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春宮和橄欖枝
鎮北侯轉身回房。
容凜的事情,她聽了皇帝的命令,卻不想再管。
做了二十年男人,一夜之間變成女人……鎮北侯回想起自己出征時城頭上揮舞錦帕姑娘們的嬌媚笑容,咧了咧嘴也想扯出那麼一個笑來。
很可惜,失敗了。
也許永遠也不會像個女人了,鎮北侯這樣評價自己。
大晉民風開放,然而這也是相對,一個男人,自然會比一個女人活得輕鬆自在。
女人……
鎮北侯想了一會兒就放開了,沒什麼好糾結的,自己首先是鎮北侯,其次才是容顧。
是男是女沒關係,前提是……皇帝不會突然抽風把皇后的名頭扣在自己身上上。
她自然是更喜歡做鎮北侯的。
那邊容凜衝出鎮北侯府之外才覺得不對——身為鎮北侯爺,雖然是下了前線的鎮北侯爺,可容顧為什麼要關心城北容府的事情?
莫非……
想到一個理由,容凜摸摸下巴得意地笑。
容顧那小子還是這麼渴望父愛,一直關注自己唄。容顧不是值得忌憚人,白燕的兒子到死都得在自己的手心裡磋磨著。
打定主意,容凜一路快馬加鞭從城南趕往城西。
他的瘋狂行為驚擾了大半個京城的百姓。被撞倒被帶翻的行人馬車不計其數,可心急火燎的容凜那裡顧得上這些,一味策馬馳騁,路人紛紛避讓。
沒有什麼比得上他的阿娥重要,而阿娥,就在禮賢館。
一炷香之後,城西禮賢館門前,容凜一勒韁繩,順勢跳了下來,馬鞭還抓在手中。
「開門!」容凜疾走上前,暴喝一聲。
守門的赫氏侍衛早已見到容凜的身影,眼尖的還把他認了出來:這不是大名鼎鼎的老鎮北侯容凜么,橫眉豎眼,看起來倒像是來鬧事的,恭恭敬敬行禮問好,然後用商量的口吻道:「侯爺到此有何貴幹?這裡是禮賢館,您看,您是不是……」
有事好商量啊,這畢竟是他國使者下榻之處,鬧僵了,誰的面上都不好看。
「好狗不擋道!」
容凜皺著眉迎頭就是一鞭。
侍衛不敢避。
啪——!鞭子抽在侍衛臉上,劃出一道可怖的血痕。
傷口灼痛,再想到容凜的身份,侍衛有些懼怕,可一瞬間的慌亂過後他還是決定堅守自己的崗位:老鎮北侯他們惹不起,可他要是和使者們打起來,再死一個半個的……自己等人還有命活么?
劍鞘交叉,侍衛們咬牙抵住容凜死命往裡衝撞的身體。
呃……侯爺如果一定要堅持的話……那就讓路吧。
「老子讓你們滾開——!」
容凜可等不了,他早就急瘋了——阿娥一定在裡面,可能在受苦!
此時他萬分後悔沒把手下人都叫上,衝出鎮北侯府之後他趕得太急,手下被他遠遠甩在了後面。
等不及了,容凜怒向膽邊生,運力揚鞭抽向侍衛,他等著侍衛識相讓開。
容凜失望了。
有一隻手抓住了他飛揚起來的鞭子,鞭子聽話地卷在那人手中。
容凜沿著那人的手臂向上看去……赫氏使者頭領,阿蘇雷。
找到正主了……容凜這麼想著用力抽回鞭子,鞭子在阿蘇雷手上帶起一串鮮艷的血珠,阿蘇雷卻沒有半分反應。
容凜滿目殺氣瞪過去。
阿蘇雷無辜笑笑。
不想浪費時間,容凜劈頭蓋臉地問:「阿娥在哪?」
阿蘇雷像是被問得有些懵:「您說嫂子?」
「把她還給我!」
阿蘇雷蹙起眉做了個疑惑的表情:「我沒見過啊?嫂子她……」
「胡扯!」容凜揪起阿蘇雷的衣領。
阿蘇雷漸漸嚴肅了表情,任何人看來都是真摯到了極點:
「容兄,鎮北侯爺,我真的沒見過嫂子,我阿蘇雷對長生天發誓。」
容凜眉頭皺得簡直能夾死蒼蠅。
赫氏人信奉長生天,阿蘇雷這麼嚴肅地發誓,不怕他們的長生天降罪,也許阿娥真不在他們手裡?話說赫氏人有什麼冒著和自己為敵的危險也要擄走阿娥的緣由么?
阿娥到底在哪裡?
知道在這裡尋不到答案,容凜冷冷哼了一聲,又策馬往來時的路趕去了。
鎮北侯府。
白跑了一趟什麼結果都沒有的容凜急匆匆歸來,衝到了他孝順兒子容顧的房門外面。
房檐下站著一溜的下人,下人們都知道這是鎮北侯歇息的時間——自從受傷之後,鎮北侯府的管家下人們就「強迫」他們的侯爺必須午休。和旁人猜測的不一樣,鎮北侯容顧私下裡是個十分隨和的人,只要不碰到她的底線。
自己兒子不用客氣,容凜踹開門沖了進去,大吼:「阿娥沒在禮賢館!」
敢騙他,就要付出代價!
房間里的容顧先聽到了容凜的聲音,后見到了容凜的人。
暗嘆一聲真是不湊巧,她剛剛下了決心要證實一些已經證實的東西,順便研究一些可能用到的東西,就被容凜打斷了。
好吧,這樣說很彆扭……
容顧承認她只是想要證實一下是男是女的問題,順便學習學習。
所以她現在趁著容凜注意力不在自己手上偷偷抽回來的東西,那件已經因為容凜踹門進來而暴露在光天下日里的東西,就是——
春宮圖啊。
《唐宮春色》、《**秘戲》、《醉花間》,一共三本,這是容顧背著管家隨便命令了個小廝去書坊買來的,據小廝複述書坊老闆的話,這些都是好東西——出自落拓書生之手,並非名家真品,卻勝在寫實逼真。
「寫實逼真」,小廝著重強調了著四個字,因為書坊老闆說這四個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簡直蕩漾到了極點,他大膽猜測這正是侯爺所需的。
之後,小廝受寵若驚地受了鎮北侯的誇讚和獎賞,他當然沒看見一向冷著臉的鎮北侯從一點點到全部,漲紅了的臉。
鎮北侯輕咳一聲轉身,把這些書收到了自己寢房沒人敢碰的暗格里。
鎮北侯覺得有點冤。
容凜闖進來之前,懷著瞻仰的心情,擺出徹夜研讀兵法時那種不琢磨透了誓不罷休的態度,她只是掀開了小小的一頁而已。
只是一頁。
怎奈天不佑人。
在得不到答覆、眼尖到了極致的容凜搶在鎮北侯前面把那東西抓到手裡之後……時隔數年,鎮北侯再一次感受到了小時候在書房裡被夫子抓包時的忐忑和……羞澀。
待看清了手中到底是何物之後,容凜發出一聲堪稱刺耳的尖叫。
不能怨他沒出息太丟人,因為容顧和春、宮、圖,實在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處。
容顧留給容凜的印象太死板太正派……太愚蠢,在容凜的想象中,容顧應該是那種洞房了都需要女方主動引導的人……
容凜皺眉回頭……
容顧微微一笑,更是驚到了容凜,容顧笑道:「父親?」
此時容顧已經反應過來,這沒什麼好羞恥的,男歡女愛,人之常情而已。
容凜被容顧的笑晃花了眼:「你……」
容顧笑道:「孩兒怎麼了?」
看看手中的春宮,再看看被自己抓住還一派瀟洒居然還笑了的容顧,春宮圖……容顧……春宮圖……容顧,容凜來來回回確認了好幾次才反應過來——自己才是應該理直氣壯的那一個!
「很好,剛剛騙了我一次,現在又沉迷於淫/色之書……你,你無恥下流,你真是對不起你娘!」
容凜覺得在容顧面前失了面子,很暴躁所以語無倫次。
可他還是記得只要說出白燕就能讓容顧痛苦。
似乎成功了,容顧唇角的笑正在慢慢消失。
被刺傷的容顧迴避了白燕的事情,轉而說道:「父親方才說孩兒騙您?」
容凜終於回想起自己的來意,質問道:「你說阿娥在赫氏人手裡,我去問了,不在!」
容顧很疑惑:「孩兒沒說啊。」
「不是你說的,難道是我說的?」
「孩兒只是說赫氏人去探了您的府邸。」容顧有些迷茫地說著,似乎在仔仔細細回憶……忽而恍然一嘆:「孩兒懂了,父親您沒聽完就衝出去了,所以不知道詳情。」
說完之後容顧就後悔了,她小心翼翼看著容凜:「哦不,不是您的錯,是孩兒的錯,全怪孩兒沒說清楚。」
容顧攬了責任,容凜的臉青一陣紫一陣的——是他急著跑出去才聽漏了,可為什麼總覺得這小子在諷刺自己?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從容顧這裡……
如他所願容顧已經開始解釋:「孩兒說赫氏人徘徊於您的府邸之外,沒說他們一定會下手啊。」
容凜怒瞪。
容顧全當沒看見:「不是他們就是別人了。您想想您最近的仇人都有誰?孩兒記得您從前的仇人要麼死得很快,要麼就是您眼中的螻蟻,沒有幾個有膽子捋您的虎鬚吧。」
提壺灌頂。
容凜覺得容顧說得對極了,自己的仇人都死的很快,活著的也不成氣候——最近的還活著的仇人……
凌楚楚!
容凜頓時腦補了真相:凌楚楚和自己有仇,自己已經計劃好了揭穿凌楚楚的身世給她致命一擊——這當然要先引得凌楚楚和赫氏使者相認。
以上,自己完成得很好,事情的發展應該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才對,可是……
事情就壞在這個可是上。
可是自己小瞧了凌楚楚,凌楚楚在自己發難之前看破了自己的打算,並迅速聯合赫氏使者一起抓住了阿娥,這簡直就是掐在了自己的軟肋上!
容顧不知道容凜腦補到了哪裡,無所謂,按照皇帝吩咐的來。
容凜此時已經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自暴自棄。
容凜上輩子就看不起女人,這輩子出了一個白燕,他認為那是個例——沒見的其他女人都很好應付都對自己傾心不已的嗎?
今日之前,他還相信對付凌楚楚,自己是手到擒來的。
唉,都是自己害了阿娥……
容顧冷眼瞧著容凜哀聲嘆氣。
不出所料容凜很快就重整旗鼓了,他似乎從來不會被挫折擊倒:「你知不知道宮裡面林婕妤的事情?」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要找人一起對付。
凌楚楚遠在深宮,那不是自己的主場,據說女人的事情還要女人解決。所以……還是在宮裡找一個盟友吧。
容凜腦子轉得極快,立馬就想到了一個在自己心裡堪稱絕頂的好辦法:讓那個「盟友」和凌楚楚去斗吧,自己漁翁得利趁機再把阿娥救回來……啊哈哈!
「父親您……」從阿娥到林婕妤,您不覺得轉折太快了嗎?
「我就是突然想知道了,太后的壽宴要到了,我了解了解宮裡的情況。」容凜根本不管自己的借口是多麼的拙劣,反正從小到大容顧一直聽話嘛。
容顧沉吟一會兒說:「宮裡面只有兩個婕妤,一個是從美人升上來的林婕妤,另一個就是慕容家的嫡長小姐慕容婕妤。」
容凜眼睛一亮。
容顧全當沒看見:「慕容婕妤家世好卻不受寵,而陛下的心頭寶……所有人都說是林婕妤。」
容顧想了想又說:「是個女人都會嫉妒吧。」
容凜眼睛亮得像星星。
這之後鎮北侯繼續研習自己的春宮,而容凜穿過重重宮牆拋了橄欖枝給慕容婕妤。
五日之後,承衍帝收到消息,容凜已經和慕容婕妤接上頭了,經過重重試探、蹉商,他們共同決定,太后壽宴,就是揭穿凌楚楚真面目的大好時機!
「