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三節 B

這一席話，把母親氣得幾年都懷恨在心。母親在年輕時是以她的美麗著稱，至少在當時的那個縣城，她的容貌算得上出眾，但是現在這些年母親明顯衰老了，臉上的皺紋讓人不忍目睹。這恨一直到俊娃的母親得了癌症，林茜才知道女人的仇恨可以持續多久，哪怕是一句不經意的話，而這話可能還是真話。

得知這個得罪了她的女人得了癌症，母親心中的高興是難於用言語來形容的，林茜偶爾聽她說兩句：「俊娃的媽得了癌症了還要去理療，等她去理療，我沒去多說一句，他們這些人就是一點醫學常識都不懂，那個癌症咋個敢去理療嘛，越理療不是去得更快啊。」

過不久，那女人死了，母親解恨地說：「她那次見到我還說我咋個成了那樣子了，硬想給我往癌症上說。結果呢，我現在身體越來越好，她總比我早死嘛！」

現在這個俊娃的丈夫也死了，前兩年職就被停了，長期養病，說是養病，但實際上只是等死了，據說他得的腦癌，連輸液都進不去，大腦有個保護屏障，發病了就只有動手術，已經動過一次了，又翻了就沒有辦法了。

父親是這樣說的：「這個人都死二十天了，他那個病醫不好，還不是一天到晚喝酒抽煙，天天那個樣子整，哪不得癌症嘛。」

母親說：「幸好我們屋頭都沒得人當啥子，也沒得哪個那樣子去喝酒，你以為當個啥有啥子好嗎，聽到警車響都嚇得睡不著覺，我們家的人沒得哪個貪污，也沒得哪個得那些病。」

這個倒是實話，母親都是這幾年才轉變觀念的，原來母親常常在幾個子女面前念叨：人家哪個的子女當了什麼，又去讀研究生了，或者出國了，現在不說了，當什麼得到的實惠如果利用不當，反倒對自己身體造成危害，這是何苦？與其那樣抱著享受不完的物質財富，把自己享受成高血壓、心臟病，不如輕度貧困還好些。

林茜就想，這個物質多了，你把它都享受了，這只是生理享受，但精神是讓你快樂，所以林茜覺得自己雖然帶著個殘疾兒子，但因為繼承了父親的樂天的天性，父親那陣在農場抬石頭時，都沒有想不開，他能夠自得其樂，古典京劇不能唱，但唱樣板戲就是時尚，他就經常參加唱樣板戲的宣傳。雖然經歷十年磨難，但他仍然沒有被壓垮。退休后他直到九十幾，就經常還寫格律詩，不斷地在報紙上投稿，有次寫了建黨一百周年的文章，在雜誌上發了，一下就得了六千塊稿費，為此，老是問林茜寫文章在網上發表得沒得稿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