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長夜
「你他娘的是還想再挨刀子嗎？走快點兒，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楞娃一邊擦拭著臉上的雨水，一邊沒好氣地罵道。
日軍橫山中隊長的雙手被反捆著，由於脖子上有傷，他動作非常遲緩。
羅老爹和楞娃壓著鬼子大尉穿過戰場，每當遇到其他連隊的弟兄時，兩人總會不自覺的昂首挺胸。
淞滬會戰爆發以來，國軍方面抓到的日軍俘虜寥寥無幾，當弟兄們看到羅老爹和愣娃似乎押著一個鬼子軍官時，投過來好奇和羨慕的目光。
似乎是為了挽救剛才在戰場上吐的昏天黑地的窩囊形象，此刻的楞娃盡量昂首挺胸，與一波傷員弟兄錯開之後，他壓低聲音問道：
「老爹，咱們手上的這個小鬼子是個大官吧？」
羅老爹雖然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十餘年，但他也是第一次和日本人交手，不太清楚日軍的軍銜設置。
盯著鬼子橫山中隊長看了好一會兒后，有些不確定的回答道：
「副連長沒有一刀劈了他，反而是讓咱們將他押送去團部，就憑這點可以判斷這個小鬼子的官肯定不小。」
楞娃點了點頭，他又想起了副連長抬手輕鬆削掉鬼子腦袋的場面，感覺全身寒意陣陣，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老爹，老爹，你說副連長…他…他是人嗎？」
羅老爹抬手給了楞娃一巴掌，道：
「你個瓜娃子，咋到現在都還分不清個好歹呢？副連長不是人，難道是鬼啊，你這個腦殼子哦……」
羅老爹不停的搖頭。
楞娃訥訥地道：
「我只是看副連長殺小鬼子的時候下手毫不留情，速度快到我的眼睛都跟不上。」
羅老爹也覺得莫凡實在過於與眾不同，他道：
「副連長原來是六連的連長，他手下的所有弟兄都犧牲殉國了，和小鬼子有著血海深仇，下手肯定不會留情，咱們多學著點吧。」
已經能夠看到督戰隊了，羅老爹和楞娃停止交談。
11師33旅66團團長鬍璉正在打電話，接到報告之後急匆匆的從指揮所里衝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鬼子俘虜，他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欣喜和激動。
三兩步衝到俘虜跟前，快速確定對方的軍銜，看完之後仰天哈哈大笑起來，前方戰事不順的鬱悶和憋屈一掃而空。
「是莫凡抓到的嗎？這小子還真是能不斷給人驚喜啊。」
胡璉圍著鬼子俘虜轉圈，嘴中問道：
「在哪裡抓到的？」
見團長如此高興，羅老爹的臉上也掛滿了笑容，回答道：
「報告團長，是副連長在大洋房附近抓到的。這是從鬼子軍官身上收繳出來的東西，請團長過目。」
羅老爹將懷裡的一個皮質公文包遞給胡璉，後者接過之後打開隨意的翻看了一下，臉上笑意更濃。
「警衛員！馬上將俘虜送到旅部！」
事情交代妥當之後，他又讓羅老爹詳細講述戰鬥的過程。
雖然羅老爹和楞娃自始至終都沒幫上什麼忙，但是講述起來依舊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胡璉也不催促，極認真地聽著。
聽完整個過程之後，胡璉激動的拍手，連說了三個好字。
他讓羅老爹和楞娃暫時不要歸隊，自己急匆匆返回指揮所，讓通訊員接通了旅部的電話。
「喂，旅長，我團已經拿下了大洋房，正打算向羅店鎮內推進。抓到了一個鬼子大尉，正差人往你們那邊送呢？」
「什麼？你說你不知道誰是莫凡？那你總該聽說過砍頭惡鬼吧，那就是他。」
「你讓我團繼續攻擊，可是65團和62團還在鎮子外面呢，我們兵力不足啊。」
「…………」
羅老爹和楞娃聽著團長大聲地對著電話嘶吼，兩人也不清楚上峰是個什麼意思，只是感覺今晚的戰鬥或許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大概過了四五分鐘，團長鬍璉帶著裝備走出指揮所，要求兩人帶著他前往大洋房。
羅老爹和楞娃不敢耽擱，急忙前頭領路。
當胡璉抵達大洋房的時候，一營副營長張東，特務連連長顧常青等人正在商量下一步行動計劃。
胡璉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但是沒有發現莫凡，他直接詢問顧常青。
「莫凡呢？」
顧常青根本不知道他的副連長在哪裡，好在特務連二排排長張國海替他解圍。
「報告團長，拿下大洋房之後，副連長讓弟兄們堅守陣地，他自己偵查去了。」
「就他一個人？」胡璉皺起了眉頭。
張國海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應該是的，他不願意多帶人手，說是累贅。」
「胡鬧！」
胡璉在來時路上準備好了一番誇讚表揚之詞，但萬萬沒想到莫凡根本就不在大洋房，有些生氣，只得加入張東等人的討論中，確定部隊的下一步行動計劃。
莫凡此時此刻在哪裡呢？
根據他自己的估計，當前的位置應該在羅店鎮東，離敵我雙方的交火線已經很遠了。
莫凡尾隨日軍橫山大隊的潰兵進入羅店，穿過幾道防線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了鬼子的後方。
前方一幢還算完好的小樓里燈火明亮，樓頂的電台天線在雨幕中若隱若現。
莫凡裂開嘴，他終於找到了目標。
燈火通明的小樓內，柴田長三郎少佐不可置信的反問：
「你確定橫山大尉已經戰死了？」
副官長谷部大尉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基本可以確定，橫山中隊長遭遇了不幸，他的部隊幾乎全軍覆沒。
目前支那人已經佔領了南邊的大洋房，馬上會向鎮內挺進，我們需要加強南邊的防禦。」
柴田長三郎狠狠的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搖頭道：
「西面支那人的攻擊也非常猛烈，我們兵力不足。」
「大隊長閣下，向聯隊請求援兵吧。」
柴田長三郎的大腦里忽然浮現出第22步兵聯隊聯隊長永津佐比重大佐暴怒的胖臉，剛提起來的氣一下子就泄了，道：
「暫時不用請求戰術指導。距離天亮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了，讓勇士們收縮防線，堅持到底。
天亮之後我軍有飛機和重炮支援，支那人一定會像前幾次一樣，灰溜溜的退出羅店。」
柴田長三郎忽然覺得自己的眼皮跳的厲害，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窗外，卻只看到綿延的雨幕和漫漫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