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完結篇（三）
訂婚宴。
紅綢喜緞，彩燈高懸。
在一片的大喜紅色之下，李慕終於得償所願，跟自己年少時喜歡的女子定親。
這一路走來太過波折，雖然只是樂姬只能成為他的一個妾室，但是他已經非常高興了，連帶著俊秀的臉龐上都露出一絲真正的歡喜。
長樂走了過來，她今日是這裡的女主人，訂婚的地點在西郊別院，也正是這個李慕從小生活的地方。
來的賓客不多，因為並不是正式的婚宴，所以宴請的都基本上是他們的一些熟人。
大家聚在一起說著話，其樂融融得很。
李慕不免得在你來我往的高漲氣氛中又喝多了酒，樂姬在一旁小聲的提醒他喝酒不要喝多，雖然說了也等於白說，但是李慕卻將拉著她的手拽得更加緊密了。
李玉今日一身粉紅夾絨的小襖裙，頭上帶著一頂粉色的玉冠，少有的抹了一點脂粉，臉頰上紅撲撲的，嘴唇卻是櫻粉色，很漂亮。
李玉拿著一杯玫瑰味道的果酒，去敬了二哥一杯酒，她說：「二哥，祝你訂婚快樂，以後可要早點給父母生下一個外孫呢。」
樂姬的臉色有些尷尬，不由自主的往李慕身後退了半步，讓人擋在自己的前面，一言不發。樂姬不敢告訴她們，自己不能生育已經是事實，只有李慕笑著回，「好啊。」
李慕已經打定了主意，樂姬不能生育就不生了，以後自己還可以娶一個正妻，能給家族傳宗接代就好了，其餘的並未多想。
樂姬的臉色有些發白，這才鼓起勇氣回了李玉一杯酒，「殿下，我敬您一杯。」
李玉笑著點頭，露出少女純真的笑容，牙齒整齊又潔白，耀眼得如同九天下凡的神女一般。「好啊，嫂嫂。」
樂姬的笑容更加真摯了起來，也就是這一聲嫂嫂，讓樂姬還惴惴不安的心忽然沉了下來，「謝謝你。」
李玉疑惑的揚起小臉問：「嫂嫂，謝我做什麼？」
樂姬搖搖頭沒有說話。
李慕卻很懂的將樂姬往自己身後藏了藏，解釋道：「妹妹，樂姬她性格比較內斂不太會說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二哥哥還要繼續去敬酒，你去找大哥玩一會兒吧。」
李玉哦了一聲，隨即將目光往李挽寧的身上搜尋去。
李挽寧站在陽光下，身影偉岸。他正側頭聽長樂說著什麼，邊說嘴角還勾著一抹淺笑。
李玉隔著人群，脆生生的叫了一句，「大哥！」
李挽寧立馬側頭看向聲音的方向，於人群中跟李玉對視著，心跳空白了一瞬。然後低聲跟長樂說了句什麼，就往李玉的方向走去。
李玉一步都沒有挪動過，腳下現在像是灌了鉛，她走不動，只抬眼看向李挽寧說：「大哥，二哥要去招呼客人，讓你帶我去走走。」小姑娘吸了吸鼻子，聲音糯糯的，眼神還泛著一層狡黠的光。
李挽寧聞言愣了一瞬，然後牽著李玉的手往西郊別院的後山走去。
西郊本是一處空地，但是因為這些年來太上皇不斷的開發，已經成了另外一番皇家園林的樣子，所見之處無不是鮮花跟綠植。
李玉一身粉裙腳下踩著一雙淡粉色的繡花鞋，肩膀上還斜跨著一個草編的小包，像混跡在山林中的仙女。她掙脫了李挽寧的大手，往前輕快的跑了起來，去捉那尾巴是紫色的蝴蝶。
陽光正好打在她的發頂，金光籠罩著，很難說她給人的感覺為什麼這麼潔白無瑕又自帶一種韻味。
李挽寧不由得看得痴迷了。
他笑，「不要摔倒了。」
李玉嗯了一聲終於把紫色的蝴蝶捉到，「大哥，你快看！蝴蝶唉！」
李挽寧也大步走了過去，看見小姑娘的手上正好蓋著一個紫色的蝴蝶，以一種近乎臣服的姿態吻著李玉的手掌。
「喜歡？喜歡大哥讓人給你每天都抓一堆的蝴蝶來陪玉兒玩兒吧。」李挽寧笑著站在李玉的身側說道。
李玉搖了搖頭，然後手倏然打開，放生了漂亮的蝴蝶，她的目光隨著蝴蝶振翅而飛的高度逐漸迷離，嘴角淡淡的扯著一抹笑，露出一點潔白的牙齒，「哥哥，不用的，蝴蝶是喜歡自由的生物，它們不願意被囚禁在罐子里，而我們也不要去當那個折斷它們翅膀的人。」
李挽寧笑著搖頭，「好，玉兒真的是長大了啊。」
李玉最討厭李挽寧把它繼續當小孩兒，說著便鼓起了兩腮，像一個小河豚一樣可愛。「大哥，你不能再說我是小孩子了，我過完年就十八歲了！我都及笄兩年了！你看跟我同歲的二哥，都已經定親了，玉兒也到了成婚的年紀。」
李挽寧其實一直在逃避，逃避他對李玉的真實感情。
因為兩人的關係實在是太過親密，他是親眼看著李玉是如何從一個襁褓中的小孩逐漸長成這樣的一個少女的。
愛人如養花。
他將李玉保護得這般好，卻也想不通他日讓李玉去嫁給別人。
索性就不提。
李玉在他的身邊他就覺得很好了。
已經十分的滿足了。
實在是想不到還要奢求其他的做什麼。
他也依然不敢去奢求其他。
李玉卻趕。
她喜歡大大方方的感情，能夠宣誓全天下人的，就像父親跟母親的那樣的愛情，實在是太過美好。
因為從小就遇見了特別多美好的事情，所以到她這裡已經對普通的東西無感了。
而李挽寧正是她窮極一生的夢想，更是少年時期的羈絆。
母親曾經問她想不想要出去歷練一番，去看看外面的山河，他們會派人保護好她，讓她什麼都不用操心，開心的出去就好了。
可是每一次，李玉都堅定的拒絕了。
她不想，也不願。
外面太遠，此去經年。
或許下一次回來的人，長安城中的人事物，早已經物是人非了。
她的眼眶倏然泛起了熱淚，「大哥，玉兒其實」很喜歡你，是那種喜歡。
可是最後的半句話她始終都沒有說出口，實在是不知道怎麼才能說得出口，那些包含著禁忌的話語，已經將年輪都抹去。
李挽寧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還在反思就看見她哭了，手忙腳亂的從懷裡拿出一張潔白的手絹替李玉輕輕的擦過淚水，直到她背過身去。
李玉問：「哥哥，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願意離開長安城嗎？」
李挽寧也好奇，「為什麼？」
李玉借著一點酒意上頭，直截了當的說：「因為你。」
李挽寧皺眉，「為什麼？」
李玉依然背過身往前慢慢走，邊走邊說，「嗯，因為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從我記事起，我對你好像就有一點點的喜歡，到了青春期的時候，剛剛從話本子上得知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之後，我對你就不止一點點的喜歡了，是非常非常的喜歡。但是，我一直不敢告訴你，因為你是我哥，雖然我們並沒有親緣的血脈，但是你也是看著我長大的，相反我也是看著你從一個小孩逐漸走上了這巔峰之位。其實兩年前，我就想告訴你了。」
「但是當時我還太小，你也太忙。」
「現在時機都成熟了，我想最後為自己爭取一次。」
深呼吸。
深呼吸。
李玉強迫著自己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三次，這才鼓起勇氣轉過了頭說：「李挽寧，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夫君？餘生只愛我一人？就像父皇跟母后那樣。」
李挽寧的臉上出現了一大片的空白，這個場景他就是連做夢都不敢的，李玉是怎麼敢的啊？
心底下那根名為道德跟君子的旋被倏然崩斷，他上前兩步將人一把攬入懷，低聲道：「玉兒，我也很喜歡你。小時候惶惶求娶卻被姑姑拒絕，後來等你長大，卻又擔心你瞧不上我，一直苦於開口。」他頓了頓，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上濡濕了一大片，這才低聲問，語氣近乎是祈求，「玉兒，你會不會嫌棄大哥的年齡？」
李玉簡直被氣笑了，他們兩相差近乎十歲，是一個天蟄之間的距離。
李挽寧嘆了口氣，「唉，我也知道，男人三十就很難討得到媳婦了。」
李玉這才驚覺，「啊，不，我很喜歡你的，而且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我大哥，就像我二哥那樣，很合適的，我們。」
李挽寧這才滿意的親了親小姑娘的臉頰，「傻丫頭，你還不懂呢，不是年紀越大，越容易被騙么？」
李玉愣住，這才恍惚，「是哦，哥哥，我是不是傻？」
李挽寧摸了摸她的頭髮，「是啊，傻。」
李玉撅了撅嘴巴，「那我不理你啦，哼！」她說著作勢就往另一邊走，卻被李挽寧抱緊了。
李挽寧溫柔的撫/慰著她的背部，輕聲道：「玉兒，你聽著，我們家裡的人都是非常開明的，只要你喜歡，爹和哥哥們都會支持你的。」
她的聲音低沉，卻彷彿有魔力，李玉忽然安靜了下來，靠在她懷裡，悶聲道：「那我要你答應我，這輩子都不要變老。」
李挽寧怔忪。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李玉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哥哥，我累了。」
「那哥哥送你回去休息。」
兩兄妹回到了李玉的院落，李挽寧將她送進了房間，「早點睡吧，玉兒。」
「嗯。」
-
公主府。
李玉應聲，躺在床上，翻了幾遍身子都睡不著，她總覺得這一切太突然，甚至是不敢置信。
她喜歡了十九年的人，居然是她的親哥哥。
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和李挽寧，誰也不知道。
李挽寧以前是不可能告訴任何人的。
李玉也不敢也不知道，她是在害怕，害怕有一天會失去李挽寧。
她的確喜歡李挽寧。
李挽寧是她見過的好的人，而且聰慧睿智，待人處世圓滑老辣，不管是哪一樣都是值得敬佩的，尤其是在朝堂之上，李挽寧遊刃有餘。
她也曾經以為，這樣的大哥，肯定是要娶給了一個同樣也很厲害的女子。
她的心裡也是羨慕嫉妒恨的，甚至可以用酸楚來形容這種特別的感情。
他們從未坦誠相待過。
他們之間，唯一牽扯的是母親給的紐帶罷了。
可即使是如此，她也捨不得放手，捨不得她喜歡了十九年的男人。
他們從未互相承認過真心的喜歡跟愛慕，他們只是互相欣賞而已。
但是她卻不願意就這樣算了。
不管她與李挽寧之間的血緣是不是真的存在，也阻擋不了她想與他在一起的決心。
既然她已經選擇了要追尋自己的幸福，那麼李挽寧這個最佳的人選，便不能錯過了。
-
李玉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他睜開迷濛的雙眸，聽見外面的婢女道：「陛下。」
他來幹什麼？
李玉揉了揉惺忪的睡顏，披衣起身穿戴整齊打開房門，就看見一襲白衣的男子坐在桌旁，神色淡漠的飲茶。
她微微蹙眉，「你怎麼來了？這麼早吃飯了嗎？」
李挽寧抬起頭來，「玉兒，你還沒用膳吧？」
李玉搖頭，「今日早晨吃多了。」
李挽寧似乎是無奈的嘆息一聲，「你呀，就是貪玩。」
李玉抿唇一笑，「玉兒還想再睡一會，晚飯你讓廚子隨便做一點吧。」
李挽寧點頭，「好，你先去睡吧。」
李玉點頭退了下去，剛關上門，便聽見外面的婢女小心翼翼的問，「殿下，您今夜歇在哪裡？」
李挽寧想了想，「你們先去收拾皇家別院，我晚些過去。」
侍女鬆了口氣，立刻退下去準備。
李玉望向窗外，陽光正濃。
-
李玉洗漱完畢，換上了一套粉紅色的羅裙。這套羅裙是新裁製出來的，她試了試尺寸，竟然比之前的大了一號，她暗道自己瘦的厲害。
剛走出屋門，迎面碰上端著托盤進來的李挽寧。
李挽寧的目光在觸及到李玉那一身粉紅色的衣裳，忍俊不禁，伸手彈了她腦袋一下，「你這丫頭，這是什麼裝扮。」
李玉笑眯眯的說：「你不懂嗎，這叫「少女情懷總是詩」，好著呢。」
李挽寧嗯了一聲，然後關上房門，低聲道：「玉兒，晚上跟哥哥去皇家別院么？」
李玉掙扎著起身，攏起自己半褪的衣衫，「哥哥，我們還沒有成親呢！」
李挽寧輕笑，「快了，我們很快就會結婚了。」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李玉瞪大眼睛，「你、你該不會……」
她雖然還沒有徹底清醒，但是隱約中也能猜到一些。
李挽寧應當時昨夜就跟父親跟母親攤牌了，所以今日一早就來了公主府。
李挽寧拉著她的手，「玉兒，我喜歡你，所以我想跟你在一起。」
李玉一顆心瞬間狂跳起來，撲通撲通，跳的極快。
「哥、哥哥……你，你是說，你要嫁給我？」
李挽寧笑著點頭，「對，什麼嫁啊，你嫁給我，哥哥想娶你。」
李玉的眼眶一熱，她咬牙道：「那我要嫁給哥哥，你必須得馬上娶我！」
李挽寧哭笑不得，「行，你說什麼都行，只要你高興。」
李玉撲進她懷裡，摟住她的腰，「哥哥，我想嫁給你，想要嫁給你，可以嗎？」
李挽寧輕拍她的後背，「可以，當然可以，哥哥永遠疼你。」
李玉的淚水滾滾而落，「哥哥，玉兒好幸福。」
李挽寧的臉上也揚起淺淺的笑意。
李玉趴在她懷裡抽泣著，「你終於說你也喜歡我了，我、我真是太開心了。哥哥，我真的很慶幸我喜歡的是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嫁給你。哥哥，我好想你。」
李挽寧的鼻尖泛酸，他吸了吸鼻子，「我也想你。」
她們兄妹兩個，相依為命這麼久，現在李玉終於長大了，她心裡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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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成親宴。
滿大街的銅鼓喧囂，整個長安城幾乎都被紅綢點滿。
街道兩側的人紛紛對著遠行而至的婚車行注目禮。
有人說：」喂，你聽說沒有，今日是帝王的大喜日子，還是禹王跟他側妃成親的日子，看這個架勢，真是要把整個大明的紅布」
「閉嘴，閉嘴，幹活兒去都！今日帝后大婚，還有禹王跟側妃大婚，豈是你們可以隨意討論的！」
侍衛在維護秩序，不斷的趕人，才能保證紅地毯是乾淨的。
高頭駿馬上一前一後兩個俊秀的男人，為首的那個一身紅色喜服胸口綉著金燦燦的龍紋，頭上也是一頂金黃的蟠龍冠冕，帥氣至極，後面那個意氣風發，也是一身大紅色的喜服，不斷地沖著街道兩側的百姓笑。
這就是李挽寧跟李慕。
二人約定了同一時間成親。
大家都覺得沒有問題。
或許幾千年後，這也正是史書上最絢爛的一章。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
長樂一轉眼孩子都這麼大了，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坐在鳳車上眼淚止不住的掉，說不清是心酸還是幸福。
謝昭摟著她低吻，溫熱的淚都被他吻了個乾淨。
「楚楚，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