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暗中監視,一切盡在掌控中
當四大將軍帶人衝進皇宮,並見人就殺之時,玉寒煙的確嚇得險些就此昏過去。然而緊跟著,赫連雄奇便派人將她們姐妹二人控制住,既不準傷她們分毫,也不准她們自裁,當時玉寒煙便凜然意識到,這個亂臣賊子一定是看中了自己的美貌,因此想要據為己有!這……這絕不可能!
屠殺結束之後,赫連雄奇便命人將東丹英洛壓入大牢,然後將她們姐妹二人帶入了後宮,並派人寸步不離地看守著,自然是怕她們以身殉國。想到生死未卜的東丹英洛,玉寒煙自是痛苦絕望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卻早已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絕不容許任何人碰自己一下,尋找一切機會自我了斷,免得受那些亂臣賊子的羞辱!
是以此刻一看到赫連雄奇,玉寒煙便強自克制住心中的恐懼和痛苦,對著他便是一番厲聲痛罵,希望可以就此激怒赫連雄奇,令其一怒之下殺了自己,以保住清白之身。
然而奇怪的是,無論玉寒煙如何痛罵,赫連雄奇始終一言不發,臉上甚至一絲怒色都沒有,只管和和氣氣地看著她,靜靜地不出聲,任她罵個痛快。如此一來,連玉寒煙都有些摸不準赫連雄奇的意思,而且也有些罵不下去了,不得不暫時住了口,轉而問赫連雄奇究竟想怎麼樣。
見玉寒煙終於住了口,赫連雄奇才溫和地笑了笑,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其實很簡單,他就是希望玉寒煙可以留在他的身邊,待他登基之後,他會封玉寒煙為貴妃。
玉寒煙自然不會答應。面前這個男人是滅她國家、殺她親人的仇人,是一隻兇殘成性的狼,她如何可能與狼共枕?於是,她不等赫連雄奇把話說完便堅決拒絕,並要求赫連雄奇賜自己一死,好去九泉之下與家人團聚。
然而赫連雄奇卻不可能這樣做。或許這也算得上一段孽緣,因為他想得到玉寒煙,其實並不只是因為貪圖他的美貌,而是真的為這個溫婉如玉的女人動了心,真心想要讓她留在自己的身邊,而不僅僅是貪圖一時之樂,玩過就丟。
其實說起來,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感情就是那麼奇怪,明明是最親近的夫妻,彼此之間的感情反而可能十分淡漠。明明本該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一旦萌生愛意卻反而更加刻骨銘心,而赫連雄奇對玉寒煙,顯然就是屬於後者。
不過玉寒煙的拒絕也在赫連雄奇的預料之中,是以他並不著急,一方面以他的溫和與耐心令玉寒煙明白他不但沒有惡意,而且是真心喜歡她,一方面又命所有的侍衛退下,免得玉寒煙心生抵觸。然而無論他怎樣表白,玉寒煙卻始終對他不屑一顧,死意不減,一心只盼著早日解脫。
赫連雄奇見狀,不得不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他半是懇求半是威脅地告訴玉寒煙,如果玉寒煙肯乖乖留在他的身邊,那麼東丹英洛便可以留下一命,自己也可以封他做一個王爺,讓他無憂無慮地度過後半生。反之,如果玉寒煙執意就死,或者不肯留下,那麼東丹英洛也別想活命!
很難想象玉寒煙當時究竟經歷了怎樣的心理掙扎和折磨,但是最終的結果顯而易見:為了東丹英洛能夠暫時留下一條命,她默許了赫連雄奇的要求,但是滿臉掩飾不住的恨意卻讓赫連雄奇暗中心驚。可是儘管知道玉寒煙究竟有多麼恨他,他依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將玉寒煙留在自己的身邊……
看到因為自己點頭而欣喜若狂的赫連雄奇,玉寒煙突然冷笑,告訴赫連雄奇雖然今日才舉行冊封大典,但自己卻早已是東丹英洛的人了。在這個看重貞潔的年代,本以為赫連雄奇會就此打消這個念頭,成全自己一死以保清白。誰知道赫連雄奇居然連連搖頭,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在乎這些,因為他就是喜歡玉寒煙這個人,沒有任何附加條件!
赫連雄奇已經不在人世,如今的人也已經很難明白他究竟為什麼會對這個只見過一面、而且早已是殘花敗柳的女子如此傾心,可事實偏偏就是如此。後來的日子裡,他對玉寒煙的寵愛一直持續到他離開人世都沒有絲毫削減,這份感情,委實奇怪得很。
而玉寒煙之所以答應赫連雄奇不再尋死,不過是為了保住東丹英洛的命而已,因此她立刻提出要見東丹英洛一面。赫連雄奇聞言雖然顯得十分為難,但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在赫連雄奇的安排下,玉寒煙果然很快就見到了東丹英洛——僅僅是遠遠地看了兩眼,並未面對面地交流。為了防止兩人見面之後同時殉情,赫連雄奇派人將東丹英洛關在了一間密室之中,然後讓玉寒煙透過高處的通氣孔看了幾眼。回去之後,玉寒煙哭得肝腸寸斷,涕淚交流,似乎要將心中所有的痛苦、委屈以及對赫連雄奇和四大將軍的恨意全部發泄出來……
見過東丹英洛之後,赫連雄奇立刻將玉寒煙帶回了宮中,並派人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她。說是照顧,其實還不是為了監視嗎?一來是怕她為了報仇做出什麼極端之事,二來更怕她因為覺得了無生趣而選擇一條死路。
另一方面,赫連雄奇也在加緊準備登基之事。他既然可以坐擁天陽國的都城,自然也可以佔用東丹皇室居住了千百年的皇宮。不過在此之前,他命人將所有的用具全部換成了新的,牆壁欄杆等等全部重新粉刷,血漬屍體等等也自然全都打掃乾淨……總之,他就是要抹掉東丹皇室所有的痕迹,讓東丹一族從焰之大陸上徹底消失……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赫連雄奇終於選了一個黃道吉日登基為帝,將國名定為「赤鳳國」,都城改為璃京城。同日,他冊封了皇后、貴妃等一干妃子,其中便包括了玉寒煙——從此之後,這本該成為東丹英洛皇后的女子成為了煙貴妃!
同樣的,赫連雄奇也並未虧待在逼宮過程中立下大功勞的雲楚天,特封其為護國公,並將玉寒煙的妹妹玉寒雨賜予她為妻。此事說來也十分奇怪,玉家姐妹的容貌明明極為相似,而赫連雄奇雖然對玉寒煙一見傾心,對玉寒雨卻並無多少感覺,否則他也不會將其賜給雲楚天了……
雲墨染不想插口,然而她卻實在覺得憋悶,終於還是打斷了赫連蒼寧的敘述:「赫連雄奇會留下先皇的性命?他有那麼傻嗎?」
「不錯,他沒那麼傻,所以,他不會容許先皇一直活下去。」赫連蒼寧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不過神情還算平靜,「當初留下先皇的命,只不過是為了牽制娘親,但若一直留著他,萬一被終於天陽國的人知道,豈不是會惹來無窮麻煩?因此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便是先皇的死期了……」
「啊!這……」儘管早已預料到這個結局,雲墨染卻還是忍不住低聲驚呼,「可……可煙妃娘娘是為了先皇才不惜如此忍辱負重的,她若是知道赫連雄奇害死了先皇,那她……」
「所以,赫連雄奇不會明著害死先皇。」赫連蒼寧冷笑,「為了欺騙娘親,他故意如他先前所說的那般,封先皇做了一個有名無實的王爺,令其在京城任職,目的自然是為了就近監視。娘親得知這一點,自然暫時放了心,想要想辦法聯絡那些忠於先皇的臣子,讓他們想辦法營救先皇。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娘親忽然發現……」
說到此處,赫連蒼寧突然住了口,並且輕輕抿住了唇,顯得有些心神激蕩。然而說到如此關鍵時刻住口,無疑令人十分揪心,鳳清梧等人忍不住本能地齊聲追問:「發現了什麼?!」
赫連蒼寧的雙唇反而越抿越緊,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啟齒。雲墨染眉頭微皺,緊跟著便猜到了緣由:「莫非……煙妃娘娘發現她……身懷有孕?」
……
「啊!」
片刻的寂靜之後,眾人才恍然大悟一般齊齊驚呼了一聲,心下卻不由暗自佩服雲墨染的心思縝密。赫連蒼寧之所以說這番話,原本就是為了解釋他為何會是東丹皇室的人,而當初東丹英洛身邊的人既然只剩下了玉寒煙一人,那麼這個結論豈非很容易得出嗎?
抬頭看了雲墨染一眼,赫連蒼寧的眸中迅速閃過一抹淡淡的哀傷,點頭說道:「不錯,正是如此。當時的種種跡象表明,娘親已經懷有身孕,而且根據時間計算,她已經懷孕四十天左右了!娘親雖然已經成為赫連雄奇的貴妃,但冊封不過才剛剛三天,而且知道她此時還滿懷恨意,赫連雄奇並未強迫她侍寢,因此這個孩子是先皇的遺孤無疑!發現這一點,娘親雖驚不亂,因為那個時候,最重要的便是想辦法保住這個孩子,這樣即使先皇不幸死於亂臣賊子之手,也能有個為他復仇的人!」
「什麼?」雲墨染聞言更加吃驚,「你的意思是說……煙妃娘娘早已知道赫連雄奇不會容許先皇活下去?」
「是。」赫連蒼寧的臉色又是一白,輕輕咬了咬牙,「娘親心裡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赫連雄奇之所以暫時留下先皇的命,不過是為了牽制她而已,他是絕對不會讓先皇活太久的,而一定會想辦法不著痕迹地害死他!本來娘親已經打定主意,只要先皇一死,她絕不獨活,但是如今,一切突然發生了變故,必須從長計議了!」
因為赫連蒼寧的敘述,眾人一時之間有些無言!
原本就要一步登天,飛上枝頭變鳳凰,從此母儀天下,享盡富貴榮華。誰知風雲突變,一夕之間國破家亡,自己也淪為敵人的掌中物,而且不得不為了夫君的性命苟且偷生。本以為玉寒煙當時已經夠艱難了,誰知居然又懷了身孕!
赫連雄奇可以不在乎玉寒煙已非處子之身,但他卻絕不可能容許玉寒煙將這個孩子生下來!依他對玉寒煙的痴迷,如果玉寒煙腹中的孩子是任何一個人男人的,或許他都能忍受,但惟獨不能忍受的,便是這個孩子竟然是東丹英洛的!
身為叛臣,赫連雄奇不但竊取了東丹英洛的天下,更屠盡了他的親人,身為東丹英洛的孩子,他(她)怎麼可能不報這血海深仇?國讎家恨不比其他,若是不報,死後也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因此,如果赫連雄奇知道玉寒煙居然懷了東丹英洛的骨肉,那麼最終的結果只有兩種可能:第一,一怒之下將玉寒煙殺死,以絕後患。既然玉寒煙都已經死了,東丹英洛自然更加不可能活命!第二,逼玉寒煙將孩子打掉。然而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東丹英洛這最後一點血脈都將無法保全!因此,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讓赫連雄奇知道真相!
可是,如今赫連雄奇還未來得及召玉寒煙侍寢,她卻已經有了身孕,這孩子簡直不可能是別人的,就算是個白痴也知道那一定是東丹皇室的血脈!那麼,究竟該怎麼辦呢?
玉寒煙心急如焚,卻不得不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開始思索最可行的方案。其實無論她如何思索,擺在她面前的都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只有將這個孩子變成赫連雄奇的骨肉,赫連雄奇才會容許他活下來!可是如今她與赫連雄奇之間還任何關係都沒有,如何才能讓他相信這一點呢?
不用說,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創造一次與赫連雄奇同床的機會,之後的一切才有可能!然而這個機會卻必須創造得天衣無縫,不露絲毫破綻才可以。否則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原本對赫連雄奇滿腔恨意,若是突然主動求歡,豈非擺明了有問題嗎?依赫連雄奇多疑謹慎的性子,必定會惹來無窮後患!
幸虧,天不絕東丹氏!就連上天也認為赫連雄奇等人的所作所為太沒有人性,應該得到應得的懲罰!就在玉寒煙一籌莫展之時,赫連雄奇突然召她侍寢。而這一天,是她被冊封為煙貴妃的第十五日,一切都應該還來得及!
一想到要跟滅了自己家國、囚禁了自己丈夫的男人同床共枕,玉寒煙便滿腔悲憤,噁心欲嘔!然而想到可以藉此機會保住腹中的孩子,她又不禁心中暗喜,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保住東丹皇室最後一點血脈!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容忍自己的仇人碰碰自己又如何?就算他不是人也可以!何況,他本來就不是人,是個忘恩負義的畜生!
打定了主意,玉寒煙的心情反而變得異常平靜,因為她已經知道究竟該如何取捨。到了晚間,侍女早早便來伺候她沐浴熏香,梳妝打扮,然後將其送到了赫連雄奇的寢宮。已經等候多時的赫連雄奇自然興奮無比,迫不及待地拽著玉寒煙想要求歡……
雖然已經決定為了腹中的孩子忍辱負重,忍下一切的屈辱,玉寒煙卻知道自己不能太快屈服,否則必定引人懷疑。因此,她故意裝出一副強烈不甘心的樣子百般躲閃拒絕,直到赫連雄奇略有些煩躁地以東丹英洛的性命相要挾,她才立刻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放棄了抵抗。果然,她這番表演十分到位,再加上對赫連雄奇的仇恨並非裝出來的,赫連雄奇竟真的不曾看出絲毫破綻,終於三把兩把將玉寒煙的衣衫剝除乾淨,將她壓倒在了床上……
一夕歡好,赫連雄奇心滿意足,覺得這個女人簡直比自己想象得還要美好得多。她那綢緞般的肌膚令他愛不釋手,她那天然的體香更令他迷醉,於是一連三天,他都毫不猶豫地召玉寒煙侍寢,對其他嬪妃看都不看一眼!
玉寒煙也知道,倘若一次侍寢之後便假稱有孕未免令人難以信服,很容易節外生枝,因此她不得不強忍著噁心的感覺連續伺候了赫連雄奇三日。到第四日,她便以赫連雄奇只召她一人侍寢容易引人嫉恨為由,勸其去找其他嬪妃,雨露均沾。
這一次,赫連雄奇很聽話,晚間果然不曾再繼續糾纏玉寒煙。其實這並不僅僅是玉寒煙的功勞,而是太后的旨意。皇帝如此痴迷一個亡國奴,早就引起了皇后及其他嬪妃的不滿,她們紛紛跑到太後面前告狀,說玉寒煙妖媚惑主。太后也怕皇帝貪色誤國,便趁其請安之時明示暗示地提醒了一大堆。赫連雄奇痴戀玉寒煙,自不願因為自己的緣故為她帶來禍患,接下來果然開始與皇后及其他嬪妃同床,連續七八天不曾再來找玉寒煙。
自此,玉寒煙知道她可以開始進行她的計劃了,否則時間拖得越長越難以自圓其說。就在這一日,她故意假稱腹痛難忍,在床上大聲喊叫呻吟。侍女一見便慌了神,一面急急跑去請太醫,一面去稟告赫連雄奇——帝王曾有旨意,無論煙貴妃有任何狀況,都必須即刻來報,不得有誤!
接到消息的赫連雄奇搶先一步趕了過來,看到玉寒煙痛得不停打滾,早已心疼得要命,急得滿臉是汗。幸而就在此時,太醫也已經趕到,顧不得喘口氣便撲到床前要為玉寒煙請脈……
「啊!這怎麼可以?!」原本聽得全神貫注的雲墨染陡然發出了一聲驚呼,「煙妃娘娘既已身懷有孕,怎能讓太醫請脈?這脈相是很容易泄露秘密的呀!懷有身孕的人脈相與不曾懷孕的人絕對不同,煙妃娘娘就不怕……」
赫連蒼寧淡淡地笑了笑,笑容中卻隱含著一絲尖銳:「不錯,脈相的確很容易泄露秘密,但正是因為如此,才更不容易引人懷疑!當時,娘親便不動聲色地伸出手,讓太醫為她試了試脈。之後太醫便說娘親並無大礙,應該只是吃了些寒涼之物刺激了腸胃,引起腸胃痙攣的緣故,至於其他,則完全都不曾覺察出異常……」
「不可能!」這一次提出反對意見的是鳳清梧,而且他的語氣幾乎與雲墨染一樣肯定,「我粗通醫理,也知道孕脈與常人之脈絕對不同,宮中太醫個個醫道高明,怎會連區區孕脈都試不出來?這根本講不通!,莫非……這太醫已被煙妃娘娘收買,故意演戲給赫連雄奇看的?」
在不明內情的情況下,這個解釋委實已經算得上合情合理,赫連蒼寧卻淡然一笑,搖頭說道:「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這自然也算得上一個可取之策,然而娘親卻不敢輕易冒險!因為在強敵環伺之下,多一個人知道內情就多一分危險!幸好,娘親有一項家傳絕學:用內力改變自己的脈相!因此,當太醫為她試脈之時,她便故意用內力將孕脈改成了常人之脈,太醫自然就瞧不出破綻了……」
此言一出,眾人更是忍不住嘖嘖稱奇,想不到世間還有此等之事!或許這真的是天意,天意讓東丹皇室留下了這最後一點血脈!否則為何偏偏是玉寒煙會這門絕學呢?又為何是她懷了東丹英洛的骨肉呢?
然而雲墨染聽到這番話,腦中卻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件往事!當初在上林苑鬥豔之時,她曾遭遇蒼生門主君莫問的算計,被他用內力改變了脈相,結果導致在場所有太醫為她試脈之後異口同聲地說她已經懷了身孕!
後來,她用同樣的方法證明了自己的清白,當赫連蒼穹問她究竟是怎麼回事時,她便告訴眾人用內力可以改變脈相,從而令人做出錯誤的判斷!她清晰地記得,當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一股凜冽的殺氣便自赫連蒼寧身上席捲而來!當時她曾十分奇怪這殺意究竟是為何,如今才知道原來……
「我明白了。」雲墨染忍不住苦笑,看著赫連蒼寧如玉的臉,「當初在上林苑,我說用內力可以改變脈相,你便起了殺我之心,原來是因為這個?」
「原來你還記得這件事?不錯,正是如此。」赫連蒼寧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這本是東丹皇室最大的秘密,自從東丹皇室被滅之後,世上除了我和娘親已經無人知道這門內功。可是你卻突然冒出來說用內力可以改變脈相,我如何能不急?幸虧看得出你為人正直,秉性純良,是個不俗之人,否則為了東丹一族的血海深仇,我早已將你斃於掌下了!」
謝謝誇獎,原來我早已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又回來了?雲墨染不由暗自為自己慶幸,同時也隱約明白了玉寒煙之意:「那麼,煙妃娘娘故意這個時候設計令太醫前來為她診脈,便是為了不動聲色地告訴所有人她那個時候還不曾懷有身孕?」
「不錯。」赫連蒼寧毫不猶豫地點頭,「只因除了東丹皇室的極少數人以及玉家家主之外,沒有人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內功,因此絕對不會引起赫連雄奇的疑心!」
其實不止赫連雄奇不知道,就連守護了東丹皇室數百年的鳳隱一族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然而無論如何,當初玉家人練這門內功之時,只怕也絕對想不到會起到這樣的作用吧?
暗中嘆了口氣,雲墨染其實已經知道赫連蒼寧接下來要說什麼:「煙妃娘娘這瞞天過海之計的第一步已經成功了,那麼接下來她是否便要等到合適的時機,再用內力改變自己的脈相,讓自己的脈相呈現出初孕的樣子?」
赫連蒼寧立刻點頭:「那是自然,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所有人都毫不懷疑,娘親腹中的孩子是赫連雄奇的後代……」
其實此計雖然可行,真正實施起來卻並不容易。玉寒煙與東丹英洛只有一次同床共枕的機會,誰也不會想到就是那一次她便珠胎暗結。若是從那個時候算起,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已經快兩個月!
而玉寒煙與赫連雄奇同床至今不過才十日左右,若想證明腹中之子是赫連雄奇的骨肉,至少必須再等半月左右。而且這半個月之內也不能再讓赫連雄奇召自己侍寢,否則說不定會被他看出破綻!
打定主意,玉寒煙便開始自稱身體不適,並擺出了一副萎靡困頓的樣子,整日躺在床上懨懨不語。其實因為國讎家恨,她本就整日鬱鬱寡歡,不必費心去裝便足夠病怏怏了。赫連雄奇見狀自然也知道是因為什麼,果然並未起疑心,並經常抽時間過來陪玉寒煙閑談飲茶,試圖令她儘快排遣出心中的煩悶。
不過有一點玉寒煙覺得十分慶幸,那就是赫連雄奇對她總算還有幾分真心。雖然他的眼睛里經常閃爍著熊熊的慾火,然而看到玉寒煙病怏怏的樣子,他居然強自將自己的**壓制了下來,並不曾再勉強她侍寢。
就這樣,玉寒煙硬是在這虎穴狼窩之中苦苦地支撐著,終於成功地熬過了半個月。幸運的是,這段時間她居然並沒有多少早孕癥狀,譬如噁心、嗜睡等等,這才不曾讓近身伺候的侍女看出破綻。算算時間已經差不多,她故意借口這段時間在房中待得發悶,想要出去走走,令侍女陪其前往御花園散心。
侍女自是不敢違抗,立刻攙扶著她往御花園而去。玉寒煙原本是打算走到人多一些的地方便假稱頭暈,接著昏倒,然後侍女自然便會去請太醫前來診脈。到時候她再用內力改變一下自己的脈相,從而順理成章地將腹中的孩子變成赫連雄奇的骨肉。
誰知事情偏偏那麼湊巧,幾人剛剛走出宮門不遠,玉寒煙便遠遠看到赫連雄奇正往這邊走來。靈機一動,她立刻停住腳步說頭暈難受,整個身體也跟著搖搖晃晃。侍女自是嚇得不輕,忙問究竟怎麼回事,並說要去請太醫。
玉寒煙便假意推辭,說或許是躺得太久的緣故,應該不會有事……一句話未說完,她便假裝渾身一軟,雙眼一閉往旁邊倒了下去。侍女見狀嚇得魂飛魄散,一邊將其緊緊抱在懷裡一邊尖聲大叫請太醫。聽到喊聲的赫連雄奇大急,展開輕功奔了過來……
玉寒煙本就是假裝昏厥,因此一直小心地聽著所有的動靜。赫連雄奇立刻將她抱回了房中,並急召太醫前來診治。不多時,太醫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剛剛開口說了一個字,赫連雄奇便阻止了他的跪拜,命其上前為煙貴妃試脈。便在這個時候,假裝昏迷的玉寒煙再度用內力改變了自己的脈相,令自己的脈相呈現出懷孕一個多月左右的樣子。
果然,太醫一試之下立刻起身跪拜,恭喜帝王,說煙妃娘娘已經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赫連雄奇聞言自是喜出望外,卻依然有些不敢相信,連連追問是否確定。太醫篤定地回答十分確定,帝王若是不信,可召其他太醫前來確診。赫連雄奇便立刻將宮中醫術最高的三名太醫前來,結果他們得出的結論完全一致:煙妃娘娘的確已經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只不過身體十分虛弱,必須及時保胎才能順利誕下龍子!
如此一來,赫連雄奇才相信自己的確不曾聽錯,玉寒煙已經懷了他的孩子!興奮之下,他不由大聲歡呼,連聲叫賞,並叮囑太醫仔細為煙貴妃保胎,務求萬無一失!太醫們自是不敢怠慢,連連點頭稱是。
這個時候,終於鬆了一口氣的玉寒煙才裝出一副被赫連雄奇的歡呼聲驚醒的樣子慢慢睜開了眼睛,聲音虛弱地問究竟發生了何事。當赫連雄奇以懷孕之事相告,她便故意裝出了一副十分錯愕的樣子,並喃喃地說這孩子不該來到這世上。
赫連雄奇一聽此言自然著急,立刻百般賭咒發誓,言會好好疼愛這個孩子,絕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讓玉寒煙一定好好把孩子生下來。此時的玉寒煙故意以此為契機,要赫連雄奇再讓自己見東丹英洛一面。
這一次,赫連雄奇第一次對玉寒煙發了脾氣,說玉寒煙已經懷了自己的孩子,居然還對東丹英洛念念不忘,看來著實不該留下東丹英洛的命!玉寒煙暗中吃驚,忙起身下床,說正是因為已經懷了赫連雄奇的孩子,此生與東丹英洛已經不可能,因此才想最後見他一面,算是徹底與其告別。
此言一出,赫連雄奇臉上的表情立刻大為緩和,甚至有些歡呼雀躍,追問玉寒煙是否真的是最後一次。玉寒煙慢慢點了點頭,心中卻掠過山呼海嘯般的恨意:是,最後一次!因為東丹英洛已經註定不可能活太久,而我如今最重要的任務,便是將他的孩子撫養長大,來報這血海深仇……
其實玉寒煙想得一點都不錯,東丹英洛的確已經活不了太久,因為赫連雄奇絕不會為自己長時間留下這個巨大的隱患!為了不刺激玉寒煙,他不敢一下子就將東丹英洛殺死,而是派人在他的飲食中秘密下了一種慢性毒藥。這種毒藥會令東丹英洛漸漸變得痴傻,萎靡,最終一點一點地死去,如同世人常說的抑鬱而終:身為帝王卻淪為階下囚,不抑鬱而終才奇怪!到時候玉寒煙就算得到東丹英洛的死訊,也無話可說!
不過很快,赫連雄奇便發現自己實在太多此一舉了!玉寒煙之所以活著,是因為東丹英洛活著。而東丹英洛只要死了,不管他是如何死的,玉寒煙都必定會追隨其於地下,這與東丹英洛是鬱郁而死還是被自己殺死無關!可是若繼續容許東丹英洛活在世上,萬一被天陽國那些餘孽知道,豈不是後患無窮?
思來想去許久之後,赫連雄奇終於一狠心,想出了一個李代桃僵之計。他先是秘密派了一名叫張啟的心腹躲在暗處觀察東丹英洛的一舉一動,甚至連表情眼神都仔細琢磨了一番。等到張啟自認為可以將東丹英洛模仿得七八分像的時候,赫連雄奇終於以一杯毒酒了結了這位天陽國末代帝王的性命!
秘密殺死東丹英洛之後,赫連雄奇立刻派人將其屍體連夜運出皇城,埋在了城郊的亂墳崗中。與此同時,他也派了易容高手將張啟易容成東丹英洛的樣子繼續留在京城,免得玉寒煙起疑心。
因此,玉寒煙這一次見到的東丹英洛,其實已經是張啟易容改扮而成。為表示自己對玉寒煙的寵愛,赫連雄奇特意准許二人面對面地說幾句話,但自己必須在旁相陪。玉寒煙無奈,只得點頭答應。
兩下里一見面,玉寒煙只是痛哭不止,根本說不出幾句完整的話,不知是否是因為赫連雄奇一直在場的緣故,她似乎並未打算告訴東丹英洛腹中的孩兒究竟是誰的——不過,也幸虧赫連雄奇一直在場,玉寒煙才險險保住了腹中孩兒的性命。因為面前的東丹英洛原本就是假的,他若是知道了真相,必定會稟報赫連雄奇,到時候,赫連雄奇豈會容許這個孩子活命?
赫連雄奇之所以要一直相陪,就是為了防止玉寒煙對東丹英洛說出什麼秘密。然而他卻萬萬沒有想到,他最應該知道的一個秘密就這樣被他自己硬生生地堵回到了玉寒煙的口中。九泉之下的他若是知道了這些,只怕一定會氣得重新活過來吧?
總之無論如何,見過東丹英洛之後,玉寒煙便被赫連雄奇帶回了宮中,果然從此之後再也沒能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赫連雄奇隱瞞了東丹英洛已死的真相,繼續用他的性命要挾玉寒煙繼續活下去,並好好把孩子生下來……
玉寒煙身在敵窟忍受仇人的侮辱,卻是連死都不能,不得不為了保全愛人和腹中的孩子而忍辱偷生。然而她卻怎麼都不曾想到,面前的男子根本不是她魂牽夢縈的愛人,她的愛人早已魂歸地府了!
想到這些,雲墨染不由輕聲一嘆,不無唏噓地問道:「那煙妃娘娘是何時知道那個男子並非先皇,只不過是個冒牌貨的?」
赫連蒼寧微微抿了抿唇:「第一次。」
「啊?」雲墨染一怔,「你是說……煙妃娘娘第一次見到那個冒牌貨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他是個冒牌貨了?這……」
提及東丹英洛的死,赫連蒼寧的臉色又變得蒼白了些,卻只是淡淡地冷笑一聲說道:「赫連雄奇自以為他的易容術十分精妙,可以將張啟的臉完全易容成先皇的樣子。不錯,若只是從容貌來看,的確沒有任何破綻,幾乎與先皇一模一樣。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縱然容貌可以改變,眼神卻是無法偽裝的!」
雲墨染恍然大悟:「不錯!若是平時倒也罷了,但那個時候先皇剛剛遭遇亡國之痛,那種痛苦自然會從眼神之中流露出來。而那個冒牌貨……」
「這只是其中之一,」赫連蒼寧淡淡地開了口,「娘親只不過是個弱女子,於國家大事並不甚了解。然而那個時候先皇對她一往情深,濃情蜜意訴之不盡,這種感覺更能從眼神中流露出來!可是那個冒牌貨看到娘親之時,雖也想儘力表現出那種相思之苦,卻總不免十分生硬尷尬,完全不似真情流露!」
雲墨染聞言立刻點頭:「不錯,情之一字是騙不了人的,愛與不愛從眼神中的確很容易分辨!」
「是的。」赫連蒼寧答應一聲,突然冷笑,「何況,兩人見面之時,那冒牌貨為了盡量表達出先皇對娘親的思念,曾假裝十分激動地撲過來握住了娘親的手……」
「破綻豈非更加明顯?」雲墨染諷刺般冷笑了一聲,「張啟既然可以躲在暗處觀察先皇的舉動而不被察覺,身手自然絕佳。而這絕佳的身手又是經過長期訓練而來,那他的雙手之上必定布滿了老繭,豈能與帝王的手一樣?」
赫連蒼寧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如此!當時娘親看出這些破綻之後,立刻便想到先皇肯定已經遇害,面前這個男人只不過是赫連雄奇找來牽制她、生怕她自尋短見的冒牌貨而已!只不過雖然發現了這一點,娘親也已經不可能立刻尋死……」
說到此處,一直十分鎮定的赫連蒼寧似乎終於有些無法承受,雖然坐在椅子上,身軀卻不自覺地晃了幾下。雲墨染又是心疼又是吃驚,忙隔著桌子握住了他的手,無聲地傳達著自己的安慰。赫連蒼寧沖著她微微點了點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鳳清梧見狀也不禁嘆了口氣,滿含欽佩地說道:「雖然發現了如此巨大的秘密,煙妃娘娘卻還能那麼不動聲色,為了腹中的孩兒,她真的已經儘力了,佩服!」
「不動聲色?」赫連蒼寧儘力平穩了自己的呼吸,卻忍不住苦笑了一聲,「是,不動聲色。為了這不動聲色,娘親當時幾乎把牙都咬碎了!其實當時她原本是想瞅個機會悄悄告訴先皇,她已經懷了先皇的骨肉的,可是兩下里一見面,她卻發現對方不過是個冒牌貨!於是,她悲傷於先皇的遇害,便只是痛哭,哭得聲嘶力竭……」
「啊!原來……」雲墨染驟然明白過來,不由失聲驚呼,「原來當時煙妃娘娘只哭不說話,是因為她已經發現了赫連雄奇的陰謀?天哪!幸虧她發現及時,否則她萬一真的將懷孕之事告訴了張啟,那……」
「那就不會有今日的我,而且,也不會有今日的娘親。」赫連蒼寧笑了笑,毫不避諱地說著,「所以,這一切都要感謝娘親,及時瞧出了破綻!然而儘管瞧出了破綻,也猜到先皇可能已經遇害,她卻不敢向赫連雄奇求證,只得咬緊牙關命令自己活下去!」
雲墨染明白玉寒煙的意思。如果當場質問赫連雄奇,赫連雄奇便會知道玉寒煙已經瞧出了破綻,她也就知道東丹英洛已經不在人世。玉寒煙本就是為東丹英洛而活的,如果得知東丹英洛的死訊之後,她卻並不曾以死相隨,那豈非顯得太不正常了嗎?
可是當時她既然已經懷了東丹英洛的孩子,自然要想盡辦法保住這個孩子,靠這個孩子來報這家國大仇,那麼她自然就絕不能死。因此,為了順理成章地繼續活下去,好將腹中的孩子生下來並撫養長大,玉寒煙便只能不動聲色,不讓赫連雄奇知道她已經發現了真相,而將這個冒牌貨當做真正的東丹英洛!
如此一來,赫連雄奇及其他人便會順理成章地認為,她之所以活著,是因為東丹英洛還活著,而絕對不會與她腹中的孩子聯繫起來!
自然,赫連雄奇等所有人之所以不曾懷疑這個孩子的身份,最重要的原因便是玉寒煙用內力改變了自己的脈相,硬是讓這個孩子被世人得知的時間比他實際出現的時間晚了很久!
換句話說,當玉寒煙傳出懷孕的消息之時,天陽國已經亡國快兩個月的時間,而此時玉寒煙剛剛懷孕四十天左右,就算東丹英洛與玉寒煙最後一次同床是在亡國之前一天,從脈相上看來這孩子無論如何也絕不會與東丹英洛有任何關係。自然,若非如此,赫連雄奇及所有人怎會一直毫無懷疑?
總之做足這一切準備工作之後,玉寒煙便強迫自己壓制住心頭的痛苦,盡量將注意力放到腹中的孩兒身上。雖然計劃的第一步已經成功,順利地將東丹英洛的骨肉變成了赫連雄奇的孩子,但之後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不過有了這番鋪墊,以後的事情就變得容易多了。
為了不讓人瞧出破綻,無人處時玉寒煙便百般呵護腹中的孩子,將自己所有的感情都投入在其中。但只要旁邊有人,她便故意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似乎孩子的死活與她無關一般。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赫連雄奇對玉寒煙本就一片痴戀,得知她懷有身孕之後更是對她百般寵溺,無論吃穿用度或者其他方面都決不讓她受絲毫委屈。其他嬪妃瞧在眼中雖然妒忌萬分,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暗中咬牙罷了。因為赫連雄奇也知道自己此舉必定會招致旁人妒忌,因此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玉寒煙,免得她腹中的孩子出現任何差池。
不得不說,東丹皇室這最後一點血脈能夠平安,赫連雄奇的保護起了相當重要的作用。當初是他滅了天陽國,屠盡了東丹皇室的人,如今他卻要百般保護東丹英洛的骨肉,果然一飲一啄,冥冥上蒼早已註定。
就在這表面的平靜之下,半年的時間呼呼而過。按照正常情況來算,玉寒煙腹中的孩子應該只有七個多月,然而實際上卻已經接近九個月了!原本九個月的孕婦肚子比懷孕七個月的人就要大一些,這一點應該很容易引人懷疑。不過玉寒煙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因此早已提前做好了準備。
因為玉寒煙本是天陽國的人,自進入赫連皇室之後便沉默寡言,從不跟任何人來往。旁人知道她的來歷,自然也就不以為意,也從來不與她有任何接觸。再者,為了防止孩子出現什麼意外,赫連雄奇更是嚴禁任何人不經傳召便私自進入玉寒煙的寢宮,如此一來,便在很大程度上為玉寒煙這番偷梁換柱提供了方便——不管她想要做什麼,都很容易掩人耳目。
抓住這個時機,玉寒煙想到了一個很簡單的辦法。因為肚子的大小是以身體為參照物來衡量的,所以她故意貼著肌膚在腰身處塞入了一些衣物,然後再穿上裡衣、中衣、外衣,一層層地包裹起來。如此一來,便令她整個人看起來比實際上胖了一大圈。而在隆起的腹部不變的情況下,腰身變粗了,肚子看起來豈不就會小一些了嗎?這樣旁人看到便只會以為她是因為懷孕而導致發福,自然想不到她其實是在裡面塞了一些衣物的緣故!
除此之外,每次太醫前來請脈,她便用內力改變自己的脈相。而且為了防止夜長夢多,她以不願被人打擾為由,大大減少了太醫請脈的次數,果然沒有出過任何問題。
然而無論之前的工作做得多麼細緻,安排得多麼巧妙,腹中的孩子到了出生的時候便會出生,這一點只怕是很難改變的。而一旦孩子按照正常的時間降生,自然立刻便會引起旁人的疑心,之前所做的一切將全部失去所有的意義!
這一點,自然也在玉寒煙的安排之中。若要不引起旁人的懷疑,只能讓孩子「早產」,如此,即使他(她)在不到時間的情況下出生,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於是,等距離太醫預言的生產時間還有半個月之時。玉寒煙又開始了她的下一步計劃。那一日吃過早飯之後,她立刻將侍女全部打發出去,言要略略歇息。半年多來,每日早飯之後玉寒煙都要回房休息一個時辰,是以侍女並未多想,施禮之後退了出去。
待侍女離開,玉寒煙立即動手將塞在裡面的衣物取出,疊好放在了一旁,然後偷偷服下了早已準備好的催生藥物。待感覺到腹痛之後,她又在地上潑了些水,接著故意倒在地上,造成不小心摔倒的假象,這才大聲尖叫起來。
聽到叫聲,侍女立刻推門而入,看到面前的場景登時嚇得魂不附體,撲過來連聲追問究竟怎麼回事。玉寒煙一邊痛苦呻吟一邊斷斷續續地告訴侍女,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水漬滑倒,重重地跌了一下,孩子怕是要提前出世了!
侍女聞言更是嚇得要死,一邊小心地攙起玉寒煙一邊叫其他侍女去請太醫,然後去稟告皇上……
不多時,太醫終於趕到,立刻入內為玉寒煙接生。接著,得到消息的赫連雄奇飛奔而來,急得滿臉是汗,在門口團團亂轉,不停地詢問情況究竟如何了,又問侍女玉寒煙為何突然此時生產。得知居然是因為一場意外,赫連雄奇不由大怒,當場便要將所有負責伺候的侍女全部亂棍打死。
幸虧房中的玉寒煙聽到了門外震天響的求饒聲,及時為一眾侍女開脫了幾句,並請赫連雄奇為即將出生的孩子積些陰德,赫連雄奇才饒過了眾人的性命,專心等待孩子的降生。
其實儘管玉寒煙故意服下了催生藥物,並故意裝出失足滑倒的樣子,迫使孩子提前半個月出生,這一切已經足夠充分了。然而假的就是假的,無論裝得多像,也不可能與真的完全一樣。因此等孩子一降生,負責接生的太醫便說,這孩子身體健康,聲音洪亮,居然並不像是早產一個多月的樣子!
儘管因為剛剛生產完而身體極度虛弱,玉寒煙聽到這句話還是嚇了一跳,立刻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是嗎?我還以為提前這麼久出生,這孩子根本就活不成,算他命大!不過,孩子若是死了,倒一了百了……
世人皆知玉寒煙深恨赫連雄奇,此刻聽到玉寒煙的話,太醫們果然連最後一絲疑惑都散去了,齊齊點頭稱是,說此乃上天庇佑。接著,侍女才飛奔出門,告訴在外等候的赫連雄奇,說煙妃娘娘誕下龍子,母子均安……
聽到「母子君安」四字,玉寒煙才知道自己居然生下了一個男嬰,頓時悲喜交加,直想仰天痛哭一場!從此之後,東丹皇室後繼有人,天陽國的血海深仇,就靠這個孩子來報了!希望這孩子爭氣一些,莫要讓東丹一脈的列祖列宗失望……
門內的玉寒煙暗中祈禱,門外的赫連雄奇得到消息之後早已狂喜萬分,仰天長笑,簡直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喜悅!他抱著正哇哇啼哭的嬰兒,在他嬌嫩的小臉上親個不停,並連聲叫賞……
直到此時,眾人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雲墨染更是忍不住苦笑一聲說道:「不必說,這男嬰自然便是你。」
「是。」赫連蒼寧點頭,「娘親就是用這些非常手段,歷盡驚險才將我的命保住的。或許有人會覺得她用的手段有些卑鄙,利用了赫連雄奇對她的寵愛……」
「非常時期,就得用非常手段,這與是否卑鄙無關。」雲墨染打斷他的話,淡淡地笑了笑,「何況當時強敵環伺,煙妃娘娘一個弱女子若想保全先皇這點血脈,不用些非常手段怎麼可能?至於說利用赫連雄奇的寵愛……這隻能說是上天在命令他為他犯下的罪孽付出代價!」
赫連蒼寧微微笑了笑,笑容中卻滿是無盡的苦澀:「或許吧。總之據娘親所說,自我出生時起,赫連雄奇對我便無限喜愛,超過了他之前任何一個子女。娘親見狀,知道他的確不曾對我的存在起絲毫疑心,也終於稍稍鬆了口氣,只盼我能平平安安地長大,報這血海深仇!」
赫連雄奇對這個孩子極盡寵愛,千挑萬選之後為其賜名赫連蒼寧,並大擺滿月酒、百歲酒……等等,簡直將這個孩子捧到了天上!而赫連蒼寧更是自小便長得異常漂亮,更令赫連雄奇百般疼愛,捨不得令其受一點委屈。
東丹英洛的孩子終於平安降生,而且並不曾引起赫連雄奇的疑心,玉寒煙便覺得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追隨東丹英洛於地下了!然而就在她即將懸樑自盡的一剎那,卻突然想起了一個最最重要的問題:東丹皇室的人已經被屠殺殆盡,如今除了自己之外,根本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孩子的真實身份,如果自己此刻便死了,誰來告訴他真相呢?
想到此,玉寒煙咬緊牙關收起了已經掛在樑上的白綾,暗自決定繼續活下去,好好將赫連蒼寧撫養長大,將來告訴他所有的一切!至於追隨東丹英洛於地下……不妨等天陽國大仇得報以後再去,到時候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對東丹英洛有個交代了!
下定決心之後,玉寒煙腦中再沒有其他的事,一心撲在赫連蒼寧身上,只盼他快快長大,來分擔她心中的痛苦和秘密。因為精神有了寄託,她不再像原先那般如同行屍走肉,多少有了一些生氣。赫連雄奇瞧在眼裡,居然高興得很,認為是孩子的降生激發了她的求生**,她應該不會再動不動尋死了吧?如果是這樣,也該告訴她東丹英洛的死訊,讓張啟功成身退了!
打定主意之後,赫連雄奇便故意告訴玉寒煙,說東丹英洛因為長期心情抑鬱,因此染病在床,連服多日湯藥也不見起色。玉寒煙明知那個東丹英洛是冒牌貨,卻不得不裝出一副焦急萬分的樣子請求赫連雄奇派醫術最好的太醫前去為他醫治。
赫連雄奇表面滿口答應,背後卻什麼都不必做,只是隔幾日便告訴玉寒煙東丹英洛的病勢又嚴重了多少多少,恐怕他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云云。他就是想用這樣的方法讓玉寒煙一點一點地接受東丹英洛的死訊,免得她因為經受不住刺激而出現意外。
窺破了赫連雄奇的用心,玉寒煙也十分配合地與他演著對手戲,將所有的痛苦和仇恨深深地埋在了心底。直到那一日,赫連雄奇見時機已經差不多,便故作遺憾地告訴玉寒煙,東丹英洛因為病情太重,醫治無效而死亡……
玉寒煙終於有了光明正大地為東丹英洛痛哭的機會,因此,她撲倒在床上嚎啕大哭,一面說要去見東丹英洛最後一面,一面又說要追隨他於地下,從此生死不相離。
赫連雄奇自然不允許她這樣做,所以,他一面緊緊抓著玉寒煙,免得她一時悲傷過度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另一方面,他迅速把赫連蒼寧帶到了玉寒煙的面前,說就算不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應該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如果她出現什麼意外,孩子怎麼辦呢?
赫連雄奇顯然把赫連蒼寧當成了玉寒煙的弱點,準備利用女人天性中的柔軟和母性,來迫使她繼續活下去。而玉寒煙本來也並不是真的想要尋死,只不過是做戲給赫連雄奇看而已,所以,當赫連雄奇把孩子帶到她的面前,她便故意裝出一副猶豫的樣子。看到她有軟化的意思,赫連雄奇立刻加緊勸說,讓她不要讓孩子從小就承受失去母親的痛苦。
看看這場戲已經做的差不多,玉寒煙立刻把孩子摟在了懷裡,失聲痛哭,表達著自己妥協的意思。赫連雄奇見此自然高興萬分,他知道,玉寒煙短時間之內應該不會尋死了。但是儘管如此,赫連雄奇卻不敢放鬆警惕,他一方面命令所有的侍從都退下去,不要來打擾玉寒煙休息。另一方面他卻又安排了許多大內高手躲在暗處,隨時監視玉寒煙的一舉一動,一旦發現她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便立刻阻止,並前去向他稟報。
其實,赫連雄奇如果早一些安排大內高手來監視玉寒煙的一舉一動,那麼他早就發現玉寒煙的秘密了,而且很可能也會猜到這個孩子也許不是他的骨肉。只可惜,之前赫連雄奇一直拿東丹英洛的性命作為自己的殺手鐧,他認為只要他的手裡握著東丹英洛的性命,那麼玉寒煙就肯定不會尋死,所以根本沒有監視的必要。正是因為這樣,玉寒煙才幸運地保住了自己的秘密,更保住了東丹皇室最後一點骨血!
就這樣,玉寒煙用最不引人懷疑的方式接受了東丹英洛的死訊,也算是令所有的一切都最終塵埃落定了。接下來,她只要等赫連蒼寧長大,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並看著他為天陽國和東丹皇室報仇雪恨之後,她便不必再繼續忍受赫連雄奇的侮辱了。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篡位之後的赫連雄奇根本沒能享受多久的榮華富貴,更不曾過足皇帝癮便突患重病,百般醫治無效,眼看就要撒手人寰!
當時,赫連蒼穹已經剷除掉其他一干兄弟,被封為太子很多年,已經可以獨立處理政事,因此赫連雄奇並不如何為赤鳳國和太子擔憂,他最放心不下的乃是他一直最寵愛、但如今只有幾歲的幼子赫連蒼寧!
赫連雄奇知道,玉寒煙身為亡國奴,卻得到了自己的百般寵愛,必定已經遭遇了旁人的妒忌。自己若是就這麼死了,這母子二人以後的日子必定十分艱難!於是思來想去之後,他終於下了一道聖旨:封十九子赫連蒼寧為玉王,對帝王可終生不行跪拜之禮,並賜免死金牌,而且賜「打龍棒」,上打昏君,下打讒臣!
此旨一下,便等於將赫連蒼寧變成了一位真正的無冕之王!他雖非帝王,卻比帝王擁有更大的權力,而且無論他犯了什麼罪,任何人也都奈何他不得!為了讓這最寵愛的幼子一生富貴榮華,赫連雄奇可謂想盡了辦法!
聽到這道聖旨,旁人自是諸多意見,然而這既然是皇上的旨意,又有誰敢違抗?縱有不滿,也只能私下議論一番罷了。
不久之後,赫連雄奇一命嗚呼,赫連蒼穹登基為帝……
一個漫長的故事講到這裡,終於告一段落,眾人均忍不住有些唏噓,各自沉默不語。片刻之後,雲墨染首先開口問道:「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的?」
赫連蒼寧抿了抿唇,接著說道:「八年之前。」
「八年之前?」雲墨染吃了一驚,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八年之前,你才多大?」
「十二歲。」赫連蒼寧淡淡地笑了笑,「我十二歲那年,娘親便將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了我,並要我偷偷開始修鍊丹心訣……」
丹心訣?雲墨染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是了,丹心訣乃是東丹皇室所獨有,唯有東丹一脈的人才能夠練成。不過玉寒煙既非東丹皇室的人,她怎會擁有丹心訣?
似乎看出了眾人的疑惑,赫連蒼寧接著便解釋道:「丹心訣乃是東丹皇室所獨有,但為了防止出現意外而導致此絕學失傳,歷任帝王在冊立皇后之時,都會將丹心訣的口訣傳授給她。」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赫連蒼寧已經接著說道:「娘親把真相告訴我,是為了讓我替先皇及整個東丹皇室乃至整個天陽國復仇,而要想復仇,僅僅靠我一個人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聯合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所以我一邊暗中苦練丹心訣,一邊以遊山玩水為名,四處聯絡那些忠於先皇的忠臣義士,準備一舉殲滅叛臣,為那些無辜枉死的人復仇,並復我天陽國江山。」
「四處聯絡?」鳳清梧微微皺了皺眉頭,上下打量了赫連蒼寧幾眼,「十九皇叔風華絕代,堪比仙人,若是如此出去……」
「自然不能。」赫連蒼寧搖頭,似乎微微有些赧然,「仙人與否不敢說,但為了掩人耳目,我自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且有阡陌從旁協助——總之個中艱辛自不必說細說,經過八年的努力,我不但將丹心訣練到了前無古人的地步,而且暗中也成功地培養了一支規模龐大的復**。到了今日,可以說一切都已經接近成熟,能夠與四國一較高下了!」
儘管赫連蒼寧寥寥數語便涵蓋了他八年來所做的一切,但眾人皆心知肚明的一點便是,那些艱難根本不是語言所能形容的。這八年來,赫連蒼寧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還要為復仇復國之事四處奔波,這份苦楚,卻又不是旁人可以體會的了。
因為赫連雄奇毒殺東丹英洛的惡劣行為,一干人等早已義憤填膺,鳳清梧更是咬牙說道:「十九皇叔,你既已準備好了一切,為何不儘快手刃那些亂臣賊子,為先皇復仇?也好讓他們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應付的代價!」
「因為,我還沒有十足的把握。」赫連蒼寧微微嘆了口氣,眉頭更是緊緊地皺在了一起,惹人疼惜,「為先皇復仇事小,復我天陽國江山事大,若沒有足夠的力量,不但難以復仇,更談不上復國。一旦打草驚蛇,則更容易牽連無辜,引起一場血雨腥風,若因此為百姓帶來一場浩劫,我於心何忍?」
眾人聞言不由點頭,鳳清梧卻忍不住心中一動,脫口說道:「我明白了!你之所以前來布拉吉爾峰尋找傳說中的神秘力量,自然根本不是為了助赤鳳國江山千秋萬代,而是為了復仇復國?」
「那是自然。」赫連蒼寧點了點頭,眉宇之間卻浮現出一絲淡淡的蕭索,「雖然經過了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我已暗中發展了一支還算龐大的復國力量,但卻一直沒有十足的把握,這才遲遲按兵不動,想要等把握更大一些之時再出手。也就在這個時候,東陵皇室的秘密被我派人查了出來。其實當我得知一切的時候,我並不十分相信布拉吉爾峰的神秘力量確有其事,但卻抱著萬一的指望。如果傳言屬實,我便不必再等下去,可以動手開始一切了!只可惜……」
是的,這才是赫連蒼寧前來布拉吉爾峰尋找那股神秘力量的真正原因。儘管知道這傳言十有**是假,他依然來了。只因為東丹皇室的秘密已經在他的心中壓了太久,他需要解脫。
鳳清梧等人包括雲墨染這才明白事情的真相,看了看雲墨染,鳳清梧不由好奇地問道:「聽你們方才的意思,雲姑娘之前應該並不知道十九皇叔的真正身份,更不知十九皇叔要找這股神秘力量的真正原因,卻又為何也同意前來了?是因為赫連蒼穹以令堂的性命威脅你?」
「那只是個借口,好讓赫連蒼穹不起疑心。」雲墨染挑了挑唇,勾出一抹風華絕代的微笑,「不錯,之前我並不知道寧皇叔的真實身份,但我此來布拉吉爾峰也不是為了赫連蒼寧,而是為了寧皇叔。」
鳳清梧眨了眨眼:「哦?此言何意?你既不知十九皇叔的真實身份,卻又為何要幫他得到那神秘力量?」
「因為之前發生了很多事,令我覺得焰之大陸四國並存實在不是什麼好事。」雲墨染淡淡地笑了笑,毫不避諱地說著,「所以我想,既然有所謂的神秘力量,倒不如取之為寧皇叔所用,讓寧皇叔成為如東丹無極一般的絕世英雄,從而一統焰之大陸,從此在焰之大陸一枝獨秀,豈不痛快!」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覺得滿心震撼,想不到雲墨染居然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想法!不過轉念一想也覺得十分正常,若非如此與眾不同的女子,豈能得到十九皇叔的垂青?
短暫的震愕之後,一干人才回過神來,鳳清梧更是忍不住呵呵一笑說道:「有膽色,不愧是我鳳隱族的人!不過十九皇叔,這神秘力量既然並不存在,這復仇復國之事是否又要繼續拖延下去了?」
「本來是的。」赫連蒼寧點了點頭,接著轉頭看著雲墨染,「不過雲兒既然已經練成鳳嘯九天,則她本身就是一股無可匹敵的神秘力量,應該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不過……我又實在不願讓雲兒捲入這些十分之中,因此……」
「我願意。」雲墨染淡淡地笑了笑,「當初我一身是非之時你對我不離不棄,我又豈會在意你一身是非?何況你總該記得當初我就曾經說過,縱然我練成了紫氣東來,也絕不會讓赫連皇室的人碰我一下,但若你有需要,我便將這身內力給你算了。如今我既然連鳳嘯九天都練成了,那不如直接……」
赫連蒼寧先是怔了一下,繼而微微點頭:「我自然記得,不過如今,我卻不能要。」
雲墨染眉頭一皺:「為什麼?你不願意碰我?」
「亂說!我只是不願拿你當做工具而已。」赫連蒼寧輕輕呵斥了一句,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起來,「雲兒,你本是我最愛的人,我想要你只是因為你,絕沒有任何附加條件。何況,你可知雲楚天為何要助紂為虐,寧願助赫連雄奇逼宮,而成為了亂臣賊子的幫凶?」
雲墨染略一沉吟,立刻便知端的:「因為雲洛旗家族的人不願再做工具?」
赫連蒼寧點頭:「對。數百年來,雲洛旗家族的女子只能作為為東丹皇室的皇子提供內力的工具而存在,除極個別女子能夠因此母儀天下,絕大多數卻只是在為皇子提供內力之後便被棄如敝履,空守著一個側妃的頭銜孤孤單單度過一生,如此一來,她們豈能不恨?」
「可是……」雲墨染有些愕然,似乎不敢置信,「僅僅是因為如此,雲洛旗家族便起了反叛之心?縱然家族中的女子只能作為工具,但……」
「男子亦沒有任何地位。」赫連蒼寧打斷她的話,微微嘆了口氣,「我已經說過,雲洛旗家族的存在本就只是為了讓女子來修鍊涅槃心法,好為皇子提供內力。因此男子存在的任務便是為了生下更多的女子,同樣只是被作為工具而使用的。長久以來,雲洛旗家族就成為了一個如此特殊的存在,儘管對皇室而言十分重要,但卻偏偏被人瞧不起……」
工具,原來都是工具。雲洛旗家族的女子是提供內力的工具,男子則是生育的工具,這就難怪他們因為積怨太久而生出反叛之心了。雲墨染瞭然地點頭:「原來如此……那他們之所以願意幫助赫連雄奇,是因為赫連雄奇許給了他們一些好處吧?譬如說,從此之後不再拿他們做工具……」
赫連蒼寧聞言淡淡地冷笑了一聲:「好處自然是有,否則誰會無利不起早?當初為了令雲洛旗家族助自己逼宮,赫連雄奇曾許下諾言:一旦事情成功,他便封雲家家主為護國公,而且世世代代承襲護國公之位,絕不會再被任何人瞧不起!還有,負責為太子提供內力的雲家女子將來一定是皇后,母儀天下,同樣不會再被扔在一旁!」
「條件果然豐厚得很,難怪父親會動心。」雲墨染笑了笑,眉宇之間卻隱含不屑,「只不過靠出賣忠義換來的位子,他能坐得安穩嗎?何況赫連雄奇就不擔心?父親既然能出賣先皇,自然也能出賣他赫連雄奇……」
「只要給他足夠的回報,短時間內他應該不會這樣做。」赫連蒼寧撫了撫眉心,似乎有些疲倦,「不過依我說,千百年來雲洛旗家族的確遭遇了太不公平的對待,他們的付出與獲得的回報實在太不成比例,也難怪他們會心存怨恨。應該說,這是天陽國欠他們的,必須得還,因此才有了天陽國這番亡國之劫……」
倒是不曾想到赫連蒼寧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眾人都不由愣了一下,雲墨染更是忍不住說道:「寧皇叔你……你果真是這樣認為的?」
「本來就是。」赫連蒼寧笑了笑,笑容略略溫和了些,「其實雲洛旗家族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或者說,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隱患。莫忘記她們的內力也並非天生,而是經過多年辛辛苦苦的修鍊而得來的,最終卻要白白送給旁人,而且送過之後還要被丟棄在一旁不聞不問,天下間哪有這等不平之事?因此我敢說,不只是雲洛旗家族,這樣的事落在任何一個家族身上,只怕積怨太久之後,他們都會做出與雲洛旗家族一樣的選擇!」
不得不承認,赫連蒼寧的話極有道理。帝王想要通過這樣的捷徑迅速提升自己的內力,以鞏固自己國家的統治,這一點本也無可厚非。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真的將雲洛旗家族的人當做了工具!假如他們在索取的同時給予他們足夠的補償,讓他們的心理多少平衡一些,或許就不會惹來這場無妄之災了!
長久的沉默之後,鳳清梧突然苦笑一聲開了口:「當初,這涅槃心法本是鳳隱族的先祖自月影亂之中分化而來,適合修鍊的女子也是先祖自邊陲地帶找來的,換句話說,這場亡國之劫,咱們鳳隱族也難辭其咎,難怪最終必須遠離故土,自我放逐到這邊陲之地……」
「話不是這麼說。」赫連蒼寧立刻搖頭,半點責怪之意都沒有,「事雖然都是鳳隱族所做,但他們也只是聽帝王的命令行事,若說這一切錯誤的根源,依然在帝王身上!若非他們想要不勞而獲、走捷徑,之後的一切豈非全都不會發生了嗎?」
話是如此,但……
見鳳清梧還要將責任攬上身,雲墨染立刻開口阻止了他,並試探著問道:「寧皇叔,你既然認為這場劫難的根源來自帝王這個錯誤的決定,那等你成功復國之後……」
「廢除涅槃心法。」赫連蒼寧毫不猶豫地回答,「自此之後,雲洛旗家族的女子都無需再修鍊涅槃心法,更無需再為任何人提供內力。若想得到深厚的內力,除了勤加修鍊之外,再不會有任何捷徑可走!」
如此甚好。雲墨染忍不住點了點頭,接著卻又搖了搖頭:「可是……能夠廢除得掉嗎?莫忘記修習涅槃心法可以獲得高深的內力,只怕雲洛旗家族的女子都經不住這個誘惑吧?」
赫連蒼寧略一沉吟,繼而微微一笑:「很簡單:只需教給他們一種比涅槃心法更厲害的內功即可。練成之後可以獲得比涅槃心法更高的內力,而且還不會被任何人吸走,那麼你認為她們會作何選擇?」
那還用問?若非萬不得已,誰會甘心為他人作嫁衣裳?雲墨染瞭然地點頭,繼而小心地問道:「若是如此的話……寧皇叔是不打算追究雲洛旗家族助紂為虐一事了嗎?他們既為叛臣,理應以死謝罪……」
「他們是叛臣不假,但若不是千百年來遭受了東丹皇室極不公平的對待,他們也不會生出反叛之心。」赫連蒼寧溫和地笑了笑,似乎是為了寬慰雲墨染緊張的心情,「將心比心,他們的所作所為還是有值得原諒之處的,我可以既往不咎,不過……這護國公是做不得了。」
「我知道,我明白!」雲墨染連連點頭,「能夠保住一條命已是法外施恩,還做什麼護國公?寧皇叔,就算是為了替雲洛旗家族贖罪,我也必須助你奪回本該屬於你的一切,助你報這血海深仇!」
赫連蒼寧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然而聽到雲墨染之言,那旁幾人卻不由自主地對視了幾眼,各自的臉色都微微變了變。遲疑了片刻,鳳清梧還是開口說道:「雲姑娘……不,其實不應該如此生分了,我的爺爺是你的外公,我的父親是你的舅舅,你便是我的親表妹,我應該叫你一聲墨染,你也應該叫我一聲表哥才是。」
儘管這些稱呼對於雲墨染而言還顯得有些生疏,她依然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不由微笑點頭:「是,表哥。你方才要對我說什麼?」
鳳清梧依然在笑,可是笑容卻變得有些複雜:「我方才想說……你既已在機緣巧合之下來到了布拉吉爾峰,那便……不要再回去了,從此之後留在這裡便是。」
赫連蒼寧眉頭一皺,立刻開口:「不行!」
同一時間,雲墨染愕然追問:「為什麼?」
很好,你們的反應都在我的預料之中,一點兒驚喜都沒有。鳳清梧忍不住苦笑,試圖避重就輕:「我不是說過了嗎?自決定在布拉吉爾峰紮根的時候起,先祖便曾立下誓言,我鳳隱族子子孫孫必須留在此處,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絕不能離開布拉吉爾峰一步!你既是我鳳隱族人,自然也必須遵守古訓……」
「撒謊。」鳳清梧的話還未說完,赫連蒼寧突然開口打斷了他,「你方才說話時目光閃爍,不敢正視雲兒,分明是在撒謊!說,你不讓雲兒隨我回去,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赫連蒼寧的話並不疾言厲色,甚至連聲音都不曾提高半分,卻依然令鳳清梧頭皮發麻,越發不敢抬頭!千百年天陽國,無數代東丹皇室帝王氣質的沉澱,畢竟不是假的,這份無與倫比的威嚴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假不了,也模仿不來。
「我……」鳳清梧只覺得一股涼氣沿著后脊梁骨刷的竄了上來,瞬間又化成冷汗流了下去,「我其實……」
赫連蒼寧的目光變得清清涼涼,唇角微微向上挑了挑:「你怕歷史重演?」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由悚然一驚,鳳清梧卻突然起身,撲通一聲單膝跪地,雙手抱拳說道:「是!十九皇叔明鑒!鳳隱族先人不惜自我放逐到這杳無人煙的布拉吉爾峰是為了什麼,在場之人都心知肚明。如今墨染不但是我鳳隱族人,而且居然練成了從來沒有人練成的鳳嘯九天,那……寧皇叔就不怕歷史重演嗎?須知當初雲厲燃之所以能夠成為一代女皇,涅槃心法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啊!」
鳳清梧這番話聽在耳中,所有人包括雲墨染都不由心中一凜,暫時有些無言:不錯,當初雲厲燃最終能夠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紫氣東來的確起了決定性的作用。而當時的鳳隱族族長正是為了防止歷史重演,才不惜帶領族人遠來布拉吉爾峰。可是如今卻又出了一個驚才絕艷的雲墨染,超越了一切先人,直登涅槃心法的最高點鳳嘯九天,萬一她再效仿雲厲燃……
沉默中,雲墨染突然開口說道:「我已經說過要將內力送於寧皇叔,只要我內力一失……等等!不對……」
原本雲墨染的想法是對的,只要她將內力給了赫連蒼寧,她便沒有了鳳嘯九天的可能,自然也就沒有本事問鼎皇位了。然而這話剛剛說了一半,她便陡然意識到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臉色也跟著變了!
「想到不對勁之處了,是不是?」鳳清梧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不錯,正常情況下,修鍊涅槃心法的女子若與修鍊丹心訣的男子成就夫妻之事,則女子的內力就會被男子吸走絕大多數,但這卻僅僅局限於涅槃心法的第一至第六重!一旦女子練至第七重紫氣東來甚至第八重鳳嘯九天,那麼同床之後不但可令男子的內力一夕陡增,而且女子本身的內力也完全不受任何影響!」
這就難怪了。想當初雲厲燃既然已經成為東丹玄臨的皇后,二人自然已經成了夫妻之事,卻為何雲厲燃還能使出紫氣東來呢?原來一切的原因皆在於此。
那就是說,即使將來雲墨染與赫連蒼寧同床,她依然還能使出鳳嘯九天的絕招?這……這豈不是讓她變成了一個比雲厲燃更危險的巨大隱患?
見雲墨染變了臉色,鳳清梧再次苦笑:「如何?如今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為了天下安定,你只能留在布拉吉爾峰,不要再回去了。何況你既然對十九皇叔情根深種,就算是為了十九皇叔,你也應該……」
「莫要再說了。」赫連蒼寧再次打斷了他的話,並且俯身將他攙了起來,「我不會放棄雲兒,而我也相信,雲兒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鳳清梧一怔:「什麼?」
「是。」赫連蒼寧的不離不棄令雲墨染的笑容暖如春花,絕美無雙,「我說過,就算是為了替雲洛旗家族贖罪,我也要助你奪回本該屬於你的一切!了不起待天陽國江山重歸東丹一脈之後,請寧皇叔故技重施,廢掉我的內力罷了!」
這話聽在耳中,眾人不由齊齊地愣了一下:「什麼?!」
「是你說的。」雲墨染的笑容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似乎在討論別人的事情一般,「既然你認為雲厲燃能夠稱帝是因為涅槃心法,那麼我只要如從前一樣絲毫內力都沒有,所有人豈非就都可以放心了嗎?」
「可是……」鳳清梧忍不住撓頭,明明感到雲墨染的話並不對,至少並不完全對,一時之間卻偏偏不知該如何反駁,「可是涅槃心法雖然在雲厲燃稱帝的過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但……但其實還有一些其他的因素,比如說……」
「此事以後再說。」赫連蒼寧淡淡地笑了笑,打斷了鳳清梧的話,「總之我不會放棄雲兒,至少這一世,她在哪裡,我便在哪裡。何況你方才說得對,當時雲厲燃能夠稱帝,很多因素都起了決定性的作用,而紫氣東來的作用則並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麼大。」
不愧是帝王之後,看問題的角度就是與常人不同。雲墨染暗中讚歎,接著點頭說道:「不錯,此事以後再說,如今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可是……」鳳清梧有些著急,眉頭更是緊緊地皺在了一起,「鳳隱族有古訓,凡我族人,均不得擅離布拉吉爾峰峰頂。我身為族長,豈能帶頭徇私?墨染既是我表妹,自然更應該身先士卒……」
「不得擅離?」雲墨染突然微微一笑,將目光轉向了一直不曾開口的鳳清夜,「表哥你好像忘了,我們是在哪裡碰到二表哥的……」
雲墨染的話成功地將眾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鳳清夜的身上,鳳清夜猝不及防,居然一下子紅了臉:「我……」
不錯,當初雲墨染等人碰到被毒蛇咬傷的鳳清夜自然並不在峰頂,而在半山腰以下。若是鳳隱族人均不得擅離峰頂,鳳清夜又怎麼會在那個地方出現呢?
見他半晌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雲墨染反而更加不依不饒,接著問道:「你們鳳隱族故意選擇了布拉吉爾峰如此隱秘的地方藏身,接近峰頂的地方又布了那麼厲害的機關,峰頂最中心還布有最厲害的結界,你們所做的這一切,自然都是因為不想被人發現你們的蹤跡,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帶我們抄近道趕到峰頂呢?你不把我們趕到峰頂之後,發現你們的蹤跡,從而對你們不利嗎?」
鳳清夜既然是鳳隱族的人,他當然不可能希望自己的族人受到任何傷害。可如果是這樣的話,之前他並不知道雲墨染等人的真實身份,那麼他為什麼要把這些陌生人帶到峰頂,並且還要告訴他們周圍有機關和結界呢?他就不怕這些人心懷不軌,衝破機關和結界之後去傷害他的族人嗎?這一點,委實講不通。
聽到雲墨染的話,鳳清夜的臉又紅了幾分,越發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好抬起頭看向了鳳清梧。鳳清梧瞪了鳳清夜一眼,這才嘆了口氣說道:「墨染,你有所不知,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和鳳清夜的終身大事有關。鳳清夜從小便有一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名叫鳳菱兒,不過兩人從未見過面,他對這個未婚妻自然也不可能有任何感情。就在不久之前,鳳清夜去雪地上玩耍之時結識了族中的另一個名叫鳳紫萱的姑娘,兩人一見鍾情,彼此情根深種,幾次偷偷的約會之後,兩人很快便私定終身。
可是不久之後,鳳清夜的父母便知道了這件事。因為鳳清夜已經有了未婚妻,他們自然不可能同意這門婚事,逼他與鳳紫萱斷絕來往。
鳳清夜對鳳紫萱早已情根深種,自然不肯答應,並聲稱自己從來沒有喜歡過鳳菱兒,因此這輩子除了鳳紫萱他誰也不會要。不僅如此,他還要求自己的父母去找鳳菱兒退婚,再去鳳紫萱府上下聘。
父母聞言自是大怒,一方面加緊逼鳳清夜與鳳紫萱斷絕關係,另一方面乾脆開始動手為鳳清夜與鳳菱兒操辦婚事,讓他們儘快完婚,也好斷了鳳清夜的念想。
然而父母的逼迫不但未能令鳳清夜屈服,反而激起了他強烈的反抗之心,於是他偷偷去找鳳紫萱商議對策。兩下里一合計,兩人居然打算趁著夜深人靜之時私奔,離開布拉吉爾峰,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從此雙宿雙棲,這輩子再也不分開。
一切商議妥當之後,兩人便各自回家,準備偷偷收拾好東西就離開。然而事情卻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父母早知道鳳清夜絕對不會那麼容易屈服,所以早就派了人暗中留意他的一舉一動。當負責監視的人發現他帶著包袱準備離開的時候,便立刻發出信號,他的父母才及時出現,把他攔了下來。
這一次,父母被徹底激怒了,他們給鳳清夜下了最後通牒,立刻與鳳菱兒完婚,並堅決不準再與鳳紫萱見面,否則就跟他斷絕父子關係,從此之後只當沒有這個兒子!鳳清夜雖然不喜歡鳳菱兒,但卻一直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自然不可能與父母斷絕關係。可是,若要他一輩子跟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生活,那種痛苦豈非連死都不如?
為了自己後半生的幸福,鳳清夜雙膝一屈跪在了父母的面前,哀求父母成全自己和鳳紫萱。身為父母,他們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與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幸福快樂的度過一生?然而,鳳清夜跟鳳菱兒早已經有了婚約,豈能說退就退?若是如此,誠信何在?
於是父母將自己的苦衷告訴了鳳清夜,希望兒子可以理解。鳳清夜也知道,自己與鳳紫萱只怕是更不可能了,頓時變得無比絕望,整個人都垮了下去。然而一想到鳳紫萱還在痴痴地等待著自己,他再度面對父母苦苦哀求,希望父母能夠成全自己對鳳紫萱的一腔深情。
父母見始終不能說服鳳清夜,漸漸失去了耐心,便起身拂袖而去,命令下人把鳳清夜囚禁起來,沒有他們的允許不能離開房間一步!就這樣,鳳清夜被徹底軟禁起來,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都沒能再見到鳳紫萱。
本來依鳳清夜的功夫,想要離開這個房間易如反掌,但是他知道如果事情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就算他能夠走出這個房間,也不可能與鳳紫萱一生相守。然而父母的態度卻始終非常強硬,完全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他們一方面繼續軟禁鳳清夜,另一方面更是加緊進行準備,好儘快讓兩人完婚。
眼見事情幾乎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鳳清夜變得更加絕望,不吃不睡,每天就只是獃獃的坐在桌前,望著窗外的天空出神,整個人更是迅速的消瘦下去。父母見狀又是惱怒又是心疼,卻仍然不打算屈服,心裡想著只要兩人儘快完婚,那麼在以後的生活中便會慢慢就會培養起深厚的感情。到那個時候,鳳清夜自然就會把心思從鳳紫萱的身上收回來,專心對待鳳菱兒了。
就這樣,兩家的家長很快選了一個黃道吉日,鳳菱兒的花轎抬進了鳳清夜的家門,父母命人強行將鳳清夜打扮了一番,並把他帶出來準備拜堂。為防止出現意外,他們早已讓鳳清梧始終守在一旁,一旦發現任何不對勁之處,也好立即阻止。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鳳清夜表現得非常溫順,完全沒有鬧事的意思。但是他整個人卻像個木頭人一樣,只是機械地任人擺弄。
一旁的眾賓客看到新郎的臉上不但毫無喜悅之色,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自是感到無比奇怪,各自面面相覷,已經預感到今晚只怕會有事情發生。鳳清夜的父母見狀自然又是生氣又是擔心,只得加快進程,免得節外生枝。很快,鳳清夜與鳳菱兒便拜了堂,入了洞房。
但是這個時候鳳清夜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他知道讓父母主動去找鳳菱兒退婚是不可能了,自己要想跟鳳紫萱在一起,就只能從鳳菱兒身上打開缺口,希望鳳菱兒能夠看在他對鳳紫萱一往情深的份上,會願意成全自己也說不定。畢竟,女人都願意與真正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否則若是只能得到一副軀殼,她自己一生的幸福豈不也全都毀了嗎?鳳菱兒是個聰明人,相信她不會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情的。
於是入了洞房之後,鳳清夜便把自己和鳳紫萱的事情和盤托出,讓鳳菱兒明白自己對鳳紫萱才是真的喜歡,因此他們兩個人即使勉強在一起,以後也不會有幸福可言。鳳菱兒聽到這番話當然又是震驚又是失望,更重要的是覺得面子上實在太過難看。其實,她對鳳清夜也沒有太深的感情,但她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家,並沒有犯下任何過錯,假如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被人給退了婚,以後還如何做人?又有哪家的男子還會願意要她呢?一想到日後自己必將面對的種種尷尬和嘲笑,鳳菱兒心裡的惱怒可想而知。
是以當時聽到這番話,鳳菱兒頓時怒火衝天,將洞房裡能夠砸碎的東西全部砸爛了,一邊砸一邊不停地咒罵鳳清夜,似乎要將心中所有的憤怒全都發泄出來。鳳清夜知道這件事情全都是自己的錯,所以並沒有阻止她,任她發泄了一通,心中則暗暗祈禱她發泄過後迅速冷靜下來,好儘快將這件事情解決掉。
好在鳳菱兒雖然生氣,但並不是蠻不講理之人,發泄過後她果然慢慢冷靜下來,開始思索解決問題的辦法。畢竟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就算她把整個布拉吉爾峰都砸碎也挽不回鳳清夜的心了!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鳳菱兒心中也很清楚,鳳清夜是鐵了心要跟鳳紫萱在一起,絕對不可能對自己產生感情了,否則他不會選擇洞房花燭夜跟自己說這些話。那麼她既然留不住他的心,留住他的人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從根本上來說鳳菱兒是願意成全鳳清夜與鳳紫萱的,她唯一生氣的是鳳清夜不該直到今日才對她說明真相!如果他早一些把他鐘情於鳳紫萱的事情告訴自己,那麼今日的尷尬豈非就完全可以避免了嗎?她鳳菱兒又不是果真沒人要了,難道還能死皮賴臉地纏著他不放不成?
然而事到如今,再說這些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如今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解決今天晚上的事情,當然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要迅速讓所有人都知道兩人還你是你,我是我,絕對沒有發生任何事情!於是經過短暫的思索之後,鳳菱兒便讓鳳清夜把所有的人全都找來,說要當著所有人的面解決這件事情。
鳳清夜一聽這話立刻便明白了鳳菱兒的意思。橫豎兩人已經做不成夫妻,那麼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儘快讓眾人知道兩個人之間還是清清白白的,並沒有發生任何關係,這樣即使以後鳳菱兒被自己退了婚,對她清白的名聲也沒有絲毫損害,她仍然可以在找到真正愛她的人,找到真正屬於她的幸福。
何況聽到鳳菱兒的話,鳳清夜便知道他跟鳳紫萱之間有希望了,所以他立刻便飛奔而出,把所有人都帶到了大廳中,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宣布。父母鳳清夜不好好洞房,突然跑了出來,已經感到大事不妙。他們有心上前阻止,但是鳳清夜已經轉身回到了洞房,不多時把鳳菱兒帶了出來。
見這本來應該甜甜蜜蜜行洞房之禮的夫妻倆同時出現在大廳,而且一個滿臉羞愧不安,另一個則滿臉怒氣,眾人登時感到奇怪萬分,不由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看到面前的一切,鳳清夜的父母早已氣得幾乎吐血,厲聲喝問鳳清夜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清夜囁嚅著,不知道從何說起,鳳菱兒已經一聲冷笑,上前一步把鳳清夜剛才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向眾人講述了一遍。
鳳菱兒這番話一出口,自然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眾人都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時震驚的說不出話,只管獃獃地看著面前的兩人。好一會兒之後,震驚的眾人才回過神來,不由啊地齊聲驚呼,緊跟著,議論聲、指責聲響徹雲霄。
莫忘記鳳清夜畢竟是族長的弟弟,本來就應該身先士卒,處處為表率。何況他與鳳菱兒更是從小訂下的婚約,最重要的是鳳菱兒並沒有任何過錯,卻要無緣無故承受這樣的羞辱,是以一時之間,鳳清夜成為眾矢之的,低著頭不敢說話,臉色更是一片蒼白。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夫妻兩人剛剛進入洞房沒多久,而且剛才出現的時候衣衫齊整,甚至連頭髮都一絲不亂,這一切都足以說明兩人之間的確還清清白白,並沒有發生任何關係。換句話說,鳳菱兒這樣做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已經成功的讓眾人看到了她還是清白之身。
那麼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解決眼前這件事情了。聽到鳳菱兒的話,鳳清夜的父母更是氣得幾乎就此暈過去,但是事情既然已經捅破,瞞是瞞不住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給鳳菱兒的父母、鳳菱兒以及在場所有的人一個滿意的答覆,否則他身為族長,以後還如何以身作則、管理族人?
因此,鳳清夜的父母不得不暫時將滿腹的怒氣放在一旁,好言好語地上前詢問鳳菱兒這件事究竟該如何解決,並說如果鳳菱兒願意,他們可以立刻將兩人重新送入洞房,從此之後兩人仍然是夫妻倆,而且他們保證鳳清夜一定會一心一意的對待鳳菱兒,絕不敢與任何人有其他不該有的關係。
但是鳳菱兒心裡卻很清楚,重壓之下鳳清夜的確可以和她做一生一世的夫妻,肯定也會好好地照顧她,讓她衣食無憂,但是他卻絕對不可能真的喜歡上她。也就是說,兩人之間是絕對不會有任何感情的,這樣的兩人如何能夠過一輩子?就算能夠持續一輩子,他又有什麼幸福快樂可言呢?
所以鳳菱兒立刻便說道,她有她的驕傲,鳳清夜心裡既然已經有了別人,她才不屑和別的女子共侍一夫。兩人之間的婚約就此作廢,她絕不會纏著鳳清夜不放。但是這件事畢竟全都是鳳清夜的錯,所以鳳清夜必須給她一個說得過去的交代,否則,她回去之後便無法向她的父母交代,無法向她的親朋好友交代,更無法向整個鳳隱族交代!
儘管鳳菱兒的態度十分強硬,但是對於鳳清夜來說,卻已經是意想不到的驚喜,因為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鳳菱兒居然如此輕易便同意解除婚約。所以不等父母開口,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說道,無論鳳菱兒想要什麼樣的交代他都願意盡量滿足,無論鳳菱兒提出什麼樣的條件他全都能夠接受,算是對鳳菱兒的補償。
鳳清夜的父母自然十分惱怒鳳清夜把事情鬧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是,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已經是事實,無法改變了,接下來就只能任由鳳菱兒提出條件,他們也只能無條件地接受。即便如此,能夠讓事情順利得以順利解決,他們就該感謝上蒼了,所以他們屏息凝視,等待著鳳菱兒提出最苛刻的條件。
此時鳳菱兒的心裡顯然已經有了自己的計較,所以聽到鳳清夜的話,她不由冷笑一聲,說鳳清夜既然是為了鳳紫萱才拒絕自己,那麼她倒要看一看鳳清夜對鳳紫萱究竟有多麼情深意重!如果事實證明鳳清夜真的可以為了鳳紫萱犧牲一切,她願意立刻無條件地退出,成全這對佳偶。
原本以為為了宣洩心中的憤怒,鳳菱兒提出的條件必定苛刻無比,所以,鳳清夜已經做好了不死也得脫三層皮的準備。但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鳳菱兒提出的居然是這樣的條件,所以他不由微微地笑了,因為他知道鳳紫萱在他的心中究竟佔了怎樣的分量!
所以他立刻便點頭,問鳳菱兒希望他用怎樣的方式來證明他對鳳紫萱的一腔深情。鳳菱兒當場便冷笑一聲說道,其實很簡單,如果你能不求助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從山腳一直爬到布拉吉爾峰的峰頂,回到這裡,我就成全你們。
鳳菱兒這番話一說出口,所有人包括鳳清夜都在內都忍不住愣了一下:僅僅是這樣而已嗎?只要鳳清夜能夠從山腳一直爬到峰頂,她就願意退出成全他們?可是鳳清夜功夫卓絕,從山腳爬到峰頂對他來說雖然稱不上易如反掌,但也並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鳳菱兒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條件呢?難道她只是為了能夠讓自己有個台階下,所以隨便意思意思就行了嗎?
然而事實證明,所有人都把鳳菱兒想象得太好打發了,她畢竟受了如此奇恥大辱,怎麼可能輕易就放過鳳清夜呢?縱然知道她和鳳清夜已經不可能,她也必須出一出心中這口惡氣才可以。
所以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她便緊接著說道,別以為我是讓你這樣不疼不癢地從山腳爬到峰頂就算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根本什麼都證明不了。鳳清夜也知道事情絕不可能那麼簡單就解決,所以他也接著說道,無論鳳菱兒還有什麼樣的條件都儘管提出來,他來者不拒。
鳳菱兒聞言冷笑一聲說道,也由不得你拒絕,除非你不想跟清夜在一起了!聽著,我的條件很簡單,那就是在你從山腳往峰頂爬之前,必須讓族長封了你的內力!
聽到這句話,眾人才真正明白了鳳菱兒的意思,也才真正倒抽了一口涼氣!如果封掉鳳清夜的內力,那他就變得跟普通人完全一樣,一個普通人是絕對不可能從山腳平安到達峰頂的!別的暫且不說,靠近峰頂的地方布下的那些機關以及峰頂最中心的結界都厲害無比,普通人絕對不可能平安通過!如果沒有足夠的內力為支撐,則鳳清夜要麼死在機關之下,要麼死在結界之中,他是不可能平安回到這裡的!
因此鳳菱兒這個條件一說出口,不等鳳清夜有任何的反應,鳳清夜的父親鳳天翼已經搶先一步說道,若是如此,鳳清夜根本無異於去送死,因此不必多此一舉,還是繼續回去洞房算了,就當方才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鳳清夜卻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他說為了他真正喜歡的人,為了能夠跟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他願意拚死一試。於是,父子二人一個拚命阻止,一個堅決要試。僵持了許久,到底是鳳天翼拗不過鳳清夜,不得不咬著牙閉了嘴,暫時退在了一旁,心中卻盤算著無論如何必須保住鳳清夜的命,哪怕最終他還是必須與鳳菱兒成親,也總比丟了性命要強!
好在鳳菱兒要這樣做也並不是為了要鳳清夜的命,所以她接著便說,如果鳳清夜知難而退,並答應從此之後徹底忘記鳳紫萱,再也不跟鳳紫萱見面,她可以既往不咎,二人仍然可以繼續做夫妻。
鳳清夜立刻搖頭,說他永遠不可能忘記鳳紫萱,也不可能不鳳紫萱見面,所以,他不會知難而退,他願意去試一試。鳳菱兒見狀冷笑一聲,也不再多說,只說祝鳳清夜好運。
於是,鳳清梧用比翼鳥將鳳清夜和鳳菱兒帶到了山腳,併當著鳳菱兒的面用銀針封了鳳清夜的內力。當時鳳菱兒便冷笑一聲說,在整個攀爬的過程中,沒有人負責監視,因此鳳清梧完全可以偷偷取下銀針,好恢復內力幫助加快登山的速度。
鳳清梧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說他若果真這樣做了,甘願從今日起三生三世、生生世世再不能見到鳳紫萱,寧願孤獨終老,即便死了也做個孤魂野鬼!此言一出,鳳菱兒也不禁微微有些動容,但卻什麼都不曾說,接著便與鳳清梧回到了峰頂……
聽到此處,雲墨染不由上上下下打量了鳳清夜幾眼,接著微微一笑說道:「之前你說你因為一場意外而功力全失,原來是騙我們的?」
「嗯。」鳳清梧俊臉更紅,卻坦然地點了點頭,「其實當時我只是被大哥用銀針封了內力,並不是功力全失。但當時我根本無法將實情告訴你們,便只好……」
「那不必說了,之前你說來布拉吉爾峰峰頂是為了找瑤草,也是騙我們的。」雲墨染又笑了笑,給了鳳清梧一個了解的眼神,「你的目的根本與瑤草無關,只不過是為了贏得這場賭局,好與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而已。」
誰知鳳清夜居然搖了搖頭,淡淡地笑了笑說道:「這一點,倒並非謊言,而算得上是實情。方才大哥已經告訴你,峰頂最中心的結界之所以如此厲害,是因為那個紫色的圓球,你還記得吧?」
「自然記得。」雲墨染點頭,「莫非你想告訴我……那圓球與瑤草有關係?」
「便是啊!」鳳清夜有些得意地點了點頭,「那圓球便是瑤草的果實嘛!而要想破除結界,必須找到那個圓球並將之劈碎。那麼我說來峰頂的目的是為了尋找瑤草,豈不就對了嗎?因此我說的是實話,只不過我不曾把所有的實話都告訴你而已。」
那圓球就是瑤草的果實?雲墨染聞言簡直有些哭笑不得,不由搖了搖頭說道:「你……你呀!不過如今我總算是明白了,你之所以無法通過那些機關其實是因為內力被封的緣故,因此你才想藉助我們的力量,對不對?」
「是。」鳳清夜有些赧然地撓了撓後腦勺,「當初雖然答應鳳菱兒用這樣的方式給她一個交代,但我心中卻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內力被封、無法施展月影亂的情況下,我是絕對不可能成功通過那些機關、破除峰頂的結界的!不過幸好鳳菱兒雖然氣惱我的所作所為,卻並未打算置我於死地,因此她早已提前告訴我,除了我們的族人之外,我可以請任何人前來幫忙……」
「請任何人來幫忙?」雲墨染皺了皺眉頭,繼而一聲冷笑,「你確定她這樣做果真不打算置你於死地?我想你和她應該都十分清楚,除了你們鳳隱族的人之外,這布拉吉爾峰附近應該沒有人能夠成功通過機關、破除結界吧?她這樣做,豈非一樣讓你沒有任何退路?」
鳳清夜的一張俊臉又紅了紅,卻接著點頭說道:「是,在正常的情況下,鳳菱兒這番話與其說是為了幫我,倒不如說是在諷刺我的不自量力。因為除了鳳隱族的極少數人之外,附近的確沒有任何人能夠成功通過機關、破除結界,否則我們設置這些障礙還有什麼意義呢?不過儘管如此,我卻依然沒有打算放棄,為了能夠跟紫萱在一起,無論如何我都必須拚死一試!」
不錯,拼「死」一試,的確是為了拼個「死」,因為在內力被封的情況下,鳳清夜無法施展月影亂的絕頂輕功,那麼他能夠成功通過那些機關的可能性為零,要麼被暗器射成刺蝟,要麼被機關絞成碎片!
回頭瞅了瞅鳳清梧,雲墨染再度一聲冷笑:「你呢?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二表哥去送死?二表哥不過是想與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而已,有那麼十惡不赦嗎?」
被雲墨染指責了幾句,鳳清梧也有些訕訕然,不由摸了摸鼻子,十分認真地說道:「想與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的確不會十惡不赦,但清夜不該把事情鬧到那麼不可收拾的地步!不過儘管如此,我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因此我早已告訴清夜,如果發現的確不可能成功通過機關,便給我一個放棄或者認輸的信號……」
雲墨染聞言,不由淡淡地笑了笑:「二表哥不會這樣做的。他早知道在內力被封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成功通過機關,他若想放棄早就放棄了。不過很明顯,二表哥這樣做是為了能夠跟鳳紫萱在一起,因此他也絕不可能冒冒失失就往機關里闖,對不對?」
「知我者,墨染也!」聽到雲墨染的話,鳳清夜登時高興萬分,眉飛色舞地說著,「不錯,我雖然不怕死,但我也很清楚,我只有活著才能與紫萱在一起,才能一輩子對她好!因此我之所以願意接受鳳菱兒的條件,也並非為了用死來證明我對紫萱的愛,而是為了最終與她一生相守!所以,我不會冒冒失失往機關里闖,而必須等到有絕對的把握時再出手!」
雲墨染點了點頭,卻依然有些不解:「你所謂的『絕對的把握』就是指我們?但那個時候你並不知道我們會前來布拉吉爾峰……」
「對,我並不知道,因此原本我等的並不是你們。」鳳清夜點了點頭,「當時我只是想,在內力被封的情況下我絕對不可能通過機關,除了鳳隱族的極少數人之外,只怕也很難找到能夠助我的人,而我又不能找鳳隱族人幫忙,因此唯一的辦法便是找到一處沒有機關的地方……」
「沒有機關的地方?」雲墨染愣了一下,立刻想起了當初鳳清夜曾經說過的話,「可你當初曾經說過,靠近峰頂的地方都有機關……」
「我當初的意思是,通往峰頂的路上都有機關。」鳳清夜糾正了雲墨染的說法,「而不是說靠近峰頂所有的地方都有機關。」
雲墨染恍然:「也就是說,在一些不是路的地方就沒有機關?」
「對。」鳳清夜點頭,「靠近布拉吉爾峰峰頂的地方有很多懸崖峭壁,本身就是普通人難以逾越的天險,甚至連飛鳥都到不了,『布拉吉爾峰』之名便是由此而來。因此,在那樣的地方自然是不必設置機關的。」
也就是說,在不可能平安通過機關的情況下,鳳清夜所想到的辦法便是避開那些機關?雲墨染皺了皺眉,依然有些不解:「可那些天險既然連飛鳥都到不了,你又怎能在內力全失的情況下爬上去呢?」
「事在人為。」鳳清夜笑了笑,倒是有些不以為意,「那些天險連飛鳥都到不了只不過是先人的傳說而已,其實從來沒有人真正去嘗試過。何況比起必死無疑的機關,所謂天險又算得了什麼呢?」
也對,雖然強行闖天險是九死一生,但若強行闖機關便是十死無生!相比較而言,還是闖天險能夠有一線生機。雲墨染笑了笑,笑容中頗有佩服之意:「二表哥,像你這般情深意重、肯為了心愛之人冒生命危險的男人已經不多了,我支持你!」
「謝謝,」鳳清夜有些赧然地撓了撓頭,「不過我對紫萱雖然情根深種,卻因此而傷害了無辜的鳳菱兒,因此我也是有罪的,就算真的在闖天險的過程中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也是我罪有應得……」
「這件事錯不在你。」雲墨染淡淡地笑了笑,回頭看了鳳天翼一眼,接著轉而說了下去,「不過誰對誰錯暫且不論,你決定去闖天險之後,立刻便動身了嗎?那你碰到我們是在闖天險之前還是之後?」
鳳清夜答道:「是之前,而且幸虧是之前,我才能如此順利地回到這裡!當時大哥和鳳菱兒將我放在山腳之後便回來了,原本我是打算立刻去闖天險的,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卻感覺到了一股非常獨特的氣息……」
「非常獨特的氣息?」雲墨染本能地重複了一遍,心中已經隱隱猜到了什麼,「你說的氣息是指……」
「你,不過當時我並不知道。」鳳清夜笑了笑,笑容異常溫和,「如今想來,我們應該是差不多同時到達布拉吉爾峰山腳下的。就在我腳步一抬準備動身的時候,便突然感到一股獨特的氣息被山風吹到了我面前。當時我便吃了一驚,緊跟著便看到一大隊人馬向我所在的方向走來,於是我立刻躲到了暗處,想要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墨染聞言登時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問道:「你能感覺到我的氣息?為什麼?當時我們一共有數百人,你怎能從數百人之中準確地感覺到某一個人的氣息?」
鳳清夜聞言又笑了笑,聲音越發溫和:「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如今看來,那自然是因為你也是鳳隱族人的緣故!咱們鳳隱族本就是焰之大陸上一個非常特殊的種族,本就是與眾不同的。何況涅槃心法本就是從月影亂中分化而來,你又已經練成了涅槃心法第八重鳳嘯九天,身上便自然帶著一股鳳隱族人獨有的氣息,我身為鳳隱族人,自然能夠感覺到!」
這麼玄?雲墨染眉頭一皺,接著卻又恍然大悟:「或許是吧!當初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雖然因為被毒蛇咬傷而昏迷,但我依然覺得對你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的感覺,似乎從很多年前就認識你一樣,原來是因為我們源自同一個種族……」
「你說那一次嗎?」鳳清夜微微一笑,眸中居然有著淡淡的促狹之意,「其實那一次,並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不是?」雲墨染好奇地眨著眼睛,「那你說的第一次是指……」
「便是那晚,帳篷外出現的白衣人。」沉默了許久的赫連蒼寧突然開口,聲音清清淡淡,卻偏偏如玉石撞擊,好聽得很,「那晚在我和雲兒的帳篷外窺視的人就是你吧?」
「是。」鳳清夜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有些不敢去看赫連蒼寧的臉,「十九皇叔恕罪,那個時候我並不知帳篷中的人是你,只是想要確定一下這個讓我感覺到獨特氣息的人究竟是誰……」
「無妨,不知者不罪。」赫連蒼寧淡淡一笑,笑容絕美,「不過月影亂果真名不虛傳,我的亂雲飛堪稱獨步天下,比起月影亂居然還稍遜一籌。」
「十九皇叔過獎了!」鳳清夜立刻搖頭,滿臉誠摯,「亂雲飛與月影亂其實不相上下,當時我只不過是佔了先起步的便宜,才略略佔了些上風。而且十九皇叔應該是擔心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並不曾全力追趕,否則我只怕早已露了形跡了!」
這番話基本上也是事實,是以赫連蒼寧並不曾再胡亂謙虛,接著問道:「你內力既已被封,本不能施展輕功,那晚你應該是將封住內力的銀針拔了出來,是不是?」
「是。」鳳清夜點頭,「當時我躲在暗處,越發確定那股獨特的氣息是從你們這群人之中發出來的,但一時之間卻無法確定究竟是誰。幸好看到你們在安營紮寨,我便繼續躲在一旁留意著你們所有人。一直到了晚間,所有人都進入帳篷歇息了,我便拔出銀針,循著那股氣息找到了你們的帳篷。雖然當時我曾承諾鳳菱兒,絕不會偷偷拔出銀針,不過當時我並非為了登山,因此也不算違背諾言……」
原來如此。雲墨染點了點頭,赫連蒼寧已經接著問道:「你想要確定這股獨特氣息的主人,目的何在?莫非那個時候你已經知道這個人能夠幫你成功地闖過機關,通過結界?」
「是的,雖然沒有理由,但我就是有那麼一種強烈的感覺,覺得這個人一定可以闖過機關,通過結界,因此我想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他有沒有可能幫我。」鳳清夜的唇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苦笑,「其實當時我並不確定這一點,但是當我發現依我的輕功居然還能驚動你們,我便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你們一定可以幫我!」
其實提及這一點,鳳清夜到現在還心有餘悸。當時他雖然已經感覺出赫連蒼寧是個絕世高手,但他依然沒有想到對方的功力居然高深到了如此地步。他不過是剛剛在帳篷門口站了片刻,還未有下一步的舉動,帳篷內的人便被驚動了,幸虧他仗著祖傳的月影亂,並仗著搶先起步這個優勢才堪堪躲過了赫連蒼寧的追蹤。
聽了鳳清夜之言,二人上一個疑問雖然解開了,接著卻又產生了新的疑問,雲墨染更是不解地一皺眉頭:「等等,還是不對。就算你看得出依我們的功夫完全可以助你通過機關,但你又怎知我們一定願意幫你呢?須知當時我們對彼此而言完全是陌生人,何況我們此行的目的又秘密之極,正常情況下,我們絕不可能帶著一個陌生人同行的。」
「我知道。」鳳清夜點了點頭,接著微微一笑,「我也知道在正常情況下,你們不會帶著一個陌生人同行,因此要想不讓你們起疑心,我必須給你們一個願意帶我同行、並可以助我通過機關的理由和機會。於是,我故意讓毒蛇咬傷……」
「什麼?故意?」雲墨染忍不住吃了一驚,「原來你被毒蛇咬傷並非意外,而是你故意為之?可是你這樣做與你方才說的理由和機會有什麼關係呢?」
鳳清夜答道:「很簡單:我故意讓毒蛇咬傷,然後假裝昏倒在你們的必經之路上。那麼當你們看到我之後,無非有兩個選擇:第一,你們並非好人或者有其他原因,所以不會救我,如此一來,你們自然也就沒可能帶我同行,助我通過機關,那我只好依然選擇去闖天險。第二,你們是好人,所以會救我,那麼,我的第一個目的便達到了。幸好,你們屬於後者。」
雲墨染聞言,直感匪夷所思,怎麼也想不到一件普通的救人事件背後居然還有如此多的玄機。片刻之後,她忍不住苦笑了一聲:「如果是這樣,我想我明白了,後來我們再次遇到你當然也並非巧合,而是你刻意的安排,也可以說是你這個計劃的第二步,對不對?」
「對。」鳳清夜點頭,「當日你將我摟在懷中,我終於有了與你近距離接觸的機會,那個時候我便強烈地感覺到了你那股獨特的氣息,同時也更加確定,你可以通過機關,破除結界!儘管我並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就是知道你一定可以!而且從你的眼睛里,我看得出你絕非壞人,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放心將你們帶上峰頂……」
你並不知道我體內有電子晶片,也不知道我已經練成了鳳嘯九天,卻知道我一定可以通過機關和結界?原來不止女人做事喜歡憑直覺,男人也一樣。
雲墨染頗有些無言,鳳清夜似乎也並未打算等她再說什麼便接著說道:「確定了這一點之後,我便開始進行第二步計劃了。當時,我故意與你們告別,然後拖著一條傷腿抄近道趕到了你們前面,坐在路旁等候。之後的事情,你們都已經知道了,總之一切都按我的計劃順利地進行著。」
也由不得不按他的計劃進行。當時四國之人均已筋疲力盡,一眼看到受傷且毫無內力的鳳清夜居然趕在了他們前面,如何能不起疑心?而當他們得知鳳清夜抄的是近道,當然也會迫不及待地要求他帶路,于是之后的一切便都順利成章了。誠如鳳清夜所言,他成功地給了雲墨染等人一個帶他同行的機會和理由。
明白了這一切,雲墨染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的……」
「是的。」鳳清夜也點頭,只不過神情之間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雖然我這樣做的確可以讓你們節省一些時間,但卻畢竟欺騙了你們,尤其是欺騙了你,因此我心中極為不安,才會告訴你我來峰頂是為了尋找瑤草。我剛才已經說過,那圓球乃是瑤草的果實,我那樣說也算是說了實話……」
這倒無所謂,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況鳳清夜的確幫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峰頂——雖然所謂的神秘力量根本就不存在。不過……
略一沉吟,雲墨染又想到了一個十分關鍵的地方:「鳳隱族人居住的地方之所以無人發現,那些機關和結界起到了最關鍵的作用。將我們帶到峰頂,又任由我們通過機關、破除結界,就不怕我們傷害你們的族人嗎?為了自己的幸福,你居然拿所有族人的性命冒險?」
鳳清梧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明顯的慚愧之色,輕聲一嘆說道:「我也知道拿族人的性命冒險太不應該,但當時聽說你們要來布拉吉爾峰的峰頂,儘管你們不肯告訴我原因,我卻已經在暗中警惕,生怕你們是沖著鳳隱族而來。雖然我也知道如今根本沒有人知道鳳隱族就隱居在布拉吉爾峰,但小心一些總是沒有錯的。因此,我一邊帶領你們往峰頂攀爬,一邊暗中發了示警信號給大哥,告訴他有人正在靠近峰頂,讓他做好準備。」
二人聞言,不由將目光轉向了鳳清梧,鳳清梧立刻點頭說道:「是的,我接到清夜的示警信號之後,便立刻通過瞭望機關看到了你們的情況。當我發現來的居然有數百人,也著實吃了一驚,同樣拿不准你們此來究竟所為何事。不過當時我想,就算你們的目的地是峰頂,但只要不是為鳳隱族而來,我也沒有資格阻攔。何況我們已經在布有機關的地方寫下了警示語,如果你們不顧警告強行前進,即便因此喪命也是你們咎由自取了。」
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在對方的監視之下了?二人不由互相對視了一眼,赫連蒼寧接著便眉頭一皺問道:「那麼當時,你知道鳳清夜是想藉助我們的力量通過機關嗎?」
「不知道。」鳳清梧搖頭,「當時清夜只是告訴我有人正在靠近峰頂,並不曾、也沒有機會告訴我這些。」
「那你可曾看到他與我們在一起?」赫連蒼寧接著開口。
「看到了。」這一次,鳳清梧點了點頭,並且再度狠狠地瞪了鳳清夜一眼,「當我遠遠地看到清夜與你們站在一起,一時也摸不准他的用意。可是就在我想通過機關悄悄靠近他問個清楚的時候,卻突然發現你們居然在墨染的帶領下開始闖機關了!看到這一幕,我著實嚇了一跳,以為接下來必定會是亂箭齊發、屍橫遍野的場景,結果……」
說到此處,鳳清梧似乎還能感受到當時那種緊張的心情,氣息陡然有些急促起來,不得不暫時住了口,調整著自己的呼吸。雲墨染見狀不由笑了笑,替他接了下去:「結果事實居然完全相反,你不但沒有看到什麼亂箭齊發、屍橫遍野,反而看到我們所有人都毫髮無傷地通過了那些厲害無比的機關?」
「正是!」鳳清梧點頭,氣息總算恢復了正常,卻忍不住苦笑起來,「說實話,當我看到你們居然一處機關都不曾觸動,就那麼閑庭信步一般安然無恙地通過了那些堪稱鬼門關的機關,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真的以為自己是在夢境之中!因為自從這些機關建造完成以來,即便是以輕身功夫笑傲焰之大陸的鳳隱族,也從來沒有人能夠一處機關也不觸動地安然通過!」
此言一出,雲墨染倒是忍不住愣了一下:「從來沒有人?」
「從來沒有。」鳳清梧肯定地搖頭,「自然,我的意思並不是說從來沒有人能夠通過,而是說從來沒有人能夠一處機關也不觸動地通過!譬如說我和清夜,憑藉月影亂,我們也可以通過,但必定會觸動幾處機關,只不過我們可以在感覺到觸動機關的同時,利用輕身功夫迅速躲過暗器之類。而你,則是完全不曾觸動任何機關,這根本就是神仙才能辦到的事,我豈能不震驚?」
那本是鳳隱族自己建造的機關,到了今日,居然連鳳隱族人自己也通不過?自然,這也很正常,當初他們建造這些機關不但是為了防止外敵入侵,也是為了防止族人私自離開布拉吉爾峰,自然不能讓任何人都能通過。
雲墨染正在沉吟,突然聽到鳳清梧接著問道:「墨染,你還不曾告訴我,你為什麼能夠做到這一點?要想不觸動任何機關,除非你能直接看到雪層下的機關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但……但這如何可能?莫非你有一雙神眼嗎?」
對,我是有一雙神眼,我的「神眼」便是體內的電子晶片,但要我如何跟你說?
雲墨染忍不住苦笑一聲,接著嘆了口氣說道:「對不起,關於這件事我……不是不願說,而是不能說,也不知該怎麼說。不過我答應你們,以後若是時機成熟了,我一定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們,好不好?」
雲墨染都已經如此說了,鳳清梧能說不好嗎?何況赫連蒼寧就守在一旁,向天借膽他也不敢繼續逼問雲墨染:「呃……無妨,我原也不過是好奇,因此隨口一問而已,若有為難,不說便是。」
雲墨染暗中鬆了口氣,立刻轉移話題:「多謝!那當你看到我們進入機關之後呢?那個時候你打算如何阻止我們?」
「那個時候,我已經阻止不了你們,而且也不能現身阻止了。」鳳清梧嘆了口氣,又瞪了鳳清夜一眼,後者被他連續幾次瞪得心底發虛,頭都不敢抬,鳳清梧這才收回目光,繼續說了下去,「雖然就在你們進入機關的一剎那,一切都還來得及,但是莫忘記當時處身在機關之中的不只是你們,還有清夜。如果我貿然現身,你們必定會受到驚嚇,那麼只要有任何一個人不慎觸動機關,你們的人固然會喪命,清夜只怕也在劫難逃!因為那個時候,他的內力還被銀針封著,他根本不可能躲開所有的暗器!無奈之下,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並且祈禱你們能夠平安通過機關了!」
雲墨染聞言,瞭然地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所以當時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什麼也不能做?」
「是的。」鳳清梧點了點頭,「為了不讓清夜出現意外,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而只要你們平安通過機關,便已經到達了峰頂,我再出面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何況以我一人之力,也無法與你們數百人抗衡,更重要的是在你們之中,我一眼便看出十九皇叔以及那位……阡陌是嗎?這兩人都是世所罕見的絕頂高手,單是這兩人我便對付不了了!所以等你們爬上峰頂之後,我也只能躲在暗處,繼續觀察你們的一舉一動。不過直到那個時候,我仍然不知道你們此來的目的是什麼,便通過雪層下的機關悄悄示意清夜過來跟我會合,接著他便以尋找瑤草為借口,暫時離開了你們的視線。」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雲墨染點頭答應了一聲:「那你們兄弟二人見面之後,又制定了什麼計劃出來對付我們?之前的那個賭局還算數嗎?」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