴的簪子,寶貝似的拿了出來。
墨楚臉上的笑容更甚了,像是朵冰天雪地里盛開的水仙花,潔白如玉,芳香醉人。
「小黑哥哥還以為你不喜歡,隨手送人了!」墨楚笑得甚是溫柔,伸手接過那支梅花簪,拉著歐陽雪晴坐在了身前:「小黑哥哥還記得,你給這簪子取的名字,叫做留香。」
說著湊在鼻尖一嗅,笑道:「話說,還真的有股美人香。」
呃!
歐陽雪晴被墨楚拉到身前,便順勢的偎依在他的懷中,因為簾門被鳳兮公子走時帶上,她也不怕有人窺視,便正大光明的占著他的便宜。
聞言,動作一滯,鄂然回眸,正對上小黑哥哥笑意盈盈的眸子。不由的臉一紅,嚶嚀一聲,將臉埋在了他的胸膛中,聞著他聲音那淡淡的清香,只覺得臉頰越發的燙了起來。
她的小黑哥哥居然也會說這種調笑的話語。
這支簪子她剛打懷中取出,他便說有香氣,還說是美人香…
若不是她親耳聽見,打死她她也不相信小黑哥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四周很安靜,也沒再聽小黑哥哥說話,歐陽雪晴都能聽到自己的心砰砰亂跳的聲音。而耳邊小黑哥哥的心跳聲,很沉穩,很有力,跳動的速度雖然比起她的差之甚遠,好像比剛剛要快上一些。
正勿自做著這種無理頭的對比,便覺得她隨意用緞帶束起的頭髮被散開,一雙手順著她的頭髮從上到下的撫摸著。雖然這動作有些像她在撫摸她以前養的寵物狗毛球,但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很舒服,舒服的讓人想嘆息。
撫了一陣,那雙手將她的秀髮攏了起來,在她的腦後弄著什麼,接著輕輕柔柔的別上了一樣東西。
歐陽雪晴奇怪的伸出手,向後摸了摸,她的頭髮被他綰了起來。再向上摸去,摸到了那細長的金絲,不用再向上,歐陽雪晴也知道是那支梅花簪子。
「小黑哥哥,你將簪子——」歐陽雪晴自他懷中半起,對上他那溫柔的目光。
「這簪子你戴上,很美。」墨楚順了順她耳側的碎發,冰涼的唇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蹭了蹭,觸及她微閉的眼睛,輕輕笑起,聲音低沉磁性,卻讓歐陽雪晴有了一絲的羞赧。
她以為,他要吻她!
她睜開眼,憤憤的瞪了他一眼,緊接著,霸道的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動將唇貼到了他的唇上。
他似乎是怔了一下,那冰涼的唇漸漸的熱了起來,在歐陽雪晴的主動下,傾身攬住她,加深了這個吻。
歐陽雪晴只覺得全身酥軟,整個身子都輕飄飄的,彷彿是浮上了雲端。她的身子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讓忘卻了周遭的一切。
撫上他胸膛的手被一把抓住,歐陽雪晴睜開了有些迷茫的眸子,望著臉上也有著淡淡紅暈的墨楚,在他的懷中蹭了蹭:「小黑哥哥,你怎麼了?」
墨楚的身子緊繃,雙臂略略收緊,止住了歐陽雪晴亂動的身子,難耐的喘了口氣道:「晴兒,你忘記這是哪裡了?外面可還有人等著你呢!」
歐陽雪晴神思這才清醒了幾分,面如火燒,心裡卻仍是不樂意,哼了聲勾緊了他的脖子:「小黑哥哥,難道你真的如傳聞中那樣,不喜歡女人?」
墨楚的臉色一僵,幽深的眸子湧出了幾抹暗黑,將那抓住握在手中的綿軟小手下移,聲音沙啞的道:「丫頭,你說小黑哥哥喜不喜歡女人?」
啊的一收尖叫,歐陽雪晴如被火燒到一般,連忙收了手,快速的跳離了墨楚的懷抱,顫著手指著一臉笑意的墨楚,結結巴巴的道:「你,你——」
看著那笑意瀰漫的絕色美男,歐陽雪晴的你無恥三個字卡在了嗓間。
正在這時,一陣敲門聲響了起來。
歐陽雪晴走到窗邊,打開了窗子,理了理衣衫,才清了清嗓子,回頭問道:「誰,有什麼事?」
「掌柜的,是我,江無痕。」外面外來江無痕的聲音,聲音透著很刻意的冷漠和疏遠。
掌柜的!怎麼聽著這麼彆扭。
歐陽雪晴怔了一下,走到門邊,拉開了門,看著一臉陰沉的江無痕,狐疑的問道:「江大哥,你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說話間,眸子甩向了門外正向她走來的四公主,暗中猜測著:難道是這四公主又做了什麼驚人的舉動,得罪了江大哥?
江無痕眸子冷冷掃過端坐在屋中靜靜喝茶,連眸子也未抬過的某男,臉色越發的難看。
「掌柜的——」江無痕剛出聲便被歐陽雪晴給打斷。
「別,別,人家這麼喊也就罷了,江大哥,你這麼刻意的喊,雪晴有些拿不住。難道,你是生雪晴的氣了?」擰著眉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今天有招惹到他的地方。
江無痕動作僵硬的搖了搖頭,目光掃向那已從二樓下來的兩人,神色中多了絲慎重,聲音壓得極低:「掌——雪晴妹子,你要小心那個穿紅衣服的男人。」
穿紅衣服的男人!
歐陽雪晴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大廳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那邊是花冷語和狐狸男兩人正下著樓,穿紅衣服的,莫非指的就是狐狸男。
狐狸男似乎是覺察到了有人注視,眸子向著歐陽雪晴的方向望了過來。而江無痕則是在他望來的瞬間,一步跨入了屋子中。
「掌柜的,有這麼好玩的事情,你居然只叫著花冷語,卻不叫上我,你可真夠偏心的!」狐狸男的話才出口,便覺到了一道清冷的目光穿透珠簾,直射而來。那目光雖然清清淡淡的,沒有什麼怒意和狠戾之氣,可卻讓他察覺到了危險。
他收起臉上妖嬈的笑容,隔著珠簾望向屋中的白衣男子,收回了走向歐陽雪晴的步子:「走吧,花兄弟,我們是夥計,命苦著呢,這邊忙完了,還得去藥鋪忙活去。做掌柜的就是好呀!等有一天,本公子有了錢,也就學學我們歐陽掌柜的,開個鋪子,雇上十個,八個的美妞,幫本公子忙活著,本公子呢,就只顧著來收銀子,瀟洒快活著!花兄弟,那書生在店中,保證來看病的一個也沒有,你還不快點走?」
花冷語回頭望了眼歐陽雪晴所待的地方,才繼續向門邊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歐陽雪晴總覺得,花冷語這回眸一眼的眼神很怪異,對她,似乎是帶著一絲恨意!
「雪晴妹子,那人在你鋪子里當夥計?」江無痕焦急的聲音自身側傳出。
「是,那傢伙的醫術不錯!」
「雪晴妹子,你要小心點他,如果有可能,就將他趕出鋪子,離他遠遠的。」江無痕語氣愈發的重,見歐陽雪晴疑惑的望向他,唯恐她不相信自己,心裡頗有些著急。猶豫了片刻,神色更為的慎重:「他是藥王谷的谷主柳玄。」
「藥王谷?」歐陽雪晴低眉重複,喃喃道:「他既然是藥王谷的谷主,醫術肯定是極高,跑到我那個小藥鋪里做什麼?莫非是——」
歐陽雪晴突然想到了被她掛在頸上,揣入裡衣內的玉配,百山之上一個葯字。她一直覺得那個玉配不普通,難道說是和藥王谷有關!
「他來這裡應該便是為了尋當年怪叟神醫留下的醫冊,還有藥王穀穀主所持有的信物。」
「一枚玉配?」歐陽雪晴揚眉問道。
江無痕點頭,目光定在歐陽雪晴的臉上,一字一頓:「對,是一枚玉配。」
「他已是藥王谷的谷主,要不要玉配又有什麼關係?」來拿醫冊,她倒能想明白,那一枚玉配,不過是個象徵性的物件。他已是谷主,隨便拿出一物,說是信物,又有誰敢不服?
「那不止是玉配,還是一處洞府的開關,裡面有怪叟神醫一輩子的珍藏。聽說,那裡面連起死回生的珍貴藥丸都是有的。」
「當真?」
本來還打算將東西給那狐狸男,打發他走的。可是現在她改變主意了,這麼珍貴的東西,怎麼能輕易給人!
見江無痕點頭,歐陽雪晴笑得更開心了,這玉配,她決定了——據為己有。
「四姐,你怎麼又偷偷跑出來了?你可知道,這次父皇真的是生氣了!」樓梯處傳來六皇子的聲音,只見六皇子牽著那朝聖公主的纖纖玉手,很小心的摻扶著她下樓,那神情,還真是備寵之至。
「六弟,我不是讓安公公回去說了嗎?我就在歐陽府中玩個幾天就回去。」四公主躲到了歐陽雪晴的身側,她知道,她這個六弟即便不看她的面子,可是歐陽雪晴的面子總是要給幾分的。
下了樓梯,六皇子鬆開了納雲公主的手,輕聲的說了句什麼,便向她們走來。
那位公主臉色微紅,唇角帶笑,極為乖巧的點了點頭。站在了樓梯邊側,飽含情意的目光望著六皇子的背影。
「四姐,這一次不是六弟不幫你。父皇他真的是動怒了。我聽三順子說,父皇有意給你指了門婚事!」六皇子低聲道,四公主的臉色大變,直盯著六皇子,半晌搖著頭道:「六弟,你別騙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是真的,父皇給你指的——」
「你不要說,我不要聽!我不要嫁,我死都不會嫁。」四公主神色有些瘋狂,雙手捂著耳朵,大聲道:「我要去對父皇說,我絕不嫁,死都不嫁。」
四公主放下堵著耳朵的雙手,紅著眼眶向江無痕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緊接著,便急步向外衝去。
歐陽雪晴忙扯住了她,幫她順了順背,輕聲安慰道:「雨姐姐,你別急!你這麼衝動的跑去根本沒用。你靜下心,我們好好的商量個法子出來!」
「商量法子,等辦法想出來,便已經晚了!」四公主此時腦子是一片空白,只恨不得立刻便到父皇跟前,和他理論。
歐陽雪晴壓低了聲音,道:「四公主,皇上他是你的父皇,卻也是天下第一人,是當今的皇上。你若是好好的說,倒也罷了。你若是像現在這麼激動。這嫁期本是一年,都會縮短成一天的,你知不知道?」
「雪晴,那我怎麼辦?」四公主的眼淚嘩嘩的順著臉頰往下流,聲音也沙啞了起來:「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給我不喜歡的人,我這輩子若嫁人,便只嫁他!雪晴,你知道的,我只願嫁他。」
「是的,是的,我知道。」歐陽雪晴輕輕的點著頭,只能這般的安慰,這種事情,一時半時的,還真的是想不出什麼法子來。
四公主突然鬆開了她的手,抬起衣袖抹著眼淚,向著江無痕奔去。在眾人呆愣的目光中,撲入了江無痕的懷中:「江大哥,你帶著雨兒,遠走高飛,好嗎?」
這個時代的女性,能這般的告白,真的是好直率!不過,以江大哥的性子,可能會接受這飛來的艷福嗎?
果然如她所料,江無痕微怔了一下,眉頭緊皺,用力的推開了四公主,冷冷的出聲道:「公主,請您自重!」
四公主獃獃愣愣的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再次的嗚嗚的哭了起來。調轉了身子,轉身便向外奔去。歐陽雪晴嚇了一跳,忙緊跟著追了上去。路過六皇子身邊,卻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鬆開,四公主現在情緒不穩定,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傻事來。」
「雪晴,不管那個男人是誰!你註定是本皇子的人,誰也改變不了!」
說完這話,便任歐陽雪晴掙開了他的手,犀利的目光向著那已空無一人的屋子裡掃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走向了那樓梯邊的納雲公主,柔聲輕道:「不好意思,一些家事,讓納雲公主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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