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希望
接連月余,許三笑都在重複著一件事,晚間趕工做棋盤,白天挑著下山去賣,傍晚回村在米寡婦家吃飯。
這一天清早,許三笑沒有出門送棋盤,而是帶上黃虎和米粒兒上了野豬嶺。山上還有不計其數的木墩子,但許三笑卻已不大感興趣,他帶著米粒兒在野豬嶺上轉了幾圈后,選定一片平坦空場,決定就在這裡建養殖場。
米粒兒始終有一種懸在空中的感覺。她認為許三笑嘴邊沒毛辦事不牢,勸他: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跟誰商量一下就做決定,一下子就投里幾萬元,若是賠了可怎麼辦?這些錢可都是你辛辛苦苦起早貪黑磨的滿手泡賺回來的,在這大山溝子里辦養殖場,一沒技術,二不易看管,怎能叫人放心?再說,就算這些困難你都能克服,可野豬養好了,你怎麼弄出山去賣呀?
米粒兒畢竟是讀過中學的,而且從小操持家務,思慮勝過了一般鄉村女孩兒,說起來頭頭是道。但許三笑卻不是一般人,他隨著周至柔以玄門堪輿靈童的身份浪跡江湖多年,見過的,聽過的,腦子裡想的,豈是米粒兒一小姑娘能揣測的。他自信一笑,說:「傻丫頭,這就不用你操心了,哥這些年總往山裡鑽,可不是進山來玩兒的,這山裡的野生動物沒有我不熟悉的,我能降服黃虎這山裡的霸王,又豈會對付不了區區幾頭野豬和幾隻雉雞?」
玄門左道有五門雜術,其中馴獸一門便說的是如何根據不同動物的食性習慣,有針對性的制定方法來馴養動物,或使其聽話,如臂指使,比如黃虎。或令其做各種表演,就好比馬戲團里的馴獸師降服獅虎。許三笑浸淫此道多年,對各種動物的食性習慣早已觀察入微至了如指掌,因此做這件事實有極大把握。
米粒兒不服氣,問:「野豬和雉雞養好了,你打算怎麼運到山外面去?」
許三笑故作驚訝反問:「誰跟你說過要運到山外賣了?」
米粒兒啊了一聲,道:「你不打算運出去賣,難道人家還會遠巴巴的跋山涉水來買呀?」
許三笑點點頭,說:「價格便宜點兒,還是有人願意進山來買的。」又道:「其實這幾年我偶爾會偷偷往山外賣一些野味兒,城裡人愛吃這一口,價錢多高都不嫌貴,山外面專門干這買賣的人多得是,我就認識幾個,只要咱們的養殖場辦起來,不管是野豬還是雉雞都不會愁銷路。」
小米粒兒聽的傻眼,「原來你早就計劃好了,跟賣那個木墩子一樣,連銷路都先找好啦,難怪你要承包下野豬嶺,整個南山都沒有比這裡更適合辦養殖場的地方了。」
許三笑說:「凡事謀定而後動,常看人成事兒,只知道羨慕跟風,卻不知人家背後下的功夫,制定這個計劃其實並不難,難的是制定計劃前的準備工作。」
米粒兒揉揉小腦瓜,「說的我頭疼,大道理就不用說了,還是說一說你打算怎麼干吧?」
許三笑一指這塊準備建養殖場的山地,「在這裡砌一座豬圈養野豬,在那邊的樹林里搭一片圍網養雉雞,在那邊向陽背風處建一所磚房住人,柴油發電機放在養殖場和磚房中間搭個棚子罩起來,豬圈下邊挖個深坑收集糞便製造沼氣,連根管子到房子的廚房裡,到時候小米粒兒給哥做飯的時候就不用跟濕柴火較勁了。」
米粒兒聽的兩眼放光,「你這是都從哪了解到的呀?真要是能行,那可美死了。」
許三笑調笑說:「你現在也美死了。」
米粒兒立刻湊過來,挺著胸脯問:「美嗎?哪裡美?怎麼有人總是視而不見呢?」
許三笑哈哈一笑,將她拉進懷中,在額頭上一吻,捧著紅彤彤的臉蛋兒說:「等著,我現在不能犯錯誤,等時機成熟了,你想怎樣就怎樣。」
米粒兒咯咯一笑,「什麼叫我想怎樣啊?說的好像我沒人要了,死帖著你似的。」
許三笑說干就干,養殖場十一月開始修,年前全部蓋完,蓋房子用的是山中最好的粘土燒成的磚,豬圈全是青條石壘起來,縫隙用高號水泥填補粘連,兩百多米長房身的豬圈修成的費用都趕上村子的民房了。許三笑購買的柴油發電機是用吊索從馬鳴江口吊進山,通過水路運到山腳下,再由幾十個力工藉助簡單的工具一點點扛進山的,光運費就跟發電機的價格相差無幾。
一切就緒,就差趕野豬入圈,抓雉雞入網了。
次年開春,孟二俅帶領村民開始上梯田春翻時,許三笑卻一天到晚帶著米粒兒在山上抓野豬。
野豬屬於生存能力極強的動物,整個北半球幾乎到處都有。寒帶地區的體型較大,越往南則越小。這東西機靈兇猛,奔跑快速,警惕性也很強,身上的鬃毛既是保暖的外衣,又是向同伴發出警告的報警器,一旦遇到危險,它會立即抬起頭,突然發出哼聲,同時鬃毛都會倒豎起來。在南山裡虎早已絕跡,現在最生猛的生物當屬豹類,不過就算是最厲害的豹子遇到野豬群,也不敢貿然發動進攻,因為野豬的長獠牙不好對付。
這些傢伙不僅獠牙尖銳,而且鬃毛和皮上塗有凝固的松脂,獵槍彈也不易射入。歐洲人最喜歡捕獵野豬,通常捕捉野豬時總要出動幾支人馬,分頭圍獵。在打獵時不能抽煙、不洗澡,免得被野豬發覺。獵人們用獵狗確定野豬的位置,從密林叢中把野豬趕出來,再用獵槍捕殺。許三笑對此頗為不屑,他需要抓的是活野豬,並且打算圈養起來繁殖,這其中的難度可要比獵殺野豬大多了。
米粒兒不大看好許三笑的捕獵行動。她是山裡長大的姑娘,對於野豬的厲害早如雷貫耳。雖然這幾年野豬的數量銳減,但野豬在村民記憶中留下的威猛兇惡的形象卻依然被口口相傳。那些傳說里幾乎把野豬說成了百毒不侵,金剛不壞,破壞莊稼殺戮村民的妖怪。
比如山裡人傳說野豬是百毒不侵的動物,它們最喜歡吃毒蛇,在吞食毒蛇后,毒蛇的毒牙將咬住野豬肚內壁,而在長期各種中草藥浸泡下的野豬肚,自有一套療毒癒合傷口的高招,會在傷口基底生出肉.芽組織,進而形成纖維組織和瘢痕組織,在胃表面胃粘膜上留下一個「疔」,「疔」越多,其藥用價值就越高。
南山裡的野豬雖不屬罕見,卻也不常見,一連幾天,許三笑都在布置陷阱,卻連個野豬影子都未見。米粒兒始終陪著他,就算是白忙活,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也足夠讓她開心不已。
米粒兒一直懷疑這山裡還有沒有野豬,許三笑對此深具信心。他抓捕野豬的誘餌非常古怪,按照米粒兒的理解誘捕野豬就該用食物,野豬屬於雜食動物,過去村民設置陷阱,都是準備些香噴噴的粘豆包一類的食物,許三笑卻在挖好的陷阱四周放置了一些泥巴塊子,米粒兒實在無法理解他的做法。山裡野豬本來就少,靠這泥塊能管用嗎?
許三笑說別人抓野豬是為了吃肉,我抓野豬是為了養豬賣肉,我的豬必須是活捉,只挖個陷阱是不能活捉野豬的。米粒兒問他怎麼才能讓野豬乖乖沒脾氣?許三笑告訴她就得靠那幾塊泥巴。
許三笑花了一星期布置陷阱,安放爛泥巴。村上的梯田上,孟二俅帶領村民已經完成了春翻。接下來幾天要晒晒田,讓翻開的土地接受一下日月精華和雨露滋潤。村上人閑下來,便開始等著看許三笑的熱鬧。修養殖場的時候村民們都沒少出工,但那是因為許三笑付了錢,其實大傢伙沒人看好他能折騰出個什麼子丑寅卯來。
這一天,許三笑帶著米粒兒上野豬嶺,米粒兒在路上問許三笑,什麼時候才能抓到野豬?許三笑很有把握的說,就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