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不是暴君，卻勝似暴君。

「挽寧的心思越來越重了」

長樂靠在床榻上如是說道，其實謝昭又哪裡不知道，挽寧是心思很重的一個孩子，他從前兩年就發現了，所以他也本能性的覺察到危險。太危險的人靠不近。

長樂嘆了口說道：「這麼小的孩子，整日不想著去看看長安城哪家姑娘好看，也不去想想怎麼瀟洒享樂，整日就想著為國家奉獻.正常么？」

謝昭不禁忍笑出聲：「正常啊。我小時候不也這樣嗎？」

長樂思索了一陣，然後反駁道：「不對，你不是這樣的，你中間還有一個我呢。你會想我的，我保證。」

謝昭點頭：「當然，我不想你想誰呢？對了，最近安嬴怎麼很少來找你了。」

「安嬴。」

長樂默念了一下，然後重新睜眼說：「他最近去了一趟江南吧，說是要擴市場順便再去旅遊一趟，我就讓他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呢，估計也快了。」

謝昭最近實在是太忙，都忘了安嬴已經離開長安城的消息，不知道他回來的時候，發現松月又是孤身一人會是作何感想？

「你說等安嬴回來知道了松月現在還在詔獄，又被休掉了，他會是什麼感覺？」

長樂倒是想過這個問題，不假思索道：「他么，一定是會厭棄的。」

「厭棄松月？」

「對。」

謝昭開始沉默了，然後默默把床頭的燭火吹滅哄著長樂漸漸進入了夢鄉。

翌日。

長樂一大早就要去凌府看望點翠。

謝昭送了她們過去，然後自己策馬回了宮裡，他應該首為不住皇宮的帝王，雖然這件事沒有在大臣中傳開，但是還有小部分人是知道內情的，卻無人敢置喙謝昭的決定，之前有過很多次質疑他決定的人，下場都不算太好，謝昭對於對他沒有惡意的人還是很溫和的，一般就是讓你不能再晉陞了而已，或者是發配出去。

大家都不想上趕著倒霉。

不是暴君，卻勝似暴君。

凌府。

點翠在門口等待著長樂他們。

點翠已經換下了病號服，恢復成了平常的打扮，但是還有點憔悴跟狼狽，整張臉肉眼可見的垮下去，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長樂看到點翠的時候，心裡有點心疼她，可惜，她現在的境遇，她也沒辦法幫助她。

長樂牽著輓歌的手走了過去，笑著說：「點翠，好久不見了，這段時間過得可好？「

點翠微微頷首，然後抬眼打量著長樂：「主子，您看起來精神不錯，這次回來是專門找我的嗎？「

「是的，怎麼這麼見外了？我都說了不用叫我主子了，你現在沒有服侍我，不是我丫鬟。「

「我聽說你病才好，所以來探望一下。「

「我沒事了，你的身體怎麼樣？「

「我很好。「點翠看了一眼旁邊的輓歌。

長樂笑眯眯的說：「輓歌已經長成大姑娘了，比小時候還漂亮。「

點翠的臉色有點不自然，低垂下了腦袋。

長樂又笑了笑說：「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怕我們的輓歌了，因為她晚上經常哭，哭了你就要去哄輓歌。「

點翠：「是啊，輓歌小時候可愛哭了，一晃眼都是大姑娘了。「

「你放心好了，松月現在就在詔獄，不會再出來害你了。「長樂拍了拍點翠的肩膀，「以前的事情就算了，我不會再糾結，你現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會阻止你的，所以你也不要有負罪感。「

「娘娘，謝謝你的諒解。「

「我們進屋再聊吧，點翠，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三人進了客廳，長樂讓丫鬟準備了點茶水，點翠喝了茶，又和長樂他們聊了會兒天，這才離去。

等點翠走了，長樂才收斂起笑容，看向一直沉默的輓歌：「你今天怎麼這麼安靜。「

「姑姑，你有沒有覺得點翠有些奇怪。「

長樂：「有么？「

「她不像以前那樣總是粘著我，不僅如此，我感覺到她看我的目光總有一種躲避，好像很不舒服。「

長樂：「她是因為你的身份吧，還有就是她的孩子沒有了，看見別人的孩子，心裡總是有些膈應的，我們作為她身邊的人，理解並且尊重就好了，其餘的事情不用過多的去揣測，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長樂說完這句話，輓歌陷入了深思中，不再言語。

-

御書房。

徐徐青煙縈繞在蟠龍柱兩側，那是謝昭最近的新寵，龍涎香升級版。

謝昭坐在御書房裡看奏摺，忽然一聲輕咳打破了御書房的寂靜。

謝昭揉了揉額角：「何公公，進來吧。「老人都不太聞得慣這個味道，謝昭即位之後再沒有招攬過一個新太監了，他不想把這種慘無人道主義的傳統延續下去，更加不倡導民間那些自願凈身想要入宮的孩子通過這種方式進來。

何公公也是進宮很早了。

一名中年太監走了進來：「陛下，您有一封信要交給奴才轉達給您。「

謝昭接過來：「什麼信，拿過來給朕瞧瞧。「

何公公恭敬地將信遞給謝昭。

「什麼事這麼緊急？還要你親自送過來？「

何公公低頭：「陛下，這封信不屬於任何人，也不屬於朝廷，而是屬於陛下您的，是一位老朋友送來的。「

謝昭看著手中的信，疑惑道：「老朋友？什麼老朋友？難不成朕又招惹了哪位大臣？「

「陛下，您不要冤枉老奴，是陛下您在民間認識的一個朋友，那位朋友現在也已經不在人世，而這位朋友的父母想要託付他的遺物給陛下您，所以就寫了這樣一封信。「

「哦？這樣一封信，你確定不是一個騙局？「

「絕對不是，陛下若是不信，就請拆閱，奴婢絕對不會欺瞞陛下。「

謝昭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讓朕先看一看吧。「

何公公立刻拿起了紙張，小心翼翼的呈遞給謝昭。

謝昭拆開，一頁薄薄的紙張上面，只有兩行字：

陛下，臣蕭青鸞拜。

謝昭看著那熟悉的兩個大字，愣了愣，然後將它放下，繼續看另一頁。

第二頁上面寫的是：

陛下，臣謝雲卿拜。

蕭青鸞？

謝雲卿，她為何會突然給朕寄信來？還說她已經死了！

謝昭的臉色陰晴不定，不明白蕭青鸞為什麼會說自己死了？而且還說自己已經死了，這到底是真還是假？

「何公公，去請林丞相來一趟。「

「是，奴才遵旨。「

不多時，林丞相來到了御書房，躬身叩拜：「微臣參見皇上。「

謝昭示意免禮。

「林愛卿，你看這信上面說的是怎麼回事？你認識蕭青鸞嗎？「

林丞相仔細辨別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啟稟陛下，微臣不曾見過蕭青鸞，只聽聞蕭青鸞是陛下您曾經在民間救治的一個病人。「

謝昭皺眉道：「你不是跟蕭家人很熟悉？連這個都不知道？「

林丞相苦笑：「那只是小時候的事情，現在微臣已經許多年未曾與她聯繫，微臣確實不知道她已經死了，也許這其中有什麼誤會吧。「

「只是誤會？你確定她沒死？她真的沒死？「謝昭激動道。

林丞相搖搖頭：「這點微臣可以確定，畢竟她生辰那天，微臣是和她一起去的。「

謝昭嘆氣：「哎，她是我見過最特殊的女子，也是唯一的一個，朕當初救治她的時候也想過把她留在皇城，但是想起她的家庭和經歷，最終還是選擇了送到南方，希望她能夠活下來。「

「那她這個時候給您寫這封信是什麼意思？是想告訴您當年她在江湖上闖蕩的時候遭遇過什麼事情么？她說她在江湖上遇到危險了？「林丞相有些不安的猜測道，如果蕭青鸞真的出現了什麼意外，對他來說，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情。

謝昭擺了擺手：「不，不管怎麼樣，朕還是要親自確定一下，不管是誰，膽敢冒充蕭青鸞騙取朕的信任，都必須付出代價！「

「是。「林丞相應了一聲，隨即想到了什麼，說道，「陛下，不知道您還有什麼吩咐嗎？如果沒什麼其他的事情，老臣先告退了。」

謝昭煩躁的擺了擺手：「退下吧。」

林丞相退下之後，謝昭陷入了深思。

蕭青鸞為何在這個時候給他寫信呢？還說當年她在江湖上遭遇過危機？她在江湖上遭遇的危機又是什麼？她的身世，到底是不是真的？

謝昭一夜無眠，第二日清晨，他召見了雲烯。

謝昭坐在桌案後面：「雲烯，你可認識蕭青鸞？「

雲烯一怔：「怎麼，陛下認識蕭青鸞嗎？「

「嗯，當然，朕還救過她的性命，朕不相信她會死，朕一定要查個清楚。「

「陛下，蕭青鸞已經死了。「雲烯沉聲道，「而且我也查過了，她當初在江湖上是一個叫周鳳儀的女子所殺。「

「什麼？！「謝昭霍地站起身來，「你說誰殺了她？周鳳儀是誰？「

雲烯：「就是那個被您救下的那個少女，周鳳儀，她是個孤兒，當年是我在街邊撿到她的，我帶她回府，她也從此改了名字，換了一個姓氏，不久后，她就被周家的人發現她的存在，並且將她逐出了周家，她的父親，是周鳳儀的親哥哥天佑。「

「這這.「謝昭臉上的驚詫之色溢於言表，「雲烯，周鳳儀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又出現了？「

「不知道。「雲烯說道，「或許是周鳳儀的魂魄在附體吧。「

「這怎麼可能？周鳳儀的靈魂早就被周家驅趕出去了。雲烯現在還崇拜怪力鬼神，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是啊，所以我懷疑周鳳儀根本就沒有死，或者說她只是被天佑控制住了。「

「可是她為何會給朕寫信？「謝昭疑惑道。

雲烯沉吟片刻：「可能是她感覺到了陛下的召見，或者是因為周鳳儀的身份被揭穿，所以她想向陛下求助吧。「

「也許吧，不管怎樣，朕都會派人查清楚的。「謝昭揉了揉額頭，「雲烯，朕聽說昨天你去見了那幾個老夫人，她們的反應如何？「

雲烯沉默了一會說道：「昨天晚上臣與幾位老夫人談話，他們似乎都不願意承認那個冒牌貨的身份，不過，臣倒是看出了她的眼神，她不像是作假。「

謝昭點點頭，心中卻是冷笑：「那幾個老東西，還真是越老越糊塗。「

雲烯又說：「陛下，臣想到一件事情。「

「哦？什麼事情？「謝昭問道，眼睛盯著雲烯。

雲烯猶豫了半響，還是說道：「這件事情最好不要讓皇後娘娘知道，畢竟周鳳儀或者說是蕭青鸞，她曾經是實打實的愛慕過您啊！難免皇後娘娘不會芥蒂。」

謝昭沉吟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長樂，畢竟自己跟周鳳儀並沒有任何的逾越舉動。「朕會告訴他，不必擔心。」

-

西郊別院。

謝昭回來了個大早。

他將那封神秘的求助信告訴了長樂，長樂整個人籠罩在月光下，連輪廓都是美得淡淡的。

「我知道了，所以你要去見那個周鳳儀是么？」

謝昭嗯了一聲，嗓音沉溺。「我要去見一下鳳儀，她如果真的出事了，我還想幫一下她。」

長樂有些不高興的扭頭就走，一言不發的時候是她最恐怖的時候。

謝昭開始感覺到恐慌。

但是他也不能放任周鳳儀不管，不管消息是真還是假，都應該去看看。

謝昭追了上去拉住了長樂的手說道：「楚楚，跟我一起去，好么？」

長樂抽回了自己的手，嗤笑道：「老情人會面，我去幹嘛呢。」

謝昭立馬反駁道：「什麼老情人會面？我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只不過祖輩的情分擺在那裡，她對我年少的時候的確有過情，但現在都好多年過去了。」

長樂點了點頭：「我知道，明日一早我陪你去吧。」

謝昭露出喜悅的神色：「楚楚，謝謝你理解，真是太謝謝你的理解了。「他忍不住抱起長樂在她的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大口。

長樂瞥了他一眼：「你謝我做什麼，你是我丈夫，體貼你照顧你是我的職責所在，但是我提醒你啊，你要對我好，知道不？敢背叛你試試。「

謝昭頓時覺得心花怒放，一雙手臂緊緊摟住了長樂的腰肢。「不會背叛你。」

長樂掙扎了兩下，沒掙脫開，也就懶得再掙扎了。

她的身材嬌小玲瓏，被謝昭擁入懷中，更顯得柔軟，讓謝昭忍不住用下巴磨蹭了她的腦袋。

謝昭輕撫著長樂的長發說道：「楚楚，你放心吧，只要有朕在，朕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長樂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你這是準備保護我么？「

「當然會保護你的。「謝昭急忙肯定，「你是朕最愛的後宮之主，諾大的後宮只有你這一個人，朕當然要好好的疼你才行，我怎麼可能捨得欺負你？「

「算你還有點良心。「長樂哼了一聲，「我告訴你，如果你敢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原諒你，我說到做到。「

謝昭笑容燦爛：「朕怎麼可能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女人，我怎麼可能會背叛你呢。「

長樂嘴硬道：「誰知道呢，你們男人都沒有一個好東西，你就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裡，遠走高飛。「

「不要！「謝昭立刻說道，「你不會離開的，除非我死了，否則，你永遠別想離開我的視線。「

長樂聞言，眉毛一揚，語氣帶著挑釁的味道：「你說的，我們一言為定！「

謝昭笑嘻嘻道：「當然，君子一諾千金。「

兩個人互瞪了彼此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長樂突然抬眸看著謝昭：「你還沒說，那封神秘的求救信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謝昭搖頭，「不過，我猜測可能跟前段時間江湖上傳聞的周鳳儀已死的消息有關，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過去看看再說。「

「什麼？「長樂愣了愣，旋即蹙眉，「你說周鳳儀已經死了？「

謝昭頷首：「我不確定真實性，但是，從她給我的求救信中的筆跡來看，倒是跟周鳳儀挺像的，而且，她說的話也讓朕有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冷漠又疏離，幾個字淡漠的掃過去。「

長樂皺眉：「嗯，明日就知道了。「

謝昭想了想：「是啊。「

-

翌日。

約定的地點是在城外便宜的一處山林里，還沒有被開發過，就連官道都走得十分踉蹌跟吃力，馬車在這種崎嶇遴尋的山道上很難飛快的前進。

謝昭蹩眉看向馬車中被抖得難受的長樂，「走，我帶你騎馬上山，不要坐車了，頭暈。」

長樂已經被馬車顛簸得七葷八素，哪裡還有脾氣，當即擺手：「這路回頭一定好好修整一下，我們先下去吧，車夫停車吧。」

車夫也擔驚受怕的，一直都是最小的馬力在跑，耐不住腳下的石子太多了，左右走走就是上躥下跳的顛簸。

謝昭將長樂扶在馬上，然後自己翻身上馬，帶著她往山上跑去。

周鳳儀瑟縮在一間茅草屋裡面，渾身髒兮兮的，眼瞳渙散著沒有任何的光亮，如同一具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