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肉磨坊

小雨下了一個多小時，很多低洼地帶已經積起了水潭。淞滬地區河溝縱橫，土質鬆軟，下雨之後大地開始變得泥濘。

莫凡跑在隊伍的最前面，在他身後是一排長楊榮和幾十個兄弟。

進入戰場后，能夠看到許多死去的戰友靜靜地躺在雨夜裡，雨水將他們臉上的淤泥和鮮血洗去，只留下一張張慘白的臉。

一些沒有得到及時救助的傷員兄弟縮在彈坑或是屍體堆邊上低低的哀嚎。

鐵絲網上纏繞著敵我雙方士兵的屍體，鮮血流淌到大地上，與雨水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特務連的弟兄們都不是第一次上戰場，大家早已經看慣了這番景象，情緒沒有太大的波動，只是在不知不覺中攥緊了手上的鋼槍。

莫凡大腦中雖然殘留著前生慘烈的記憶，但是大腦中的記憶無法與眼前的慘烈和悲壯相提並論。

在他生活的那個年代，大規模的戰爭已經離華夏很遠了，雖然軍人時有犧牲，但是慘烈依然無法與這個時代的淞滬大會戰相比。

莫凡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什麼叫做血肉磨坊。

兩世都是軍人，鮮血和慘烈並不會讓他畏懼退縮，反而能夠激起他殺敵的慾望，讓身體里的血液澎湃沸騰起來。

周家宅的戰鬥比外圍更加慘烈，入目都是倒伏的屍體，血水在殘垣斷壁間流淌。

磚石瓦礫上掛著大量的人體組織，因為雨水的澆淋，血肉已經變成了慘白色。

莫凡看到大量同歸於盡的場面，雙方士兵幾乎同時將刺刀扎進了對方身體里。

在周家宅通往羅店的道路上，屍體密密麻麻。

前方，血腥的戰鬥還在繼續著。

一營和二營的很多部隊都已經被打亂了，敵我雙方在黑暗的殘垣斷壁中追逐拚命。

莫凡的老長官，二營長孫可大被人抬著離開戰場，他的胸口有兩個槍眼，血水正不斷地往外冒。

所謂的大洋房，即三棟三層的西洋別墅，位置在羅店的正南方，別墅的後面便是羅店鎮的核心區。

西洋別墅已經被中日雙方的炮火炸塌了，只有一些鋼筋結構還在支棱著。

二營長受傷被抬下去，目前指揮部隊攻擊的是一營副營長，張東。

特務連抵達之後，張東命令莫凡帶弟兄們攻擊最東邊的那幢別墅。

前兩幢別墅已經被拿下來了，小鬼子正在組織兵力反撲。

拿下最後一幢別墅之後，66團可以固守大洋房，等待側翼友軍部隊突破。

戰場上局勢非常緊張，日軍的反撲一波接一波，莫凡幾乎沒有猶豫，立即接下了任務。

「噠噠噠…………」

小鬼子將機槍架設在殘垣斷壁之間，子彈穿過雨幕，打在莫凡面前的瓦礫上，濺起星星點點的火光。

「雨水擋住了我們的視線，無法瞄準，只能抵近攻擊。」莫凡對一排長楊榮道：

「我先摸上去，你帶著弟兄們在後邊準備。看到鬼子機槍火力點發生爆炸之後再衝上來，記住了，只要不是說中國話的一律打死！」

莫凡可是上尉副連長，哪能獨自前去爆破鬼子機槍火力點。楊榮想要反對，可當看到莫凡的那雙眼睛時，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不知怎的，他感覺莫凡身上散發出的氣質比鬼子還可怕。

「副連長，我們和你一起吧。」

羅老爹拉著楞娃對莫凡道。

莫凡都沒有看兩人，直接拒絕：

「我自己就行，多一個人都是累贅。」

他將周圍幾個弟兄身上的手榴彈收集在一起，然後全部捆到自己腰間，向一排長鄭重點頭后，如狸貓一般輕巧的躍入了雨夜中。

羅老爹和楊榮面面相覷，似乎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太過不真實。

弟兄們又想起了副連長砍頭惡鬼的綽號。

莫凡沒有心思去考慮弟兄們的想法，他將中正式步槍背在身後，手上握著盒子炮。

特種兵與普通軍人最大的差距主要是速度、力量和意識。

莫凡的一身本領是共和國花費無數金錢澆灌出來的，遠不是特務連的弟兄和正面的鬼子士兵所能比擬。

「噠噠噠…………」

日軍機槍射手也看不清楚黑暗中的情況，只是朝著他所認為的可能藏人的地方射擊。

莫凡身形敏捷地在殘垣斷壁中奔跑躍動，距離日軍佔據的廢墟只有不到六七十米了。

日軍機槍手看著遠方，暫時發現不了莫凡，但是一樓的廢墟里還有四五個鬼子，他們躲在雨水淋不到的地方，睜大眼睛留意黑暗中的動靜。

莫凡自知躲不過去，目光一凝，果斷的舉起盒子，朝著鬼子士兵的方向一通亂打。

「啪啪啪…………」

子彈穿過雨幕，「精準」的打在鬼子士兵身邊的牆壁上，小鬼子沒想到有人已經摸到了如此近的距離，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縮回腦袋。

莫凡在數秒鐘內打空20發子彈，趁著鬼子被短暫壓制的時候，身體翻騰，躲到瓦礫堆后。

「八嘎呀路！」

「砰砰砰…………」

鬼子士兵罵了幾聲，然後同時舉槍向莫凡藏身的地方射擊。

「后坐力真他娘的大啊，老子差點把持不住！」

莫凡領教了盒子炮的后坐力，手腕微微發酸。

剛才的子彈全都擦邊了，他並不覺得惋惜羞愧。因為他已經達到了目的。

一邊自言自語嘟囔，一邊擰開手榴彈的后蓋，拉弦，停頓兩秒，反身將冒著青煙的手榴彈甩向鬼子。

「轟！」

「啊！」

爆炸聲伴隨著慘叫，莫凡頭也不回。

他拉響了第二枚、第三枚和第四枚手榴彈！

一樓的鬼子士兵被炸翻倒地，哀嚎陣陣。

莫凡清楚的聽到二樓和三樓的鬼子士兵正在調轉機槍。

他猛地從瓦礫堆後面躍出來，反手拽下帶著刺刀的中正步槍，三兩步衝進一樓。

借著昏暗的光線，他看到一個鬼子士兵正搖頭晃腦的掙扎，莫凡沒有瞄準，抬槍便打，鬼子士兵的身上炸開一團血霧，又倒回了地上。

莫凡快速拉動槍栓，將第二顆子彈推入槍膛。

心裡體會著中正式步槍開第一槍的感覺：

「后坐力還能接受，只是槍栓發澀，拉動時略略費力。」

「殺啊！」

又有一個鬼子從黑暗中沖了出來，莫凡這次稍稍瞄準，7.92毫米的尖彈射入了鬼子士兵的眉心。

鬼子士兵的下半身在慣性的作用下還在向前奔跑，腦袋卻被子彈的能量帶著向後翻騰。

兩股力量在糾纏拉扯，最後鬼子士兵後背著地，狠狠摔下。

莫凡給還在掙扎的鬼子士兵補刀！

一樓的敵人被清除之後，他將刺刀含在嘴裡，沒有走殘破的樓梯口，利用身體的敏捷，踩著斷牆和瓦礫翻上二樓。

在遠處等待著的一排長楊榮和羅老爹等人看到洋房上火光連連，似有鬼子士兵哀嚎慘叫著從樓上摔下來。

弟兄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和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